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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公债因为政府这两年来好多次没如期付息，已经没有多少价值可言，万一出什么状况，你要去哪筹钱来还？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跟你之间再有什么芥蒂，我不要冒这种险。”家齐用力摇摇头，打死都不肯答应。







第十九章



　　　　依萍见家齐不肯点头帮忙，心里的火气也冒上来了，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为了我再赔上一大笔钱，可是我总觉得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心里也清楚…如果我的猜测准确，就可以顺利赚到一笔不小的钱，但是万一失败，说不定得赔上一笔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负债，不过帮不帮忙全凭你一句话，若你真的不愿意…就算了。

　　　　“依萍！你何必这样，如果你是找更好的地方住，我手边还有幢才刚建好没多久的房子，就在蒲石路上，本来我是打算等将来结婚后可以住的，只要你愿意的话，你和伯母随时都能搬进去。”家齐着急地想要说服依萍打消念头。

　　　　“不行！那是你的房子，没名没份的叫我和我妈住进去，像什么样子？人家会怎么说？我爸那边的人又会怎么看我？反正你爱帮不帮随便你。”依萍赌气似地说完，转身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依萍！依萍！好好好，你让我回去想想好不好？这可是大事，不能草率马虎的。”家齐连忙追上去，一路劝着依萍。

　　　　“那你就回去慢慢想吧，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不送了，晚安。”家齐的话刚说完，正好走到依萍家的大门，依萍一踏进门就转身挡住了家齐的路，然后笑玻Р＇地又补了几句话后，大门立刻关上。

　　　　“唉！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又想些怪点子，这脾气比我家那个妹妹还难捉摸。”家齐叹气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依萍的心里又何尝是安定的？她也只是大约知道在抗战前几年，除了战争的缘故，还有南京政府的政策，会让公债市场出现很大的波动，这是唯一能存到钱的机会，否则的话，她拿什么本钱应付将来那八年战乱的日子？

　　　　如果家齐先前的反应只是惊惶不安，那么伟哲此时的反应就可以称得上是哭天喊地了。

　　　　“什么！她疯了不成？难道你没告诉她，有多少人因为这样而一夜倾家荡产的？有多少人为了投资失利，结果连命都没有的？”伟哲不敢置信地在那里转来转去的。

　　　　“我…我说了，怎么可能没说？可是她太坚执己见，我能怎么办？只好回来找你想法子了。”家齐一脸的束手无策。

　　　　“你、你让我想想，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嘛拒绝她，然后从此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另一条呢，答应她，这个风险更大了，赌赢了，她有钱可赚，有房子可住，若是赌输了，我看只好你陪着她一起倾家荡产了。”伟哲挠挠头，然后貌似平静地分析道。

　　　　“唉！我以为我的心脏已经够强壮了，没想到今天才发现仍然是不堪一击，我都快被她吓坏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说笑。”家齐扶着额，叹气地道。

　　　　“我哪里跟你说笑了？我可是字字珠玑，难道我刚刚说的有哪个字不对吗？”伟哲理直气壮地回道。

　　　　“……没有，不过我现在满脑子乱得很，她那个脾气肯定劝不动的，算了，你先回去吧，我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下。”家齐揉揉额角，越想越头疼。

　　　　家齐整整考虑了一个多星期，这段时间他也去找过依萍两三回，不过依萍只是忙着抄写稿子，根本理都没空理他，他看着依萍夜夜辛苦抄书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地投降了，他先是用依萍的名字开了户头，存进一笔保证金后，又再次来到依萍家。

　　　　星期六的下午，依萍早早就在家里忙着抄书，文佩见他来了，也只是默默地指向依萍的窗户，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两个人大概又冷战了，也亏得家齐是个性情软和的，换做别人的话，怕是很难受得了依萍的倔脾气。

　　　　家齐走进依萍房里，见她的头连抬都舍不得抬一下，只好趁着她停笔的空档，把股票存折递到她面前，然后淡淡地道：“喏，给你自己收着。”

　　　　“你、你不是肯帮我忙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依萍接过家齐递给她的存折，怀疑地盯着家齐。

　　　　“有什么办法，每天看你一下课回来就忙着抄书，我都后悔帮你找这么一份工了，我心疼你呗，只好投降啦。”家齐坐到一旁，拉过依萍的手，轻轻地揉着。

　　　　“我这样的速度算慢的了，我也不敢做太长的时间，晚上光线不好，稿子看久了，眼睛很难受的。”依萍一副撒娇的语气，向家齐说道。

　　　　“那明天我们去公园走走，多看看外面的景色，可以缓和一下压力。”家齐放下依萍的手，又举起手揉揉她的额角。

　　　　“不知道时间够不够，杜主任说这本书下星期前要抄完。”依萍嘟着嘴，为难地道。

　　　　“那我过来陪你抄书，不然你一定连饭都舍不得拨时间吃了，伯母可是跟我叨念好多回，她担心你身子受不了。”家齐心疼地说道。

　　　　“哎！我有吃呀，妈妈就是爱操心，这本存折…还是放你那里吧，还有…等我一下。”依萍将存折交还给家齐后，又翻着桌上的书本，找出一张纸交给他，道：“这是这几天我大概研究过后得出来的结论，你看着做吧，其实那些我也没真懂得多少，你自己斟酌情况，若我猜的错了，你自己就看准时间赶紧卖吧，能少赔一点是一点。”

　　　　“好，不过投资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有那种特别的直觉，顾虑多了反而看不清事实。”家齐看了看之后，点头回道。

　　　　“嗯…家齐，谢谢你，我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可是……”依萍扭捏不安地道。

　　　　“我既然决定帮你了，你就不要再挂心这些不必要的事，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不会怪你的。”家齐按住依萍的手，柔声安慰道。

　　　　伟哲得知家齐决定帮依萍做投资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已经存好几年的存款中拿了三万元出来，来到家齐的宿舍，把钱放到他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家齐不解地看着手上的纸钞，又抬头看了看好友。

　　　　“既然你决定帮她忙了，那不如一次来个大一点的金额，再说就算是买空卖空也不是白做不要钱的。”伟哲说道。

　　　　“那也不需要你的钱，我自己会有盘算的。”家齐想把钱还给伟哲。

　　　　“少来了，你有几两重，别人也许不晓得，我还能不清楚吗？早先赚的那些钱，大半都让你拿去买地皮建房子，顶多剩个两三万钱已经很了不起了，交个保证金，留点预备金什么的，弄一弄哪能留多少在手上？要是有什么万一呢？你哪来的钱周转？先拿去吧，我总不能看着好朋友为一个女人弄到一毛不剩的地步。”伟哲阻止了家齐的动作，然后说道。

　　　　“那就多谢了！”家齐想着也是个理，便没有再推辞。

　　　　“不过说实在话，你这个老婆想娶到手还真不容易哪！你还要想想万一张伯伯他们知道了，又万一真的赔光了钱，我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伟哲摇着头，无奈地劝告道。

　　　　“你就不能对她有信心一点吗？表舅他们那里能瞒多久是多久，说不定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好结果了。”家齐心里同样是七上八下的没有个底，但是嘴上却是一点示弱的意思也没有显露出来。

　　　　“哼！我就不相信，你心里对陆依萍一个门外汉做的预估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伟哲压根儿就不信好友自己会有十足的信心。

　　　　“信！怎么能不信，如果这样的大事都不敢相信她，将来怎么长久相处？还有两个人过生活时，也会有不少琐碎事，我总不能事事都对她抱着怀疑的态度吧？”家齐严肃地点下头，向伟哲解释道。

　　　　“好自为之吧！最好没事多练练身子，不然我怕你的心脏负荷不了这样起伏太大的日子，比起和她相处呀，我顿时觉得每天在交易所看到的那些事情都太上不得台面了。”伟哲说完，便径自回了隔壁去。

　　　　在依萍过着平静而辛勤的生活时，如萍的命运也按着她既定的路线向前进，在电车上与何书桓和杜飞初次相遇，对何书桓的一见倾心。

　　　　“依萍最近都没过来家里吗？”振华算一算日子，已经将近十月中旬，还一直没见到依萍过来拿生活费用，他心里虽然有些挂念，面上却丝毫未露半点的担忧，只是一脸平淡地问着雪琴。

　　　　“没有呀！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人了，哎呀！老爷子，谁晓得她是不是巴上哪家的阔少爷，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人出钱供养她们母女，自然就把我们丢到一边儿去了，上次来的时候，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正好我前几日去打牌时，看到一位小姐身上衣服是一模一样的布料，我顺口问了一句，听说那种布料只有鸿翔才有，价钱不便宜呢，做衣服的话一件至少要二十块钱，你想想，她哪次来不是总说她们母女的钱不够用？既然不够用，又怎么有钱做那么好的衣裳？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不是？说有个男人可以替她买漂亮衣服，拿钱供她享福。”雪琴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暗讽似地说道。

　　　　“哼！我都交代过不许她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在一块儿，她敢不听我的？尔豪！尔豪！”振华此时倒不肯相信雪琴的话了，他高声喊着尔豪下楼。

　　　　“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尔豪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问道。

　　　　“你明天下班后去你佩姨那里一趟，看看依萍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一直没过来这里，叫依萍有时间就回家一趟。”振华吩咐着尔豪道。

　　　　“哦！我知道了。”尔豪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却是不怎么愿意走这一趟路。







第二十章



　　　　文佩在厨房里听到前头有人敲门的声音，匆匆地擦干手上的水渍往前门跑去，边走边喊道：“来了！来了！谁呀？”

　　　　文佩打开门后，就听到尔豪叫唤的声音：“佩姨，是我。

　　　　“尔豪？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文佩带着淡淡的笑容，客气而又温和地问道。

　　　　“佩姨，依萍在家吗？爸爸让我来问问，她这个月怎么没有回家里去拿生活费。”尔豪对文佩这个长辈倒是很客气，他委婉地问道。

　　　　“依萍上课去了，今天不晓得会不会去公司交稿子，大概五点多才会回来，你要等她回来吗？还是…？”文佩搓了搓双手，尴尬地笑道。

　　　　“上课？她去哪里上课？还有你说什么公司？佩姨，依萍最近都忙些什么事情？”尔豪疑惑地问道。

　　　　“八月中的时候，依萍不是回去跟你爸爸说过她考上大学的事吗？当然是去学校上课了，至于公司嘛，她一个朋友替她介绍一份工作，是在商务印书馆作缮写的工作，已经做两个月了，做得还不错。”文佩淡然地回了几句。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没回去跟爸爸说？爸爸坚持不同意依萍上大学，佩姨，您不知道这件事吗？虽然那天我不在家，可是后来如萍告诉我，爸爸因为她想上大学的事大发脾气，说依萍要是上了大学只会更加忤逆他，依萍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还有她哪来的钱缴学费？”尔豪听到文佩的话，立刻口不遮拦地说了一大堆话。

　　　　“什么？你爸爸不让依萍念大学？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但是那天依萍回来后，一句也没跟我提起过，这……”文佩震惊地说道。

　　　　“佩姨，你最好还是叫依萍回去一趟，跟爸爸好好解释一下，不然等爸爸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更加生气的，我就不等她回来，先回家了。”尔豪用着有些半威胁般的语气，向文佩说道。

　　　　“我、我知道了，等她回来，我会跟她说的。”文佩连连点头应道。

　　　　文佩眉头深锁，缓缓地关上大门，胸口是一阵一阵的痛，凭什么王雪琴的儿女个个能上大学，她的女儿却不许念书？那天她一直没有问依萍去那里发生的事，没想到依萍竟是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文佩坐在长椅上，想着女儿在‘那里’受的那些委屈，止不住的酸涩感冲上鼻尖，眼泪慢慢地滑下脸颊，依萍回来时，看到文佩坐在那里哭，整个人的心绪都慌乱的不知所措。

　　　　“妈？！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哭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依萍连忙拿出手帕，胡乱在文佩脸上擦着，差点也要跟着哭了。

　　　　“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你爸爸不愿意让你念大学的事？”文佩抬起手抚着依萍脸颊，疼惜地问道。

　　　　“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依萍愣了一下，才问道。

　　　　“尔豪刚刚来过，他说你爸爸在问你怎么这个月还没回去拿生活费，我告诉他你去上课了，结果他很气愤的说你不应该自做主张，说你爸爸根本不同意你去读书，不准你去念大学，他怎么可以这样？你也是他的女儿呀！你不是说如萍也考上大学了吗？为什么他能同意如萍念大学，却不同意你去呢？”文佩哽咽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妈，你不要伤心了，爸爸不同意我念大学的那些话，我确实没听到，我想大概是他们一家人私下聊天的时候说的，不过那天爸爸说的话也不太好听就是了，而且我顺便跟他提到关于家齐的事，雪姨和梦萍她们说的话可是难听到不行，我怕我当时在气头上，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就索性不告诉你了，反正现在他的钱爱给不给，我要念书或不要念书跟他更没有多大关系了。”依萍一听明白前因后果之后，便不在意地安慰着文佩。

　　　　“可是万一你爸爸知道了怎么办？你还是找个时间回去说一声吧，家齐的事，他是怎么说的？那天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肯让你念大学？”文佩不安地道。

　　　　“我没跟他说清楚家齐的事，不过听他的语气，他是把家齐当成哪个地方上的小混混了，我那天还拿这件事取笑家齐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漠视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爱怎么骂就随便他去骂，爱怎么想就随便他去想，反正等再过个两年，我满二十岁以后，我有权利可以决定自己做的任何事，这段时间只好先忍忍了。”依萍撇了撇嘴，不悦地坐到一旁。

　　　　“依萍，你爸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要是让他气极了，你还能好好念书吗？”文佩的想法却不如依萍那么乐观。

　　　　“好啦，妈，我这个星期天过去那边一趟就是了，你不要担心，好不好？”依萍想了想这话也没错，便答应会回去‘那边’一趟。

　　　　这一天，陆家迎来了一次重大的改变，一切都由那封不具名的信而起……

　　　　“老爷，有您的信。”张嫂拿着一封厚厚的信来到书房，向振华说道。

　　　　“信？什么信？怎么没有寄件的地址？”振华疑惑看着信封上空白的一侧，喃喃自语道。

　　　　振华百思不解之余，只好拆开信封一探究竟，信封打开后，从里面倒出一迭的照片，振华看过几张之后，又看到夹在照片之中的信纸，细读之后，他震惊地睁大双眼，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久就匆匆下楼，叫来司机开车离了家门。

　　　　数个小时后，当雪琴‘打牌’回来之时，竟发现家里出现了三个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李副官？李嫂？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谁允许你们来的？你们不是应该早死在外头了吗？”雪琴像是见到仇人似的大吼大叫着道。

　　　　“托九姨太的福，我们一家人都活得好好的。”李副官抬头挺胸地说道。

　　　　“活得好好的？要真是活得好好的，还回来我们陆家做什么？”雪琴不屑地坐在桌边，没好气地瞪着李副官他们。

　　　　突然大厅的一侧传来一个女子大叫的声音，玉贞慌忙地往佣人房跑去。

　　　　“哪个疯子在那里鬼吼鬼叫的？要疯不会去别的地方疯啊？！”雪琴生气地吼道。

　　　　“你够了没有？那个疯子不是别人，正是你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云，疯子？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可云会发疯也是被你逼出来的。”振华从楼上走下来，满脸震怒地指着雪琴骂道。

　　　　“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副官都离开陆家多少年了，这些年我又没见过他们一面，他们离开陆家的时候，可云可还是好好的呀，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的疯，我怎么会知道？您凭什么说是被我逼出来的？天哪！我真是冤枉呀！好端端被老爷子这么误会我。”雪琴听到振华的指责，心里一阵心虚，她立刻哭天喊地说道。

　　　　“跟你没有关系？那我问你，当年李副官他们离开陆家的时候，可云已经怀孕的事，你知道不知道？”振华又怒问道。

　　　　“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呢？老爷子，那时候她不是没什么异常吗？我又不是大夫，哪里能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