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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难书钟情早-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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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远则微微笑了一下,默然道:“那你就跪着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云君墨却真如自己所说,一直跪到夜晚宫中灯火渐起之后,被张公公以皇上要休息为由请出了殿,而后就在广汉宫的正殿门口,继续跪着。
  就这样跪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食不饮,但凡入广汉宫议政的大臣经过皆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在云远则跟前赞许了太子的孝道,替其说情,最后终于引得云远则点下了头,最后云君墨是被人搀出去的,走的时候云远则在他的身后说了一句话,他说:“太子真的是将惠妃当做母亲吗?”
  橙铃拍着他的肩膀说:“将来若是有谁能嫁给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那时他心中便想,他一直想娶的人始终如一,若是福气,如果他愿意给,她愿不愿意拿呢?
  他想起小时候偷偷跑到御膳房跟着师傅学做菜,每一刀每一个火候他都力求做到精益求精,努力多年就是为了今日。
  那些话,只要她说过,他便不敢忘。
  这段日子,每日与橙铃朝夕相处,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为欢愉的时光,只愿以后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逼宫之事他已经在暗暗准备,凭他对父皇的了解,禁足不过是第一步,在父皇带给橙铃更大的伤害之前,他一定要为她将所有可能的危险一一扫除。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他难以预料之人。
  云栖落夜中避开了所有人独入东宫,虽是笑意盈盈,却是在斥责着他太过低估了他的父皇,他的计划实在太过草率。
  此时云君墨一直慎之又慎,他不明白云栖落究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只见云栖落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放心,此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父皇并不知晓。你手中能调动的兵比起你父皇还是不够,况且你父皇还有暗藏的禁军,就让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云君墨眼神中满是怀疑,对云栖落冷道:“本宫为何要相信你?”
  “本王高兴。”云栖落嬉笑道,见云君墨一脸的不悦,这才添了几分认真道:“你父皇此人想必你也清楚,若你不坐上皇位,惠妃必定会有生命危险。即使只是为了惠妃的安全,本王也有必须帮你的理由。”
  云君墨眯了眯眼睛,有些阴郁的看向云栖落,沉声问道:“皇叔和惠妃……?”
  云栖落脸上神色变得有几分不明,他勾起唇露出了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微笑,道:“太子不必多想,本王不过是为了友人,保护她罢了。”
  “你的友人比父皇都重要,重要到愿意帮本宫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云君墨嗤笑一声。
  “你父皇算什么,根本没有资格相比,睚眦必报自私腹黑。再说这哪里算得大逆不道之事?迟早这天下还不是你的,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太子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三观太正。”云栖落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玩笑般说道,然后还伸手拍了拍云君墨的肩膀。
  二人深聊一夜,云君墨知自己若与父皇硬拼却是胜算不大,所以即使并不是太相信宁王这个皇叔,他也只能选择与他合作,大不了就是豁出自己一条性命,反正他又不会带累橙铃。
  动手那日,傍晚,漫天都是瑰丽的火烧云,云栖落的兵已经包围了整个皇城,抵挡着云远则的禁军,而云君墨的手下已经将广汉宫围的水泄不通。云远则被侍卫们拿剑指着,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皇弟和儿子。
  云栖落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却一丝笑意也无,他的眉宇间透出的是哀伤,看向云远则的目光透出却是厌恶。
  而云君墨此时的表情堪称平静,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父亲,似乎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君墨,你真让朕感到失望。忘记父皇以前怎样教过你吗?”云远则说完,轻笑了起来,“朕想要丢掉的东西,你们……谁也拿不走。”
  “铃儿真是好本事,朕的皇儿是这样,朕的皇弟是这样,就连朕的……南风也是这样!”那最后一句到仿佛是让他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带着那般的不甘与恨意。
  有卫来报,鸾光宫走水。
  云君墨顿时忘记了自己正在逼宫的现实,转身就向橙铃的宫殿飞奔而去。
  远远的他便看见鸾光宫那边滔天的火光与升腾的黑色烟雾,他紧紧握住了那在经常的摩挲下已经变得有些泛白的平安结,他想起当年橙铃将它送给他时那微笑的样子,她说,希望我们君墨能一生如意,岁岁平安。若是可以,他希望他能将他这一生的如意与平安统统的送给她,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一桶水从头浇下,他一步未停的冲进了漫天大火之中,通往橙铃寝宫的那条路上,云君墨看到了很多他平日所熟悉之人的尸体,他们几乎都是被一刀毙命,死不瞑目,眼里仿佛还带着难以置信。
  从来杀人都不用眨眼的云君墨此时却不敢看他们的尸体,他也不敢去想象此时的橙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味,他果真是低估了他的父皇,他真是太狠了,杀人倒酒放火,根本就没想要橙铃能活。
  寝宫的大门已经被烧的倒在了地上,云君墨呛咳着躲避着烧落的木质,在大火中难辨方向的跌跌撞撞,他一声声的叫着那个他从不敢正真叫出口的名字,可是那一声声的橙铃此时却根本无人来和。
  而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愣愣的注视着倒在书桌旁的那个身影。
  那好似能焚烧一切的灼热与木质燃烧时的噼啪声仿佛渐渐的离他远去,他的眼里唯剩下天上地下的那个她,云君墨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书桌,彻底无视了落在他身上的火星,与往他身上倒向的木架。
  他缓缓的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二指并拢放在了她脖颈的脉搏处,眼泪唰的就从眼眶中流了下来。他轻轻将她的上半身从地上抱起,抱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橙铃,我来晚了。”他收拢了手臂,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清澈的眼泪落入了她的长发里。
  他侧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温柔呢喃道:“别害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将怀中的人抱的那样紧,作为一个男人抱着他心爱的女人那般,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机会这样的靠近她,这样的抱着她。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若是有来生,他定不会再如此贪心,想要越多失去越多。
  他将头紧贴着她的脸颊,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着的,向他们蔓延而来的大火,目光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夕阳在空中,烧红了天边的云霞,孤鸟飞过,荒芜了整个黄昏的天下。在寥廓的苍穹下,漫天的火烧云和冲天的烈焰已经缠绵着分不清彼此,云栖落站在鸾光宫前,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迷蒙了他的身影。他定定的注视着面前漫天的大火,仿佛已经看见了君墨与橙铃的结局,在这黄昏的火光中,他一袭红衣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悲哀且孤寂,带着无法与天命相争的无奈……
  某一年的旧春光里,曾有一个明媚的午后,清风从敞开的窗中吹进,抚过东宫书房的梨花木桌,调皮的吹开了桌上的卷轴。
  一个负责打扫东宫书房的小宫女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忍不住抱着扫帚一脸花痴道:“太子殿下的字写的可真好。”然后她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这落款的印章上怎么刻的是栾卿二字?”
  另一个正在擦着花瓶的宫女一听这话赶忙也跑了过来,探头看向书桌上的那副字激动道:“我以前在沉心殿的时候听殿下的奶娘无意中提起过,说栾卿是太子殿下的字,可是一直无从证实,原来这事是真的啊。”
  “那我们岂不是知道了殿下最隐秘亲近的称呼?”抱着扫帚的那个小宫女顿时露出了一脸向往。
  “行了,殿下岂是我们能肖想的,赶紧干活去吧。”
  “我就想想还不行嘛。”
  两个宫女互相嬉笑着的声音渐行渐远。
  清风拂过,继续调皮的吹着卷轴的一头,在桌上来来回回滚动,只见上面写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第111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廿六

不知这样在地上坐了多久,有脚步声缓缓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火红色的衣摆,穆橙铃缓缓伸出了右手攥住了那片红,腕上的银铃随风而动。
  穆橙铃没有抬头,只是攥着他的衣角,轻声问道:“遥栖,你是神吗?”
  遥栖并没有立刻答话,轻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顶。她拉住他衣摆的手微微一颤,又执着的问了一遍:“遥栖,你是神吗?”
  “我是。”遥栖轻轻道。
  “带我去见师父,求你。”遥栖听见她平静的声音,心中的担心有添了几分。
  “求求你,待我去见他。我好乱,我要问问他,他为何不记得我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他说,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了……”穆橙铃突然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无助的攥着遥栖的衣摆,慌乱无措的说着话,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遥栖在她的面前蹲下,睫毛微垂,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如玉的手指拭掉了她面颊上的泪痕,带着几分笑意叹道:“真是个小姑娘,怎么总是这么爱哭,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瞧这可怜的小样儿。你还不了解你师父吗,他怎么可能会丢下你?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你是凡人,身体和灵魂都是没有办法进入仙界的,若你想见你师父,我便去将他带下来见你。”
  穆橙铃慌乱问道:“真的可以吗?”
  遥栖笑着亲昵的揉乱了穆橙铃的长发,“傻姑娘,当然可以。地面凉气太重,你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担心你的,我们先起来好吗?”
  穆橙铃看着遥栖伸向她面前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她点了点头,握住了那只手被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遥栖对穆橙铃微笑道:“那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遥栖转身将目光移向那片残破的橙花林,眼中笑意尽失,微微抿唇,随后广袖一挥,竹居完全被恢复如常,房屋,小园,栅栏,连那园中竹桌上的棋盘摆放的如以前一般无二,原本一直笼罩着归焉用来保护橙铃不让外人进入的结界也被他重新撑起,却独留下被天雷毁掉的橙花林不加理会。
  遥栖回首面对穆橙铃时神色又如往常一般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快回屋吧,别想太多,我马上就带他回来见你。”
  看着穆橙铃走进竹屋,遥栖这才踏云而去,直往九重天之上岚渊帝君的九霄重华殿而行。踏入那以白玉为主建筑的仙宫天殿中,遥栖的步履不再如常般慵懒悠闲,而是快步的穿过两侧高耸入云的白玉高柱,火红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飘动,是那般明艳,就如冬日里的雪点红炉,绚烂却清冽。
  躺在白玉床上的栾卿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的身上还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他的面容还是那张让天地为之失色的天人之颜,他的眸中也还是那般深邃如海毫无波澜,毫无烟火之气,好似这天下众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放在眼中。他还是那般清冷,那般默然,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数亿年间度过的日子那般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刚从梦中醒来。
  遥栖曾想过很多次栾卿回归神界时的场景,是调笑着说一句欢迎回来呢,还是好好揶揄下他这根木头终于开了窍改做情圣呢?又或许,栾卿会带着阿铃一起回来,他便可以终于放下心来,笑着说句祝福。
  可是这些想象都不是现在这样。
  遥栖凤眸幽幽,抿唇一笑道:“你当初为了留在她的身边压制了那么久的修为,之前还对我推脱,是什么事让你突然决定去渡天劫回归神界的?”
  “还有那片橙花林你不是一贯最为宝贝么,用法力撑着几百年让橙花能四季常开,当初放话让玄瀛掌门将你除名,以结界相挡却不肯离开归焉峰,不也是因为舍不得它和你们的竹居吗?可是渡天劫的时候你却躲也不躲,你种了几百年的树全都毁了,还变得一副根本不记得她的样子。栾卿,你在玩什么?”
  栾卿神色平静的看着遥栖,目光里却带了几分不解,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他说:“遥栖,你在说些什么?”
  遥栖那张艳绝的脸上终于没了笑意,凤眸中俱是认真,一字一顿道:“我在问你为何要这样对待阿铃。”遥栖顿了顿,“算了,此事以后再说,你现在便下界去找她,阿铃现在就在归焉峰上等你。”
  “阿铃……”栾卿轻轻念起这个名字,神色依然平静的无一丝波澜,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疑惑:“是谁?”
  凤眸中的瞳孔猛然放大,遥栖难以置信的看着栾卿,“回归神位,入世时的那六世记忆你应该全部忆起才对,栾卿,你这是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说……阿铃是我入世时认识的凡人吗?是我刚刚渡天劫时见到的那个奇怪姑娘吗?”栾卿问道。
  “阿铃是你入世是认识的……凡人?奇怪姑娘?”遥栖重复着栾卿之问,呵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栾卿,你是在与我玩笑吗?她不是你最宝贝的阿铃吗?阿铃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如何能这般轻易的便将她忘了?你记得你当初怎么与我承诺的吗,你说你即使飞升也会爱她如初,你说你若能侥幸渡过天劫你便立刻回到她身边继续护她,如今却都不作数了吗?”遥栖的凤眸紧紧的胶着在栾卿那双淡然清冽的眼睛上,久久不动,声音里带了几分激动。
  栾卿也同样看着他,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与审视,眉头微蹙声音清冷道:“遥栖,你这是怎么了?”
  遥栖身形一僵,立刻就意识到了栾卿在问什么,他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栾卿缓缓迈开脚走近了遥栖几步,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道:“不论那阿铃究竟是谁,你似乎都放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遥栖,你要记住,你是神族。”
  遥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最后竟是栾卿说与他的。曾有多少次呢,在很久很久的以前,看着他痴痴等待数百年只为看阿铃一眼的时候,自己便想揪住他的衣襟对他万分正经的说一句,虽然你忘了但你仍是神族,你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已经太过了。而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在一旁看着他却是不想再说这句话了呢?遥栖不知,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过讽刺,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这般义正言辞的劝他,只有栾卿不能。
  可是最后对自己说出这话的恰恰便是他,真是世事无常。
  遥栖微微勾唇,带着嘲意。
  “若你记得,你便不会对我说此话了,若你记得……呵……你可知你自己曾放了多少心思在阿铃身上?轮回六世,两世为她等待千年,两世为她殉情而亡,前一世更为她死过两次,你是想告诉我,这一世你终是放下了吗?”
  远山似的眉蹙得更紧了几分,栾卿细细回想,却觉得入世时的记忆似乎真的并不连贯,他看着遥栖,认真道:“不知为何入世时的记忆全然模糊不清,仿佛只留片段,你且与我说说,我入世这几世究竟发生了何事,阿铃……究竟是何人?”
  遥栖广袖一甩落座在一旁,衣袂翩翩中是说不出的风流蕴意,开口便将栾卿与阿铃共同走过的这几世娓娓道来,细细描述,只期望栾卿能在知道这些经历后,想起些什么,他真的不想去想象若是阿铃知道栾卿已经将她遗忘个彻底,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若栾卿真的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或者至少愿意先跟着他去见见橙铃,就算去骗她一次给她些安慰也好,让他有时间去查查栾卿到底是因为什么竟会丢了入世时的记忆。
  “所以说,这个阿铃便是我入世时的情劫?”栾卿挑眉问道,遥栖所说的这些他一点印象也无,倒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做过这些匪夷所思之事。
  遥栖哑然,没想到栾卿在听完这些事情以后会如此定义阿铃,可是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栾卿那性子能说出来的话,清冷淡漠,仿佛世间一切皆不能入他眼。他却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栾卿摇首。
  “可是阿铃现在还在归焉峰上等你。”遥栖看着栾卿,凤眸中满是认真。
  “她是我的情劫,既然我已历劫归位,自然不该再有牵扯。况且她是凡人,神凡有别,就算我没有忘记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情之一物本就虚渺,总是执着,又有何益。既然忘记,必有忘记的因缘,何必继续纠缠过去,终是害人害己。执念若放,天地不过水闲月朗。遗忘已让我放下曾经的执念,遥栖,你也该放下你的执念了。”栾卿的声音清冷,话意悲悯,从理智上说,遥栖知他说的确实无错,可是就算是神,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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