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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婀脸上却是惊讶中带了些玩味。
　　空气静默，只有一片树叶从树上打着旋飘落，穆橙铃呆呆的靠在渔暮的胸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渔暮喉头微动，咽下一口血来。
　　“看来师叔祖已经叛变了嘛。”萤烁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刚刚的沉寂。
　　璆锵一个闪身瞬移道萤烁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而同一时刻罗婀举起了手中的仙剑，镇定道：“我来对付渔暮，璆锵师叔快将师叔祖救出！”说完便一剑刺向渔暮，渔暮护着怀中的橙铃快速后退了几步，手中立时出现一柄墨色长剑，风驰电掣之间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其他弟子担心误伤穆橙铃皆不敢上前，而穆橙铃本人却被渔暮紧紧的护在怀里连抬头看看战局的机会都没有。
　　渔暮被罗婀缠得极紧，剑招间还夹杂着术法，因为带着穆橙铃，渔暮打的十分束手束脚，渔暮的喉头微微滚动，手中长剑一挑卖了个破绽给了罗婀，被她一剑刺中肩膀。一刺一抽间的空档，渔暮立即抓住机会一个闪身逃离了罗婀的攻击范围，带着穆橙铃立时瞬息千里，穆橙铃也不知二人到底跑了多久，好不容易将身后之人甩掉之后，渔暮抱着穆橙铃直接跳入了凡魔井。
　　穆橙铃此时终于知道了连接凡界与魔界的通道，但是却没有什么心情关心，一出凡魔井，渔暮就是一个踉跄，穆橙铃连忙伸出手将他扶住，渔暮却摆了摆手，撑着墙壁直接靠坐在了魔界走廊的墙边，一腿伸展一腿屈膝，一手的胳膊还搭在膝盖上，好似有些脱力般的喘息。
　　穆橙铃现在只觉得脑子已经僵硬不动，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似乎都无法用她的常识所理解，她不明白渔暮到底是怎么了。
　　穆橙铃缓缓靠近渔暮，在他的身边蹲下，看着他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穆橙铃顿了顿带了几分怯懦道：“对不起，因为我你又没能救成妆时师侄……”
　　“是呀，妆时曾离我那样近，为何我最后却带了你回来……”渔暮目视着前方，并没有看向她，如此轻声呢喃着，说完便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穆橙铃立时慌了神，焦急问道：“渔暮！渔暮！你怎么样了？”
　　渔暮这时才将目光移向穆橙铃，还没有说话就又是一大口殷虹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吐出，脸上却是一种毫不在意的神情。穆橙铃突然很怕渔暮死掉，这么多年研习术法，无极印的威力她最是清楚不过了，虽不知萤烁到底如何炼成，但金丹期的无极印破坏力根本不容小觑，那一下若打在她的身上，她必是当即就魂飞魄散了。而渔暮虽然魔力极高，但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挡在她的身前受了这一印，她还真不知他能否撑得住。上一次的任务里，怀澈已经为她死过两次了，她再也不想让谁为她而死，看着渔暮吐血她却毫无办法，穆橙铃当即急的掉下泪来。
　　渔暮见她哭了，神情这才突然有了变化，他伸出手有些无措的用拇指的指肚拂去着穆橙铃脸上的泪水，却感觉那泪水似乎越擦越多，他慌乱中怒道：“你倒是哭什么？这都是我自找的。”说完他就有些懊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太不中听，遂又连忙道：“对不起，吓到你了，是我态度不好。只是小伤而已，我没什么事，一个小小的无极印我还不曾放在眼里。”
　　穆橙铃被渔暮突如其来的软化态度弄的一懵，呆呆的看着他。
　　渔暮不停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看着她那副惊呆的样子却突然笑了起来，从勾唇轻笑到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渔暮一贯都给人一种森然肃杀的感觉，没想到笑起来让她身上那种阴森之感消除了不少，只听他带着几分自嘲的对她道：“真是疯了，魔界之人皆认为这六界之内没有一样东西能令我惧怕，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渔暮顿了一会儿，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笑，接着轻声道：“今日我才知道，我竟最见不得你哭。”
　　“真是见鬼了，”渔暮嗤笑一声，“只要一见你受伤遇险，我就感到无法忍受，好像被人捏住心脏，简直绞痛难耐，今天这事根本就是身体下意识的行为，疯了。你实话告诉我，以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穆橙铃此时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不明白事情为何有此神转折！
　　渔暮阴红的双眸静静的看着穆橙铃，光华在其中隐隐流淌，“那现在你来告诉我吧，”他对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双红眸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一般，穆橙铃一时脑中全部空白，轻轻喃道：“橙铃……”
　　渔暮微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几分笑意低声叫了声：“小铃儿。”
　　

　　☆、第100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十五

穆橙铃猛然回神，意识到刚刚二人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之后不可思议的对渔暮磕磕巴巴道：“你……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喜欢妆时吗？你之前还为她屠了一座城！”
　　渔暮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您可不可以别这么任性？答这么理直气壮？穆橙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痛。
　　“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喜欢她，看见你之后才知道那是个误会。”
　　穆橙铃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之后她猛的站起身来，也顾不得渔暮身上的伤了，避开了他的眼神，她有些尴尬的小声道：“已经进入魔界的地盘了，这里也安全了，我要回去了。”说完穆橙铃转身就想往凡魔井走去，胳膊却被渔暮拉住，“别去……那些仙门弟子不会放过你的，想想妆时，他们肯定会在你身上再安个勾结魔族的罪名。那些仙门中人一个个都是些道貌岸然之徒，今日那个女人恶毒得令人发指，那无极印是起了让你灰飞烟灭的心思，听话，别走。你若是想死，那就回去……”
　　“我回去找我师父，他会保护我的。”
　　渔暮的手仍然保持着拉她的动作，低着头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你师父可是仙门中境界最为高深的尊者之一，自也是最为在意那所谓苍生之事的人，他平日宠你护你，那是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如今我当着那么多人面救你，你觉得他可会信你？若是大家都说你勾结魔族，你觉得他可会继续护你？即使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名誉，他也必定会清理门户。”
　　穆橙铃原本已经迈出的脚略带迟疑的磨蹭着地面又收了回来。是了，她为何就能这样肯定师父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呢？又如何能这样肯定不论发生何事师父都会挺身在前保护着她呢？还没等她细细思考，她就见渔暮突然咳了起来，又吐了一口血，穆橙铃连忙蹲下扶住了渔暮，细细查看之后急匆匆的将他扶回了魔宫，让他在那能够疗伤的冰床上躺好。
　　渔暮这次在冰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身上的伤才完全恢复，穆橙铃因为担心他，所以一直在他身边守着。这段时间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抛开任务不说，她觉得她也一定要回到玄瀛，她要回到师父的身边，她相信师父。退一万步讲，即使师父不相信她即使师父要清理门户她也一定要回去，因为她只想呆在师父的身边。如果她一直呆在魔界，那么勾结魔族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了，她不能忍受自己连累到师父的名誉，不能忍受他人在背后对师父指指点点而师父却不能辩解一句。
　　见渔暮醒来，她立即表达了她想要回到玄瀛的愿望，渔暮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却完全没对她发火，最后只道：“你师父现在正在闭关，大乘闭关不知要闭关到何年何月，你若这时候回去，也没有办法见到你的师父。况且此时回去，即使你师父会相信你，若是你师门给你定罪，你师父也没办法护你。”渔暮顿了顿继续道：“不如你先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待你师父出关，你再回玄瀛。”
　　穆橙铃细细考虑了渔暮所言，觉得确有几分道理，于是应了他的要求，暂时在魔界留了下来。只是这次的主动留下与上一次的强行被留下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渔暮对她十分照顾，面对她时也不再是那般煞气浓重，阴冷森然的模样，变得相对温和起来，虽然这温和中仍然带着几分邪气，偶尔好像还隐隐带了点傲娇。
　　渔暮在魔界的地位很高，魔宫里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但即使这样穆橙铃也不敢在魔宫里随意走动，她身上有灵气，从气息上本身就是被这些魔所排斥的，于是多数时间她就窝在渔暮的房间里。
　　渔暮在自己的房中为穆橙铃专门添了一张舒适的大床，又说她身体并没有达到自行辟谷的境界总吃辟谷丹对身体不好，吩咐下人每日三餐都为穆橙铃专门做出十六道精致菜肴，只是穆橙铃近些年吃惯了师父所做的菜，嘴完全被养叼了，再加上她经常食用辟谷丹胃口确实比以前小很多，所以吃的很少，渔暮却为此连杀了三个厨师。穆橙铃知道此事后一来觉得他太过残忍，但是也忍不住有点感动，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但自此之后她都会在用餐时多吃几口，做事也更加小心，就怕一不小心惹恼他，就又要有人因她而死了。她知道渔暮当初能为了妆时屠城，不顾一切只身入玄瀛镇魔塔救人，如今就能为她做出更夸张的事情。虽然对于他突然不喜欢妆时转而喜欢自己这件事她表示十分不能理解，也深感负担，但是她却能感受到渔暮并没有骗她。
　　就这样和渔暮一起又生活了一个多月，每日与他朝夕相处，穆橙铃渐渐觉得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也许说挺不错的魔更为恰当。近些日子她时常觉得精力不济，渔暮一进门就看见她没什么精神的趴在桌子上看话本，微皱了眉头问道：“小铃儿，最近怎么这么没有精神，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穆橙铃的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话本里，头也没抬的回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感觉浑身没劲。”
　　“看你这么没精神，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日是魔界的蔽芾节，你想不想与我一同去凑凑热闹？来魔界这么久一直在这魔宫中，好像还没带你见过魔界的模样。”渔暮在她的桌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边喝边道。
　　“你愿意带我出去看看了？”
　　渔暮放下手中的茶杯，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然后带了几分妩媚的斜挑着那双红眸看她，问道：“去吗？”
　　“去去去。”穆橙铃扔下了手中的话本就站起身来。
　　魔界什么样子，她还真没见过，说不好奇那真是有些虚伪了。
　　渔暮施法盖住了穆橙铃身上的灵气，出了魔宫，穆橙铃便跟在渔暮的身旁慢慢走着，这里确实如传统的魔界描述一般暗沉阴郁，枯木与岩浆更是增添了几分压抑之感，让这里看起来说不出的荒凉，但是一进城池，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景象，如此热闹的街市倒与人间相差无几。
　　天色虽黯，却有灯宵。街上雕车宝马，金翠耀日，罗绮飘香，人声鼎沸。放眼望去皆是酒肆茶坊，青楼画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而耳，谈天巧笑之音处处可闻。
　　穆橙铃不由在心中感叹，真是不论周围环境如何恶劣，这些魔族都能像毫无此事一般自顾自的生活，自顾自的纸醉金迷，与她所在年代的人们又有何不同呢？水质污染，烟尘缭绕，空气质量奇差，还有各种药物激素催生的食品，这些统统都被人们以一种神奇的适应能力适应着，视而不见般继续靠此兑换着金钱与生产力，照样灯红酒绿，照样醉生梦死，根本看不见自己所活着的环境究竟是何模样。这些魔真的是魔吗？为何在他们身上她首先看到的却是人性？
　　现代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遥远的不知所踪，穆橙铃无奈一笑，终是将精神集中于眼前的世界。渔暮说这里平日不会有如此多的魔聚集，只是因为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蔽芾节，所以才能看见这般多的魔，穆橙铃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再次感概了一下魔族的美貌。
　　穆橙铃与渔暮并肩而行，很快便融入了街上的人群里，穆橙铃走着走着就发现很多的女魔发上都别着一种蓝色的小花，乌发蓝花很是漂亮。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穆橙铃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小吃，兴奋的上前观察着。
　　“姑娘，刚做好的染糕，来一份尝尝吧！”食摊上的大叔爽朗的笑着对穆橙铃推销道，她看了看那小小的精巧糕点，然后又下意识的看了渔暮一眼，却发现那平日带着煞气的眉眼间此时却满是笑意，转头对那大叔道：“来两个吧。”
　　“好嘞！”大叔笑着低头用油纸抱了两个递到了穆橙铃的手里，朗然道：“姑娘小心烫哈。”
　　穆橙铃接了过去，低声向那大叔道了句谢，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就走，渔暮便笑着跟在她的身后，只隔着一个步子的距离。
　　几次之后，穆橙铃不满渔暮那满是玩味的轻笑，很瞪了他一眼之后也就消了那分难为情，走在前面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渔暮便好脾气的跟在她的身后为她付钱。
　　一个拿着花篮的小女孩伸手将一朵开的极其绚烂的蓝色小花伸向了渔暮跟前，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买朵贞娘花给这位漂亮姐姐吧。”渔暮挑眼看了看穆橙铃，勾唇一笑，伸手接过了那朵花，将钱扔给了那小女孩，那小女孩立即喜笑颜开的道谢，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渔暮对穆橙铃晃了晃手中的那支花，笑问道：“我给你别上？”
　　“我刚刚看到好多女的头上都别了这种花，这是不是你们这个蔽芾节的习俗啊？如果是的话就给我别上吧。”穆橙铃语气轻松的说道。
　　渔暮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修长的手指把花枝掰成一小节，将那蓝色的贞娘花直接插入了穆橙铃的发间，低声道：“是习俗。”
　　“你们这的人相处起来感觉都挺质朴热情的啊，原来仙门总说魔都是恶的也不尽然嘛，感觉魔也应该是像人类那样有好有坏的。”穆橙铃碰了碰发间的蓝花，轻快道。
　　渔暮一听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你可就错了，魔确实都是恶的。可别如此天真，你觉得对你好是善的吗？恶人也不会对所有人都恶，其实试图定义一个人是善是恶本是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我们能判定的也不过是这个所做的大部分事是善还是恶。魔族一贯率性而为，杀戮不受约束，在世人眼里当然就是恶的。”
　　

　　☆、第101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十六

蔽芾节后，穆橙铃总是很容易感到困倦，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后来完全失去了意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趴在渔暮的背上，她疑惑的环视了下四周，发现渔暮正背着她走在凡魔井中。
　　“小铃儿，你醒了？”渔暮侧了侧头问道。
　　“我又睡着了？”穆橙铃疑惑的晃了晃自己还有些眩晕的脑袋，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我们这是要回凡界吗？”
　　渔暮嗯了一声，沉声道：“你已经睡了三日了，可算是醒来了。对不起，是我疏忽了，魔界魔气萦绕，一丝灵气也无，我以前并不知像你这样的修真者根本没有办法长时间呆在这里，最近你的精神这么差就是因为这个。我们现在确实是要离开魔界，等出了井，我先带你在凡间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休养一阵子，别担心，再睡一会儿吧。”
　　穆橙铃趴在他的背上点了点头，果然如他所言，一闭眼就又沉入了梦乡。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她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茅草屋中，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她试着叫了两声渔暮，却无人回答。
　　看见床边铜盆中的清水，穆橙铃洗了把脸，感觉顿时清醒，精神比之前在魔界时要好上许多，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件干净的衣裙换上，将长发细细梳好，这才走出了小小的茅屋。只见外面青山环绕，溪水流淌，远处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茅屋，这里看着应该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山脚小村落。
　　栅栏将茅屋微圈起来，穆橙铃四处走了走却没有看到渔暮的身影，忽然天空中有个掠过的白色身影突然停下，直直向下而来，猛得停在了穆橙铃身前，吓了她一跳，来人是个清秀少年，满脸惊讶的跳下了仙剑，“师叔，真的是你！我在上面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还未等穆橙铃回答，那少年手中就多了一只纸鹤，他对着纸鹤便道：“师父，我在剡山脚下找到橙铃师叔了。”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纸鹤便展翅飞去，前后前后加起来的时间不超过五秒，不知为何穆橙铃突然有种十分憋屈的感觉。
　　那少年见纸鹤飞走，对着穆橙铃欠身行了个礼道：“师叔什么时候逃出了魔界，为何不立刻回玄瀛，在这偏僻之地是要干嘛？”
　　穆橙铃对这看起来有点单细胞且说风就是雨的少年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无奈问道：“你谁啊？”
　　少年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实在抱歉，师叔失踪好久，一时见到师叔有点激动，倒是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惊雾，是嵚岑峰少阳真君座下弟子，选徒大典那回还见过师叔，不过师叔肯定是不记得我了。”
　　“这几个月都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我师父出关了吗？”穆橙铃问道。
　　惊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