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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虑考虑。”掐断和法则之间的联系，安缇诺雅抬头看向走到身边的帝释天。

　　　　帝释天已然看到她手心那枚堕天之眼，他意味不明地扫了孔雀的额头一眼，那上面只遗留了一道淡淡的凹痕，就像是个特殊的纹身。

　　　　“看来要祝贺你，终于拿到了。”帝释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白白等了我那么久，后悔了吧。”

　　　　“有一点。不过想到孔雀也是到今天才全部睁开，就不觉得有什么了。真正要祝贺的，反倒是你才对。”安缇诺雅望向那个坐在夜叉王身边，金眸尖耳的青年：“跟他的约定，终于完成了呢。”

　　　　“是啊，终于。”帝释天笑了笑。

　　　　他再次朝夜叉王和阿修罗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收回目光：“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哦？”诧异于他会这么说，公主点头：“你讲。”

　　　　白色的鹰翼兽拍打着翅膀，自天际飞来，在他们身旁落下。

　　　　“先上来再说。”

　　　　就算被阿修罗的红莲业火烧掉了一小半，也无损善见城华贵恢弘的气势。即使在高处俯瞰，也难以见到这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城市的边缘。

　　　　当鹰翼兽第三次落下，安缇诺雅望着倒在喷水池畔的尸体，冷淡地说：“我拒绝。”

　　　　帝释天低头看她，突然笑了：“你不知道吗，我很强大啊。”

　　　　就算已经死去，失却了红润的面颊和动人的眸光，亁达婆王的美貌依旧令人难以移开目光。但帝释天将她抱起的动作却连对美人最起码的怜惜都欠奉，随随便便地就将她架到了鹰翼兽的背上，跟另外两个叠在一起。

　　　　然后他在原地停了一会，转身拎起另外一个容貌英气，肤色略深的短发女子。

　　　　法师对此冷眼旁观。

　　　　是自以为是也好，是自己找死也好，一切已经很分明了。

　　　　帝释天很强大，真的有强大到超越毗沙门天百倍的程度？跟毗沙门天同为四方将军的持国天王，亁达婆王，实力也并不会比毗沙门天低太多吧。

　　　　更何况，还有吉祥天和那个陌生女人，似乎还是六星之一呢。

　　　　需要支付出被复活对象百倍的生机与力量，才能将逝者重新呼唤回来。这样的事情，帝释天真的觉得他可以办到？

　　　　“不可能的。”启动十二天塔之前，安缇诺雅没有忍住将这句话出口。

　　　　“说过了啊，我很强大。”帝释天没有停留，走向中心。

　　　　力量的抽取触目惊心，银色的神力被最先吸收，十二道银色虹光自帝释天体内流向那十二座天塔。

　　　　首先有了反应的是吉祥天，胸口逐渐地起伏。

　　　　之后是苏摩——药师族的最后幸存者，六星之一。

　　　　然后便过了很久，吉祥天和苏摩已经彻底苏醒，意识到自己的复活，亁达婆王和毗沙门天仍没有动静。

　　　　安缇诺雅紧盯着那些银色光带，纤长的手指攥了起来。

　　　　中心的帝释天虽然面无表情，但绷紧的喉咙和闭合的双眼，充分说明了力量被生生抽取的痛苦。

　　　　当第一条光带泛出紫色时，亁达婆王终于有了动静。

　　　　一直没将目光从她身上错开哪怕一秒的苏摩发出安慰的叹息，却不敢惊动，生怕会有影响。而吉祥天在胸□握了双手，美丽的双眼充满期盼与担忧。

　　　　光带由银到紫，再从紫到金，最后，泛出鲜血般的色泽。

　　　　法师微微闭眼，握着的手指力道加重了一下，马上放松了。

　　　　吉祥天发出惊喜的低呼，她用手使劲地捂住嘴，不让呜咽声冒出来，然而眼泪并不对她理会，径自地在脸上流淌，甚至阻隔了她凝望毗沙门天的目光。

　　　　害怕那是幻觉，吉祥天飞快地擦干泪水，看见毗沙门天的手指再次动了动，她忍不住转身抱住安缇诺雅，将哭泣声埋进颈窝：“他活了！太好了……他还活着……”

　　　　公主沉默了一会，抬手抱了抱她：“是啊。……活着。”

　　　　随着毗沙门天双眼睁开，十二条光带逐渐消散。

　　　　刚刚经历了真正的生离死别的两对恋人彼此抱拥，什么样的误解、仇恨，在死过一次之后，似乎都显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还在一起，还能继续生活。

　　　　安缇诺雅走到帝释天跟前：“蠢货。”

　　　　帝释天睁开眼睛，他哈哈一笑：“真是够胆，这样跟我说话。”他望向远处相拥而泣的恋人，那傲慢到欠扁的口气又回来了：“早就说过了吧，我很强大啊。”

　　　　“自大的白痴。现在的你，我用一根手指就能碾过。这样的狂言，就不要放了。”在他身前站定，公主抬起头，语气冷淡，但眼波很柔和：“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说吧，我洗耳恭听。”

　　　　“喔，遗言吗？从来没想过，我也会有要说这个的一天。”帝释天随随便便地想了想：“好像，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特别遗憾到最后还要碎碎念的事情哪。哦，也不能算完全没有。不过在今天已经完成了，所以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难得我愿意拨出珍贵的时间，听你讲无论怎样的废话都可以。被赐予了做梦般的好运气，你却不懂珍惜。算了，既然你没有遗言要交代，那就这么滚去地狱吧。”

　　　　帝释天大笑。

　　　　“明明这辈子做过很多得意的事，也有过对什么耿耿于怀的记忆。但到现在，想要特别提起来的，居然一件都没有。”

　　　　高兴的事，得意的事，介怀的事，痛苦的事……他这一生太丰富精彩，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数不胜数。可到了最后，却觉得那些记忆如同轻烟，风一吹便消散，根本不值一提。

　　　　“……寂寞吗？”安缇诺雅问。

　　　　“现在不。”帝释天看着她，低声回答。

　　　　然后他笑了笑：“好像差不多，到时间了。”似乎支持不住了啊……

　　　　帝释天抬手抚住额头，那枚标志着堕天的竖目落在掌心，他扬手抛过去：“虽然你已经有个更合心意的，但这只也送你吧。”

　　　　身体似乎迅速地变冷，心口残留的最后一点暖意也在逐渐离去。

　　　　“如果说，天人也有下辈子……到那时候……”

　　　　“什么？”没有听清最后半句，追问出口却没得到回应，安缇诺雅抬起头。

　　　　那双永远都不拿正眼瞧人的傲慢眼睛，合上了。

　　　　仍笔直地站着，只是生命的气息已经远离。

　　　　那枚未睁开的堕天之眼，轻轻刺进了握紧的手心。

　　　　***************************************************************

　　　　善见城之战过去一段时间后，天界逐渐恢复了秩序。

　　　　继任的天帝，是帝释天的儿子天王。

　　　　这是个正直、果敢，又不乏机变的青年，曾效力于帝释天的许多人都愿意继续辅佐这位年轻的天帝。

　　　　毗沙门天依旧担负着东方将军的重任，在广目天战死（于善见城一役中被当时的叛逆夜叉王斩杀），持国天又任性地跑出去游乐的情况下，他和增长天的职责更为重大。

　　　　偶尔会有一个长着紫色眼眸的俊美青年，去拜访毗沙门天和吉祥天这对夫妻。

　　　　和勤勉可靠的毗沙门天截然不同，同样有着四方将军职务的持国天王亁达婆王，却在善见城一役，帝释天身死的消息被公布后，径自地通知了“将要出去游玩，等天王什么时候能有帝释天那样强大的力量就会回来，继续效忠于他”的消息，跟药师族最后的成员，一个名叫苏摩的深肤美人行走各界。

　　　　而引发善见城之战的夜叉王和阿修罗，作为各自种族的最后一员，离开了天人们的视野，隐居起来，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在许多人的努力下，动荡后的天界再次展露从容雅致的祥和风姿。

　　　　没有人知道，当年被帝释天封印在善见城下的阿修罗城，早已消隐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圣传终于完结！

　　　　哇哈哈哈，原著全灭的结局变成欢喜大团圆！

　　　　真是HE中的HE，太美满了，撒花！

　　　　不要问我为什么龙王和迦楼罗王没有复活……虽然我想救他们，但帝释天不肯啊！他又不是圣父！

　　　　毗沙门天和亁达婆王都是他忠诚的下属，吉祥天跟苏摩只是看在前两者的份上……

　　　　至于其他的人，帝释天管他们去死……

　　　　============

　　　　嗯？谁问舍脂？居然有人关心那个女人吗？

　　　　她被她的儿子阿修罗砍死了……所以，忘记她吧。

VIP章节　183番外07…帝释天：相左之途（上）

　　　　这是距今大概两百多年之前的事情。

　　　　帝释天刚刚戒掉亲自跑到战场上去砍人的瘾头并不太久。

　　　　身为大奉行的摩呼罗迦欣慰了没多少日子——那些堆积如山的政事总算有人来处理了——却发现新任的天帝陛下依旧十天半月的总有几次不见踪影。

　　　　一边哀叹着自己的劳碌命；摩呼罗迦一边去找刚回来善见城的毗沙门天。

　　　　“陛下又不见了吗？”东方将军想了想，很快就了然的样子：“应该是去了那里吧。”

　　　　“那里？哪里？陛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随随便便由着性子就去做什么的脾气啊！之前就是了，身为天帝这样高贵的身份，他就非要自己跑到危险的战场去不可吗？老夫可一点都不想成为天界头一个侍奉过三位帝君的大奉行。好不容易回来了善见城，明明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依旧这样悠闲度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难得遇见可以抱怨的对象；风仪出众的大奉行忍不住破坏形象地倒起了苦水。

　　　　“……”似乎也无法找到为自己那位任性的帝君开脱的理由；毗沙门天决定用他追随帝释天多年的了解来安慰大奉行：“虽然陛下自我了一点；但并不是听不进别人进言的人。奉行大人；如果您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我想他以后一定会作好安排的。”

　　　　“办不到，对着陛下的那张脸，绝对办不到。”简直是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如果陛下说他今天不想处理政务；老夫是绝对没法拒绝的。”

　　　　毗沙门天忍不住微微黑线，难道，以才能卓著而被无数人称道的大奉行竟然是个颜控吗？

　　　　虽然说当今的天帝和当年的阿修罗王的确是这天界风采最无人可及的两个，但相对于脸，绝大部分天人都更为畏惧陛下那可怕的气势吧。

　　　　等等，这样说起来的话……“奉行大人，当初在前天帝死后，陛下要求您效忠他，您那么痛快地就答应了，该不会是因为……”

　　　　“口胡，老夫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物！”大奉行为自己正名：“并没有觉得侍奉哪位帝君更好的想法，也不想比较哪位帝君更有端坐于御座上的器量。为了之前的目键连天帝去死也是可以的，如果陛下叛乱的那个时候在对阵中遇见，老夫不会有什么留手或者求饶的念头。但是前天帝已经死了，陛下成为了帝君，那么就侍奉他，老夫就是这么想的……等一下，跟你说这些事做什么，陛下他人到底在哪里！”

　　　　“陛下他，应该是到人间界去见那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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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间界边僻寥远的所在，有一块终年翻腾滚滚炎浪的热地。

　　　　可能是因为在这格外薄弱的魔界障壁的关系，跟那些源于地热的温泉或是火山不同，这里的风貌极为殊异，一般的生灵难以在此生存下去。

　　　　但正因为如此，这里反倒成了某些特殊生物的私家花园。

　　　　在阿修罗王“死”后，安缇诺雅经常会到这里。她如今的身体并不好，那虚弱和不时的昏睡或者有赖于塞巴斯蒂安不成功的背叛，但更多的却是法师用自己的身体刻绘法阵的后遗症。

　　　　阿修罗王在的时候，整个阿修罗城充斥因他的力量形成的火焰，令公主感觉十分舒适。但如今那已成空城，魔法构造的温暖远不及蕴含神力的火焰带来的感觉，发现了人间界这处特殊的热地后，法师有时候会像常人去泡个温泉度个假那样地来呆上段日子。

　　　　每当狂暴的魔气带着热流四处冲突，像无数细微的针轻刺皮肤，法师会挺怀念地想起当年晃动着一把骨头四处游历时，总难免会遭遇圣光、龙炎甚至来自九狱的熔浆，那时候她那洁白的骨架上传来的，也是这样相似的感觉。

　　　　公主的感慨帝释天大概是很难理解的。

　　　　虽然已经跑到这里很多次，但在天帝眼中，这样的火山、熔岩湖、干裂发红连草都不长一根的土地，还有一天到晚时不时就出来呼啸一阵的飓风……简直穷酸到翻遍三界也未必找得出第二处来。

　　　　毗沙门天询问他去人间界哪一处时，爱面子的天帝陛下甚至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丢人现眼……只能拍着他那可靠忠心的下属的肩膀说：“毗沙门天，你也知道阿修罗族的那位公主是位纤弱又多病的美人，这对她来说有太多回忆，所以才要到人间界去。至于具体是哪里，我不想有人打扰到她，你就不要问了。”

　　　　『既然如此顾惜那位殿下的心情，当初您干嘛砍了人家全族……』毗沙门天默默吐槽，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不过说出来其实问题也不大。一来帝释天虽是个集性格缺点之大成的奇葩，却出人意料的是个拥有绝不因言动怒的器量之人（当然敢对他有话直说的，在这世上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二来嘛，他似乎认为自己把人家灭了族，算不上什么事=。=

　　　　作为天界最强的战斗一族，死在守护时任天帝的战场上，帝释天觉得阿修罗族的人死得其所，很光彩。

　　　　而且他好像觉得公主也应该是这么想的（……）。

　　　　反正作为唯一的一个知情人，在毗沙门天看来本应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关系的两只，莫名其妙地，竟然好像比任何人都更亲密……

　　　　真是没天理啊，毗沙门天暗自吐血。陛下砍了那位的全族，宰了人家的哥哥，甚至还抢了人家的嫂子，可那位殿下都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了。而我不过是跟在陛□后刷了刷存在感，吉祥天就要如此记恨我……明明砍了前天帝的人是陛下啊其可修……为什么天天跪搓衣板的人是我……

　　　　天帝不是八卦的人，所以并不知道因为这对照组（……）的存在，他能干的手下已经郁闷到快内伤。

　　　　而被他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审美的巫妖，其实美感也并没有真的崩坏到那样无可救药的地步。

　　　　虽然这里的热风对她来说就像常人的温泉那样挺舒缓的，但舒缓完后这三不管的鬼地方，景色也的确很伤眼，而巫妖本质还是很爱美的（……），所以她决定出去散散心，看天帝这么闲地又跑来找她喝茶，安缇诺雅很好心地问他要不要同去。

　　　　喔？总算知道要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也不该找这样的穷乡僻壤了，审美情趣有所长进啊，看来阿修罗王的教育也不是那么失败。帝释天有点小惊喜。不要说只是去人间界其他地方逛逛，就算是要去魔界那种茹毛饮血没开化的不毛之地，他也决定舍命陪君子。

　　　　至于天界那边，反正还有能干的摩呼罗迦他们（大奉行默默吐出一口鲜血），就算他不见个一年半载地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即使真出了，等他回去就能轻易搞定。帝释天毫无压力地拍板决定来个人间界之行。

　　　　虽然人间界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帝释天辖下之地，但这位天帝绝非亲民之君，贵足踏贱地那样拉拢人心的事打破他脑袋也不会想到去做。

　　　　不过这倒非像是普通天人那样出于对自己高贵身份的自傲，基本上在他眼里，人族，魔族，还有绝大部分天人根本没区别，都是杂碎（……），所以反而能不带偏见（？）地来看待所行所见之事。

　　　　也正是因此，帝释天才能发出“假如天人不是天生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跟这些渺小的人族比，简直活得像堆垃圾”这样的感慨。

　　　　这天他们路过一座小城，说是城市，其实不过是几道矮小的土墙围起来的聚居地，跟天界那些广阔无垠奢华典雅的城池根本没得比。

　　　　这样的小城里指望有什么像样的饭馆酒楼那是做梦，不过既然都路过了，顺道坐一坐，听一耳朵风俗倒也无妨。

　　　　话说无论是帝释天还是安缇诺雅，不提他们的内心世界（……）的话，光看外表都是非常能唬人的，这么两只走在一起的效果，绝对不是1＋1可以形容，更不要说在这样的小地方，从他们进城那一刻起就引起了轰动，等两人进了酒馆，这种生意冷清的下午酒馆里居然一下子爆满，让老板又是喜又是忧，喜的当然是来了这么多客人，忧的是这些客人快给他点酒点菜啊！围观也是要体力的，你们光喝茶怎么够！

　　　　这种被人观赏偶尔被人尾｜行甚至干脆被人劫色（=。=）的事发生太多了，对于一个是自我中心到极点，一个是从里淡定到外的两只毫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