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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5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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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孚林虽说没进过国子监,可身处京师,这种常识还是有的。他说着就看了陈炳昌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陈小弟,我给你把户籍移到京师吧。”

    陈炳昌正在那羡慕吴应节能够进北监,突然听到汪孚林这么说,他顿时吓了一跳。等意识到汪孚林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可以试试从北直隶考,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际,但随即就使劲掐了一记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汪大哥,我在京师总共才一年多,若要寄籍顺天府应试,不但要有屋宅田亩,而且还要在本地住上二十年,这才能够去应考,否则就是冒籍。你是都察院的御史,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挪移户籍更是天底下最难的,千万不可为了我便做出知法犯法的事。”

    汪孚林没想到陈炳昌对于寄籍和冒籍的分别简直是门清,顿时笑了起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说道:“既如此,我给你捐监。我记得万历四年,朝廷就下过旨意,民间俊秀子弟以及两京见任官随任子弟未入学者,一并纳银入监。你先不要忙着拒绝,你是湖广的生员,举监又或者贡监要回原籍,而且不是那么容易的,捐监也就是个名头不好听,但你难道是注重虚名的人?”

    “可我之前只是附生……附生入学据说很贵的……”陈炳昌讷讷说到这里,突然赶紧摇头道,“不是很贵的问题,汪大哥你身边不能没人!”

    “我都说了,现在我不是巡按,平日求见应酬的没有那么多,书信之类是需要回,但有你嫂子在,也不是顾不过来,你虽说常常去许家求教,但许学士也不是那么闲的人,去国子监结识几个朋友也好,和应节也可以有个伴。附生入学并不是纳银最多的,记得连降充青衣的都能入学,更何况附生?”

    “附生交二百六十两银子。”出身商家,对数字最最敏感的程乃轩一张口就报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廪膳生交一百二十两,增广生一百九十两,接着就是附生。连岁考落在四五等的生员,只要交得起三百四十两,也能够入监,你还怕什么?只不过,捐监进去的,堂次肯定会低,这个我帮你去想办法。”

    吴应节出身西溪南吴氏,身家豪富,对两百六十两银子也同样根本没放在心上。此时听汪孚林和程乃轩你一言我一语帮陈炳昌就把这事定了下来,他就笑着说道:“陈小弟要是一块那就最好不过了,在国子监也能有个伴,能分到一间号房就最好了,可听说国子监的号房素来僧多粥少……”

    “这年头国子监里头捐监生你们知道有多少?十个里头八个是捐监,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不坐监读书的,顶着个太学生的名头就心满意足,所以如今北监据说是监生三四千,真正在监读书的也就是五百,这五百里头一多半都是贡监或者举荐,捐纳的那些监生很少会费这功夫。两年前王锡爵当祭酒的时候,硬是把勋贵子弟都给弄进去强摁着读书,但现在早就没那么严格了。”

    说到这里,程乃轩才挤了挤眼睛说:“所以,早年间要塞四五个人一屋的号房,如今都很宽络,这事情我帮忙去办,保准让你们一间屋子互相照应。”

    到底是有个在翰林院名声赫赫的岳父,程乃轩说起北监的事情,恰是头头是道,而且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当次日一到六科廊,听说一道刚刚下来的任命,他顿时傻眼了。

    他那位大器晚成的岳父,从司经局洗马改迁南京国子监祭酒!

    “这为什么就不是北监呢?”(未完待续。)

第八六五章 示敌以弱

    嘉靖四十四年那一榜的进士录取得格外多,一二三甲加在一块,总共三百九十四人。在这将近四百人当中,通过馆选,最终取了二十八名庶吉士。当时的教习本来应该是高仪,但高仪恰好升官,便由陈以勤出任了教习。但不论是高仪还是陈以勤,全都是在后来当过阁老的人。

    这也是庶吉士的福利之一,除却身为阁老的座师,还会有未来的阁老担任教习,也就是馆师。比如徐阶,就不是张居正的座师,而是馆师。

    许国就是那一年的三甲进士,通过馆选考中庶吉士,三年散馆后又跻身成功留馆的十二人之一。如今十余年过去,在一大批同年之中,他确实声名卓著,操行极好,几乎没人挑得出什么毛病。但同一批庶吉士中,还有人比他更加得天子宠信。那就是当时排在二甲的陈经邦以及何雒文。两人最初留馆时授编修,比授检讨的许国高一级。陈经邦一年前因丁忧给假驰驿回乡,而何雒文却正担任着日讲官,同样参与过会典的修撰,却是比许国更加炙手可热。

    因此,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许国之所以突然出为南监祭酒,便是因为他如果不放出去,届时翰林院掌院学士还有得好争,花落谁家就不好说了。而他这一走,何雒文自是铁板钉钉能够接掌翰林院,而且因为担任日讲官,朝夕都在皇帝身边,日后入阁的可能性也更大。

    更重要的是,何雒文乃是张居正亲信,私交极好。想到许国的儿媳和深受张居正器重的汪孚林妻子似乎是亲姐妹,也不知道多少人暗地替许国觉得惋惜。怎么就不去走一走张居正的门路呢?如此说不定就不是南监祭酒,而是北监祭酒了!

    而当事者许国本人却显得心情很好。对于那些或真心或假意或看笑话的恭喜,他全都得体地应付了过去。这天晚上,翰林院同僚们合在一块请了他一顿,略带着几分醉意的他回到家时,就听到门上说女婿程乃轩和汪孚林一块来了,全都带着家中妻子。如今姐妹姑嫂仨在房里陪着他的夫人,汪孚林和程乃轩则在他的书房。他想了想,也没有换掉大衣裳,径直往书房去。

    还没到书房门口,他就看到程乃轩最亲信的墨香守在门口,又听到里头传来了程乃轩的声音:“岳父这次成功跨出了五品到四品的这一步,又领南监祭酒,有人说相当于一个四品缺打发出京,等于腾位子给何雒文,可他们也不想想,只要岳父这一任祭酒不出大问题,他到时候在南京太常寺卿又或者鸿胪寺卿上过渡一下,再调回来掌詹事府,等着礼部侍郎出缺,这便是标准的阁臣之路,哪里就真的输给了何雒文?说到底,还不是当初的名次差别?”

    话虽如此,程乃轩却很快显出了几分沮丧:“二甲和三甲就真的不同?两年前,岳父和何雒文一同主考过顺天府乡试,那时候岳父是副主考,何雒文就是正主考。要说经史文章,何雒文哪点比得上岳父?如果岳父点了北监祭酒,那就好了,还能照顾一下小吴和小陈。”

    “监生而已,需要什么照顾,我都不怕他们被人欺负,你瞎操心什么?许学士身为南直隶人,却能去主持南监,这样的任命无人置喙,没人觉得他会有半点不公,你不觉得对许学士是最大的褒奖?”

    纵使许国向来都是极其内敛的人,闻听汪孚林此言,心情也忍不住高亢了起来,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笑道:“背后议论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程乃轩连忙和汪孚林一同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叫了声岳父,汪孚林则是一如既往,依旧以许学士呼之。等到许国入座,程乃轩这女婿半个儿出去唤了书童重新沏上茶,他亲自捧到了岳父面前,这才讨好地说道:“我刚刚这话也就只敢在家里说说,在六科廊那可是半字不敢提的。”

    “我去南监,对于你和世卿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你们在京师本来就没有什么长辈亲友,今后遇事就更加只能靠自己了。而于我来说,暂时可以避开如今朝中这大漩涡,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许国说着看了汪孚林一眼,见其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道,“更何况,东南士林素来都是天下士林的中坚,哪怕如今的南监早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但只要少许扭转一点,多挑出几个苗子扶持一二,便能收获众多好评。”

    程乃轩在岳父面前素来都是和在父亲面前一样老实,此时连忙点了点头。想到之前冯保亲自来见自己时提到的情况,他一直不敢向父亲求证,但如今许国既然要南下,扬州又是必经之地,他就少不得请许国替自己带一封家书下去给父亲。这样的小事,许国当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比较轻松的闲话过后,许国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南明兄告病回乡,我此去南监,朝中便只剩下了殷石汀一个。他这个人,功利心强,和人相交往往要挑人出身官职,世卿你只要看看你伯父去之前和之后他的态度,就可以了然了。如今你虽说在元辅面前颇受信赖,但他是尚书,你是御史,相差品级太远,不像从前有你伯父这个兵部侍郎居中联络,除却逢年过节,你们没什么往来,我没说错吧?”

    汪孚林不由笑了笑:“许学士慧眼如炬。殷部堂为人,确实是势利了一些。”

    “元辅本来是打算让张学颜接掌兵部,奈何方逢时当初和王崇古齐名,若是没有差池就把人拿掉,未免会引来更大争议。而刑部尚书刚刚从吴百朋换了严清,这个位子本来是可以给张学颜留着,但张学颜宁可理戎政也不去刑部过渡,心气可想而知。而殷石汀在户部并无太大建树,之前又因为谏止皇上采办珠宝,皇上有所冷落,但他却通过元辅,得到了慈圣老娘娘的赞许。”

    尽管汪孚林身在都察院,自觉已经是消息非常灵通的人了,但殷正茂竟然得到了慈圣李太后的赞许,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程乃轩这个身处六科廊的也同样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张嘴惊叹道:“岳父,你这消息哪来的?我和双木合称科道,都从来没听到这风声。”

    而且,许国素来就不是嚼舌头的人!

    汪孚林却知道,许国整整在翰林院浸淫了十三年,除却好文章好学问好名声,必然也积攒起了了不得的人脉和消息渠道。这其中,人脉许国不可能交托给程乃轩,这不是帮人而是害人,消息渠道也不可能完全交给程乃轩,因为很容易暴露。但是在临走前提点一番,那却是必须的。

    “太后嘉赏大臣,这种事情要是传出来,那像什么样子了?殷石汀送了鹅绒絮的毯子给元辅,元辅借花献佛,献给了慈圣老娘娘,却又明言是殷石汀所献。相比丝绵又或者棉花兽皮絮的坐褥,这鹅绒坐褥又轻又暖,所以去岁末到今年初用下来,慈圣老娘娘赞不绝口,当然,只对身边慈宁宫管事牌子提过。”说到这里,许国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诮,“李幼滋却是消息灵通,他听说之后,也给元辅送了珍贵不菲的织品,希望元辅也来个借花献佛,但却失算了。”

    见汪孚林和程乃轩面面相觑,许国才看着汪孚林问道:“工部尚书李幼滋和殷石汀暗斗已久,你不知道?之前南京给事中詹沂等人弹劾殷石汀,便是他指使。”

    “听说过一点风声……”汪孚林想到殷正茂当初连游七那边都送过礼,给张居正送礼那就更加没啥负担,却没想到李幼滋瞧着殷正茂如此做派,竟然也东施效颦,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很快意识到,许国提这事,只怕绝不是为了炫耀消息灵通,脑际登时灵光一闪。

    “莫非许学士认为,殷部堂的位子不大稳?”

    “歙党三去其二,只剩下一个殷石汀,他的位子,也并非如此牢靠。你和锦华应该都记得吧,这小半年来,殷石汀乞老请辞多少次了?”

    “三四次吧……可历来阁老也好,尚书也好,被人弹劾就请辞,这也很常见啊。”程乃轩见多了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从前压根没放在心上,可汪孚林这么说,岳父又如此明示,他不禁觉得有些牙疼,“可要是殷部堂也去位,咱们歙县岂不是忒惨了点?张四维好歹都还在位子上呢。”

    “不,张四维之前忍痛卖了王崇古,他此次又遭受重挫,蒲州党已经是声势大跌,相形之下,除却伯父告病之后,殷部堂和许学士还在位子上,许学士这次又只是出外,不是贬斥,如果殷部堂还在,又颇得元辅器重,再加上我们两个科道,却是要胜过张四维了。而殷部堂如果真的退了,歙县这点人就再也不显眼了。”

    汪孚林说到这里,心想自己不可能因此去见殷正茂,否则人家一定会觉得他是为了成全自己,不惜坑同乡前辈!这和上次因游七的事情去见又不同,殷正茂的请退明显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绝不是真心的,而且正好得慈圣李太后嘉赏,哪里肯就此让位?

    但更重要的是,他彻底明白了,许国为什么被调去南京却觉得高兴。如此一来,歙党之前那一点点声势,就烟消云散了!

    而张四维反而又被凸显了出来!

    许国见汪孚林听懂了,就很明智地打住了这个话题。等到又说了片刻的话,见汪孚林非常知情识趣地先行告退离去,又叫上了内宅的小北一块回家,他就对有些错愕的程乃轩说道:“锦华,你之前进为给事中,平心而论,我是很担心的,但这一年来你知道藏拙,就算帮着汪世卿,也没有像他这样处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我才稍稍放心了些。和汪世卿一样,你只怕也不可能轻易脱离六科廊,切记身为言官,虽说不能不言,却也不能动辄放炮。”

    “岳父……”

    “你听我说,你和汪世卿是好友,但道不同,虽不能不相为谋,却也绝对不要学他。他以你为友,却从来不让你去冲锋陷阵,这才是真正为你着想。你在六科廊只管蛰伏,不要觉得委屈,须知雏凤不鸣,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愿,只等着将来一鸣惊人。只有让人轻视你,你才会听得更多,得到更多的机会。”

    想到冯保都来挑唆自己,想要激起自己的好胜心和汪孚林比一比,从而归附在冯保麾下搏前程,程乃轩觉得岳父这话简直对极了。如果他和汪孚林这样锋芒毕露,所向披靡,冯保会放心得来找他吗?他和汪孚林这才算是全都打入了当今天子之下头两号人物的内部,可以说他在迷惑人这一点上做得真心挺不错的。

    “岳父的教诲,我都记住了。”

    而汪孚林回到家后,没什么保留地将许国那番话告诉了小北,转头却不提殷正茂的事,而是郑重其事地提出了另一件事——既然汪二娘夫妻到了京城,即便吴应节要去国子监,但家里还是人手有些不够,再买几个丫头仆妇进来。虽说自从屋宅整修过后,家里是要添人,可小北知道汪孚林此时提这个,自有弦外之音,答应下来的同时,她忍不住抱紧了汪孚林的胳膊。

    从今往后,就是在家里说话,也不是那么安全了!

    “别那么悲观,渗透和反渗透,策反和反策反,贤妻大人你可是得了胡家叶家两姓真传,还怕对付不了这个?”汪孚林说着便亲了一下妻子的面颊,低声说道,“这事情交给你,我这几天要想办法看看殷正茂和李幼滋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可若是殷尚书真的致仕回乡,朝堂上你就没有官位高的同乡可以依靠了。你和陈三谟有仇,其他人也和你不大往来……”

    “这你就错了,不是还有元辅吗?再者,就和皇帝喜欢用孤臣一样,我在元辅那儿,也不用人缘太好。既然已经交好了王绍芳,其他人那边要是人人都说我好,那反而显得太醒目,太假。谁都知道,我汪孚林这性格,素来是点个火就炸的炮仗!”

    “哪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本来心情有点沉重的小北忍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汪孚林那长出点儿胡须茬子的下巴,这才轻声说道,“只不过,小芸和妹夫才刚进京,你控制着点儿,别闹得太过头了吓着他们。”

    PS:就一更(未完待续。)

第八六六章 车前草整出的大麻烦

    汪二娘第一次离开家门,走了几千里路来到京城,原本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但心里总有些紧张和不安。可是,如今住在兄长的家里,不用像赶路投宿旅馆客舍的时候担心安全问题,每日里不用伺候公婆,不用照管家务,只要闲来陪着嫂子和隔壁的程家大奶奶说说话,四处走走,她就算从前在闺中尚未出嫁,也得帮着母亲,或者说独挑管家大事,不曾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渐渐轻松了下来。

    可是,每日起居就寝早就习惯了时辰的她没两天就觉得无聊了。这天,小北一说起家中要让牙婆带人来挑,她立刻当仁不让卷起袖子要帮忙,还振振有词说不能当吃闲饭的,更不能把别有用心的人放进加来,直叫小北哭笑不得,却又不好明着对这位二姑奶奶说,汪孚林是故意让人有机会掺沙子。

    因此,京师中那位极其有名的牙婆一口气带了二三十号人过来备选的时候,汪二娘便坐在嫂子身侧,恨不得用目光当筛子把所有人都给筛一遍。还是小北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小姑子的手,低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就算是进了人,也都是先安放在前院,让严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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