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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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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差点没被碧竹说得掉下泪来,好容易止住了伤感,她正想说话,却没想到又被碧竹抢在了前头:“姑爷还说,这次他到广州,风头出尽,功劳也不小,既然布政司那边屡屡挑错却碰到铁板,送上这么一桩口实让人去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好色不节制有什么,又不是眠花宿柳,而且一夜之后,他就匆匆离开去忙公务正事了,他到时候也不置辩,直接认下就行了,还能赚点同情分。要知道,这年头地方官员荒淫糊涂的多了!”

    “都是强词夺理!”

    嘴上这么说,但小北心里却滚烫滚烫的。虽说早已不是新婚,而是老夫老妻了,碧竹也不是外人,可她在下床之后,还是忍不住轻哼道:“以后这些话,我一定要听他亲口说,还有你,下次再听到不许瞒着我。你是我的丫头,又不是他的狗腿子,再犯我就立刻把你许配给于文!”

    这次换成碧竹脸色泛红了,眼睛一瞟就岔开话题道:“对了,姑爷说,还在书桌上留了字条。”

    这一次,小北没有半点犹疑,立刻趿拉着鞋子来到书桌边。当她看清楚那字条上寥寥几行字内容之后,顿时皱了皱鼻子轻哼了一声。

    大约是昨天晚上关于养身的那些话已经唠叨够多了,字条上并没有那些她已经听得耳朵起老茧的叮咛,而是嘱咐她再去一趟濂溪书院见王畿,尽快把适合进圣保禄修院的人选定出来,同时,给广州知府庞宪祖找点功劳政绩,酬谢一下这位因他到来而频频担惊受怕,政绩受损的王学门人。

    “算你识相,没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就什么都做不了,城里走走还是没问题的!”

    而肚子里装着这么一桩事情的汪孚林,这一路同样是心不在焉。幸好他这一次带的人多,和前一次轻车简从不可同日而语,除却戚良等老卒之外,还有护卫十二人,挎刀骑马,呼啸而行,夹在当中的他就算走神,也不至于把马骑到沟里去。当他再一次来到潮州府时,也和上一次轻车简从,只悄悄见了冯师爷一面的情况大不相同,一下子惊动了潮州府官场的方方面面。

    因为早一步得到了他来的消息,再加上南澳岛上俘获以及招降了海盗数百人,二十多条船的消息已经传来,潮州知府直接派了府衙同知通判,再加上海阳县令以及下头属官出城迎接,到最后,这位知府似乎还担心汪孚林嫌他太过轻慢,干脆自己亲自过来了。

    远远看到这样夹道欢迎的场面,汪孚林虽说并不感到意外和吃惊,但还是早早地在距离城门几十步远处就下了马,随即撇下了坐骑,就这么步行上前。

    “怎敢有劳诸位大人出城来迎,实在是惶恐。”

    见汪孚林没有凭借自己是广东巡按御史,又挟之前那一桩莫大的功劳,直接居高临下地骑马过来,而是特意多步行了一段路,潮州知府郭亥阳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毕竟,他是正四品的知府,原本是不必来的,可潮州府在整个广东富庶只下于广州府,可历年来此地出的海盗之多,也同样是广东之最,和相邻的福建漳州府不相上下,所以面对汪孚林,身为知府却从来都拿海盗没办法的他未免有些没底气。

    “汪巡按之前来时,我等就全然不知,也没能帮得上忙,今日我等略备薄酒,为汪巡按接风宴,不知道是否太晚了?”

    说这话的是海阳县令贺子岳,不消说,又是汪孚林的同年——万历二年的这一批进士因为当时张居正因为长子落榜,心里不痛快,汪孚林的名次问题又被有心人闹得沸沸扬扬,到最后,张居正不但不选庶吉士,天南地北的县令推官倒选了一大批,所以贺子岳是除却广州府衙齐推官之外,汪孚林在广东遇到的第二个同年了。只不过和齐推官的心态平和相比,已经上任两年多的他看着汪孚林,心里却非常不痛快。

    他也是三甲同进士,名次只比汪孚林低几名,被派到地处天南的潮州府海阳县担任县令,这就已经够憋屈了,更没想到的是汪孚林老神在在候选两年之后,竟一下子就被派了巡按御史,这简直不合规矩!所以,此刻他忍不住就话里带刺,可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

    汪孚林却对付惯了别人这种话里藏锋的讽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冲着贺子岳笑了笑,这才开口说道:“上一次是事出机密,我只在潮州府停留了一夜,就经柘林招募了一批勇士去了南澳,自然不敢通告官府。而今日更没有想到诸位如此兴师动众,我实在是心中不安。不若就由我做东,在潮州府城有名的潮味楼给诸位赔罪如何?”

    说到这里,他也没在意贺子岳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的脸色,笑吟吟地说道:“我已经提早让人打前站订好了包厢,还请诸位大人务必赏光才行!”

    PS:下雨天的拖着箱子出门去培训,悲催……(未完待续。)

第七四一章 继续演戏

    什么叫做反客为主?

    郭亥阳终于体会到了,因此,对于贺子岳自作聪明却反被聪明误的那一番话,他不可谓不气恼,却又不好在汪孚林这个外人面前显露出来。而其他的官员有的惊讶,有的不明所以,也有的暗自幸灾乐祸,可面对汪孚林如此厉害的词锋,谁也不敢接茬。到最后,还是郭亥阳这个知府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转圜,以大家已经备好接风宴为名想要劝说一二,可汪孚林只是笑呵呵地问了一句,敢问各位定的是何处,他就一下子哑然了。

    他吩咐人去定的,自然也同样是潮州府最最有名的潮味楼!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宴请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巡按御史,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觉得不够恭敬?

    而汪孚林从郭亥阳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了端倪,当即笑着说道:“接风宴也好,赔罪宴也好,都是个名头而已。既然都在一个地方,又是大家相识一场,那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我还是第二次来潮州府,请诸位大人带路如何?这一直堵在城门要道,对别人却是太不便了。”

    既然明白汪孚林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厉害角色,郭亥阳思量再三,终究还是不得不应下。而贺子岳一句话出错,一场好好的接风宴有可能变成汪孚林所谓的赔罪宴,他就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当下不得不收敛起心头那羡慕嫉妒恨,陪在了后头。

    这么多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的潮州府官员出动。尽管潮州府衙在汪孚林来的官道上都安设了人手一路通报。但还是一度让潮州府城门堵塞了两刻钟。进城时。虽说没有事先净街,可全副知府仪仗往前头一放,哪怕汪孚林只带足了护卫,没有带相应的仪仗,仍旧足以让大街上行人车马统统退避,而路边看热闹的人则是更多了。有认识本地官员的悄悄对人解说着这里头都有谁谁谁,而不认识的则在羡慕这些大人们招摇过市的风光。

    当众人来到潮味楼前时,这里已经由府衙和县衙的壮班接手了防务。清了场,毕竟潮州府别的不多海盗多,万一再闹出一条行刺的事情来,谁也消受不起。而亲自迎候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孚林之前在香山县时曾经见过的黄七老爷。

    尽管是家大业大的豪商,平日在潮州商帮中的话语权也非同小可,这小小的潮味楼只是黄家庞大产业中非常不起眼的一桩,但此时此刻,黄七老爷在父母官面前仍是表现得谦恭异常,对汪孚林更是姿态放得极低。

    毕竟。汪孚林在濠镜推行的那一系列新政,还可以说是靠着凌云翼的撑腰。再加上切入点选得好,手腕固然高超,能力却未必,可这次招抚又或者说平定海盗的一役却不一样,因为从始至终,仅仅只是南澳总兵晏继芳有少许配合,其他官衙全都被蒙在鼓里,余下的全都是汪孚林自己的人办到的!这如何不让他暗中权衡对方真正的能力和手段?

    而汪孚林颔首答礼,算是和黄七老爷打了个招呼之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黄七老爷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甚至还非常一本正经地拱手作揖道:“冯老师。”

    这老师两个字一出口,别说是黄七老爷大吃一惊,就连郭亥阳等潮州本地官员亦觉得意外。不但他们如此,就连冯师爷本人也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暗想,我虽说当过歙县学宫的教谕,可你当初还是秀才的时候,顶多是来县学点个卯,紫阳书院里可是一天课都没上过,从前称呼一声冯师爷,那自然没有问题,怎么今天就突然变成冯老师了?真正要算起来,如今内阁次辅吕调阳,上一科会试主考官,那才应该算是你的老师吧?

    心里这么想,冯师爷去搀扶的动作也挺快,可还不等他开口否认,却又被汪孚林抢在了前头。

    “当初在歙县学宫时,曾经受过老师不少教诲,之前过潮州府时,我也只来得及匆匆拜访过一次,如今再来,却还要劳烦老师在这潮味楼为我订席,实在有些不恭。”

    黄七老爷登时忍不住好好端详了一番冯师爷。之前冯师爷匆匆带人赶来,说是要订一个包厢和三桌席面的时候,他还以官府迎接巡按御史汪孚林为借口搪塞,谁知道对方直接就说是帮汪孚林定的。幸好他狐疑归狐疑,却还抱着也许是真的这种想法,没把人给撵走,而是留下和自己一同迎候,否则岂不是要铸成大错?看不出来啊,这么一个只当过教谕,顶多只能算是小富即安的人物,竟然能让汪孚林叫一声老师!

    而汪孚林见冯师爷明显有些发懵,当下便对郭亥阳等人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冯师爷过去担任过歙县教谕的经历,甚至还着重点出对方曾写过一卷《杜骗新书》,继而就笑道:“上次我因为事情机密,经过潮州府时,便留了人在冯老师家中,负责与广州察院之间的联系,所以这次再来,想到的还是冯老师,便拜托了他来此订席面,也好向诸位赔个不是。之前并非过门而不入,而是实在不敢走漏任何一点风声。”

    郭亥阳这会儿是恨死了刚刚话里带刺的贺子岳,心想要不是你,就算汪孚林早有准备让人订了席面,那也有办法糊弄过去,怎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于是,他打了个哈哈,立刻摆出了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表情:“汪巡按言重了,你之前重任在身,又把事情办得那样漂亮,咱们这些潮州府的官员只会感激你为潮州百姓除害,哪里会有什么挑剔?这赔罪两个字还请千万收起来。都说地主之谊,我等既然是本地官员,又怎能让远道而来的你破费?”

    冯师爷之前没资格和这些潮州官员一起去城门口迎候汪孚林,所以听到汪孚林和郭亥阳这一番对话。他才算是明白两拨人究竟争的是什么。当初在歙县当教谕的时候。叶钧耀对他颇为信赖。后来他任满之后,叶钧耀调去京师,他自己也因为只是举人,故乡太远,无意继续漂泊在外为官,这才选择了回乡,放弃了官途,但这不意味着他缺乏智慧。此时此刻。他看到汪孚林有些犹豫地看向了自己,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莫非汪孚林这番做作是故意的?

    在迟疑片刻之后,他便开口说道:“伯信,诸位大人为你接风洗尘的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拂逆了。你之前也不把话说清楚,请我到这里来订席面是因为这个,否则我定然要劝你的。别说郭府尊向来宽宏,就凭你之前是为了正事,大家也断然不会怪你,这赔罪二字。却是绝对用不上的。你若真有心,席间给郭府尊和大家敬杯酒。这样不就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冯师爷直呼汪孚林表字,而后还义正词严地批评了汪孚林几句,黄七老爷不禁对其刮目相看,但对于结果却不大乐观。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汪孚林沉默了片刻,竟是真的从善如流地点头说道:“确实是我想差了,老师提醒的是。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郭府尊和各位大人了!”

    竟然真的劝住了!

    这一次,连郭亥阳都不禁眼睛一亮。心头如释重负的他连忙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和其他人一起簇拥汪孚林进了潮味楼。

    这一顿饭吃得觥筹交错,气氛和谐,酒酣之际,汪孚林还为潮州府的官员大大抱了一番不平,认为潮州府常出海盗不是官逼民反,也不是官员治理无方,而是有各种地理人文因素作怪。尽管只是这么一说,可也足以让政绩年年上不去的众多官员感到知己了。尤其是汪孚林豪爽地敬了不少人,这更是大多数人心平气和了下来。

    这个大多数人,当然不包括海阳县令贺子岳。尤其是当曲终人散的时候,汪孚林直接把几位官员给灌趴下之后,竟是召来黄七老爷问了今次接风宴的开销,竟是要自掏腰包时,他就更加轻蔑不屑了。不过是标榜清高而已,虚伪!

    郭亥阳也有些面子上挂不下来,然而,当汪孚林漫不经心似的说出了一番话之后,他立刻吓得酒醒了。

    “两桌加在一起不到三十两银子的席面,富贵人家听上去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忠等人家却可以过一年,而小民百姓更是要不吃不用攒十年八年都未必能有。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这个巡按御史到任不久,可却挺讨人嫌的,一面有人雇凶行刺我,一面还有人时时刻刻挑我的刺,所以这顿饭我自己掏腰包,还能够避免各位吃我连累被人参劾。黄七老爷,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他日我不是广东巡按御史的时候,就到你家大吃大喝几日!”

    这绵里藏针的话,可不是在说布政司那两位布政使?

    脑袋还清醒的官员们立刻品味了出来,因此竟是无人反对,还有人隐隐后悔今天还不如找个托词请假在家更妥当。而酒宴散去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汪孚林亲自搀扶了喝得有几分面红耳赤的冯师爷出了潮味楼,早有随从雇了轿子来,他竟是护送了冯师爷回家。

    看到这架势,送到门口的黄七老爷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暗想冯师爷虽只不过一个举人功名,可这断头的仕途若有人扶助,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而郭亥阳在坐了轿子回府衙时,也忍不住对同车的心腹师爷感慨道:“都已经考了进士当了官,还能把当年教谕当成老师一般毕恭毕敬,甚至还真能听进那种教训话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要不是这位冯先生,就因为贺子岳那嘴上没个把门的,今天这位小汪巡按非得让大家下不来台不可。”

    贺子岳却沉着脸回到县衙之后就借故挑错,生了好一阵子闷气,甚至寻思着等汪孚林一走,就拿冯师爷出气,但终究还是颓然作罢。今天汪孚林当众这么抬高冯师爷,不说郭亥阳等官员,就是黄七老爷,也一定会殷勤关照。最重要的是,如果汪孚林真的因为先前之功而受到拔擢重用,他原本只是言语得罪,要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就是真正得罪了!

    而冯家那边,这会儿正因为一大帮客人的来临而鸡飞狗跳。上次汪孚林来时,因为特意说过保密,冯师爷就没为其引见家里的两个儿子,而如今汪孚林带着大队护卫送了醉酒的冯师爷回来,这架势就不一样了。因为冯师爷赋闲在家并非一两天,两个儿子却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上,家境自是平平,如今堂堂巡按御史亲自送了人回来,又是一口一个老师,冯家人甭提多骇然了。

    灌下醒酒汤后,冯师爷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但在意识到自己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把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了汪孚林,却是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总不成今日这费尽周折一场戏,全都是为了我这个早已绝了官路仕途之念的老家伙?”

    “确实是为了老师。”汪孚林很自然地又叫出了这个称呼,见冯师爷额头青筋都快起来了,他便不再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地说道,“毕竟,之前劳烦冯师爷担惊受怕,绷紧神经准备接应我,最终我却安然无恙,总不能对你一点补偿都没有。巡按御史向来是有举荐人才的职责,不这么张扬一下,我日后怎么举荐你?”

    冯师爷一下子愣住了。虽说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早已两鬓双白,他就涩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一个都快到知天命之年的举人,统共只当过一任教谕,又没有多少成绩,不值得你为我浪费一次举荐贤才的机会。而且……”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我家中儿子正在全力攻读的时候,我也实在是不愿意再背井离乡了。”

    对于这样的顾虑,汪孚林点点头表示理解之后,这才沉声说道:“如果不想出仕,那我就不举荐冯师爷到其他地方去做官了。之前香山那位张教谕提过,县学教官不比其他职司,如若也非得要从外省征调,只会让这些教官生活困顿,不宜如此严苛。这样吧,我回头就上书建言此事,同时把那位周提学取士太过严苛的事情也讲一讲,免得广东堂堂天南重地,却被某些不着调的人遏制得秀才数量大减。”

    此话一出,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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