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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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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过去;要么拆东墙补西墙,让朝廷适当减免一些,至少给徽州一府六县的百姓一点交待。否则,别看婺源和休宁已经安定了下来,但那是因为婺源有四不县令吴琯,休宁则是被骗子给弄怕了,否则这反弹根本不可能强压下去!”
别说是他,就算在张居正的位置,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赋役公平!
PS:今天家里来客人,不好意思,只能单更,明天双更八千字补偿(未完待续。)
第六四八章 入嗣这件事
何为朝三暮四,就是不动原本独派歙县的夏税丝绢,然后把歙县的均平银拿出一部分均派到其余五县头上,这样歙县的负担就轻了,而五县不用负担额外的丝绢税。但实际上,这完全是用均平银来阴补丝绢税,所以对于五县百姓来说,这就叫做朝三暮四。
而何为拆东墙补西墙,那就是说,把歙县原本茶税船税之类乱七八糟的小税种挪过来,然后在歙县的夏税丝绢中减掉一部分,用那些小税种收来的钱抵充这减掉的一部分。但归根结底,终究是给歙县减掉了一部分赋税。
而刘垓以及史元熙留在汪家商量了一晚上,还想出了另外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案,那就是从徽州府的里甲军需银中拿出一部分来冲抵夏税丝绢。现如今反正有了方案,哪怕只是矮子里拔高子,别说尽善尽美,根本就是无奈的折衷之计,可不论怎么说,他们总算是有了能够向上头交待的东西。所以,哪怕发现德胜门一关没办法回府城,两人在汪家借住了一晚上,心情却是比之前好多了。
毕竟,谁也不希望真的在徽州府拖上一个月,回去之后看到本府堆积如山的事务等待处置!哪怕有人署理,但身为进士的他们很难信得过那些出身杂途的佐贰官。
当然,既然这两位来了,汪孚林少不得提了一嘴,建议两人可以去探望一下歙县县衙中那位正在养病的薛县尊,趁机了解一下情况。可刘垓和史元熙自打临时借调到徽州府之后,一府六县的官员都基本上见过了,唯有徽州首县歙县令薛超没见过,听说薛超竟是在这节骨眼上病着,连县令的职责都是喻县丞署理。他们心中早就给人打上了一个躲事没担当的标记。次日清早离开汪家时,虽说知县官廨后门就在眼前,可两人合计了一下,还是没去。
反正他们是徽州知府姚辉祖上书请调来的,和薛超品级相同,又不相统属。即便人家是内阁三辅张四维和刑部尚书王崇古的同乡,可他们也犯不着去巴结这位。毕竟,之前他们的随从打探到的可是薛超最初在夏税丝绢纷争上极其热心,县衙被人一围就立马打算让别人当替罪羊,现在居然还病着,这种不地道的父母官,谁乐意与其打交道?不但如此,正愁不知道该拿谁顶缸的他们不约而同想到,要在回头上奏时好好提上一笔。
把这两位推官送走。汪孚林嘱咐为人机警的刘勃去跟一跟,等到得知史元熙和刘垓径直通过德胜门进了府城,压根就没有去县衙看薛超,他就知道,有了徽州知府姚辉祖以及史元熙刘垓这双重保障,薛超这个县令应该不长久了。
“只希望歙县下次不要摊上这种要捞钱刷政绩,却不肯担责任的家伙。”
汪孚林喃喃自语,可走进厅堂时。他就只见汪道蕴已经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等自己,他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前解释道:“爹。之前那两趟出门我也是没办法,斗山街许家和黄家坞程家那两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说的又是银庄票号那点事,总不成让人家到家里见我吧?”
汪道蕴没理会汪孚林的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和你舅舅访了秋枫族里的族长。他带着我们走访了几户人家,最后打算把秋枫过继给他族中一位守寡已久,品行很不错的叔祖母当嗣孙,她儿子未婚就死了,想要个孙子承嗣香火。却只要读书上进就好,不用在家守着她,我和你舅舅见过那位老人家,人品端方,很不错。虽然我和你舅舅已经说定了,但你这个老师还得亲自带着秋枫再去一趟。唯一不太理想的一点是,老人家搬回了老家,那是歙县竦川,你什么时候带人去你自己定。”
“竦川就竦川,我又不去汪尚宁家中找茬,他能拿我如何?不论如何,这次真是多亏了爹和舅舅。”
“你也不用那副好像怕了我的鬼样子,你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我这个爹?就连你伯父都管不了你,更何况是我?”汪道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想到昨天晚上在书房门口听了片刻,知道汪孚林确实是在和刘垓史元熙商量夏税丝绢的事情,他想想儿子的能耐,最终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意兴阑珊地说道,“我和你娘明天就回松明山,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好好收拾就是。只有一条,我们知道小北武艺不错,可你也别老支使你媳妇!”
二老既然要回乡去,而不是在这里死死盯着自己,汪孚林当然什么都答应,至于最后一句关于小北的话,他虽说嘴上答应,心里却知道就凭媳妇那比自己更加没定性的性子,他不支使她都会自己想招,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对二老说了声抱歉。接下来,他当然便是找了秋枫来。
即便离京之前因为汪道昆的话,他就对秋枫提过此事,但如今真正到了操作的最后一步,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个经历曲折的少年作何抉择。要知道,这年头儒家思想的核心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强调父权族权,也难保秋枫读书读得脑子僵化,愚孝发作又反悔了,想要将卖了他还一心利用他给家里搂钱的父母给认回来。如果是那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将来不再管闲事。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秋枫突然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多年来,若不是老师,我早就不知道铸成多少大错,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不论这件事,还是今后其他事,我一切都听老师的。只不过,老师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我只希望有了祖母之后,不要再一直花老师的钱。绿野书园那边我能帮得上忙,还能读书,叶掌柜也答应给我和其他帮工一样的工钱。下次岁考之后我有自信能升增广生,等到日后成了廪生,有了廪米,我更能贴补祖母。”
“好。好!”汪孚林这才舒了一口气。重获新生以来,他不能对人吐露自己的来历,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不遗余力寻找又或者说培养和自己价值观相近的人,如今看来,这还是卓有成效的。他伸手把人搀扶了起来。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将来的路你自己选,哪怕不能一直考到进士,有个功名在身上,做什么事情就容易多了。天下不是只有科场一条路,新安吕大侠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回去收拾一下,这两天我们就出发去竦川。”
汪道蕴是回去了,但毕竟之前是他和吴天保一块去张罗的这件事,所以吴天保却从岩镇南山下赶了过来。负责带路去竦川。作为汪孚林的舅舅,他是个热心而又老实的人,如今看着外甥汪孚林越来越有出息,他当然再高兴不过了。可是,知道今天要去做的是一件很正经的正事,但看到汪孚林的同行阵容有秋枫,还有金宝和叶小胖,甚至小北也一块跟着去凑热闹。大冷天硬生生成就了一副全家去踏青的阵容,他就着实有些又好气又好笑了。
只不过。他也就是心里嘀咕一下,见一大帮人嘻嘻哈哈的,当然不会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因为隋末越国公汪华曾经占据歙州等六州,而后又投降唐朝,封宣城开国公,上柱国。六州总管府长史,而汪华前前后后生了八个儿子,这八个儿子在歙州这一带繁衍生息,于是如今别名新安郡的徽州府素来有十姓九汪之称。这其中,歙县境内比较有名。而且合族共居的汪氏就有整整十六支,早年是出了汪尚宁的竦川汪氏显赫,如今这几年却是因为汪道昆的重新起复,松明山汪氏占了上风。
而汪孚林虽说曾经和竦川汪氏放对,可他也是这次在去竦川的路上,这才从吴天保的口中得知,其实汪氏在这附近总共有两支,一支是竦口汪氏,一支是竦川汪氏。竦口就如同这两个字一样,也常常被人称作是竦川口,其实根本就是在一个村子里。巧合的是,这两支汪氏的始祖不是最初就住在这里的,却也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全都是移居,而且追根溯源,竟然全都是出赘。
竦口汪氏源自黟县黄陂人汪祐出赘到歙东上里殷氏,其子汪天禄迁居竦川口,是为竦口汪氏这一支的始祖,子孙众多却谈不上显赫,有捐官的,有捐资得到冠带荣身的,族中除了缙绅,最多的就是节妇孝子。而竦川汪氏源自从休宁出赘到歙西郑村的汪元龙,汪元龙玄孙汪森迁居竦川,成为了竦川汪氏这一支的始祖。在汪尚宁之前,族中也就是出过县丞之类的小官,又或者朝廷恩封的虚衔,直到汪尚宁出仕到三品,这才发达。
从这一点来说,竦川汪氏和松明山汪氏确实有些相像,那便是因一人而腾达,和那些累世常出进士举人的真正衣冠望族,其实还有很大距离。但不同的是,松明山汪氏因为汪孚林中了进士,底下金宝又年纪轻轻便夺下案首,因此而显得后继有人,相形之下,竦川汪氏却因为汪尚宁的赋闲良久而显得有些颓势了。本来之前夏税丝绢纷争时,汪尚宁领导均平派掀起了很大声势,可不料婺源休宁大乱,薛超告病,帅嘉谟失踪,汪尚宁怎还不知道大势已去?
“也就是说,这回竦川汪氏应该不至于再找麻烦。”小北眉头一挑,却看着秋枫说道,“不过,秋枫那位老祖母如果愿意,不妨就接到歙县城里,又或者松明山去住,一来有个伴,二来也不用孤零零住在这里没人照应,一个不好还要受人欺负。”
“我和妹夫当初也这么对她说。”吴天保苦笑一声,也有些无可奈何,“秋氏一族在歙县本来就是小族,族里没几户人家,见利忘义的多,知道礼义廉耻的少,就这么一位膝下没有儿女的节妇,竟然还容不下,还有人谋夺她的财产,这才把人一气之下给逼回了娘家。要是别家,就冲她那年纪,几十年守节下来,争取一座节妇牌坊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们却偏偏没那远见,就连族长,之前对这个寡妇也没下力气维护多少。也正因为如此,这位秋程氏听到我们要给她过继一个儿子,最初非常警惕,等到听说是双木的学生,这才提出让我们带秋枫去给她看看。”
“说来说去,原来是因为姐夫名声好!”叶小胖顿时眉开眼笑,伸手一拽秋枫那匹坐骑缰绳,把想听却又不敢听的秋枫给硬拉了过来,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像他这样的,哪家不是抢着要?便宜那位老人家了!”
“什么便宜不便宜,小小年纪,别这么市侩。”汪孚林瞪了小胖子一眼,见叶小胖立刻不说话了,他回顾来路,想到这一路过来尽是翻山越岭的山路,幸好有吴天保带路,他带的随从也充分,否则直接让他来,真是要抓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别看徽商豪富天下闻名,还不是因为徽州府的地理条件太恶劣了,否则光是论赋税,徽州府怎会在整个南直隶排名在倒数,只比凤阳等少数几个府好点儿?在徽州境内,到哪都得翻山越岭。比如松明山在县城西面三十里,竦川则在县城东面三十里,可谓南辕北辙,相同的是都要走山路。今天若不是从县城出发,这山路还可以骑马,他恐怕就得露宿荒山野岭了。
汪道蕴和吴天保曾经来拜访过的那位秋程氏,住的正是竦川口,也就是俗称的竦口,但是,汪孚林带着一家子人跟了吴天保一路行来,他便发现,他以为是拜访的是个小村,结果这里却是一个规模比松明山大得多的大村,就连和富庶的西溪南比起来也不逊多让,而且这座村还遗留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城墙!等到通过那形制完全不像村大门的一道大门,看到上头写着圵野古邑,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过竦口这个地名了。
那是之前在徽州府志上看到过的,唐时的圵野古县就在这竦口。
吴天保因为上次就来过,熟门熟路在前头带路。他特意还带着众人在一座程氏宗祠面前绕了绕,指着那非常气派的宗祠笑道:“双木,看到没有,这可是咱们徽州府独一无二,据说用唐时的县衙改造的宗祠。秋程氏便是程家女,咦?”
发现舅舅那滔滔不绝的介绍突然就此打住,而汪孚林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梳着花白圆髻,腰杆挺得笔直,面容严肃,连走路姿势也带着几分一丝不苟的老妇人。虽说只是第一次打照面,可他一下子就有些怀疑老爹和舅舅的判断。这老妇人一看就是非常刻板的人,真的适合当秋枫名义上的祖母?到时候不会天天找茬吧?
PS:由此可见,入赘的后嗣未必都跟老婆姓……第一更,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六四九章 横生枝节
“程大姑!”
吴天保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在程氏宗祠外遇到正主儿,连忙迎了上去。秋程氏毕竟六十出头了,如若秋枫过继到其亡子名下,吴天保这一声大姑也叫得理所应当。而秋程氏眼神当然不如众人这么好,等认出吴天保,意识到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便是上次和自己提过的人,她的肩膀顿时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尽量平静地和吴天保打过招呼,来到众人面前之后,却是目不斜视地问了一句话。
“诸位既然到了程氏宗祠外头,可知道程氏渊源何处?”
汪孚林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回答,可看到秋枫神色紧张中带着一丝复杂,仿佛欲言又止,他便故意说道:“秋枫,你来答一答。”
这一次,秋程氏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过去。她很早就搬回了竦口,除去给丈夫以及死去的儿子扫墓,平常都不大和秋氏一族的人来往,所以之前也没怎么见过秋枫,此时看到那秋枫赫然是一个身量中等,容貌端秀的少年,她忍不住心中一阵刺痛,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而秋枫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汪孚林点了名,一时先愣了一愣,随即慌忙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尽量镇定地说:“徽州府境内的程氏各支,都说是发源自汉末三国时的名将程普之后,程普的后人程元谭在永嘉之乱时辅佐琅琊王为新安太守,其后人就世居篁墩,一直都在这里繁衍生息。到第十七世程富时。曾经辅佐过越国公汪华。降唐之后封总管府司马。而后篁墩程氏在唐时出过很多位尚书和高官,一度被称为新安士族的佼佼者。”
“唐末黄巢之乱,一路烧杀抢掠,但凡地名为黄者,则可以放过,因此唐末到我大明中期,篁墩一直都叫做黄墩。直到程敏政公时,方才把篁墩之名重新改了回来。而朝中更曾有丘浚和谢迁两位阁老先后以篁墩为名赋诗题记。”
身为徽州人。汪孚林对于篁墩两个字当然不陌生。更何况,程乃轩一家虽说是住在歙县城内黄家坞,但往上追根溯源,却也是出自篁墩程氏,他就更加不会不了解了。篁墩乃是整个徽州府宗族文化的中心,相传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年前,而那里也不仅仅是徽州一府六县的程氏发源地,更有其他十几个姓氏也视那里为发源地。永嘉之乱、黄巢之乱、靖康之难,也不知道多少周边大姓潜入,尤以黄巢之乱时蜂拥而入的大族最多。
就连汪氏。唐末也有很多支族迁入篁墩避难,等到时过境迁方才重新迁回故地。只不过。程氏问得古怪,秋枫答得更是引申开去,这让他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秋程氏没想到秋枫侃侃而谈,对程氏颇多赞誉,有些刻板的脸上分明缓和了下来。她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新安十姓九汪,但修新安名族志时,虽则说是姓氏不分前后,程氏却从来都在首位。我一个寡妇,又只是竦口程氏支族,并没有什么因此自矜的意思,问程氏源流,也只是希望汪老爷和吴老爷口中的秋相公,是个能读书,也能记住新安那些名族起源的人。”
这话就很清楚地表达出了某些意思。听到这里,汪孚林不由得皱了皱眉,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秋枫就抢着说道:“老夫人,为人需得饮水思源,不能数典忘祖,这道理我当然知道。但我更知道,血浓于水固然是对的,但世上真情比血缘更加重要。徽州府各地读书蔚然成风,所以从前家中穷苦,我并不指望能入学堂,只能利用一切机会跟人认识了几个字,后来便在歙县学宫紫阳书院打杂期间学了不少东西。我省吃俭用,所有工钱都拿回了家,几乎也不用家里一分钱,纵使而后被卖,我虽说心有不甘,也并未真的怨恨家中父母。”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已经拿了我的卖身钱,却还希望我在老师身边借着便利,给他们送回去更多的钱,甚至老师的仇人不过是给了他们几个钱,他们便要挟我去刺探消息。孟子尚且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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