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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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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沉绞尽脑汁思量最近家里是否有人作奸犯科,而李如松此刻才刚刚见到洪济远。文武殊途,先前李成梁又不在广宁,于是洪济远在上任时并未在广宁停留,而是直奔辽阳,在路上先后见到了李成梁和张学颜,因此今天竟是两人第一次相见。李如松虽说是李成梁长子,但对于洪济远这位从三品的辽东军政要员,态度自然是客客气气,可两三句寒暄过后,即使心中已经有些准备,当洪济远丢出那番话时,他仍旧愣了神。
“李大公子可知道,抚顺城刚刚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出身沈阳范氏的沈阳卫学生员范澈,当年强抢族中侄儿范斗的未婚妻,娶为续弦,如今见范斗重回沈阳,因嫉生恨,竟是打算污蔑范斗和自己的妻子有私情,图谋逃往抚顺关外,将他们杀死嫁祸于建州女真!”
“你等等,先等等。”李如松伸出手来示意洪济远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这事是范斗诉冤?”
“不是。”
洪济远见李如松仿佛大为讶异。他想起汪孚林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详谈,而后李晔又亲自前来赔罪,把抚顺关旧年的一些原始账册拿了出来,该认的都认了,但更多都是属于裴承祖等人在任时的遗留问题,是辽东军中遗留问题,他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是范澈因见到旧日仇人心头不忿。到抚顺关城去见和他沾亲带故的把总李晔,请他留住带着范斗的汪家一行,想要借机害人。结果汪孚林的妻子发现有人窥伺,先去见的赵守备,然后赵守备带她来见的我……”
洪济远把小北求见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见李如松脸色微妙,却显然并不觉得意外,他方才继续说道:“赵守备因此派人去李家那儿盯着,发现果然有人夤夜出府,立时来报。我和赵守备赶过去的时候,恰是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了范澈那番得意忘形的言行举止。正巧把总李晔也因听汪家人说是范斗失踪,又发现范澈不见,心中生疑,故而和汪孚林先后赶来。那个范澈还被急怒之下的汪孚林狠狠打了一顿。”
李如松想到自己还认为汪孚林跑到抚顺关后,估计会因为抚顺马市难进,交易会遭到双重盘剥而焦头烂额,没想到转眼间李家举荐给汪孚林的范斗竟是惹出了这么一场大麻烦!小北也好,汪孚林也好,这样的行动力和性子真是和他知道得一模一样。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继而沉声问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范澈狗急跳墙,想要挟持汪孚林,却为李晔解围时误杀。”
听到这么个人已经死了,李如松倒反而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洪济远却词锋一转道:“可主谋固然已死,事情总不能当成没发生过,尤其是范斗和梅氏在我面前哭诉前情,把沈阳范氏几个做主的当家人都给牵扯了进去,道是若不能给他们一个公道,他们就撞死在我面前,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梅氏说自己也不想活了。我是金复盖兵备道,又不是管辖沈阳的分守辽海东宁道,只能把人带回沈阳来。毕竟,听说范斗是李家举荐给汪孚林的?”
每年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投奔辽东总兵府的都有很多,更何况范斗只是和王氏一表三千里的表弟,故而李如松哪知道这些狗皮倒灶的家务事,此时此刻简直被洪济远这说法给气得吐血。可王氏虽只是父亲的侧室,宿夫人却对其很亲近,他们这些嫡子都不得不对人客客气气,再加上也听说过王氏和范斗压根不熟,那是宿夫人硬要她推荐个人选,这才随口那么一说,真正要怪,也只能怪沈阳范氏的几个主事者实在太荒唐,怪范斗实在不晓事!
你反正已经签给了汪孚林十年契约,那就直接把梅氏带着,混在一块从山海关入关去,离开辽东这一亩三分地,谁知道你把礼法上的婶子给娶回去了?现在直接闹到了洪济远面前,这难不成是要把一桩丑闻闹到直达天听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咬牙切齿地问道:“敢问洪观察,那范斗人呢?”
“我把人夹带在从人当中,应该就在守备府门前等。”
“正好沈阳范氏的范沉就在这守备府,他官居沈阳中卫指挥同知,想来在族里有些地位。烦劳洪观察把范斗,还有他那位族婶给叫来。我也让人把范沉叫来,让他们当面把事情撕掳清楚!”
洪济远当即点头,心里却想道,汪孚林托付他这么一件事的时候,自己恰是又诧异,又狐疑,可现在终于品出了滋味来。
想来李如松和沈阳范氏都不愿意把事情真正闹大,接下来总能给范斗和梅氏一个相对公道的结果。但这事情又不可能一天两天解决,李如松至少会被绊在沈阳几天,加上事后消息走漏的反应时间,去抚顺关这路上要花费的一个白天时间,争取到的时间确实已经很可观了。
但他也算是被汪孚林真正坑进去了!不过从他的立场来看,那桩案子骇人听闻固然不假,可人救下来了,主谋也死了,再闹得人尽皆知,他又是在别人的地头上作为目击者,一旦那些苍蝇一般的御史聒噪起来,可是着实烦人!(未完待续。)
第五八三章 老实人也会忽悠
哪怕不是留意观察的人也能轻易发现,沈阳范氏这一辈之中最出色的人之一,沈阳中卫指挥同知范沉,之前进沈阳守备府和眼下出来时的样子,可谓是犹如两个人。进去的时候,他嘴角含笑从容自若,充分表现出了世家子弟的倜傥和雍容,可如今出来的时候,他恰是失魂落魄,就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似的,走路踉踉跄跄,走出大门甚至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平常做人不错,有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可他勉强道谢了一声后,下台阶时又是腿一软。
“莫非在李大公子面前受了气?”
“不至于吧?范指挥可是已故范尚书的儿子,做人也向来不错,没道理大公子给他脸色看的。”
“那眼下这样子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出了差错?可沈阳这边又没有战事,之前打古勒寨的时候,他好像就是混在后军,没什么功劳,但也没什么差错。”
范沉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子会引来很多议论和猜忌,可他着实被刚刚听到的事情给震得懵了,直到上马之后,几个随从连番发问,他才稍稍回过神来,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去通知七老太爷,九老太爷,成老太爷,殊老太爷,告诉他们我在族长那儿等。半个时辰不到,我就当他们是打算身败名裂!”
几个随从何尝见范沉如此对族里几个长辈撂话,全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可眼见范沉快马扬鞭就这么扬长而去。他们顿时再也不敢怠慢。慌忙商量了一下。分头去送信了。
半个时辰之后,几辆骡车先后停在了沈阳城西北角的某座宅邸门前,车上下来的老者颤颤巍巍下来的时候,无不脸色铁青,甚至还有人骂骂咧咧。每一个抵达的人在迈进门槛的时候,都想着怎么对族长好好告上范沉一状——仗着自己是范鍯的儿子就这么没高低上下,当自己什么人了?等到在厅堂中彼此一通气,发现范沉派人对每个人的说辞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那就更加火冒三丈了。就在这抱怨已经发展到拍扶手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拍,你们尽管拍!沈阳范氏这么多年清白无瑕的好名声,全都被败干净了!”
沈阳范氏如今主支四房,族长并不是出自长房,而是四房轮换,如今这位正是出自最显赫的次房,乃是范鍯最小的六弟,如今已经七十一岁的范錡。此时此刻他由范沉搀扶着一进厅堂,就只见几个老太爷全部不情不愿闭上了嘴。他看了一眼空空荡荡不留人的门外,这才示意范沉把事情原委说出来。果然。刚刚还怨声载道的老太爷们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后,顿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是真不敢做声了。
谁会想到范澈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恶毒残暴,而范斗这么个边缘人竟然会在险死还生之后这么豁出去?
足足许久,成老太爷方才恼火地叫道:“难不成他还想我们给他跪下赔礼不成?”
“如果是那样,拉下脸跪一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范沉虽是晚辈,但面对这么一群长辈,以及一直叫自己六哥的范澈给惹出来的大麻烦,再加上之前他才是那个面对当事者以及李如松和洪济远的人,这会儿当然没什么好声气,“范斗没明说要什么,只提了公道两个字。但看梅氏那样子,死心塌地是要再续前缘的,可哪个族里能容忍婶子嫁给侄儿?各位老太爷当初给范澈撑了腰,现如今还请好好想想这事情怎么收尾!”
接下来整整两天,沈阳范氏这几位往日跺一跺脚都要让沈阳抖三抖的老太爷们,全部都留在族长家中紧急磋商。而范斗和梅氏则是被暂时安置在守备府,原本近在咫尺却没法再和之前那样轻易见面了,可梅氏身体亏虚太大,连日来大夫如同流水一般地换着,却依旧渐渐衰弱下去,李如松也就干脆不管他们俩了。而范斗一方面要担心再续前缘的事情是否能成,自己的恶名是否能洗刷,但另一方面却还要应付李如松时不时派人把他拎过去的盘问。
他要留心之前背下的每一个细节,以求能和洪济远对得上,至于别的,则一概用当时受惊过度记不清楚蒙混过关。尽管他着实不大清楚抚顺关城那边,汪孚林究竟做了什么,但只凭救下了自己和梅氏两条命,而且杀了范澈这一点,就足够让他豁出去完成汪孚林的任何吩咐,更何况眼下这些都是他力所能及的!几次三番之后,他就注意到,李如松的人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管,只要他不出守备府,其他的却也不理会了。
瞅着这个空档,范斗便时不时出自己的屋子四处乱晃。这天傍晚,他正在院门口旁边的树下坐着出神,突然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竟是用的建州女真方言:“我弟弟在抚顺关怎么样了?”
范斗回头一看,见是努尔哈赤正潜藏在阴影中,他便又别过了脑袋,往四周围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没别人盯着,这才低声说道:“他被汪公子软禁了。前次他在抚顺关东墙上正好看到他的玛法,好说歹说让那个王思明去见人,结果好像招惹了点是非,又想要逃跑。具体如何我不是很清楚。要是这事让大公子知道,只怕又是一顿好打。”
努尔哈赤也预料到舒尔哈齐到了距离建州最近的抚顺关,十有**会忍不住,更何况兄弟俩在离开辽阳的一路上一直找不到沟通交流的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弟弟会这么巧看到了来抚顺马市交易的祖父觉昌安,更没想到会那么莽撞让人去联络,而且还闹大了!尽管上次汪孚林还给舒尔哈齐求过情,但他后来在回过神后就察觉到,哪怕没有汪孚林的求情,李如松那时候对舒尔哈齐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杀意,顶多是威慑而已,可这次就未必了!
怎么办?还有,范斗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努尔哈赤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而范斗很庆幸自己背对着这个女真少年,这样脸上那紧张的表情就不会被人看见。他当了一辈子老实人,这次却要按照汪孚林的吩咐来糊弄别人,这心里甭提多紧张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声说道:“听汪公子在气头上的时候说,你们的那个玛法带给小齐的话不大好听,而且还有一封信呈送给李大帅,汪公子权衡再三,打算回沈阳的时候再带过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努尔哈赤再也没有任何怀疑。祖父觉昌安能说汉话,会写汉字,这都是来往抚顺马市练出来的,他看到过一次,那种犹如铁刷子一般的字迹很难冒充,因此那封信肯定是真的。挣扎许久之后,他终于决定冒一次险求见李如松。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没告诉李大公子?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
“如果当年我那个弟弟还活着,也应该像他这么大……都是倔牛……”
听到范斗如此喃喃自语,努尔哈赤沉默了一下,随即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沿着墙根悄悄走了。等回到住处,他就只见一个熟悉的李家家丁快步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小罕,刚刚跑哪去了?”
尽管刚刚四周围看似没别人,但努尔哈赤知道,要想瞒过李如松,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他想都不想就实话实说道:“我听说范斗是从抚顺关回来的,实在忍不住,就去问问我弟弟怎么样了。刘大哥,我想见见大公子,还请帮我这个忙。”
当李如松听到努尔哈赤提到舒尔哈齐在抚顺关表现狂躁,自己想去抚顺关安抚一下人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意外。自从在辽阳闹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别说汪孚林那边一直让人看着伤势未愈的那个十岁小家伙,他这边又何尝不是让人盯着这小子?父亲的谋划他知道,却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有的是重要的在于做,而不是在于说,因此之前那一路上他没少观察这小子。
此时此刻,他眯了眯眼睛,最终淡淡地说道:“也罢,兄弟乃是天性,我给你十个人,你去一趟抚顺关。”
顺便也让家丁们去看看抚顺关究竟怎么回事!要不是这几天他被苑马寺卿洪济远缠得着实有些吃不消,他也想抽身去抚顺关看看。毕竟,听说抚顺马市那一团烂账,要是张学颜真是准备让洪济远动真格去查,还真是有不小的麻烦,他不得不想方设法把洪济远给安抚好,反而沈阳范氏那些乌七八糟的家务事他根本就懒得理会,完全丢给范家人操心!
“多谢大公子!”
不论李如松到底是想的什么,努尔哈赤只希望赶紧赶到抚顺关去,弄清楚祖父真正的心意,弄清楚舒尔哈齐究竟闯了怎样一场祸事。
接下来从沈阳出发的这一程路上,他端的是归心似箭,快马加鞭。若非身下坐骑禁不起折腾,几个家丁也以没有紧急军情为由,断然拒绝夜里赶路,他甚至不愿意在抚顺所耽搁一晚上。好容易在次日午后抵达了抚顺关城,直奔李宅的他在门前下马之后就急匆匆往里头冲,到了二门时,恰是里头出来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除了汪孚林他见过之外,还有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人!
那是他的玛法,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觉昌安!(未完待续。)
第五八四章 杀奴(上)
最初一次在抚顺马市上遇到王思明和李二龙,觉昌安让人捎带了那番话以及一封呈交李成梁的信之后,三日后,他又带人来了一次抚顺马市。这在以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马市太平时节三日一市,很多持有敕书,又或者从别人那里抢来了敕书的女真族酋都尽可能利用这样的机会,把部族中出产的马匹、毛皮和药材等换成更急需的耕牛农具以及布匹。觉昌安之前就带回去十几头耕牛,这次重来却没有带那么多人,而是单身求见抚顺关守备赵德铭。
他当面戳破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舒尔哈齐派人和他接洽的事!
那时候,在帘子后头的汪孚林不由得庆幸范家这乌七八糟的烂事爆发得正是时候,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抚顺关守将牵上线,今天觉昌安戳破这档子事,要解释起来就麻烦多了。如今有了心理准备,又订立了攻守同盟,赵德铭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了觉昌安,舒尔哈齐借着之前抚顺马市休市,诸多本地商贩私自交易的空挡,翻越马市的土墙跑了!而为了这个,从李如松那边暂时借了舒尔哈齐的汪孚林不得不组织了一小队人去追捕,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也正因为如此,觉昌安便被赵德铭给“劝留”在了抚顺关等消息,至今已经有三日。这天又是抚顺马市交易的日子,若是平时,借着敕书的便利,低买高卖回女真去赚差价而发家的觉昌安早就急不可耐地去马市所在地交易了,可眼下却动弹不得。
赵德铭对他的态度不能说不客气,留下他的同时,还让他带了六个扈从,每日里也让他上城墙露个头。向自己的族人表示尚且安好。用赵德铭的话来说,留着他并不是为了作为人质,只是为了回头实在瞒不住要向李如松禀报的时候有个见证。用赵德铭的话来说,觉昌安在建州女真族酋中向来属于亲近辽东派,即便是李成梁父子,也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孙子的逃亡就归罪于觉昌安。
觉昌安也知道如今王杲解送进京。建州女真群雄并起,他怎么说都是立场偏向于李成梁的族酋,李家人理应不至于非得用这种小伎俩困住他,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对那两个孙子火冒三丈。他这一支族人原本聚居赫图阿拉,有自己的地盘,如果不是拗不过王杲,而他的不少兄弟子侄更是直接投靠了王杲,他哪会带着兵马在古勒寨听候其差遣分配。更不会匆匆给明军送出消息后就惶惶然犹如丧家之犬似的找借口逃走。
因为他走得匆忙,四儿子塔克世续娶的妻子纳喇氏从中作梗,他也没顾得上努尔哈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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