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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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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次花魁大会,花魁乃是浮翠园乔翠翠,至于金花竞逐最大的豪客,正是大名鼎鼎的牛四爷!”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夹杂的是无数郁闷的唏嘘声。只有牛四到现在还觉得整个人如在梦中。他好容易回过神,嗫嚅着正要对汪孚林说那五千两银子的事,却不防被汪孚林在背后推了一把:“银子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去把你的美娇娘给带下来。”

    直接把牛四给推了上去之后,汪孚林方才对一旁眉开眼笑仿佛自己抱得美人归的沈应奎说道:“沈公子,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刚刚说还能凑二十朵金花,能不能借我两千两银子?说实话,我这次来丹阳实在太突然,是你岳父硬是请我来的,身上没带这么多银票,接下来我还得找吕公子和竹小弟一块凑一凑。”

    沈应奎为人豪爽,别看汪孚林是他今天才认识的,可人家口口声声称呼吕光午为吕叔叔,又是岳父邵芳亲口说那是汪道昆的侄儿,再说今日义举正对了他脾胃,他哪有半点犹疑?他想都不想就欣然点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幸好我常来常往丹阳,在这边一家金银铺存了两千银子,一会就带你去取出来。”

    说完这话,沈应奎不等汪孚林开口向吕光午借钱,直接看着邵芳道:“岳父,既然汪贤弟是您请来的客人,如今钱不凑手,不如您帮一把吧?今夜的花魁大会传扬出去却也是一桩佳话,到时候也有您一桩功德。”

    邵芳简直快气疯了,偏偏脸上还不能流露出来,甚至在汪孚林的注视下,他还只能非常生硬地点了点头。

    功德个屁!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是我仇人,仇人!我今晚的谋划全都落空不说,而且仇人摆阔我们翁婿掏钱,简直是傻透了!

    都是那群该死的机坊主人,没事一掷千金和一个机霸置什么气,钱太多压手是不是!(未完待续……)

第四二零章 招揽和收徒

    尽管花魁大会已经结束,但半夜三更城门关闭,纵使再有财势,要轻易进城却是难能,而且大多数人也不愿意尝试坐吊篮的经历。再说,练湖已经不是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了,那些停在湖上的画舫,原本就是为了那些豪客过夜而准备的。尤其是那些尚未开苞,今夜花魁大会风头又被抢了的的清倌人,自有鸨母安排早有心意的豪客上自家画舫,给她们的梳拢换个好价钱。

    至于浮翠园包下的那座画舫,今晚则是被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给雀占鸠巢了。尽管最初对乔翠翠的偏激举动气得要死,可眼见峰回路转,最后还换来了一段佳话,上上下下恨不得把乔翠翠给供起来。所以,对于把画舫腾出来的要求,鸨母立刻照办,还拉着乔翠翠掉了几滴眼泪依依不舍,一副慈母的派头。直到无关人等全都下船,汪孚林才笑着拍了拍手:“这样吧,岸边人多嘴杂,咱们把船开远些说话!”

    汪孚林请了今晚在后头吃了好些瓜果点心,看了连台好戏的两个镖师和闵福王六一帮忙划船,见牛四带着乔翠翠上了前来就要行礼,他赶紧闪身躲开,笑吟吟地说:“不关我的事,出手救人的是吕叔叔,我也就是慷他人之慨,那五十朵金花的钱全都是空口说白话向邵大侠和沈公子借的!”

    “是啊是啊,吕叔叔功劳最大,你就是锦上添花。没看邵芳气得脸都青了,沈公子竟然还木头人似的,你这好人做得还真轻松。”小北在旁边插嘴道。脸上却是眉开眼笑。“不过牛四爷眼光真好。乔姑娘今晚那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牛四是个浑人,此刻只会嘿嘿直笑,可乔翠翠端详着小北的五官轮廓,又听她那说话的口气,便已经隐约明白了过来。因见小北和汪孚林一样都称呼吕光午为吕叔叔,她也不揭破,坚持下拜行过礼后,这才开口说道:“话说得铿锵有力又有什么用。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即便真的一死,不过是被那些文人墨客写成乱七八糟的诗文,得一个名声罢了。那时候我只是因为心底憋了一口气,不想连累了四爷。”

    “翠翠!”

    见牛四似乎打算说什么,乔翠翠却直接伸手掩住了他的嘴,旋即又看着吕光午说道:“吕公子救我性命,汪公子助我和四爷成就良缘,我和四爷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的人,那些三媒六礼有没有更不在乎。只请二位今日能够做个见证。”

    事到如今,谁都不会问。这所谓的做个见证是什么见证。吕光午虽觉得太过仓促,可看到牛四喜形于色连连点头,他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当下爽快答应了。至于汪孚林,他就更加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接下来,拜天地、合卺等成亲礼数一一行过,甚至连下头划桨的四个人,汪孚林都轮番拉上来当了宾客贺喜。当一应程序结束,汪孚林准备把画舫二楼让给牛四和乔翠翠时,这对刚刚成婚的夫妻却都摇了摇头。

    “我们又不是那些成婚之前未曾见过彼此的夫妻,哪里就这么猴急?这画舫中自有厨房,我如今既已嫁为牛家妇,诸位便犹如夫君的尊长一般,我也该洗手作羹汤敬献诸位。想来你们也有话要说,我这就先下去准备了。”

    见乔翠翠屈膝颔首,竟直接下了楼,小北见牛四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杵在这也没什么用,竟是蹭蹭蹭也跟着追下了楼。这时候,汪孚林才开口叫了一声牛四爷,却被牛四立刻就给打断了:“汪公子,之前我是不知道你的家世,你现在还叫我牛四爷,那不是寒碜我吗?和吕公子一样叫我牛四就行了”

    “也好,那我就占你个便宜,直接叫你老牛得了。”汪孚林知道若是叫一声叔,年纪够了的牛四绝不会应,干脆就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可如此一来,他忍不住想到了大力牛魔王——在他看来,这个绰号真的很称牛四。

    “你有什么打算?恕我直言,这次花魁大会你看到了,你从前没有软肋,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再加上又有那么一批相信你的机工兄弟,别人也没办法,可你一旦有家室,就总会有人动歪脑筋。”

    “我也知道。”牛四脑袋顿时垂了下去,“今天的闹剧都是因我而起,却险些害得她丢了性命,都是我没用……”

    “老牛,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你既然知道苏州杭州的打行,那知不知道,如今杭州的打行,如今有新的业务,那就是镖局。”

    “镖局?”牛四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想了好一阵子,这才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吕光午眼见得汪孚林开始对牛四耐心解说杭州城镖局的由来,他知道接下来不用自己多事,当下悄然背手出了舱室。

    入夜的练湖上,阵阵凉风吹来,带来了几分湿寒之意,虽说对他没什么影响,可却仿佛有点波及到了他的心境。自从接到何心隐的传书,他带着两个伴当踏出新昌,开始游走于天下,便发现身怀武艺却生活困窘的人比比皆是,这其中甚至有很多抗倭老兵!

    曾经被朝廷视若东南柱石的胡宗宪尚且会狡兔死走狗烹,更何况那些老兵?倭乱平息之后,戚继光得到重用去了蓟镇,俞大猷也调去平海贼,打广西黄朝猛韦银豹等,可那些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军队,却有很多都被解散了,昔日的有功老卒解甲归田,有多少人晚年困苦?说什么解甲的兵马为乱乡里,这能够完全怪主将,又或者那些几无技能的兵卒?没看见朝廷又是怎么安置他们的!

    吕光午越想越是愤懑,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栏杆上。幸亏及时收手,这一下没砸出什么损失来。可心底的失望却终究还在。

    忠臣良将以及有功之民不得善终。某些只知道党同伐异的人却占据高位。难不成这天下一代一代就永远都是走循环往复的路?

    当他再次回过神去看舱房中的时候,却看到汪孚林正伸手扶牛四,可牛四硬是往地上跪,那样子分明是扶不住了,他心中一动,突然张口说道:“牛四,你不要为难孚林了,他能够有你这个帮手。在东南也顺当了不少。你上次不是问我,单纯的膂力和会用劲究竟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牛四登时把眼睛瞪得滚圆。他却仍是挣脱汪孚林,跪下磕了个头,起身之后方才说道:“这一是谢汪公子你慷慨解囊成全了我和翠翠,二是谢你给我和很多人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三是谢你让我终于有机会拜沈公子为师!”

    见牛四说完这话大步出去,直接在吕光午面前推金山倒玉柱似的跪了下来,汪孚林虽说有些不明白吕光午缘何非得要正这师徒名分,可他当然不会多嘴。站了片刻就悄悄往楼下去了。本以为小北这时候一定和乔翠翠一块泡在厨房中,他却没想到小丫头正坐在底舱。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脸上红扑扑的。

    “哪来的酒?怎么又喝上了?”

    小北听到声音,斜睨了汪孚林一眼,便咯吱咯吱笑了起来:“是乔姐姐找出来给我的,她亲手酿的极品百花酒,比我们之前喝的强多了,牛四爷真是好福气!再说我在厨房也是给她添乱,就被她塞了这么个酒壶赶出来啦。”

    说这话的时候,小北还有些懊恼地晃了晃脑袋,随即把酒壶递给了汪孚林,眼睛亮晶晶的:“你尝尝看,甜而不腻,比金华酒更好!”

    眼见得人竟是起身跌跌撞撞冲到厨房去拿杯子,汪孚林不禁异常无奈,有些后悔之前不应该没事逗她玩。等到小北拿了两个小巧的瓷杯回来,他接了在手,却抢过酒壶不让她倒,死活哄了她靠着栏杆的座位上坐下,又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说话。等她渐渐迷迷糊糊眯起了眼睛,再也记不得要喝酒的事了,他才松了一口大气,随手脱了外头大衣裳给她严严实实盖好了。就在这时候,他正好瞧见乔翠翠用托盘装着几盘菜肴从厨房出来。

    “就醉了?虽说百花酒后劲大,可竹姑娘的酒量还真是不怎么样。”见小北的身上盖着汪孚林的外套,乔翠翠又笑问道,“不知汪公子和竹姑娘是……”

    “她是我未婚妻。”汪孚林对这个一度以死明志的姑娘颇为赞赏,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和邵芳有些恩怨,之前一度被他用来挟持脱身,是她去求了吕叔叔出面来追,这才算是让我得以脱身。”

    乔翠翠之前已经听说了汪孚林那颇为不错的身世,得知小北竟是他的未婚妻,她吃惊得差点没端稳托盘。好一会儿,她才轻吁了一口气道:“我这样一个沦落人,她竟然丝毫不嫌弃,我还以为她只是吕公子的远房族亲。都说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没想到还有竹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她呀,确实够奇了。”汪孚林笑了笑,随即再不提小北的事,言简意赅地自己招揽牛四,将来会在丹阳设立镖局,以及吕光午收徒的事情说了,见乔翠翠目露异彩,旋即盈盈下拜,他立刻虚扶道,“乔姑娘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楼上吕公子应该正在教授老牛,你不如再等会儿上去。”

    “好。”乔翠翠二话不说点了点头,随即把托盘以及上头的那几道点心和汤羹搁在了小北身侧,这才笑道,“我到厨房再去做些,这些汪公子你请慢用。”

    汪孚林目送人离开,这才紧挨着小北坐下,毫不客气地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等到吃完又喝了一碗雪菜肉丝蛋皮羹,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随即把旁边小丫头睡觉不老实伸手给弄落下的外衣重新盖好。

    “成天就知道叫我吃货,什么时候你也能做点好东西满足我这吃货的胃,我就要念阿弥陀佛了!”(未完待续……)

第四二一章 婿不类翁

    什么样的岳父,什么样的女婿。

    尽管邵芳对女婿沈应奎的其他方面不太满意,但能读书是秀才,又有一身不凡的膂力和身手,最关键的是不喜沾花惹草,就连丹阳练湖这花魁大会,竟也是第一次参加,因此,他固然会挑剔沈应奎不求上进,太不会用心计,可在其他地方,却一直觉得自己这女婿是最出色的。此时此刻,他包下了练湖边上一座稍微有些偏僻的小酒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把沈应奎给训诫了一番。

    女婿如半子,邵芳平日对沈应奎又素来极其照应,因此沈应奎自是赔笑低头听训。邵芳也当然不会提起自己连番算计汪孚林却遭受重挫,能够平安脱离徽州,那还是靠着挟持汪孚林这种狼狈经历,只能竭力把汪孚林刻画成阴险狡诈卑鄙的典型。可是,他看着沈应奎那嘴上答应,脸上却大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也难怪,沈应奎自从上次见过吕光午之后,就将其奉为师长一般,汪孚林又在外头口口声声把吕光午叫做吕叔叔,沈应奎怎会相信他这一面之词?

    “唉,江湖诡诈,但朝中风云突变就更加诡诈,你如此一条肚肠通到底,让我今后怎么放心得下?”

    沈应奎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天生不喜欢和人斗心眼,再说不是还有岳父您吗?”

    如果没有我时又怎么办?邵芳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却知道说再多也是白搭。尽管如今朝中高拱情势占优,但他总觉得心里不怎么安稳。然而高拱都有那样的口信捎来。他不能再轻易跑到京师去抛头露面。写信更是不可能,也只能把隐忧也好,不安也好,全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不论怎么说,高拱也是熬过了嘉靖年间那段最艰难日子,又先后把李春芳殷士儋排挤出内阁的强人,更得天子信赖,只要步调稳健。张居正纵是再有设计又奈他何?

    一夜花魁大会结束,邵芳带着沈应奎前脚刚回到邵家,后脚吕光午和汪孚林小北也带着随从一块回来了。昨夜严妈妈没有跟着,而是留守在邵家,一见小北脸上还带着宿醉的困意,赶紧硬是把人推回了房中补眠,少不得又客客气气提醒了汪孚林几句。汪孚林心里大叫冤枉,可还不得不乖乖答应着下次一定看好小北。

    然而,对于他来说,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接下来的打算。徽州府衙那边。就算知府姚辉祖再强势,背后更有张居正。不可能无限期地扣着一个堂堂捕盗同知,他必须从邵芳这里讨个交待才行!

    当然,直接找邵芳是下下策。于是,同样一夜没怎么睡觉的汪孚林先回房蒙头大睡了一上午,等快中午了起床之后,便找人打听了一下邵芳的女婿沈应奎在哪。得知此人上午兴致勃勃找吕光午练了一个多时辰,并未离开邵家,而邵芳却正好不在家,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天助我也,立刻直接找了过去。

    一进院子,他就看到精赤上身的沈应奎正提着一桶井水从头往下浇了下去。尽管如今是四月天了,可井水冰凉刺骨,那身上顿时蒸腾出几分热气。

    “沈兄果然好体魄!”

    “咦?”沈应奎转过身来见是汪孚林,连忙丢下手中木桶,就这么迎了上前,“汪贤弟找我?”

    “沈兄还是换了衣裳再来说话吧。”汪孚林见沈应奎如此不拘小节,顿时笑吟吟地说,“真是羡慕你这好身体,不像我前次大冷天里在西湖里喝了几口凉水,就被人逼着喝姜汤在床上捂了两天。”

    “哈哈,倒是我疏忽忘了!”虽说沈应奎有些好奇汪孚林大冷天竟然会去下西湖,可眼下自己这样光着身子却是不恭敬,他立刻告罪一声回了房去。

    他这一走,汪孚林环视这座院子,就只见和他们住的客院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别,院子里不见有下人,显得寂静而空旷。不一会儿,身着儒衫装束一新的沈应奎就大步出来,刚刚还用井水冲过的头发上,此时此刻也戴上了如意巾。可其他书生穿上身显得文绉绉的行头,沈应奎硬是穿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武来。汪孚林端详着人不觉莞尔,随即就说道:“昨日相借沈兄两千银子,今日来见,本是为了商讨这还钱的问题。”

    “这急什么!”沈应奎半点不在意地摇头说道,“你若是不凑手,以后再还就行了!”

    这人真豪爽!

    如果是邵芳,坑了也就坑了,可坑沈应奎的话,汪孚林就觉得过分了。他想了想,当下笑道:“那这样,听说丹阳全鱼宴是有名的,一块去品尝如何?”

    沈应奎这才露出了喜色,二话不说点点头道:“也好,不过我也算是丹阳半个地主,我做东,汪贤弟你可别和我客气!对了,吕公子那……”

    不等沈应奎说要相邀吕光午,汪孚林就立刻轻咳一声道:“其实吕叔叔昨晚刚收了牛四爷为徒,在画舫教了他整整一晚,一宿未眠,这时候肯定正在房中休息,回头再邀他就是。”

    沈应奎这才刚知道吕光午竟然在丹阳收徒,一时间啧啧称羡,仿佛很遗憾为何不是自己这么好运。一直到了丹阳城中一座以江鲜出名的酒楼,他还在那纠结,直到汪孚林一口答应回头帮忙说和,他才没了懊恼之色。

    这全鱼宴自然不止是十道八道江鱼这么简单,却是看人头给分量,正好能让人吃得畅快,却又不至于过饱。从红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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