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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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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问了两次想要干什么。心中的震动自然非同小可。可吕光午的反应,却让他最终沉默了下来。
“我的兵法经史,无不出自何师教诲,他既然说了,我当然不问目的,只要去做即可。也许他是为了著书立说,也许他是为了了解天下豪杰,也许是为了其他……总之,何师素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如今既然又不考科举,家中又已经儿女双全,也愿意到天下各处走一走看一看。”说到这里,吕光午突然又笑了起来,“所以说,你这封信送的真是时候,那汪孚林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这简直是运气爆棚了好不好!
当汪孚林醒酒之后再见吕光午,听说这位被胡宗宪和徐文长称之为天下勇士的吕公子竟然愿意亲自出面,带上几个徒弟,访东南,去北直隶,踏遍辽东以及山西陕西,入川下西南,到湖广、福建、广东,天下全部给他转一遍,替长风镖局的未来发展铺平道路,他简直觉得天上掉馅饼了。当初杨文才提到这么一位豪侠人物的时候,他是打过主意,可听完人家的丰功伟绩,以及是士林名流的时候,他早就退而求其次了,谁知还有如此美事?
别说汪孚林,就连小北也有些傻了。她深深记得,吕光午是勉强考了个秀才,举人都不愿去考的人,特立独行到了极致,如今答应下这件事,那已经不足以用热心两个字来形容了,而应该说是反常!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吕叔叔,这怎么行,这种事又危险又辛苦,而且您年纪大了……”
“四十就年纪大,那想当初那些伏枥的老将呢?”吕光午见小北自知说错话,低下头去哑口无言,他便对汪孚林说,“但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事,还是作数。你那镖局只靠那些只有一把力气的打行中人,撑不起来,还需要几个高手,这是名单和他们的住处,你按图索骥,亲自去拜访试一试吧。”
此次这一趟新昌,简直走得太值得了!
汪孚林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却也不由得思量,吕光午缘何突然如此热忱。只不过,从相识之后的那些交谈,以及短短一阵子交手的情况来看,他有一种直觉,吕光午是那种说一是一,做事全凭本心的人。哪怕就算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决计不会对他有害。那么,他刨根问底就不合适了,这个问题以后再想吧,毕竟,若要再遇到吕光午,只怕要三年五载之后了。而他要做的是赶紧把名单上的人请出山。
不消说,吕光午到时候再各处结交豪杰的时候,应该是顺便替这些名单上的人打打基础,将来出去总不可能吕光午亲自上,而是要靠他们走镖的。
在新昌逗留了五日,按照吕光午提供的名单,汪孚林一一亲自登门,虽说也有人婉言谢绝,可他最终还是请到了三位在他看来决计能够胜任镖头的人,他们都是吕光午的弟子,家境不过温饱,跟着吕光午学武的那几年,正是倭寇横行,东南各乡镇都编练乡勇的时候,他们保卫乡间,杀过倭寇,饱受尊敬,也得到了朝廷的不少金银赏赐,甚至还挂着义民称号,可如今时过境迁,他们这些昔日的英雄总不能坐吃山空,无非是在庄稼地里刨食吃,维持生计。
因此,汪孚林亲自相请,又用重金安家费给他们家里免除了后顾之忧,师兄弟三个就慨然答应了。
而他还拜访过那段吕光午在寺中大战僧兵传说的另一位当事者。然而,当初的少年顾子敬如今已经是英姿飒爽的青年,却并非拜在吕光午门下,而是特意到莆田少林寺学了四年武艺,师从赫赫有名的扁囤和尚,可他同样和其他人遇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学成之日,东南沿海的倭寇已经荡然无存,竟是毫无用武之地。用吕光午在推荐信上的话来说,顾子敬那竟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扁囤和尚的功夫还要出色,不逊自己。
哪怕吕光午有谦逊的成分,那也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且,汪孚林亲自拜访了顾子敬之后,却发现此人不但武艺出众,而且很有领导力,心里不禁动了另外一个念头。于是,等到他离开新昌时,顾子敬却并没有和他随行,但已经请到的这三个人,已经很让杨文才等人振奋鼓舞。
人的名树的影,在杭州那些打行心目中,吕光午身边的人便已经顶天了!
当最终从新昌启程之际,汪孚林少不得再次到吕家道别,可门上认得他的一个门房一听他说明后,便笑道:“小官人来得晚了,昨天三老爷便已经带着几个伴当启程,说是要出外游历,大老爷和二老爷死活都没拦住。问他何时回来,他说快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把大老爷给气了个倒仰,可终究是拿三老爷没有办法。三老爷留言说,倘若各位来辞别,便捎话给诸位,日后有缘,当再相见!”
好一个天下勇士!
人家都这样说了,汪孚林也就投帖向吕家大老爷二老爷告别,随即启程。此次到新昌,对于文会诗社没有多大兴趣的他并没有去拜访其他新昌名流,毕竟,他那半壶水晃荡的本事不足以回回都能应付得了这种场面。他这次从徽州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虽说之前到了宁波之后,苏夫人一定会让人给叶大炮捎信,可长时间把徽州那摊子事丢给程乃轩和叶青龙,估计那位程公子正郁闷得无以复加,叶青龙也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还得尽快赶回去。
而回程这一路就好走多了。马匹同样从水路走,一行人从东溪放竹排到嵊县,然后再从曹娥江坐船到梁湖镇,接下来走的是之前从杭州到宁波的那条山阴古水道,也就是从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开凿出来的运河。虽然远比翻山越岭平缓,然而连海船都已经坐过的小北还是有些发蔫。汪孚林知道她不但晕船,恐怕还因为这次见到吕光午,颇有些伤感,因此并没有插科打诨,这天更是直接从支起的窗口往里丢了一本书。
“哎哟……你干什么?咦……”
见小北先是怒瞪自己,等看清楚手中的书之后,立刻惊咦一声,便再也顾不上自己了,汪孚林便笑了笑离开了窗户。胡宗宪自杀于狱中,众多幕僚奔走多年却没有平反,徐渭到现在还因为杀妻而关在牢里,自然更谈不上有人为胡宗宪出文集。可是就在小小的新昌,柯先生竟然找到了手抄本的胡宗宪文集,尽管很不全,但对于里头这位,也已经是很不错的慰藉了,应该足以让她忘怀从这里到杭州全程水路的难捱。
汪孚林四月中离开杭州前往宁波,在宁波、定海、普陀山、新昌先后逗留了许久,这次再回到杭州,已经是六月底的事了。此时暑热正酣,哪怕是水路的船上,也犹如蒸笼一般。一行人一进城,船熟门熟路停在了之前已经住过两回的那家客栈后门,他一下船就忍不住死命摇扇子。迎上前来的伙计一见是他,拔腿就往客栈里头跑,不消一会儿,一溜小跑迎出来的掌柜就叫道:“小官人,您总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小店就要被陈老爷活拆了!”(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汪叔叔……
看来陈老爷在杭州这边的事情不太顺啊!
汪孚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压根没有答复眼巴巴的掌柜,而是先询问苏夫人等人何时抵达。得知人半个月前就到了,如今住在之前赁下的那两处小院,他微微点头,立刻请柯先生和小北先过去会合,自己则是又另外多租赁了一处小院,亲自安置吕光午的三个弟子谢荣等人。三人全都是曾经出外游历过的,对于杭州并不陌生,但因为他们皆非殷实人家出生,出门在外省钱为上,此次被汪孚林请出山后,又得到如此礼遇,自然对将来更多了几分信心。
须知乱世出英雄,而到了太平盛世,便是一条龙,也只能窝在浅水之中!
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罗续对于杭州最熟悉。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好几年,想当初吕光午和顾子敬游僧寺被戏弄,吕光午大战僧兵,正是那时候还是小童的他跑去浙直总督府搬的救兵。此时此刻,见汪孚林安置好了自己这些人,拱了拱手就要离开,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汪公子。”
见汪孚林立刻转过身来,罗续踌躇片刻,最终开口说道:“不管汪公子之前所言之事是否能成,我都想先谢谢你一声。不瞒你说,我曾经去过蓟州,想要投效戚大帅麾下杀敌,然而戚大帅说,他成名于浙东,若是一再收纳浙东豪杰,只怕会招人疑忌,因此赠金送我回来。我至此心灰意冷,便想在家乡当个寻常农人算了。只是。一想到跟着吕师多年苦练的武艺就此白费。我实在是心中不甘。”
其他两人甚至家境还要比罗续更还不如。兼且南北气候以及人物风俗都不同,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大老远跑到北方去从军,所以,此刻罗续起头,他们连忙先后都谢了汪孚林。年纪最大的谢荣更是乐呵呵地笑道:“说实话,我之所以答应固然是因为吕师推荐了我,可这些年在新昌窝着,一身筋骨都要生锈了。毕竟。吕师威名远播,新昌城中内外,恶少地痞绝迹,想要痛痛快快打一场,却只能师兄弟之间交手,希望到了镖局后,能够多打两场!”
汪孚林顿时笑了:“各位实在太客气了,说来应该我谢你们才对。若非吕公子,我就是踏破铁鞋,也找不到武艺高强。人品高洁的高手,这次新昌之行能得诸位鼎力相助。实在是我之大幸。至于各位说要打个痛快,那是一定的,镖局牌子一旦真正挂出去,只怕上门找茬的会多如牛毛,到时候就要靠各位出马应付了。”说到这里,他深深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这一别就是一个半月多,众人甫一重逢,自然是有的是私话要叙。小北已经在水路这一程充分调整了心情,汪孚林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对众人津津乐道于吕光午和汪孚林的那场比试。她本来就颇通武艺,这一番解说绘声绘色,简直和专业解说员似的,说到汪孚林无赖耍诈的时候,她压根没在乎人的脸已经变黑了,末了才笑吟吟地说:“不过,吕叔叔对他评价还是挺高的,说他有悟性。”
“是啊是啊,所以吕公子之前已经改口叫了我一声师弟。”汪孚林挑了挑眉,闲闲地说,“既然你口口声声吕叔叔,这时候是不是该叫我一声汪叔叔?”
这一次,汪二娘和汪小妹最忍不住,先是扑哧一声,而后笑得前仰后合。金宝和秋枫使劲憋着,可架不住叶小胖哎哟一声翻了椅子,后脑勺撞到墙壁,却还在笑个不停,他们忍俊不禁的同时,赶紧都转过身去拼命遮掩。柯先生和方先生那是老油条了,这会儿只做看戏状。叶明月自然知道汪孚林是故意的,嘴角微挑不做声,就只见小北脸上涨得通红,一跺脚到苏夫人身边就告状道:“娘,你看他,当长辈当上瘾了!”
苏夫人似嗔似喜地扫了汪孚林一眼,汪孚林顿时有些讪讪的,赶紧一本正经地说道:“掌柜刚刚说陈老爷似乎在找我,挺急的,事关他这家客栈是否会被拆的问题,我既然人称急公好义,当然得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继续聊,我先过去了!”
眼见他就这么溜了,而小北气鼓鼓地站在那儿,叶明月顿时笑了起来:“谁让你嘲笑他比武耍无赖,他总共才跟着何先生学过几天剑法,怎能和新昌吕公子相比?辈分本来就是各论各的,你见到何夫山先生不是也叫叔叔?从这一边算起来,辈分就平了,你呀,就是斗不过他的心眼。”
小北这才醒悟到被汪孚林耍了,登时大为不忿,可这气来得快去得快,转眼之间就消了。想起没见叶老太太,她顿时东张西望了起来。在宁波那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叶老太太这位祖母已经没多少发怵了,倒是多了几分敬爱,此刻忙问道:“祖母呢?她之前不是说要跟着娘和我们去歙县的?”
“哪里就真去,不过是干晾你那些伯父伯母,发一下脾气,免得日后再有人使心机而已。地方官不能带家眷这一条,虽说如今早就没人奉行了,可终究不能太过分,你祖母也是为了你爹着想。这次是二老爷把她接了过去,想来再也不敢苛待她老人家,等过年我们再回去探望就是了。”说到这里,苏夫人想起此次带上的幼子,心里对婆婆不禁平添几分尊重,继而便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和明月的项圈,还有其他那些宝石,都已经镶好了。”
小北一愣神,就只见汪二娘和汪小妹已经上来了,争着让小北看手中的赤金镶红蓝宝镯子,汪二娘耳朵上那一对蓝宝耳坠亦是泛着幽光。等到叶明月笑着拿了项圈上来,就只见居中那一颗红似火的大红宝石之外,作为陪衬,四周还镶嵌着好些珍珠,她不自然地任凭叶明月给自己戴上之后,恰是衬托得脸庞莹白如玉。她正想说自己不习惯这样沉甸甸的东西,可看到叶明月那同一款式,只有主石乃是一颗硕大蓝宝石的项圈,她就没话说了。
“就连明兆,还有金宝和秋枫,我也让匠人用金子镶了之后做成小坠子,吊在玉坠上倒是不惹眼。”
听到全都有,小北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等等,这么重的项圈,得多少金子,谁出的钱?”
“当然是你祖母。”见小北目瞪口呆,苏夫人便笑道,“孚林送宝石,我们总不能白拿他的,再说又不是实心,没用多少金子,你祖母拿出了体己的金子要给你们打首饰,顺便给小芸小菡和金宝秋枫见面礼,于是就一块做了。就连许家九小姐的金簪,也一块镶好了,当然,是用小芸的名义送给许家九小姐的,否则不好听。”
汪孚林当然不会想到,叶老太太嘴里说这是收他的礼,一转身却又拿出了金子给众人打首饰,甚至连汪二娘汪小妹以及金宝和秋枫都给包括在内了。打趣了小北之后,他找借口溜之大吉,确实径直去找了掌柜,可却扑了个空。据客栈的小伙计结结巴巴地说,掌柜竟是没有让别人送信,而是亲自去找陈老爷了。他本想打探一下陈老爷那儿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可几个小伙计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早知道就先向苏夫人打探打探,省得和这帮小伙计缠夹不清。
如果这会儿再出门去其他地方,那显然是要把陈老爷气疯的节奏。所以汪孚林后院回不去,索性就在客栈前头二楼找了个雅座,自得其乐地喝喝茶乘乘凉。此时此刻已经快要傍晚了,一整天的暑热终于褪去,而且没有空调尾气之类的庞大热源,清风习习而来,再加上土制的人工大风扇,坐了不一会儿,浑身的汗水和燥热就渐渐没了。正当他寻思着是否要找几本书看看的时候,就只听楼下一阵马蹄声,随眼一看,竟是身材发福的陈老爷自行翻身下了马背。
看上去还真是……十万火急啊!
下一刻,随着一阵咚咚咚的踩楼梯声,陈老爷竟是一气冲上了二楼,当看到临窗雅座的汪孚林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快步到其面前,却是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我要在这儿谈要紧事,若是各位客官愿意腾地方,我奉送每人五两银子!”
汪孚林听这砰地一声,还以为陈老爷又要在自己面前逞威风,没想到这竟然是驱赶闲杂人等的招数,倒是对这位刮目相看。也许是陈老爷气势汹汹的样子有点碜人,也许是五两银子的诱惑着实不小,不消一会儿,刚刚还在这儿的七八个客人全都先后离座而起,自然有守在楼梯口的一个随从负责给银子。等到人全都走了,陈老爷在汪孚林面前一屁股坐下,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汪小官人给我找的好差事!”
“此话怎讲?”
陈老爷看到汪孚林那张讶异的脸,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可事情是他自己主动答应下来的,还是在许老太爷面前答应下来的,此刻只能暗自埋怨自己嘴欠,太好骗,竟然中了这么一个大圈套。他恨恨地瞪了汪孚林一眼,这才气急败坏地说道:“邬部院要我劝服湖墅到北关那些打行洗心革面,另找正经行当做,要不就想办法安置他们。你知不知道,这些家伙不但不服管束,这几天更是闹将起来,竟是直接堵了我在湖墅的好几家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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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二章 恶霸压不住地头蛇(求月票)
汪孚林对于这年头的灰色行业并没有什么歧视,但青楼楚馆除外。如果是那些不愿意靠辛苦工作赚钱,为了金钱自愿卖身的女人,那是人家的选择,外人干涉不了。然而,他最清楚的是,如今这一行业之中的很多女子不但是被逼的,还有殷实人家甚至富贵人家的女儿,被拐卖之后送入这等暗无天日的所在,更有那等黑心黑肺的无良人士狠心卖妻卖妹卖女。所以,要说青楼楚馆是全天下除却宫廷官府监狱之外最腌臜的所在,那自然毫无疑问。
所以,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那些打行的人怎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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