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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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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我,早早就被人报了暴病而亡,而嫡母和姐姐,在父亲后头没两年便先后去世。有人说是她们被下狱时如何如何,有人说是人言可畏,可我知道,她们并不是那样的性子,不过是我那两个哥哥没担待,不知道又或者根本不想保护好她们,只想着她们一死,就能堵住人的嘴,甚至让父亲的死更惨烈一些,让胡家更委屈一些!她们都是很坚强的人,否则早就追随父亲一起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

    汪孚林几乎下意识地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就看见叶明月紧紧抱住了小北的肩头,把她揽进自己怀中。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苏夫人为什么会非要把小北认为叶家女,因为小北现在的那两个哥哥实在是没担待的混蛋!(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说说唱唱,一剑封喉

    倾诉完这些心底话,又大哭了一场,小北的眼睛虽说微微有些红肿,但气色却显得不错。毕竟,多年憋闷在心里的那些话,如今全都对人吐露了出来,在苏夫人之外,又有了别人分担自己的秘密,她只觉得心情好转了许多。说完这些,她把脑袋搁在叶明月肩头,轻轻哼着儿时乳娘常唱的民谣。哼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看向汪孚林。

    “对了,除了那个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之前唱的那些曲调奇奇怪怪的歌还有没有?还有当初你对姐姐唱的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上次我到松明山的时候还去问过,你们村根本就没有叫小芳的。”

    汪孚林简直无语了。那一次他真是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汪小妹告诉他自己一路唱了回来。可是,为了这一句歌词就跑到村里去打听,这小丫头怎么那么有空?而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叶明月也轻咳一声,狡黠地笑道:“那首歌的词我还写给娘看过。”

    不是吧?汪孚林一想到苏夫人饶有兴致地看过那极其通俗的歌词,他登时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如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否唱过那首歌的后半截,那和这年头含蓄文风截然不同的爱了又爱,这种露骨词要是真的被这两位给记了下来,又告诉了苏夫人,那简直是……这年头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他很不确定地扫了一眼这两位姑娘家,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们饶了我吧。”汪孚林无奈举手投降,随即双手合十说。“甭管是真告诉还是假告诉。以后千万别什么事都告诉夫人。我扛不住。”

    “答应你可以,再来首歌。”小北想都不想就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见叶明月斜睨了自己一眼,竟也附和地点点头,她顿时眉开眼笑。

    “我又不是卖唱的!”汪孚林嘴里坚决反对,心里却想着花园没人,随便唱点什么发泄一下心情倒无所谓,他不知道这岁月已久的栏杆是否结实。而是往一旁的立柱上靠了靠,“礼尚往来,你们两个都听过好几回了,要听的话,是不是也得来点拿手的,作为交换?我公道得很,未必要西厢记的那些曲子,小北你把刚刚那首民谣唱全也行。至于明月小姐也是一样,随便拿点什么交换。”

    “男子汉大丈夫,小气!”小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可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汪孚林随口哼了起来。

    “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汪孚林前世里从来就不是爱上卡拉OK的人,会唱的歌只有曾经传遍大街南北,唱得人耳朵根子都起老茧的那几首。而这首曾经的中华民谣,此时轻哼出来,他只觉得回到了那高楼遍地,四处人山人海,喧嚣繁杂,大家却都在唱寂寞人生岁月苍茫的年代。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越来越少想到自己曾经置身于的那个灯红酒绿世界了,甚至连梦中都很少再会有从前那些记忆,但那毕竟是他的另外一段人生。

    他前世今生,周遭都有很多亲朋好友,说不上寂寞,尤其是今生今世结识了很多有趣的人,除了妹妹之外,竟然还多了个儿子,更不要说叶县尊这样的好上司,可有些事有些话,注定了一辈子都不能对人吐露。

    “风雪连天万户侯,莲花宝座伸出兰花手。妙语解开心中事,几家拜我几家愁。”

    像模像样念了这首中华民谣的最后四句之后,汪孚林方才收起了那一闪即逝的思绪,笑眯眯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先唱了,你们就不能回报一下?”

    被汪孚林这么一说,小北也不再讨价还价,随口就把起头轻声哼唱的那首民谣唱出了声,却是一首小令:“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和假?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静鹅飞罢。”

    叶明月顿时笑了:“这首小令是朝天子的词牌?似乎这首是正德年间就开始流行的,虽说这些年太监早就不如当初了,可听着还是怨气天大。”

    小北从前就唱过这首给叶明月听过,此刻便撺掇道:“姐姐,轮到你了,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呢?”

    叶明月见汪孚林也不再歪歪斜斜的,而是坐直了身子,仿佛一下子聚精会神了起来,她也没什么扭捏,仔细想了想词,便轻声唱道:“我恋青春,青春不恋我。我怕苍髯,苍髯没处躲。富贵待如何?风流犹自可。有酒当喝,逢花插一朵。有曲当歌,知音合一夥。家私虽然不甚多,权且糊涂过。平安路上行,稳便场中坐,再不惹名缰和利锁。”

    汪孚林着实觉得纳闷极了。小北唱的是乳母教的词,骂太监,这很正常,那位乳娘既然是军户出身家中遭难,当然对那些耀武扬威的家伙没好感。可叶明月这首显然是倦怠仕途的官员直抒胸臆的散曲,又是哪听来的?

    “是叶家上一辈一位被革职的伯父,每次醉后必唱,在叶家儿孙辈中很有名,谁都会唱两句。”叶明月说着便捋起耳畔乱发,笑了笑说,“娘对我们说,词又不是我家那位伯父做的,借别人的词,唱自己的悲,本来就显得很滑稽。更何况,他的罢官只是因为自己不称职,和这词又不甚合拍,每次唱的时候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别人都在暗中笑话他。这次爹出来做官,娘就是拿那位伯父敲打爹的,千万别学那位只会嘴上发牢骚。”

    汪孚林顿时大汗,心里对这会儿被独自留在县衙的叶县尊表示深刻同情。

    说了唱了,三人全都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等到从花园中再翻墙回去。既然有梯子。汪孚林当然不会继续逞能。少不得太太平平两边梯子上下。而小北则是等他和叶明月过去,两边梯子重新藏好之后,这才利落地三两下一跃而过。

    和汪孚林起头过来时相比,小北身上衣衫只少许沾染了一丁点泥灰,落地的时候也是脚步轻盈。用她的话来说,想当初父亲胡宗宪放纵之下,她早就习惯了不好好走路,没事就翻墙玩。而所谓的缩骨术。也是乳娘教她的,因为据说很伤筋骨,苏夫人严禁她使用,可她又想不出其他偷听叶钧耀见人说话的好办法,到歙县那最初一阵子,常常如此,现在已经很少用了。

    当三人各回各处时,何心隐那边柯先生和方先生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叶小胖和金宝秋枫被两位先生撂下,正在高高兴兴地悠闲自修;程公子被城里来信心急火燎地请了走;汪二娘和汪小妹正在苏夫人那儿,学些记账看账。以及听写江南风情琐事。因此,三个人去了何处。又是怎么消磨的这大半个时辰,仿佛谁也没有察觉,谁也没多问一句,又或者是知道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不知道。

    而练剑比汪孚林最初以为得要苦,但同时却也要容易。用何心隐的话来说,你首先是秀才,然后才是剑手,要的便是人家轻视你手无缚鸡之力,而你要在人家猝不及防之下表现出最大的杀伤力,而不是考虑持久战。再说,真的落在大军包围之中,就算有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也是一个死。故而何心隐传授的剑招,汪孚林只觉得全都是一等一的阴险狡诈,和堂堂正正四个字连边都挨不上。

    这天,当何心隐又用木剑来了一招极其阴毒的斜刺,直接让汪孚林用身体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不按常理出牌之后,他便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反手收起木剑,淡淡地说道:“要下雪了。”

    要下雪了?

    汪孚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小身板本来不算很好,可之前在松明山呆的那一阵子,游泳起码的练了一阵子,渐渐有些结实了起来,住在这里的一个多月又天天从基础的体力训练,到剑术训练,再到骑马在西园周围跑上一圈,体质又比之前有所好转,如今已经不太畏寒了。所以,此时此刻因为练剑热得穿了单衣的他抬头看了一下阴沉沉的天,脑袋里头却没有太多的念头。

    “临近年关下雪,如果是瑞雪兆丰年,叶县尊日后在歙县便能够说一不二。如果是雪灾,从前他就算做了再多也白搭。有时候,一次天灾就能毁掉一个官员的前程。”何心隐吐出一口白气,随即背对着他开口说道,“现在,我教给你最后一手。”

    汪孚林正觉得何心隐这理论犀利而又让人悲观,可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把木剑就这么顶在了自己的咽喉。为之大骇的他还以为何心隐背后长了眼睛,可对方徐徐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一招,是我历经几十年的游历天下,最后才做到的。这靠的不仅是耳朵,是眼睛,还有计算和诱导,所以不是心思细腻敏锐的人,算不到这么精确,我也顶多十次之中做到四五次,但如果别人无防备,十次里头少说也能做到九次。出剑的角度,力道,还有手法,你可以轻易学会,但时机的把握,你就要自己练了。”

    大略对汪孚林解释了其中要诀之后,何心隐便说道:“好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一,你的所有剑术课就算上到这里为止。明日我就启程回去。”

    见何心隐头也不回进屋,汪孚林长舒一口气,也没问对方为什么不等过年才走。何心隐这个人,我行我素,他是甭想看透了。他当初为什么没向戚良讨教武艺?就是因为他知道没经历战阵,学不来那种你死我活的厮杀招式,也没有那股杀气,所以,何心隐传授的更速成,也更适合他这个秀才,他已经所得颇丰,剩下的就是好好精进而已。

    过完年,就是秋粮冲刺了。在今年歙县秋粮推行各里收各里的新政,而且他通过义店把那些休宁粮商暂时摆平,竦川汪氏也为之名声大跌之后,他倒要看看谁还会跳出来!

    PS:月票1108票,谢谢大家。最后三天,希望大家继续顶一顶,月票和推荐票都行!手头的事情也终于有点曙光了,撒花(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欢天喜地过大年(求月票)

    何心隐在阴沉的天上飘下了雪花后说的那番话,前半截终于应验了。

    瑞雪兆丰年。

    这并不是一场纷纷扬扬耗日持久,最终酿成灾祸的大雪。这场雪只在屋顶上和田间地头都积了薄薄的一层,满足了人们对过年要下雪的需求,但却完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除了一些屋顶实在是太破旧的贫民,深深体会到了雪化成水后漏水的无奈,其余的就无伤大雅了。而汪孚林在西园窝了一个多月,在这大雪天后复出第一件事就是到包括斗山街许家在内的各家化缘,然后自己再拿出了一笔钱,合在一块,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支起了棚子舍饺子。

    之所以是饺子,而不是粥,他是从饺子的来源生出的灵感。相传饺子便是汉末张仲景在面皮里头加入羊肉胡椒以及种种祛寒药材,做成娇耳施舍给人,防治冻疮,但日后渐渐演变成了一种人人爱吃的食物。北方人每逢过年就一定会包饺子,南方则未必如此,尤其是寻常贫民,想要在过年的时候吃一顿羊肉饺子,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哪怕舍饺子不过每人两个,仍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甚至其中还有不少家境尚可却贪小便宜的。

    然而,从第一天开始,领了羊肉饺子兴高采烈当场开吃的人们便发现,这真的是当年张仲景用来祛寒的娇耳,绝不是他们平时吃的饺子!

    因为太辣了,别说吃完两个,吃了半个就开始额头冒汗。吃了两个之后那简直是浑身出汗!

    于是。最初只不过是贫民以及那些贪便宜的人来排队领两个饺子吃。可一传十十传百,有人说那饺子里加了人参,有人说饺子里加了鹿茸,也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饺子里加了促进人体某些功能的XX鞭……一时间,那饺子摊前排队的长龙何止陡增一倍!哪怕汪孚林亲自站出来辟谣,亲口告诉众人,羊肉馅的饺子当中除却花椒以及几味祛寒的中药材之外,还加了一样驱寒祛湿的辣椒。并没有以讹传讹的某些东西,仍然不能避免有人特意跑来尝鲜。

    毕竟,后世的徽州虽说比不得四川湖南湖北,可也挺能吃辣的,就如同花椒在本地米行以及不少山货铺子中都能找到一样,人们在这大冷天里对辣椒的好奇心,自然也处于顶点。因此,当汪孚林无奈宣布,羊肉饺子来不及供应,如若要尝鲜一下辣椒滋味的。可以选择一下同样免费的羊肉汤,排队的人流方才总算分流了一些。那些个临时被汪孚林从松明山村雇来做事,累得满头大汗的村民们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连做善事都能做出轰动来,不愧是汪小官人!

    因为这几个月一桩事接着一桩事,而且还参加了一次岁考,哪怕程乃轩还记得汪孚林亲自下厨做的菜,也说过要开一家菜馆的话,可分身乏术,哪里忙得过来?所以,一听说汪孚林这次舍饺子竟然演变成舍羊肉汤,而且把辣椒给加大了宣传,他登时吓了一跳,得知汪孚林已经回了县后街汪家,他就直接一溜烟跑了过来,一打头就直截了当问道:“喂,你这样大手大脚的白送给人家尝鲜,那一篓辣椒怎么经得起你这样败,不怕吃光了没地存货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是松明山那边汪七哥已经种出来了,你以为我会这样随便乱送人东西吃?”汪孚林笑眯眯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就说道,“过年没事多上家里来,刘家嫂子现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会做不少好菜吃。既然知道怎么种,辣椒源源不断能供应上,为了让大家熟悉,送几天吃的算什么?这和之前小胡桃买就送一个样……只可惜,这次的辣椒不是那种野山椒,否则野山椒炒牛肉丝……”

    见汪孚林说着便悠然神往的样子,程乃轩差点没流出口水来,最后只能忿忿不平地打断道:“喂,你别勾我的馋虫。问题是你勾起大家吃辣的兴头,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我给你算算,现在林木轩要人,义店要人,西园雅舍和绿野书园虽说还在整修,不是马上就要人,可将来缺口可很大。你这折腾出人家的好奇心来,如果要开酒楼饭馆,哪里去找人手?我家里可没这一行的人才。”

    “不是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上,可以合作嘛。”汪孚林笑眯眯地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程大公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忘了,状元楼那位东家洪仁武?他之前给咱们歙县名流大会腾地方,只收了我们多少钱?这次投桃报李,找他来挑一担子,咱们拿点钱入股他的状元楼,让他推出全新菜式,这不是很好?他那里的厨子在整个徽州都是有名的。不说别的,臭鳜鱼就是状元楼的最有名,如果再加一把辣椒……”

    “别说了!”

    程乃轩当机立断,决不能再听汪孚林说下去,二话不说转身就出了屋子,临走时撂下了唯一的一句话:“我去找洪仁武!”

    于是,紧赶着在腊月二十八之前,程乃轩程大公子谈下了他和汪孚林在这一年的最后一笔业务。作价两千银子入股状元楼,外加新鲜辣椒无限量供应,吃下了状元楼四成股份。之所以是四成不是二一添作五,倒不是洪仁武不舍得自己的家业,而是汪程二人都觉得不能太过分。当这一桩生意就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公布的时候,汪孚林的财神名声第一次盖过了灾星。

    虽说黄家坞程家也好,叶县尊也好,甚至连斗山街许老太爷方老夫人,都邀请他去共度除夕,但想想自家人口也不少,这大过节的,汪孚林甚至没有呆在汪道贯借给他的县后街这座五脏俱全的两进半小宅院中,而是选择早一天,腊月二十九就回了松明山。当然,他也少不得邀约了柯先生方先生,但柯先生和方先生过年了还不消停,被新安理学这一代几位领军人物找去激辩,何心隐则是已经走了,他也就乐得自己过。

    至于戚良和戚家军的那些老卒,则因为不少都把家眷接了过来,这么一大帮子人都在汪孚林借给他们的宽敞老宅中自得其乐。

    尽管汪孚林近来不太回来,可早先捎信说要回乡过年,佃仆们不说,村里的乡亲们也都送来了各种过节食物,从各种各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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