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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吗？”
　　是韩沉的声音。

☆、第139章　烽火连天

　　“明珠……”
　　萧煜辰又轻轻喊了一声。门里黑黑的，还是没亮灯。想想她可能累了，萧煜辰打算去西次间客房睡一晚，又听里头——
　　“你回来了？”
　　萧煜辰一喜。“我回来，回来看看你。”
　　里头一阵沉默，而后又听莫明珠仿佛带着睡意说：“吃过晚膳了吗？”
　　“吃过了，在偏厅和青季他们一起吃了。”萧煜辰和那几人都是出生入死十多年的，时常为了打仗节省时间，一边研究战略一边就把膳食就地吃了。
　　里头依然安静，萧煜辰有点儿拿不准是怎么了，又轻喊了声明珠。
　　片刻，门开了。
　　月光从门框映进去，莫明珠披着件外裳、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折射着月光，似一汪泛着波光的泉水。
　　“进来吧。”莫明珠说。
　　得了这三个字，萧煜辰那心总算放下来了些，露出笑容把莫明珠抱在怀里。“一个月不见了，真是想你……”
　　莫明珠闻到他身上有香味，心里微有沉凝。“累了一天了，进来休息吧。”
　　莫明珠吩咐绿菱去打来了热水，萧煜辰却不要她伺候他，让她坐在床边休息。莫明珠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他竟然一点不解释关于高雪嫣的事，是打算就这么瞒着她吗？虽然莫明珠不是信不过他的为人，只是……高雪嫣那么理直气壮的上门来，实在容不得她不多想。
　　丫头们退下，莫明珠帮萧煜辰宽衣。烛光被风吹得轻轻跳动，墙壁上一双人影看起来很亲密。萧煜辰瞧着心里暖暖的。“还是家里好。”
　　手一顿，莫明珠想问的话又吞了下去。若她问他高雪嫣，难免不高兴、像是质问，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了？
　　想了想，莫明珠说起了其它的事。
　　“说来，我竟都不知道你的身世。到底你姓韩，还是姓萧？”
　　萧煜辰笑了笑。“恐怕全天下的人都在疑惑这件事。然而，我现在却不能说明白。”
　　“可是有什么顾忌？”莫明珠沉凝了沉凝，“是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宝藏的原因吗？”
　　天下人都在寻找龙额侯留下的宝藏，争抢流血，真是一片骚乱！然而真正的宝藏，却还埋在地下，那些挖到宝藏的传闻大多是捕风捉影。
　　萧煜辰回身来，握住莫明珠的手，烛光让他看起来更加高大、魁梧，偏生脸庞又清俊秀绝，莫明珠觉得他的眼睛如星辰的亮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明珠，你有没有想过，九州大陆之外还另有天地。”
　　“……啊？”莫明珠发懵。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穿过来之后也附着在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身上，除了长安和马尔若，其它的地方她了解得不过，最多也就是这一路北上看见的风光罢了。“什么叫另有天地？”
　　萧煜辰顺了顺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却不能说太多。“我姓萧，名煜辰，但，不是大齐的萧姓。”
　　莫明珠觉得他可能有很多秘密埋藏在心里，安静地听他说。萧煜辰干脆让人煮了一壶酒来，与莫明珠在庑廊下对月小酌了几杯。
　　他说，九州之外，还有重洋，他的祖先便来自重洋之外的地方。“我没有离开过这里，也不知道真假。祖上是这么说的，两百多年前，我的祖先龙额侯韩立来了这里。当时九州四国一片混乱，战争不断，最后四分天下，各自约定休战，才安定下来。我先祖，就在大齐落定。”
　　“重洋……之外……”莫明珠仰看天空。夜晚的天空是深灰蓝的。半轮月亮挂在星空，孤零零的。这个时空究竟是怎样？莫明珠第一次想这个问题，这个世界有多大，是否和她从前生活的时空一样？她突然有点儿想去看看。
　　“待天下大定，我带你去重洋之外，看看我的故乡和族人。”萧煜辰说，不想正中了莫明珠心中所想。
　　莫明珠终于露出了笑容，点头。“好。”
　　两人就这么约定了好。
　　莫明珠心情终于轻快了些，抛开了高雪嫣的困扰，轻轻将头枕在萧煜辰肩膀上，清晰的感受到他结实的臂膀一僵，一点不敢动了，生怕将她这只鸟儿惊飞了。莫明珠细细的手儿又抱住他粗粗的手臂，这肩膀才渐渐放松下来。
　　“你看，月亮好寂寞，夜色那么凄冷，就它挂在天上，连启明星都不在了。”莫明珠说。
　　萧煜辰轻哂，浑厚的嗓音低而轻柔。“谁说的，它一直都在月亮边儿，只是现在默默的守着、看它光芒万丈罢了。”
　　莫明珠一怔，看萧煜辰。他只是随口而说，可是，却让她忽然有所触动。你若光芒四射，我便默默相守，你若光芒微弱，我便以自己微薄的光亮，为你照亮黑暗。
　　莫明珠突然心情明了了不少。她为何会惧怕萧煜辰的成功和优秀呢？他若是终究挡不住光芒的月亮，那她，也可做那颗启明星，他若需要光芒，她就给予，若真的有一日，他光芒万丈不再需要她的照耀，她就默默祝福，便可以了……
　　“怎么了？”萧煜辰问。
　　莫明珠摇摇头，说没什么。
　　两人又小酌了几口，就进去睡了。
　　萧煜辰一沾被子就睡得很沉，显然这个月来累坏了。莫明珠看了眼窗台，窗外的花升腾的香味在月色下呈现各种颜色，相互渐变，又被月光渡上一层灰冷，越发冷艳。
　　他真切的在她身边，她也感受得到他的爱护，这就足够了。
　　**
　　烽火连天，朝廷的兵马很快抵达了六城交界处，两方对质，大战爆发。新收复的三城为凛州、天甘、渭城，这次大战就在渭城之中！
　　莫明珠随萧煜辰东下，在渭城之上的天甘城中。萧煜辰本是不愿她来的，想将她留在韩家堡，安全。他深知战场的血腥，所以不愿莫明珠来涉险。
　　可莫明珠哪能安坐后方干等着消息？两人交涉了数日，最后折衷，莫明珠留在天甘。天甘里竟还有韩家别院！莫明珠对这个丈夫的未雨绸缪能力，真是叹为观止。
　　虽然天甘的韩府不如韩家堡那么恢弘，但也是楼台水榭精致得很。
　　入五月了，天气开始热起来。水渠里的荷花绿叶如碧，花骨朵已经从水塘里探出头来。绿菱和云桃陪着莫明珠在塘边儿的绿柳下走动。
　　云桃摘了一个已经开了一片儿的花骨朵。“小姐你看，今年的荷花又要开了。遥记得去年，咱们莫府上的荷花开得整个荷塘都是呢。”
　　云桃说完，就被绿菱瞪了一眼。她提起莫府，不是勾莫明珠的思乡情绪吗？
　　不过，莫明珠倒是还好。莫府那个“家”，也不过是住得稍微久一些罢了，并没有太多的忧思怀念。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家。
　　“前线可传消息来了？”莫明珠又剥开了花骨朵的一片儿嫩花瓣儿。
　　绿菱兴奋说：“早上传消息来了，说朝廷三皇子带的兵溃败，咱们的大军又要收复一座城池了。不过是口传的，没有王爷的亲笔信。”她看了眼莫明珠平静的神色，补充道：“定然是战场不方便传书信，所以没来得及吧。”
　　上次出宫，莫明珠看见萧景凌被太子景仁捅了一刀，以为他死了，却没想到还活着。听传闻，仿佛都还不能骑马，还伤着。都如此严重了，竟然还带兵与太子合作、竞争，来打仗，他就那么想要江山吗？
　　竟然那么想要江山，他当晚又将他们放走……
　　莫明珠觉得，萧景凌这个男人，行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从小太娇惯，做什么都凭着自己的喜好，全然不顾代价。虽然不顾代价，但好在似乎也挺能承担。
　　细想来，其实萧景凌也不坏，只是差在了性子上。只可惜，他成熟得太晚，若他早是个平稳沉得住气的性子，自己恐怕已经嫁给他了，哪里还有后头这些恩怨情仇。
　　绿菱见莫明珠沉思，以为是在担心萧煜辰的安危，道：“娘娘不必担心，听说三皇子重伤未愈，几次帐中吐血，活不久了，决然不是咱们殿下的对手的。”
　　“……我倒是没有担心殿下，二十万军对二十万军，三皇子没有殿下三倍的兵力，如何能在他手中取胜。”萧煜辰是谁，大齐的战神呐。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太子景仁又筹集了十万军，一共就是四十万。如果他来偷袭，那才是不好……
　　莫明珠暗暗思量，最后不放心，招来青随来，修书一封送去给萧煜辰，让他定要提防萧景仁偷袭，以及……注意自己的身子。冰蟾毒发作起来，实在不可控。
　　莫明珠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儿累了。韩府的小丫头香珠儿捧着个信鸽子跑来，呜呜了两声。她是个哑巴。
　　云桃过去接过信鸽。“又是那姓高的飞来的信鸽吗？”
　　香珠儿连连点头。
　　云桃啐了口：“真是不要脸！咱们小姐看都不想看她的信，还腆着脸送来挑拨小姐和殿下的感情！”“谁要看她的废话……”

☆、第140章　三两银子的反击

　　莫明珠挥挥手，让香珠儿下去了。“今日正好无事，倒让我看看她又有何废话要说。”
　　绿菱担心莫明珠看了生气，说：“娘娘，看她废话污了您的眼睛，绿菱扶您进去歇息歇息吧，巳时三刻了，别教太阳把您细白的皮肤晒坏了。”
　　“那就到凉亭里看吧。”
　　云桃和绿菱对看一眼，都有点儿担心自家主子。
　　莫明珠打开信来，高雪嫣的字儿是写得不错，力求娟秀美观，信上写得和上几次的差不多，无外乎是她伺候萧煜辰笔墨、茶水，又在大战中帮助解围，联系了城里哪些势力，萧煜辰多么的重用、感谢、欣赏她。
　　高雪嫣是打着通知消息、让她这王妃安心的体贴借口，来让她添堵呢。
　　莫明珠冷笑一声，将信纸放在桌上。
　　绿菱拿过来瞟了一眼，气氛道：“真是可恶！娘娘，咱们可断然不能任她嚣张下去了！”“您放心，绿菱好歹在宫中呆了不少日子，收拾人的手段多着呢，娘娘你就吩咐吧。”
　　云桃也点头，说要效力。“这姓高的一家子真是没个好的！她这是故意制造流言蜚语呢，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殿下身边。”
　　她想又说，“小姐，你这一直都不在殿下身边，殿下会不会……”
　　她话没说完，就被绿菱瞪了回去。
　　莫明珠冷笑转柔：“缺什么，秀什么，她若真得了宸王的宠爱，哪里有功夫来这儿写东写西。”瞟了眼那力求好看的字迹，“连写字，手都发颤呢，心里酸吧……”
　　云桃心说自家主子真是厉害，从那字迹都看得出来。
　　“小姐，虽然咱们不能中她计、跟殿下使气，但，咱们定要收拾收拾她才行啊！实在可恶。”
　　莫明珠摸了摸手镯上的花纹，眸子含了阳光和凉亭投下的阴影。“她不顾身价伺候得这么尽心尽力，我怎么能‘收拾’她呢，当然要好好的奖励才行。”
　　二丫鬟不懂。
　　“去，把青随追回来。再打听打听外头青楼妓子伺候一夜多少银子，折个对半儿，包一份。”
　　莫明珠又让绿菱拿纸笔来，随了一封信，回给高雪嫣。
　　……
　　青随带着莫明珠写给萧煜辰的信，以及给高雪嫣的信和银子，骑上骏马飞奔去渭城。
　　渭城边界之战大捷，青随到时是三日后。
　　营帐里，高雪嫣刚与旁的副将等人说完事，在一旁伺候萧煜辰茶水。萧煜辰让她下去，她柔声说不，体会他辛苦所以要留下。
　　而后，高雪嫣就收到了莫明珠那，红艳艳的绣花儿布囊装着的三两碎银，疑惑不止。
　　“王妃也真是大方，送礼送三两银子。”高雪嫣玩笑话中藏讽刺，故意说出来让人笑话的。
　　萧煜辰默默喝茶不做声，其它副将青季、马风、李劲等人面面相觑。
　　青随对高雪嫣说：“高姑娘请包涵，这是根据市面价折算的。不过夜的，都是这个价。”
　　“市面价？”高雪嫣不明白，然而看在场的有几个副将却暗含怪笑，古怪得很。
　　直到高雪嫣看看了莫明珠写的信，才明白了那银子是什么意思！莫明珠这是羞辱她是妓子！只值三两银子的妓子！可恨，可恨至极……
　　青季、马风四人也在帐中，跟了莫明珠那么久还能不知道这用意？四人互看了眼，当即便心说，王妃这招真是又狠又绝，高雪嫣恐怕不敢乱秀什么了。
　　青随回来，禀告了莫明珠当时的情况。
　　“青随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当众给她了。高雪嫣当时脸色骤变，青白交加。我见她指关节都捏得发青了，应该气得不轻。”
　　云桃和绿菱呵呵笑，都觉得畅快。云桃不解问：“小姐，你怎么只随三两银子，恐怕要被人说小气啊。”
　　莫明珠笑了一声。
　　绿菱实在看不过去云桃这么迟钝，解释道：“就陪个吃喝，又不陪睡，她还想要多少？”
　　云桃这才彻底明白了过来，高雪嫣为何被气炸。又羞辱了她，又说明了她根本就没有得到殿下的恩宠，这招打脸，真是倍儿响！
　　“好了，笑也笑够了，收拾收拾行李，咱们该去渭城找殿下会合了。”莫明珠站起来。
　　二丫鬟和青随犹自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愣着做什么？”莫明珠知道他们都以为她一个弱女子，会在后方好好呆着。“既然给了下马威，又怎能没后续？”
　　云桃、绿菱都是一喜，高兴的哎了一声。
　　莫明珠拔下头上的万香钗，弹指一引，一团细小的淡黄色香味落在荷花叶子上，立刻，附近的蜜蜂都渐渐靠拢过来，围着那淡黄色的香味打转。莫明珠又引出一丝淡绿色的气味，绕指将它蜷成一团，落在淡黄色香气中。
　　立刻，那些打转的蜜蜂狂躁起来，把那荷叶哲了个千疮百孔，片刻之间，抓咬得只剩一只光秃秃的根茎。
　　“小姐，你的制香术已经这么厉害了！”云桃惊叹。
　　不光绿菱、青随，院中扫洒丫头小厮见了，都吓了一大跳，更加卖力的做事。早听闻这个王妃在马尔若城中用香呼喝百鸟朝拜，本以为是常见王侯起兵造势所编的假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
　　渭城更靠东南，气候湿润得多，靠近西北的是黄土高坡，再往南靠些，就可见渭水流过。乘渡船过了河，就到大军驻扎之地。
　　这处战场已经收拾完毕，倒不见什么血腥。莫明珠直奔营地，她来之事萧煜辰还不知道。
　　彼时，萧煜辰正在营帐里与墨非白、青季、马风等人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莫鼎元一支的大军并不在此处，另有妙用。
　　现在又收复了骁城，再接连攻下四城，就能打入长安！而这四城繁华，面积不大，兵力却很足，太子萧景仁和萧景凌溃败的兵力，都集中在这四城，全力抵抗。
　　萧煜辰正在拿炭笔画地图，便忽听帐门口小兵通禀：“殿下，王妃娘娘来了。”
　　萧煜辰拿着笔，愣了，直到那玲珑柔美的身影翩翩走来，他才相信自己耳朵没有听错。“……”
　　青季等人也是很久不见莫明珠，一下见到曾经的莫大掌柜，高兴得哈哈大笑。
　　“殿下，您先招待王妃，我们就退下了。”
　　“是是是，属下几个告退了……”
　　几人知趣退下。墨非白见青季等人退下了，才从那玲珑的身影不自然的收回了眼睛，又绷起潇洒不羁的笑容。
　　“既然殿下有‘要事’忙，我也找自己的美人去了。”
　　说着他出营帐，与莫明珠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说：“王妃不来已经将人收拾了住，来了怎生得了？呵呵……”
　　莫明珠来不及瞪他，他已自觉走远了。
　　“明珠！”萧煜辰这才彻底回过味儿似的，霍地站起来，大步过来将莫明珠一下揉进怀里，全然没注意到账外还有绿菱、青随等人跟着。“你怎么来了！”
　　话虽然是责怪，但那腻歪、高兴劲儿，和掩不住的笑，只要不是聋子、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和平日冷面肃穆的宸王，完全不是一个人。
　　莫明珠略有些尴尬，小声抗议：“殿下，都……都看着呢……”
　　萧煜辰这才注意到帐门口那几双眼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粘糊老婆的怂样……
　　脸色一冷，萧煜辰眼睛寒光一闪，扫了青随几人一眼。云桃、绿菱、青随以及账外把手的士兵等人，都立刻闭上眼睛。我们看不见，我们看不见……
　　萧煜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耳，朵……”
　　几人忙把耳朵眼儿也堵上了！
　　萧煜辰黏着莫明珠进账，挥袖把桌上地图一卷，扔到一旁。莫明珠刚坐下，他又粘糊上来，可看他那模样又一本“正经”的，就是手“不正经”地把她搂着、抱着、黏着……
　　“一月不见，殿下好像瘦了。”
　　“……想你了。”
　　莫明珠低下眸子。“美人日夜在侧，你哪有功夫想我？”她不高兴，为何萧煜辰一直把高雪嫣留在身边，一路来她见识了他的本事，若说这次打仗要求助高雪嫣的计谋才能赢，她是断然不信的。
　　温香软玉在怀，萧煜辰全然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