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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翊冷冷道：“闪开，外面还有人！”
　　王大小姐吃了一惊，迅速转身四处张望。外面月光暗淡，黑影重重，根本就看不出是否有人。
　　她不禁犹疑起来，怀疑萧翊是骗她的。
　　萧翊扬声道：“不滚进来就请离开！十丈外树上的两位朋友，你们偷听可是有一会儿了，倘若继续鬼鬼祟祟，休怪萧某人辣手无情！”
　　“哈！”外面竟传来一阵轻笑。仿佛轻风吹过树叶，一个黑衣装束的人影自黑暗中显现出来。身材修长矫健，面蒙黑巾，眼带残酷的笑意。
　　王大小姐和花语蹬蹬蹬连退几步，几乎退到萧翊跟前，脸色都有些发白。花语颤抖道：“小……小姐，他的眼神好凶……”
　　萧翊终于站了起来，反手抽出清泓宝剑，横于胸前：“阁下是谁？深夜造访有何指教？那位受伤的朋友没胆下来么？”
　　黑衣人呵呵一笑，“萧公子倒是很清楚，我兄弟是被你的暗器打伤了。他现在很生气，正持着强弓利箭等着暗算你呢。”
　　话一出口，三个女人都不由得一缩脖子，额冒冷汗。不止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也是为他的声音——这黑衣人的声音竟和萧翊一模一样，既低沉又沙哑。
　　花语紧紧贴在王大小姐身上，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姐……今天晚上遇见鬼了吧……”
　　王小姐一样脸色苍白。难道来者竟是那人的孪生兄弟？否则两人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像？但这种情形又怎么可能？！
　　沈缘藏在萧翊的背后，忽然福至心灵，低声说：“公子，这人恐怕会口技，他故意模仿你的声音，用以掩盖自己的身份。”
　　王大小姐二人恍然大悟。萧翊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眼神笑意不变，忽用沈缘稚嫩的声音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临危不乱，见多识广。难怪冷面冷心的寒玉公子萧翊看得上你，竟愿意帮你一把。”
　　他这么高大的男人，竟忽然发出小女孩娇嫩的声音，沈缘淬不及防，立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直冒，苦笑道：“算了，你饶了我吧，求你还是继续用公子的声音吧！”
　　那人笑嘻嘻地接了句：“小美人吩咐，哪敢不从。”居然立刻又切换到萧翊频道了。
　　王大小姐和花语却是大吃一惊，瞪着萧翊像看怪物似的：“你就是萧翊？！你就是那个一年单挑关内一十八位好手从无败绩的寒玉公子萧翊？！天哪！”
　　那可是东川国江湖女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少成名武功盖世智谋无双身世神秘受尽仰慕的寒玉公子啊！她们平日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她居然找到了他！她居然和他闹了一仗！！
　　萧翊没有理会两个鼓噪的女人，虽然她俩明显快晕了的样子。
　　萧翊锐利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黑衣男子。这可不是和那倆女人一样的废物点心，是个硬茬子。虽然自己刚才偷袭成功，真把他和树上的那位制住也着实要废一番功夫。
　　“废话少说，阁下来此到底是想干什么？”
　　黑衣人朗声一笑：“受人之托，来杀你。不过我兄弟二人另有打算。只是在下常听说寒玉公子大名，却总是无缘相见，今日机缘巧合碰上了，就专门过来看看，顺便与你聊聊天。”
　　“……萧某只有杀人剑。”——哪有功夫和你磨叽。
　　“咦，真是令在下失望！萧公子和这两位美人儿可是相谈甚欢，她们还是来找茬的呢，萧公子也没舍得动她俩一根手指头！怎么换成了男子，就要格杀勿论呢？”
　　萧翊无语，沈缘听得满头黑线。什么相谈甚欢？自己这个当事人用显微镜都找不到一点儿影的事儿，这位黑衣人是用怎样剽悍的视线看到的？一千度的近视也不至于扭曲至此吧。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来寻开心的吧？或者是拖延时间？深更半夜的，萧某可不供你消遣！”
　　话一说完，萧翊立刻欺身向前，清泓剑水光潋滟，闪电般疾刺对方的咽喉！
　　“嘿！”那人叫了一声，翻手抽出一柄黑黝黝细长如蛇的软剑，将萧翊的剑尖一卷，侧身避过：“说打就打呀，你这人也忒没风度！”
　　萧翊不理会他的风言风语，一柄清泓剑使得行云流水，点、挑、戳、刺，杀招连绵不绝。黑衣男子虽然武功高强，随机应变，也渐渐支撑不住了，交手三五十招，左臂就被刺破，之后更是险象环生。
　　三个女人怕被搅进战局，都缩在庙里一角，这时倒顾不得往日恩怨了。
　　王大小姐痴迷地盯着萧翊，眼睛狂冒粉红泡泡。花语虽然也惊艳，心里到底还担忧着，喃喃道：“那人说，还有一人在外面树上手持弓箭，这黑灯瞎火的，不会射到我们吧……唉……萧公子不知是否能抵挡。”
　　沈缘抿紧唇不说话。心里乱糟糟的，又担忧又害怕。
　　萧翊救了她一次，又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她一点儿都不希望他出事。可目前形势简直就是天灾人祸凑一块，才半天就生出这么多波折！又全是她无力改变的。
　　“靠！”真是不甘心，小女孩爆了一句粗口。
　　萧翊迎战却是胸有成竹，那个黑衣人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忽然发出短促尖锐的啸声。
　　三个女人掩耳不及，被这刺耳的声音弄得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伴随着尖锐的啸声，一支黑色的弩箭悄无声息从幽暗处闪过，狠狠刺中萧翊肩头！
　　萧翊踉跄后退一步，似乎受伤，黑衣人趁机翻身，软剑如灵蛇般缠了过去，翻手就要斩断萧翊的手腕。
　　“铿！”“铿！”两声之后，本来露出破绽的萧翊忽然抬脚踹中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黑衣人惨叫一声，飞身向后，嘶哑道：“他使诈！身上有护身宝甲！”
　　刺入左肩的弩箭早就掉落地上，萧翊长身玉立，毫发无伤。
　　躲在角落揪心观战的王大小姐立刻拍手叫好，花语也是一脸花痴佩服：“不愧是寒玉公子，当真是随机应变，剑法盖世，智谋无双！”
　　沈缘默默地吁了一口气。
　　之后外面又射了几支冷箭，但萧翊仗着宝甲护身，根本不去躲；若想对准他的头颈，他又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将要害隐在黑衣人后面，竟把那对手当了活体掩护。
　　于是，明里暗里两个绝顶杀手都被萧翊牵制住。现在他们都受了伤，萧翊的攻击又连绵不绝杀招迭出，时间久了，可就当真要栽在这里了。
　　“点子硬，大爷认栽了，扯呼！”
　　黑衣人忽然以攻为守疾刺萧翊三剑，拼着胸口和左臂受伤，硬将萧翊逼退一步，然后洒出漫天暗器，趁机逃离。
　　萧翊的清泓剑在身前舞地密不透风，暗器铿啷啷落下，两支连珠弩箭却咻地射向旁边！
　　“糟了！”
　　杀手嘶哑的声音飘荡在天际：“嘿嘿，寒玉公子，临走前咱兄弟送你一份大礼，你今后就等着飞马牧场的追杀吧！”
　　看着远去的身影权衡了一下，萧翊没有去追分两个方向逃走的刺客，而是飞身回到了破庙中。
　　火堆暗红，木头已经快燃尽。
　　凭借微弱的火光，他目光一扫，却发现在角落的地方里，花语胸前中箭，双目圆睁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而更黑暗的地方，王大小姐煞白着脸，手举着瘦小的沈缘挡在身前！
　　弩箭穿过小女孩的身体，鲜血染湿了破旧的衣衫。
　　这孩子……不久前还在对他微笑，和他轻松地聊天。
　　现在，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即将死亡。
　　一股怒意在萧翊心中蓦然升起。

　　解决陷害的方法

　　王大小姐脸色煞白，看见了萧翊，手一松，沈缘的身体就落了下来。
　　萧翊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沈缘。低头一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曲里拐弯算过去，这孩子竟是被自己连累的。
　　萧翊犹疑一下，将孩子侧放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瓶儿，倒出一粒雪白清香的续命药丸，喂到沈缘嘴里。这药丸入口即化，沈缘无意识地咽了一口，依旧昏迷不醒。
　　萧翊随手点上她周身大穴，一手固定住弩箭，一手运用金刚指力将尾羽折断，然后抱住孩子，捏住从孩子后背露出的箭尖，用力抽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下，萧翊迅速点了伤口四周的穴道，暂令止住血，然后轻轻撕破孩子的衣襟，涂上创伤药，用布条紧紧勒住。
　　期间孩子痛醒又昏过去好几次，萧翊狠下心来视若不见，额头却冒出一层薄汗。
　　王大小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想哭不敢哭，萧翊却根本不看她。
　　“萧公子，我……我好害怕！花语死了，我也差点儿就没命了！那两个刺客究竟是谁，我要找我爹爹和叔叔给我报仇……”
　　“萧公子，我心里好难受……”
　　“花语……花语……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萧公子，咱们赶快离开这儿吧，那两个刺客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
　　……
　　萧翊对王大小姐杂乱无章的哭诉声充耳不闻。
　　等终于处理好沈缘的伤势了，他将她轻轻抱到一边，脱下染血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看着王小姐。
　　王大小姐被那无情的眼神吓得闭上嘴巴，惶惶不安。
　　萧翊忽然问她：“你知道刺客为何要杀你和你的丫鬟吗？”
　　王大小姐一愣，“不……不知道啊。”随即又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萧翊：“我又不认识他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凭什么对我下毒手啊……”
　　萧翊冷冰冰地笑了，在暗红的火光下，那笑容如此诡异秾艳。
　　“他们，是为了陷害我。”
　　“啊？！”
　　“王家庄的人知道你来寻我，你和你的丫鬟却在此死于非命。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刺客的存在，萧某岂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对……”王大小姐呆呆地望着他，似乎有些懂了。
　　“现在你却没有毙命，你说他们会怎么办呢？”
　　“他们……他们还会杀我灭口！”王大小姐睁大了眼睛，惶恐不安。萧翊微笑着看着她。她忽然福至心灵，向前一扑想抓住萧翊的手臂，萧翊顺势一闪躲开了。
　　王大小姐踉跄一下，眼睛里却充满了希望与欢喜，“你……你要保护我！我就是人证啊！只要萧公子你保护我回到王家庄，我就把一切告诉爹爹和叔叔，让那恶人的奸计不能得逞！公子也不用受到陷害了！”
　　居然能和日夜仰慕的寒玉公子交缠在一起，就算是因为这种荒唐的原因，她也觉得心中欢喜。之前的恐惧沮丧一扫而空，王大小姐忽然觉得上天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贴身丫鬟花语死于非命很可惜，但是自己以后会给她报仇的。
　　花语花语，虽然是本小姐拉你来的，害你丧命。但你一个小小丫鬟娇生惯养多年，也算够本了。你福薄命薄，死于非命，要恨就恨那两个坏蛋刺客吧，午夜梦回，不要再回来找小姐我。
　　抛去心中隐隐的愧疚，王大小姐娇美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红晕。现在最重要也最欣慰的，是能被寒玉公子悉心呵护。
　　萧翊微微一笑。右手成爪抬起，暗运内力，之前落在庙门处的弩箭悄无声息飞入手中。他忽然举箭刺入王大小姐的心口！
　　“呃！！”
　　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很快染湿锦缎衣裙。王小姐双目圆睁，不可置信。
　　她颤抖的双手握住萧翊执箭的拳头，眼角流出痛苦的清泪，“为……为什么呀……萧……萧……为什么……杀……杀我？”
　　濒死之际，她才发现这个容貌秾丽的寒玉公子，眼神是多么冰寒冷漠。
　　“你们都只忘了一点，之前萧某一直都戴着垂纱斗笠。”
　　这嘶哑的声音，是王大小姐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
　　面无表情扔开死不瞑目的女尸，任她委顿在冰冷地下。萧翊沉着地收拾环境。那两个刺客做事很周全细密，系在庙宇侧门后面的马儿早已经被射死。逃走的二人定会赶向王家庄透露消息，王家庄的人很快就会前来，自己需要抓紧时间离开此地。
　　在江湖上厮混几年，生死早已经看淡，仇杀陷害也是平常事，都已经不能轻易使他动容。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无论那两个刺客如何造谣生事，自己始终未在外人面前露容便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可以咬死牙关不认，也可以说这个戴着斗笠的自己是别人冒充的，甚至可以拉人证证明自己此刻身在别处。装无辜说谎扯皮谁不会呢？又不是食古不化的正人君子只能一脸悲愤地乖乖等死。
　　王大小姐最大的错误就是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儿了，以为哪里都是飞马牧场王家庄，谁都会着意捧着她。乐观地以为萧翊一定会保护她。却不知道，自己自私傲慢的性子早已经惹恼了寒玉公子，又因为沈缘重伤这件事儿做导火索，终于成为萧翊手下亡魂。
　　将一切可疑的痕迹清除干净，萧翊未戴斗笠，而是换了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背好行囊，抱起重伤昏迷的沈缘走出破庙。
　　要找到那两个刺客，还要找到指使他俩的人。可疑的人并不多，萧翊心中早已有数。不过是往日败于他手的成名剑客，亦或是害怕被他挑战的成名剑客。朝堂上的人使绊子不太可能，镇北侯府的背景他隐藏地极好，而且他只是侯爷的义子，朝廷争斗也蔓延不到他的身上。
　　赵轩，东川北境首富。剑法精奇，为人称道，是江湖数得上的好手。自己与他有约，十日后云山一战，所以才赶往关外来。对自己的行踪最为清楚的应该是他，最有理由，最有财力雇佣绝顶杀手的也是他。
　　凭那两个刺客的武功，价值定然不菲。只是排行越靠前的刺客，除了武功高，还要嘴严信誉好。这两名专业高端刺客显然怀有异心，虽然小小陷害了自己一把，却在战斗中没有以死相博，且之前就说另有打算。不知中间还掺杂着多少波涛汹涌的暗情诡谲。
　　萧翊倒不怕前方凶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而已。只是之前，要先把受伤的小孩托付给可靠的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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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萧翊躲过不下十次的追杀，终于甩掉跟踪者，于深夜悄悄造访位于虓谷关内清平城中的毫不起眼的甘家药铺后宅。
　　会客的小花厅里，一灯如豆。
　　甘宸云细细地给小孩诊了脉，又拨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苦笑不已。
　　萧翊淡淡道：“你当日欠我一命，救活了她，咱们就两清。”
　　“这孩子受伤太重，拖延也太久了，又一直没能静养……”甘宸云叹了一口气，“我尽力而为吧。”
　　萧翊微垂眼帘，薄唇紧抿。
　　甘宸云看着他的表情，不禁产生了好奇：“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吗？难得见你这么好心。”
　　萧翊冷硬道：“与你无关。”
　　“……”
　　“萧公子，你对我们公子太无礼了！”一个瓮声瓮气大的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甘宸云的贴身仆从，身高九尺黑铁塔般的壮汉，名为阿泰。他现在很不满，怒视着萧翊。
　　萧翊个子是很高的，和阿泰相比，却矮了一头。他却丝毫不惧，冷笑道：“阿泰，你要和萧某比划一下么？”
　　“萧公子，别以为阿泰输了就会怕你。你敢对公子无礼，阿泰就饶不了你！”
　　眼看两人摩拳擦掌就要干架，甘宸云连忙打圆场。他腿有残疾，行动不便，身体病弱不会武功，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止住了火花四溅的二人，那两个人还是怒目相视。
　　甘宸云赶紧转移话题道：“治好了这个小姑娘以后呢？你一向行踪不定，我该把她送到哪里去，或者你什么时候过来接她？”
　　“不用还给我了，若治好了，就放在你这里养着吧。她不会武功，跟着我是个累赘。倘若事情都了结了，我又有时间，也许会过来看看她。”
　　“这……”
　　“你先别不乐意。这丫头很聪明，又勤快，也懂事。以后跟着你做丫鬟，照顾你肯定比粗手笨脚的阿泰强。”
　　“你！……”
　　抢在即将发怒的阿泰前面，甘宸云苦笑道：“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了这话，萧翊起身，拱手道：“事情既然已经交代完了，萧某还有琐事要处理。甘兄，后会有期！”
　　“宸云祝萧兄事事顺遂，马到成功！”

　　新生活

　　昭平二十三年的夏天，东川江湖出了好几件大事。先是飞马牧场王家庄的大小姐在荒郊破庙离奇死亡，接着曾与寒玉公子约战的北境首富赵轩被人刺死，凶手皆指向寒玉公子萧翊。但不多久又被知名人士爆出，其实是赵轩怕输给萧翊，先雇凶刺杀萧翊；还有细心人发现，赵家兵器库里有和刺死王大小姐及其丫鬟的弩箭一模一样的箭支。后来又有人说其实被刺杀的萧翊并不是真的萧翊，只是一个身形相似头戴斗笠的神秘高手，好几个人可以证明寒玉公子当时正在别处喝花酒。最后甚至有人说赵轩是被王家庄少庄主王翰云杀死的，因为王家庄想谋夺赵家的产业……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真相扑朔迷离，内情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