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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第4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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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刚要脱口而出,其余就可们们,则齐声发出嘘声,然后指了指廊柱上挂的一块黑旗木牌,只见上面刻着四个楷书小字,“莫谈国事”!

    酒客看到这四个字后,立即心领神会,发出了会心的一笑,端起桌上酒盅,仰脖一饮而尽。

    这几日郑三俊忙昏了头,李信曾召集几位南京政事堂的重臣议事,一件公务被正式提上议程。那就是归并机构,精简官吏。大概方针议定了以后,具体的实施政策则完全靠政事堂了。

    这件了不得的大事自然由郑三俊抓总负责,朱运才与姜曰广从旁协助配合。

    这一日政事堂中只剩下郑三俊与姜曰广二人,姜曰广见左右武人便神秘兮兮道:“归并衙门,精简官吏,这一下得多少人仕途无望,甚至连吃饭都苦难了。”

    事实上南京的穷官不少,他们平日只能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银子养家糊口,逮着好机会说不定还能贪上一笔银子改善生活。而镇虏侯的一纸政令下达,这些人的饭碗将悉数被打碎。

    “镇虏侯此举看似精简人员,励精图治,可却换来了怨声载道,只怕得不偿失。”

    郑三俊听后冷笑一声,反问道:“姜兄难道只认为镇虏侯是要省下那几两银子?”

    姜曰广不解,“难道不是吗?”

    “姜兄糊涂!”

    郑三俊忽然压低了声音,示意姜曰广靠近,“除了精简人员归并机构以外,咱们这次最大的改动其实是在暗处,那就是事权啊!”

    “事权?”

    “正是!你想想,南京这一套机构叠床架屋,虽然大而全,却都是对北京各部的补充,尤其是地方省份,很多衙门并非是对南京部院负责,这次南北交通断绝以后,如果不将这些事权统一到南京各部院来,那些地方省份不是成了两不管吗?”

    郑三俊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咙又继续说道:“镇虏侯虽然句句不提事权统一,但件件事都落实到事权上。”

    “难道地方上就一定会买镇虏侯的帐?毕竟那些地方不是南京。”

    “怎么不会?以前或许未必买账,而现在则一定买账。别忘了,三卫军可是刚刚平定了淮王之乱与郑芝龙作乱啊!其幅员涉及江西、湖广、浙江、福建、甚至两广,哪一个身份还没有镇虏侯的影响力?”

    其实还有一点郑三俊没明说,地方省份上遭灾严重的地方,连地方官都是镇虏侯任命的,这些人的命运与李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么会不买李信的帐呢?

    姜曰广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李信怎么就能把整个江南悉数掌控在手中呢?而朝廷就没想着派人打通南北交通吗?哪怕是海路也好啊。不过很可惜,朝廷已经禁海多年,虽然沿海商旅不断,可这官船毕竟是离了内陆就没了底气和技术。

    与此同时,姜曰广也暗下决心,以后若非有明确事实,只能跟着镇虏侯一条道走到黑了。

    事实上,姜曰广很快就乐此不疲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从接了归并衙门,精简官吏的差事之后,他已经从一个做冷板凳的官员,一跃而变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进重臣。

    比之以往的门庭冷落,无人理睬,每每想起来都不胜唏嘘感概。于是,自此以后对李信带来的新事物也彻底打开心扉,统统接受,甚至有时还主动去探究。

    比如这一日,姜曰广打开了刚刚买来的《公报》,赫然发现其上有一篇为王安石翻案的文章。

    对此,姜曰广现实嗤笑了几声,将报纸狠狠的扔在桌子上,可片刻之后他又耐不住心头瘙痒,将那报纸捡了起来,王安石那些“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言论实在是害国之源,这等奸臣罪名昭彰,他想看看这些只知道动笔头子的人是怎么把黑的描成白的。

    以往,姜曰广一直以为政务处置十分容易,无非是一颗公心放左边,一颗忠心放右边。可这月余的公事处置下来以后,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以,现在若有人跳出来对他的工作毫无根据的大加指摘,他就敢和这个人翻脸,好好的争上一争。

    这一刻,姜曰广倒忘了,从前的他不也全凭着一杆笔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新法非坏法,坏法者实为人也。姜曰广喷着鼻息,这种陈词滥调他也不是没见过,无非是将新法败坏归咎于党争,难道新党就没搞党争吗?从吕惠卿到蔡京哪一个不是奸臣传里留名的?

    不过看到一半时,姜曰广的脑门上已经是冷汗直流。因为,这篇文章的作者并未将坏法归咎于党争,而是身为上位者的摇摆不定。

    “世无党争,实乃时势诱之……”

    这哪里是在说时势诱之,分明是在指摘坏法的过错在皇帝身上啊。

    姜曰广闭上眼睛,细细思量也有些道理,比如神宗、高台后、哲宗,他们三个人都对党争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难道还能说……

    一念及此,姜曰广忽然顿住了,就算他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公报》肯于刊发这篇文章,其根本用意是什么?

    思来想去,一个疯狂而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姜曰广将报纸放下,平稳了一下心神后,这才匆匆赶往政事堂,处置公务。正巧只有郑三俊一人在堂中办公,他便蹑手轻脚的过来,神秘兮兮问道:“部堂可曾看了今日的《公报》?”

    郑三俊平静的点点头,手中毛笔仍在飞速的如游龙飞蛇,似乎并无任何可称奇之处。

    姜曰广以为他会意错了,便直言是涉及王安石那篇文章。郑三俊再次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了。

    “难道部堂就没发现什么么?”

    直到这时,郑三俊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副失魂落魄的姜曰广,平静的说道:“老夫送给姜兄一句话,不该咱们理会的事情,就少去沾染。”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多埋头做事,少抬头说话。”

    阳春三月,卢象升派海船到南京,要求李信配合对革左五营的最终攻势。

    本来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发动最后一击的,但是李自成部似乎意识到了革左五营的失败将会使他们唇亡齿寒,于是对山东多个府县发动了攻势,卢象升经过了在整整两个月的反击,才在山西出兵的配合下一举打退了李自成的进攻。

第八百七十二章 如何选择

    三月初九,南京兵部清理转年以来积累拖延的公文,堂官们忽然就发现了一封来自闽浙两地交界的公文,而这封公文又很快的放在了南京兵部尚书的案头。署理南京兵部尚书解学龙捏着手中的公文眉头紧拧,他不敢耽搁来到政事堂找郑三俊商量。如今的南京官场经过“衙门归并,精简官吏”之后,格局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

    南京政事堂再不是摆设,而是仿照京师的内阁总领江南各省政务处置,各部院的尚书、长官同坐一堂,并推举一人为诸重臣之首。而现在的政事堂之首正是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

    “阁老看看这封公文。”

    自打改制之后,政事堂内诸位重臣之间连敬称都不自觉的转换了,都比照着北京的内阁,互相称一声阁老。南京各部院的尚书长官,虽然品级很高,但却是远离政治中心的养老闲官,心理上自是别有一番失落与不得志。所谓之权日重也是近几年天下形势败坏之后的事,而就是这一声阁老极大的满足填补了他们的缺憾。

    权名日隆的郑三俊近月以来处置的大小事务五一不干脆利落,深得几位政事堂重臣的交口称赞。这也是解学龙在收到这份公文以后,第一个想起找郑三俊商量的原因之一。

    “哦?如果不是石帆兄这封公文,史宪之只怕都被南京遗忘了。”

    解学龙的脸上露出了几许尴尬,“唉,政务荒疏,学龙惭愧,惭愧!”

    “石帆兄何来惭愧之说?这都是在高宏图任上积欠下的公务,如果不是石帆兄署理南京兵部,只怕这封公文还被仍在架子上吃灰呢。”

    “阁老说的极是,不知,不知是否照常处置?”

    其实解学龙所说的照常处置那就是应公文所请,他结巴了一下,是因为料到郑三俊一定不会答应。果然,“这都是正月间的公文了,照常处置肯定是不行了。”

    “还请阁老示下!”

    解学龙的姿态很低,虽然他在大明朝官场上的资历并不比郑三俊低,但性格谨慎小心使然,从不曾露出半分骄狂之态。

    “现在的江南战事已经结束,史宪之的监军之责也已经结束了,他还留在闽浙作甚?白白靡费军粮。”顿了一下之后,郑三俊又轻描淡写的说:“召回南京就是!”

    沉吟了一下,解学龙迟疑道:“史宪之此前是奉了圣命监军,只怕,只怕南京召回,与礼法不合。”

    郑三俊拍了一下脑袋,做恍然状。

    “石帆兄提醒的是,以南京政事堂的名义召回的确不合适,不过可以换个方式,就说,就说迎他凯旋,回南京!”

    最后三个字郑三俊故意加重了声调,语气不容置疑。

    解学龙点头表示认同,不过他心里却叹了口气,郑三俊这是就差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了,恐怕就算史可法硬撑着不回来,他也能通知各地断了史可法部的军粮,将他生生逼回来。

    于此同时,三卫军内部也正面临着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大抉择。

    卢象升前几日派来的海船带来了大量的信息。其一,当今皇帝朱由检似乎转了性子,对昔日里百般看不入眼的卢象升大加重用,不但追封了他的父祖三代,还一举晋升其为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总督河南、湖广、四川,江南各省军务,全权负责剿灭流寇。

    虽然朝廷对杨嗣昌的处置并没有定论,但从卢象升的任命上判断,当今皇帝已经彻底的抛弃了这位曾经权重一时的阁老总督。

    米琰逐条分析了卢象升大获重用的前前后后,又不禁渭然一叹:“卢宫保深获皇帝重要,却不知是福是祸。”

    在坐诸位也都是一阵感叹,言及卢象升掌权后,肃清中原六贼的日子只怕不远了,不过每个人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反而都少有的凝重了起来。

    一阵轻笑打破了厅中凝重的空气,众人目光纷纷投向了身边的发笑之人,竟然是一直极为低调的李达。

    “元长兄可是说不知卢宫保是福是祸?”

    米琰在一众迷惑的目光中点点头。

    众人似乎若有所思,刚刚从江西返回南京的程铭九忍不住问道:“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元长兄以为卢宫保的能力不足以扫平流贼?”

    米琰看了一眼李达,李达则心领神会的说道:“当今皇帝陛下刻薄寡恩,喜怒无常,又没有担当,纵观但凡被重用之人,又有几个得了善终的?想来其中滋味镇虏侯一定有切身体会。”

    李达的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李信。

    李信尴尬的笑笑,李达说的或许不差,他虽然承蒙朱由检的重用简拔,但是也一样承受了他的猜忌和拆台,如果不是自己并非当世深受儒家礼教影响的纯臣,只怕下场也不会好了。

    正如正月以来到现在于江南各省做的“改制”不正是自保的手段之一吗?如果不为自己筹谋一些保险的话,只怕一旦恢复了南北交通,自己又凭什么自保?

    只要皇帝一张二指宽的条子,自己就能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而事实上,在去年南北交通断绝之际,朱由检就已经打算动手了,只不过是革左五营与黄梅贼挟持淮王造反的两件大事,帮了自己的大忙。这才使得三卫军从极为险恶的境遇中得以脱身。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只说咱们出不不兵。俺建议不出兵……”

    陆九对众人的东拉西扯明显赶到不耐烦,他自去岁深受重伤以后,脾气越来越急躁了,就算伤愈以后也未见好转。不过,此刻他还是对自己的情绪加以克制了,没有说出他的深入想法。

    那就是,他们不但不能出兵与卢象升合击革左五营,反而应该对已经呈现明显颓势的革左五营在暗中予以支持,绝对不能让卢象升所部兵马越过淮河南下半步。

    不过他不说,不等于别人不说。

    “咱们不能出兵,凭什么给别人做嫁衣裳?”

    说这话的是新军指挥使郑元杰,由于不论新军老军,人马都日益增多,以营为基本单位显然已经不合适了。所以,便以五营以上为一个指挥,其间并不设置上限。

    李信并非没考虑过后世的军师旅团营这种编制方法,但那是基于线膛后装枪普及应用以后,散兵战术成为主流以后的前提下形成的一种编制。而现在的三卫军,还在向燧发枪的线阵步兵过度。

    战术上追求的是密集横队,宽大战线,这种每营一个方阵,多个方阵可以组成一条宽大战线,便是一个指挥的编制方法,显然要更加实用。

    郑元杰是应天府本地人,父祖辈世代务农,加入新军以后家中不但分到了土地,身份地位也与从前天差地别。他自然不愿意有人威胁到三卫军在江南的地位,否则他所得到的一切也将随之不保。

    所以,比之三卫军老营一众军官的老成持重,反而是新军的指挥们情绪激动,言辞激烈。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看的明白三卫军是因何在南京,以至于在江南成事。

    自然是,南北交通的断绝。

    李信并不急于表态,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米琰。米琰立刻就感受到了李信征询的目光。

    “以米琰之见,三卫军必须提兵北上。”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有几个新军的指挥使甚至直接指责米琰在出馊主意。顷刻间,整个厅中吵得乌烟瘴气,李信只安坐不语,任凭众人各抒己见。

    后来还是陆九看不下去了,狠狠一拍面前桌案,“吵吵吵,吵个什么吵?吵就能吵出对策吗?”

    陆九是三卫军中仅次于李信的人物,虽然近年来风头远不如急速蹿升的米琰,但是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厅中霎时之间静的甚至呼吸可闻。

    “元长兄说的极是,咱们不但要出兵,还要大张旗鼓的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出兵了!”

    这时,程铭九似乎听出了李达的言外之意。

    “先生的意思是,虚张声势?”

    李达点点头,程铭九的用词虽然不当,但也正是此理。

    “敢问诸位,卢象升的钦命差遣是什么?”

    立刻便有人道:“自然是总督……”

    “就是啊,江南各省军务亦要听凭卢象升处置决断,如果三卫军拒绝出兵,无大义名份。”随即,李达话锋一转,继续侃侃道:“三卫军以往之所以能无往不利,那是因为占了大义名分。如果今日不出兵,岂非将私心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镇虏侯打算据江南自立?”

    这话说的太过赤。裸。裸,以至于李达话音未落,厅中顿时又议论声起。

    尽管人人口中都不说,可又有谁不是在心中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会议一直进行到最后散场,李信也没有表态,三卫军究竟是否出兵。而这次会议以后,三卫军中不论老营与新军都人心浮躁起来。更有甚者,联名进言请求李信不要听信谗言,保住眼下大好的基业才是根本。

第八百七十三章 初次试探

    与三卫军内部的争论不同,南京城内百官则相对平稳的多,再没有以往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人心浮动的迹象。而卢象升派来的使者也在南京城中屡屡碰壁。原来,使者此番南来的任务不仅仅是要求李信配合出兵,更是要筹措一批粮草,想借助江南海商之力,运往山东。

    户部尚书郑三俊干脆玩起了失踪,借口感染风寒,不便见客,一连将那使者晾了数日。兵部尚书解学龙倒是被他堵在了兵部大堂中,但也是语焉不详,表示南京的粮食,他还说不上话。

    使者纳闷,用兵之粮向来由兵部统筹调拨,解学龙身为南京兵部尚书,虽然职权与北京兵部尚书难以同日而语,但若说自己一点发言权都没有,那就让人不可理解了。

    十里秦淮河畔,一名四五位锦衣游客倚栏而望,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叹道:“江南繁华一如太平年景,如果不是亲临其境,谁又能想到,一江之隔的北方已经千里无人烟。”

    “宝摩兄兄何来如许多感慨,都说江南的风能把人都吹的软了,难不成果如其言?”

    另一个身形稍胖的中年人则打趣道。

    “不过是有感而发,如果满天下都是这吴侬软风,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就算把骨头都吹软了又有何妨?”

    “宝摩兄此话,弟不敢苟同,难道,假若让那李逆或是鞑子做了江山,这江南一如往日繁华,难道还能认贼作父?”

    两个人的谈话陡然间变得火药味十足,倒是那个被称为宝摩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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