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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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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俺可亲眼看他填写的东西了,那措大叫甚来着,对对对,叫米琰,父母双亡,家住清真寺外,那清真寺外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当真?小弟可亲眼所见,巡察大人看都不看便在那措大的封钉资料上盖了咱提刑按察使司的大印呢!”

    “唉!也是好命,不知如何巴结上了吕公子,稳稳的一千两白银到手……”

    曾诚脑中翻江倒海,他已经从两个皂隶的口中确信无疑,刚刚在院中所见的就是他的表弟米琰,看来这厮真真是结交了城中权贵……

    吕惠中与米琰一见如故,非拉着他去城中刚刚恢复营业的聚贤楼去一醉方休,米琰囊中羞涩,今日又多仰仗了这位新结实的兄台正式成为按察使司的官募陪审,怎好又让他在花钱吃酒。

    米琰踌躇了半晌,请吕惠中稍等片刻,便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处,过了一阵又颠颠的跑了回来,手中却已经多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重。

    吕惠中颇感惊讶,问他银子来历,米琰却只是笑笑不语。于是,刚刚结识的两个年轻人把臂并肩去了聚贤楼,当真把盏言欢,一醉方休。两**有相见恨晚之意,酒酣饭饱之下,又约定了日期再同游言欢。

    等回到破败的家里时已经时近半夜,破败的木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昏昏沉沉的米琰抬脚踏了进来,便好似如天上又一脚踏回了地狱,直觉恍若隔世,日间的离奇经历竟似做梦一般。

    米琰抬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正好掐在白天的受伤之处,疼的他痛叫一声。岂料却又传来一阵惊呼,一个人影似乎站立不稳滑倒在地。米琰酒壮胆气,丝毫没觉得害怕,上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表哥曾诚!

    太原外城城南总兵府邸,李信仍旧在挑灯夜战,处理不完的公文在案头堆积如山,他拿起按察使司衙门于晚间送来的第二批陪审名单,一一翻看。

    他早就发现吕四臻在甄选陪审时还是私自提高了门槛,民籍之中所选的都是读书之人,至于农民一类身份比较低贱的则一概不在其中,这也很好理解,如果官署大堂里弄了些目不识丁之人来断案,那些老爷们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等斯文扫地的骇人之事。

    此番名单与第一批名单也差不多,甄选之人均是非富即贵。突然,李信的目光停住了,他发现了一点不同之处,一个叫米琰的童生,此人出身既不富,也不贵!

    注:措大指贫寒失意的读书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相见恨晚

    提刑按察使司的绿袍官员负责今日的甄选工作,听吕惠中所言俭事大人让他们一切按照规矩来,其中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如果俭事大人不同意此事,又何必让他来传此话,便觉心领神会。

    至于填选基本信息后的甄选工作不过就是走一走过场,前几日甄选由于过于严苛,而且俭事大人并没有放开所有民籍人选,又私自加了一道条件,参与甄选之人必须经过开蒙,识文断字,结果几日下来,竟然连十人都没选出来。这才决定放宽某些细则,同时又开出了赏格,参与陪审之人只要入选最终的三十三人,便有每人一千两白银的赏金。

    新条件更改出台之后,参与甄选陪审资格的人竟然络绎不绝起来,城中凡是识文断字的人几乎都来积极响应报名,这可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人忙坏了。偏偏早间俭事大人接到报告,城西煤矿又出现了九死十一伤的恶行案件,又匆匆领着人出了太原城。于是甄选工作便一力由绿袍官员做主,书办将一页页写满字的文书整理好又封钉成册,交给已经重新坐回正堂的绿袍官员。绿袍官员则看看也不看,拿起笔来在其上写下大大的及格两字,又盖上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大印。

    吕惠中亦依样与米琰一般,填写资料回答问题。到最后,绿袍官员亦是写上及格二字,同样也盖了大印。然后,绿袍官员又下了堂来,亲自将吕惠中和米琰二人送出大堂,又送到院门口才返身回去。

    见到绿袍官员出了大堂,院子里等候甄选的候选人纷纷行礼问安,米琰头一次在诸多读书人的行礼中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虽然他心知肚明这些人行礼不过是冲着陪他们一同走出来的绿袍官员,此情此景却强烈着刺激着米琰激烈翻腾的胸膛。

    出门时,米琰又瞧了一眼院中众人,突然觉得一名锦衣公子十分眼熟,便多看了两眼,谁知那锦衣公子正好也转头过来,两人目光正撞在一起。

    竟然是倩兮的一母同胞兄弟,曾诚!

    同时,曾诚也认出了刚才与绿袍官员一同出来的米琰,他似乎难以置信般的揉了揉眼,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惊得嘴巴大张,竟久久没有合上。

    吕惠中发觉米琰望着院子出神,便叫了米琰一声。

    “元长兄,元长兄?”

    “哦?”

    米琰才发觉自己失神,连忙道罪,随着吕惠中比肩而去。

    人群中的曾诚开始不淡定了,胸中翻江倒海。对于表弟米琰的身世他再了解不过,其父当年也是太原府出了名的年轻才俊,十几岁便中秀才,二十出头又中了举人,府里的学政,教谕都极为看好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米父的前途在世人看来不可限量,便得中状元也未必是难事。

    因此,曾诚的祖父才将自家的宝贝千金嫁与了米父,虽然此时的米家仍旧贫寒,但米父前途一片光明,嫁女之举便是一出胜算极为大的赌注。岂料,米父娶妻之后,却交了霉运,就在大考之前数月,米父的母亲病重身亡,米父是大孝子,便毅然放弃了大考,准备守孝期满整三年之后再重新参考。岂料三年之后母丧刚过,其父又病故,米父只好再次守孝三年。

    一晃整整六年过去,米父也由少年才子蹉跎过了而立中年。六年的守孝并没有磨光米父的锐气,他意气风发的准备在这一年入京赴试,岂料天又不遂人愿,竟在临近启程之时,一场大病卧床不起,直到入了秋才下得地来。于是又蹉跎了三年,距离第一次整整九年过去,米父终于经受不住打击,竟然失了心智。

    好在米父之妻,也就是曾诚的姨母知书贤惠,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就算娘家对夫君的态度由最初的热络转为后来的冷淡,甚至厌恶,也一直随侍左右。

    终于在米妻的精心照料下,米父逐渐恢复了正常,又开始准备赴京赶考。日子蒸蒸日上,同时米妻也终于有了身孕,后来产下一子便是米琰。可怜的是,米妻还未来的及看自己的儿子一眼,便由于产后血崩而亡。

    米妻难产死后,曾家更是与米家断了联系。不但如此,就连米父的几个兄弟都觉得他是不祥之人,克死父母,如今又克死了自己的发妻,便也逐渐与之疏远。

    米父经受刺激一蹶不振,日子便也越过越差,堂堂举人老爷最后沦落到只能为乡里孩子教授课业,才能勉强糊口的地步。米琰就是在这种苦痛与潦倒中度过了悲惨的童年与少年。但是,到了米琰十六岁那年,太原府爆发瘟疫,米父体弱不幸染病身亡,自此无依无靠的米琰生活更加困顿,不得不已以变卖祖业维持生计。

    后来,在米父同窗的怜悯与帮助之下,米琰被安排进了县学,就此与曾诚成为同窗。但是,米琰是如何认识了妹妹又与她私定终身这一节,曾诚就不甚了了。反正,这厮正日间死缠烂打,可将他烦透了,今日终于被逮到,狠狠揍了一顿,才算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曾诚指着已经消失在院门外的吕惠中背影,问身边之人:“兄台可知巡察大人刚刚礼送出来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那人立即一脸鄙视的看着曾诚,“此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可是提刑按察俭事吕大人的大公子!”

    曾诚直觉脑中嗡的一声,犹自不信的道:“真的?”

    “巡察大人亲自礼送出来,还能假的了?”

    曾诚觉得脑中思路有些混乱。

    “那,那与吕大公子同行之人,可识得?”

    那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摇摇头道:“从未见过,不过能与吕大公子比肩而行,又称兄道弟,想来也不是不简单的人物……”

    至于那人后来又啰嗦了些甚,曾诚已经听不进去,直觉匪夷所思,又觉担惊受怕。

    匪夷所思的是米琰与吕大公子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称兄道弟?担惊受怕的是米琰既然识得吕大公子,又与其称兄道弟,而今天自己刚刚又让家丁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万一这厮借了吕大公子的力来寻仇……

    忽然,曾诚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原来已经轮到他甄选了。

    曾诚随着皂隶进了大堂,浑浑噩噩按照要求附上由官署具名的个人资料,心里所想的却全都是米琰与吕大公子……在填写问题答案之时,他突然听到几个皂隶在小声议论。

    “哎,知道今日陪吕公子来的那穷措大是甚来历?”

    “甚的措大!与吕公子相交的非富即贵……”

    “嘿,俺可亲眼看他填写的东西了,那措大叫甚来着,对对对,叫米琰,父母双亡,家住清真寺外,那清真寺外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当真?为甚巡察大人看都不看,便在那措大的封钉资料上盖了咱提刑按察使司的大印?”

    “唉!也是好命,不知如何巴结上了吕公子,稳稳的一千两白银到手……”

    曾诚脑中翻江倒海,他已经从两个皂隶的口中确信无疑,刚刚在院中所见的就是他的表弟米琰,看来这厮真真是结交了城中权贵……

    吕惠中与米琰一见如故,非拉着他去城中刚刚恢复营业的聚贤楼一醉方休,米琰囊中羞涩,今日又多仰仗了这位新结实的兄台,才能正式成为按察使司的官募陪审,怎好又让他在花钱吃酒。

    米琰踌躇了半晌,请吕惠中稍等片刻,便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处,过了一阵又颠颠的跑了回来,手中却已经多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重。

    吕惠中颇感惊讶,问他银子来历,米琰却只是笑笑不语。于是,刚刚结识的两个年轻人把臂并肩去了聚贤楼,当真把盏言欢,一醉方休。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酒酣饭饱之下,又约定了日期再同游言欢。

    等回到家里已经时近半夜,破败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昏昏沉沉的米琰抬脚踏了进来,便好似如天上又一脚踏回了地狱,直觉恍若隔世,日间的离奇经历竟如做梦一般。

    米琰抬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正好掐在白天的受伤之处,疼的他痛叫一声。岂料却又传来一阵惊呼,一个人影似乎站立不稳滑倒在地。米琰酒壮胆气,没觉丝毫害怕,上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表哥曾诚!

    太原外城城南总兵府邸,李信仍旧在挑灯夜战,处理不完的公文在案头堆积如山,他拿起按察使司衙门于晚间送来的第二批陪审名单,一一翻看。

    他早就发现吕四臻在甄选陪审时还是私自提高了门槛,民籍之中所选的都是读书之人,至于农民一类身份比较低贱的则一概不在其中,这也很好理解,如果官署大堂里弄了些目不识丁之人来断案,那些老爷们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等斯文扫地的骇人之事。

    此番名单与第一批名单也差不多,甄选之人均是非富即贵。突然,李信的目光停住了,他发现了一点不同之处,一个叫米琰的童生,此人出身既不富,也不贵!

    注:措大指贫寒失意的读书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木已成舟

    米琰出现在陪审名单中,就像一只羊出现在牛群中一般,李信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吕四臻如此做的用意。他十分清楚,吕四臻其人钻营世故,又在忻州时与自己有所交恶,而如今他的态度则象从未发生过不愉快,不但尽心尽力为其跑前跑后,还将一应事体做的有板有眼,井井有条。

    还是那句话,事情反常必要妖孽之处,他如此有悖常理与自己配合,也必然是存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但不论吕四臻打着何等如意算盘,如此一番配合却正中了李信的下怀。他和田复珍都不方便出面阻止陪审审案事宜,那么在这太原城中最合适的人选也就非吕四臻莫属。

    翻到最后一页,李信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确认,确系吕四臻的儿子吕惠中无疑,如何吕四臻竟让自己的儿子涉身其中?如此一来,吕四臻想借机搞任何事情都要顾虑自己儿子的存在,如此岂不是画蛇添足?难道此前对吕四臻的种种猜想假设都不成立?他的的确确是一心为公,或者是真在替他李信卖力办事?

    李信竟越想越糊涂,纠结了半晌,便忽的笑出声来,吕四臻这等不按套路出牌,还真让他难住了,还是先以不变应万变为上。但是,该做的准备工作一样都不能少。

    很快,陆九被亲兵叫了过来。

    “十三哥这么晚了唤陆九何事?”

    李信也不回答,而是直接将米琰和吕惠中的两册资料文件在在桌案上推到了陆九的一侧。

    “你看看!”

    陆九莫名其妙的拿起桌上两册文件,大致翻了两遍,亦是半晌没有答案。

    “如何?吕四臻选出这两个人来,你说说是何用意?”

    “嗯!如此不按常理行事,实在匪夷所思,米琰不过只是其中的异类,而吕惠中身为吕四臻的长子,涉身其中就不怕为自身带来麻烦吗?”

    “是啊,我也在怀疑吕四臻的用意,先静观其变,先将这些人的底细都查一遍,看看他们都与哪些人有瓜葛!”

    陆九当即领命出去,不过执行李信的命令时,他却更加彻底。是时候让新近组建的内卫牛刀小试了,立即派出干员监视米琰与吕惠中二人,将他们在陪审之前所见过的人和做过的事必须都详细记录,以备事后分析。

    而此时此刻,米琰却在苦恼于表哥曾诚的纠缠。

    “米……表弟,今儿受的伤且还好吧?”

    曾诚向来都是直呼米琰起名,对其一直也都是极尽折辱之能事,而这一回却转了性子叫上了表弟,让米琰大为奇怪。想开口撵他走,谁知他却破天荒的献上殷勤。

    “表……弟,这是表哥连夜配的跌打药,还是快些抹上,可不要将伤处隔夜,会发作的利害!”

    曾诚除了叫米琰一声表弟以外,说起其他话来倒是头头是道。不过,这更让米琰困惑了,何以自家这表哥曾诚如此前倨后恭?若说是因正式成为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募陪审,便值得如此巴结也未免太过夸张了。

    但是,曾诚如此“关怀备至”反倒让米琰不好意思将准备的逐客之言说出口了,可他又的确不想将这个一向与自己不睦的表哥让进屋中去,借着酒劲便对其不理不睬,两个人竟在黑灯瞎火的院子里对着发起愣来。

    黑暗中,曾诚的表情不自然起来,从来还没有谁敢给自己脸色看,如今自己折节下交,一向对自己唯唯诺诺的米琰这回竟然也硬起起来,是给脸不要脸吗?但一想到吕惠中,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又换上了笑模样。

    “今日在按察使司衙门见到表弟,表弟也去甄选那陪审了?”

    米琰约略恍然,原来他是为了这件事来。

    “巡察大人如何说?通过还是没通过?”

    米琰看着黑暗中面色阴晴不定的曾诚,缓缓点头道:“自是过了甄选,巡察大人亲自加盖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印!”

    没想到竟然真的即时通过了甄选,与那两个皂隶所言一般不二,曾诚听在耳中,心里却五味杂成,一向在米琰面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使得他从胸腔到嘴里都泛着不甘的苦涩。

    但是他想了解的事情还没有得到答案,是以强忍着性子,继续套话。

    “恭喜表弟,贺喜表弟,如此一来当可解表弟燃眉之急,通过了那官募陪审的甄选,一千两白银当不是小数目!”

    一千两白银!米琰倒吸一口凉气,自始自终他都不知道入了这官募陪审还有千两白银的赏格!但随即又以怀疑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表哥,如果真有千两白银的赏格子安兄为何只字不提?

    “莫要诳我,说罢,深夜来我家有何事?”

    曾诚被问的脸上忽红胡白,便将右手举起,将提着的药袋子晃了晃。

    “这不是给表弟送药来了么!对了,今日和表弟并肩而行的不知是哪家公子,表哥瞅着眼生呢?”

    米琰觉得曾诚的思维有点跳跃,怎么说这话又提到了子安兄。但突然间,那种让他胸膛翻滚的东西立时占据了全身的知觉,在按察使司衙门里受到众人行礼景仰的错觉一瞬间,又恍若眼前。他终于明白,表哥深夜来此的目的了。

    米琰不傻,吕惠中能在按察使司衙门中出入自由,可不是他利害,而是他背后的家人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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