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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筝在游戏里辗转反侧，韩朔在现实中也未必好眠。他此时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一方面，他苦恼了许久的单恋今日终于得到了秦筝的一点点回应，这让他欣喜若狂；另一方面，他却觉得心情更加沉重了，因为要尽快想办法让秦筝脱离游戏，到现实中来，他再也无法承受秦筝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世界上消失的恐惧。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又非人力所能控制的，他在这边就算愁断了肠子，也于事无补。
　　整整一天过去了，林言那边没有传来一丁点儿的消息。毕竟在这个年代，克隆人仍是被禁止的，只有少量用于医学研究的治疗性克隆是合法的。但是，如果连身体的问题都无法搞定，秦筝又如何到现实中来？
　　《江湖》这款游戏运营至今，已近半年了，这期间进行过无数次不需要玩家下线的小更新，实在说不准哪天服务器就要彻底维护或是升级一次。估算起来，时间真的很紧迫了！
　　韩朔倚在窗边郁郁地呼出一口气，弹飞抽了一半的烟，看着烟头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然后消失。
　　不，他不爱抽烟，只是心烦的时候偶尔吸上几口。但是，似乎近来烦心的时候很多。他回头望望桌上已空的一条烟盒，很无奈地抓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桌边的纸篓里。
　　真是一个美妙而又糟糕的夜！可怜的韩朔在兴奋与忧虑的双重刺激下彻底失眠了，他在屋里一圈又一圈地来回绕着，最后干脆跑到网络上去查找资料。
　　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第二天，两人在游戏里见面的时候恰逢巫亓在场，秦筝几次三番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但她终究是个爽快性子，心里憋不住话，最后不顾巫亓会怎样想了，当场将韩铁衣单独叫到一边，低着头淡淡地道：“昨晚的事，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十五章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5）
“我需要理由。”韩铁衣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秦筝这么快就想逃避。
　　“我不想告诉你。”秦筝还是低着头不看他，“反正，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你不能用‘你觉得’来替我做决定。”韩铁衣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你可以拒绝我，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好吧，我们干脆将话挑明了说。”秦筝猛然抬起眼来，望定韩铁衣道，“我想你十分清楚我的理由是什么，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反对。你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我也不是，所以趁现在事情没有发展得更糟，我们做个了断还来得及！”
　　“你错了。”韩铁衣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
　　“呃？”秦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其实我天生就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不知道韩铁衣想起了什么，笑容里带了一丝淡淡的感伤，“而且，事情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你就这么肯定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秦筝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一个朝代都不可能永远存在，游戏更不可能永远存在。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何必白费这番心思？我经常听别的玩家说这么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
　　“你又错了。”韩铁衣摇摇头。
　　秦筝干脆闭口不言，静待他继续。
　　“你说一个朝代和游戏都不可能永远存在，难道人就能活一辈子吗？”韩铁衣轻声叹息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韩铁衣最后的那句话瞬间就击中了秦筝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她站在那里，仍是没有言语，长长的睫毛却止不住颤抖了好几次，显然已经被说动了心。
　　可是，她没料到这句话还不是韩铁衣的撒手锏，他微微一笑后又接着道：“何况，还有什么事会比失去你更糟？”
　　秦筝十几年的坚强一下子就被击溃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奔涌了出来。她站在那里，神情古怪，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十几年了！第一次有人觉得她很重要！
　　秦筝默默立了很久，才平定下自己的情绪。她低头轻抽了抽鼻子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
　　“那时候绝不会比现在更糟。”韩铁衣那双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睛无比坚定地望定秦筝，“现在放弃，痛苦的会是两个人；若是有你说的那一天，承受痛苦的也仅仅是我一个。”
　　“你……”秦筝完全没想到，韩铁衣对她竟然如此情深。
　　“而且，未必会有你担心的那天。”韩铁衣接着道，“我现在虽然无法保证你一定能离开这个游戏世界，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尝试，就算不一定能成功，我们起码可以无悔。”
　　秦筝被他眼里的认真所吸引，觉得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又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忘了应该对那个极其陌生的现实世界感到恐惧，只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知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见秦筝不再有最初的决绝，韩铁衣的笑容又灿烂起来，眼眸中光华流转。
　　“什么？”秦筝微笑。
　　“如果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韩铁衣唇角轻扬，意气风发地道，“喏，这句话很多人爱讲，但我真的很不喜欢。因为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不可能从头再来。与其在事后向上苍哀哀痛呼，极尽抱怨之能事，不如在当时就尽力做到不让自己后悔。”
　　“那么，今天做这样的选择，你不会后悔？”秦筝轻咬着下唇，斜睨了他一眼，“你该知道，我和这里的玩家都不同。选择我的话，你也不会有机会再来一次。”哼哼，可不是说假的，秦筝的手都握到剑柄上了。他若是敢做出什么始乱终弃的事，看自己不将他斩成十七八段！

第十五章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6）
“放心，我不会的。”韩铁衣此时的语气和眼神竟是异样的温柔。
　　秦筝原本还以为他会油嘴滑舌地说笑呢，没想到他的态度却是这样认真，不觉细细看了他两眼，待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巫亓在那边喊：“你们两个说什么梯己话呢？想累死我啊！快点儿过来杀怪，不许偷懒。”
　　“走吧，别欺负老巫老实，他也会跳脚的。”韩铁衣说着，很自然地牵过了秦筝的手——他现在没有昨晚那么紧张了。
　　巫亓见他们亲昵地手牵手并肩走了过来，明显吃了一惊，连嘴都张大了，半天都合不拢。他手指着秦筝，结结巴巴地道：“好啊七月，你连我……连我都蒙啊！昨天还说你在考虑，是不是喜欢他，怎么今天就……”
　　“巫大哥！”秦筝连忙打断他的话，免得他再说下去，自己不知如何接口。
　　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很难说清楚的，若说以前是她出于种种顾虑而将喜欢埋在心底，没有丝毫表露的迹象，那么今天与韩铁衣谈过之后，她便不想再掩饰了。
　　真的，人生何其短。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昨天？”韩铁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说，你准备怎么安置七月？”巫亓突然想起秦筝昨天说，若是他们换了游戏，彼此就再无法相见了，此时也不回答韩铁衣的问话，先忙着要讨个说法，“她可出不了这游戏！”
　　“我知道。”韩铁衣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老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巫亓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最多也只能押着你天天玩这游戏。实在不行，你们俩就在游戏里成亲好了。反正只要结了婚，双方又愿意，游戏里也可以洞房花烛。”
　　“巫大哥！”
　　“老巫！”
　　两个抱怨的声音同时响起，秦筝和韩铁衣都皱着眉看巫亓，异口同声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咦，你们亲还没有成，倒学会夫唱妇随了！”巫亓乐得哈哈大笑，惹得秦筝扭转过了头不去瞧他。
　　“不跟你开玩笑了。”韩铁衣郁闷道，“虽然目前她可以好好儿地生活在游戏里，可是，万一哪天服务器要关闭维护，那可怎么办？”
　　“哎呀！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巫亓开始拍自己的脑袋，急道，“那到时候她会不会有事？”
　　“多半……会有事。”要不他这么着急做什么，尽可以慢慢地想法子。韩铁衣望了秦筝一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不想瞒她，她应该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这样到时才能更好地配合他，想方设法离开游戏。
　　秦筝看见他俩的神情，便知道这“服务器关闭维护”对她来说影响甚大，但她知道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所知有限，根本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反而有可能打断他们的思路，所以干脆闭口不语，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走走走，不练级了，去那边说。”巫亓一剑劈死个刷新出来攻击他们的怪物，拖着他俩就到了安全地点。站定后，他瞪着韩铁衣看了半天，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游戏运营公司老总的住址？”
　　“做什么？”韩铁衣奇道。
　　“我上他家找他去，丫的要是敢关闭了服务器维护，我就跟他死磕！”巫亓手中剑锋一转，硬生生将边上的一丛竹子给削下一节来。
　　“老巫，你当现实是游戏啊？你这么一去，用不了半小时，我们就得警察局里见了。”韩铁衣哭笑不得，“何况，就算运营公司不维护服务器，但服务器自身就不会出故障了吗？我们终究要提心吊胆。”
　　“那你说怎么办？”巫亓没了主意。
　　韩铁衣皱皱眉，将自己目前的打算和做过的事都一一说出。
　　巫亓听到最后，想了想道：“不对呀铁衣，这么搞下来就算有了身体，你怎么把她弄到那个身体里头去呢？那些通灵师们不都说没法子了吗？”
　　“另想他法！既然七月能穿到这款游戏中，就一定还有出去的方法。”韩铁衣偏不信邪，“这年头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别的不说，就是我们现在玩的这款游戏，开发过程中也少不了对人脑的研究。如果通灵师的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试试科学的办法了。”
　　“没错！”巫亓边听边点头。在他们这个年代，普遍的科学观念是，人类的灵魂是存在于大脑之中的，所以韩铁衣的说辞很容易就被他接受了。“就算我们不懂，总有专家懂，我看这两天我去搜集一些资料。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我平时就没少为这些事忙活，这次权当是顺便了。”
　　完蛋了，他们说的事她都不懂！秦筝很郁闷地听着他们在那里讨论，心里终究生出了一点儿忐忑不安。毕竟，她对那个未知的现实是全然陌生的，就算日后真的去到了那个世界，恐怕很多东西也要从头学起吧……
　　秦筝掩饰得很好，韩铁衣暂时没有发现她的不安，还在向巫亓笑道：“身体那方面的事情就由我来解决。”
　　“嗯。”巫亓沉吟道，“不过，这段时间，在游戏里我们也要留个人守着七月。”
　　“那当然！”韩铁衣说着，突然又露出了他那坏坏的促狭笑容，“只是，不知道书生夜白这一天过得好不好……”
　　　。。

第十六章　　君子堂集体面壁（1）
被韩铁衣惦记着的书生夜白当然过得不好——岂止是不好，简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糟糕透顶！
　　从他昨天上线到现在，行会里的成员就不断出现状况，一只又一只的鸽子飞来飞去，送来的都是君子堂会员们发的求助信息。待他看烦了，打开行会频道，入眼的也全是用刺目的红色字体发布的加急SOS求助公告。
　　书生夜白觉得，突然之间仿佛所有的坏事都找上了君子堂，搞得他一头雾水、诧异莫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搞什么，这，这都搞的什么鬼啊！”书生夜白将手里的一封千里传书搓了个稀烂，怒道，“这是第几次了？又是PK求助！”话音刚落，又一只鸽子飞了过来，书生夜白打开一看，怒气更甚，“啊！又是被人抢怪抢宝！有完没完？”
　　“消消气，明知道事情有蹊跷，就不要单怪会员了。”月舞狂轮略劝了一下，注意力却放在身畔，心不在焉地道，“我发个公告，让大家最近小心点儿好了。”
　　昨天他们这一群行会精英按照惯例，在黑凤山边练级边等BOSS刷新，谁知不断有人引怪来骚扰他们，再不然就是进行刺杀。至于找碴抢怪的就更多了，还有些不知从哪儿来的蒙面小号，什么都不干，只是站在边上看着，等他们杀了怪爆出好东西，就飞也似的一窝蜂冲上来抢夺，抢完就远远地跑开，将抢来的东西交给远处的同伙，过一会儿再来继续骚扰，既使被杀也不怕——反正是小号嘛，不在乎！
　　“太TMD讨厌了，这群臭虫！”书生夜白在生气，一旁君子堂的*们也在生气呢，都在骂，“杀都杀不完！死了又来，来了又死！我kao，都红成太阳了！我抗议，强烈抗议这款游戏的怪物掉落物品没有设归属保护时间！”
　　月舞狂轮看了那几个正在不停抱怨的*们一眼，皱了皱眉，对书生夜白道：“昨天遇到这些事我还以为是凑巧，没想到过了一晚上线还是这样子。我想，最好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和我们行会过不去。”
　　“还用查？肯定是啦！”书生夜白正没好气，伸手使劲抓了抓头颈。
　　先前他上线时，冷不丁被人撒了一头的粉末，弄得浑身奇痒无比。经过辨认发现，那是用来恶搞的痒痒粉，一时半会儿还没处找解药去，只得抓了又抓、挠了又挠，结果越抓挠就越上火，此时脾气正坏，焦躁无比。“舞影随行呢？回去找解药也该回来了吧？”
　　月舞狂轮刚接到一封千里传书，看完后苦笑道：“回不来了。”
　　“怎么？”书生夜白手一颤，立刻把脸挠破了。
　　“在路上被人杀回城了，现在躲在安全区不敢出去，正在向行会求助。”月舞狂轮的语气里有一分无奈。千里传书是不允许发送药品的，所以舞影随行回不来，就意味着书生夜白中的痒痒粉无药可解。
　　“发行会公告，看谁在城里，让他们迅速买好解药赶到黑凤山来！”痒痒的滋味远比疼痛让人难受，书生夜白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但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估摸着今天就要刷BOSS，实在舍不得现在回城。
　　“那，舞影随行怎么办？”月舞狂轮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舞影随行是君子堂的老会员了，还一直是他们的专属医生，和他的私交也不错。
　　“她？让她先在安全区躲躲，无聊就先下线！”书生夜白急匆匆地发号施令，“手折红杏，御剑由心，你们负责清理周围的小号，不要再让他们靠过来；瀚海墨客和枫月秋寒，你们带几个人跟我去守BOSS。狂轮，你也一起来。”

第十六章　　君子堂集体面壁（2）
“不是吧老大！我已经杀了很多了，再杀我这个号就废了！”御剑由心连忙提出抗议。
　　“就是因为你杀了很多，才让你去清理小号啊！”书生夜白不耐烦道，“杀小号你又没危险，要不一会儿杀BOSS时你挂了，岂不是直接坐牢了？”
　　“夜白，现在不能杀BOSS！”月舞狂轮急忙制止他。
　　“怎么？守这个BOSS可是守了很久，今天是最有可能刷的。”书生夜白奇怪地回头望了月舞狂轮一眼。他现在虽然被那痒痒粉搞得很暴躁，但月舞狂轮的话他还是要听一听的。
　　“看昨天和今天的骚扰规模，我不相信那个针对我们的人只是想捉弄一下我们。既然你不高兴去查，杀BOSS之前也要多做点儿防护准备吧？不然一会儿杀到一半被人偷袭，那可危险得很。”月舞狂轮分析道，“而且，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最近我们得罪了谁，唯一有可能引出这一连串事情的，就是前段时间你发布的那个特级任务。”
　　“我发的特级任务怎么了？我现在正后悔呢！”书生夜白郁闷道，“那任务简直就是系统搞出来骗钱的！MD，花了十万块，连那七月的一根头发都没看见！早知道我自己去追杀她得了。”
　　“你明知道她的朋友都是排行榜上的高手，干吗还要为了点儿小事同她过不去？”月舞狂轮接着说道，“依我说，不如算了。你要是想发展行会的话，还是冤家易解不宜结！”
　　“排行榜上的怎么了？除了前三无高手！”
　　“错了，其实排行榜上前三的高手我倒不太忌讳。”月舞狂轮摇摇头道，“我只忌讳两个人——韩铁衣和二十一弦，尤其是韩铁衣。”
　　“韩铁衣？那小子不就身上有几个钱吗？照我说，二十一弦还强些，起码手底下管着一个昔日，那可是本服的第一大行会啊，人数比我们多好几倍。”书生夜白说着说着，眼睛一亮道，“对了，也许在暗中针对我们的人就是他！要不然去哪儿调动这么多的人手来阴我们？你说我们该怎么对付昔日？”
　　“夜白，你想问题太简单了。”月舞狂轮皱了皱眉道，“你没发现那些人多半都是隐月阁的吗？——当然，这些捣乱的小号不是。”
　　“隐月阁怎么了？也许是二十一弦雇隐月阁的玩家来阴我们的，毕竟他们擅长刺杀。”书生夜白还未醒悟过来，一脸的不解。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