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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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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这么觉得,若说他方才在思量要不要赐琳仪夫人一死,倒不如说他是在思索其他解决办法更可信。

    “陛下别急。”琳仪夫人笑劝了一句,施施然坐下,笑盈盈地看着庄聆,“你不是想要本宫的命么?本宫知道你这心愿了。”

    庄聆哂笑,淡泊道:“那臣妾方才的那些话就没白说。”

    “你果然是说给本宫听的……”琳仪夫人哑声一笑,“赵氏,你比本宫想象中更会拿捏人的心思。”

    “夫人谬赞了。”庄聆笑而一叹,“算不得臣妾会拿捏心思,只是这么些年,夫人您的心思太明显了。但凡细心点的人都能瞧出来,您还偏要在他跟前藏着掖着。您也是的……好端端的一个郡主、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不好好的嫁人为妻,偏来宫里蹚这浑水。”她轻一笑,“真是傻透了。连臣妾都替您觉得不值,到头来,您还比不过她一个从奴籍赦出来的人。”

    “没什么值不值。”琳仪夫人长舒了一口气,“人么,都有爱和恨。恨大抵都有个由头,爱却可以是说不清楚的。莫说陛下那么喜欢她旁人看不明白原因,本宫这份心思……连本宫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了,本宫从来没后悔过。”她说着低下头,好像在抚弄着什么,“赵庄聆,你才是傻透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爱和恨,这辈子都只是在算计。”

    倏尔间,眼前一道白光划过,挑起了一阵尖锐的惊呼。待我定睛看去,那柄匕首已刺进琳仪夫人胸口,在她杏黄色的交领上襦上,沁出了一圈殷红的血迹。

    宏晅托住她,仍有短暂的怔然,一瞬后方道:“你何必……”

    “臣妾想让陛下和晏然好好过下去。”她伏在他怀里,轻轻蹙着眉头,却又有一缕清浅的笑意,“这辈子是我傻,但我没有后悔过……”

    “夫人……”宏晅有些无措,她伸出手来够向他的脸:“陛下是不是至今都在奇怪……我一个先帝亲封的郡主,到底为什么要甘心为妾。”她轻轻一笑,“陛下曾经甚至像提防其他有外戚的嫔妃一样提防臣妾……”

    她的气息逐渐不稳了,声音也低下去。一片安寂中,我听到她清清幽幽的最后一句话:“十四岁那年清明,城外踏青……表哥说我眉心钿画得别致……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一直画着眉心钿,表哥却……再没有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要看琳仪夫人番外的菇凉……这回是不是更想看番外了(托腮)】

 245

    琳仪夫人死了;就死在我眼前,突然到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往后再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宦官扶着我出了荷莳宫;径直去了成舒殿。

    我一整个下午没有见到宏晅,一面也没有。

    那个下午;我听说庄聆死了;是在琳仪夫人死后;宏晅终于强要了她的命。

    整件事,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到晚上,宏晅回到成舒殿来,我才惊觉了哪里不对——他的神色太平静了;就算他再不在意琳仪夫人,这样的神色仍是太平静了。

    很阴沉;却没有半分痛苦,至少我找不到半分痛苦。就连在荷莳宫时都是,他在庄聆面前权衡的时候,明明是关乎一个人的生死的事,他却那么如常。

    “陛下……”我走到他面前,从容不迫地问他,“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

    “赵氏要说的那件事情朕不想让你知道,但朕本不知道她也知情,待她差人来告诉朕的时候,你已经在她殿里了。”他慢条斯理地对我说完,幽幽一叹,“朕也没有办法。”

    我端详着他的神色半晌:“陛下有事瞒臣妾?”

    “是。”他一点头,“但那事……”

    “臣妾说的不是赵氏逼死琳仪夫人那事。”我犹自看着他,“其他的呢?”

    他神色一黯。

    。

    那晚,他带我出了宫,马车缓缓驶出皇宫,却没有驶出皇城就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大长公主府。

    宦官上前叩门,来开门的却是郑褚。他揽着我进去,跨过门槛便问了郑褚一句:“如何?”

    郑褚应道:“无大碍。”

    他点了点头。

    宦官引着我们绕过庭院和一间间房屋,到后面的一座小院前停下,躬身请我们进去。

    他望一望院门又看一看我,露出了笑意:“别吓着。”

    “……”我心底有了个荒谬的想法,荒谬极了,让我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推开院门,方听见房中传来一阵笑语,他带着我径直往西厢房走去。没有叩门,推门而入。

    房里安静了一瞬。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愕住,直到芷容走到我面前:“长姐?来坐。”

    我随着她走过去,惊疑不定地望着榻上那人。怎么那荒谬的想法竟是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琳……琳仪夫人。”我有些的声音有些哑,看了她许久,仍缓不过神来。她今天分明已死在了我眼前,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她。

    我茫然地看向宏晅。

    他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解释说:“前几日……姑母刚好有事求朕,今日赵氏闹出这出……朕就……借来一用。”

    琳仪夫人的胸口确实受了伤,依稀能看见点血迹,却远不至死。她浅浅笑着喝着碗中的汤药,说:“也亏得赵氏一味的自信,觉得什么都办得成。”她说着转向宏晅,微有一声叹息,“不过,我今日那些话……都是真的。从前没跟陛下说过,今日觉得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所以……”

    宏晅一颌首:“朕知道。”

    她又说:“但求陛下和晏然过得好。皇长子……陛下不妨也交给她吧。皇后,母仪天下,抚养嫡长子在情理之中。”

    宏晅点了点头。

    琳仪夫人说:“今日……还多谢陛下。”

    宏晅哑笑摇头:“一直是朕该谢你。”

    我几乎听不懂几句,又觉不该打断他们的话,便忍着好奇静默着听着。

    他们说完后,也各自默了一会儿,琳仪夫人抬眸看向我:“晏然。从今往后,你是敏宸夫人、是皇后,我只是楚晗。帝太后临死前,曾嘱咐我帮你,但我……也挺想换个活法。”她哑声一笑,“你也许并没有我对陛下那份莫名的感情,但……”她好像不知该怎么说了,一叹,只道,“你们好好过就是。”

    。

    离开大长公主府后,宏晅才得空跟我解释整件事的原委。一时没有坐马车,他挽着我走在夜晚静谧的皇城中,轻声一笑:“姑母说,总之朕眼里也只有你一个,不如放楚晗走。”

    放一个宫嫔走……我惊讶于大长公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继而更加惊讶地望向他:“陛下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反问我,“六宫搁着,朕专宠你一个,时不时就要遭人议论,你麻烦也多;若是人少了,朕理直气壮不是?再说,楚晗她……”他回过头望了望大长公主府的方向,“确实是朕亏欠她太多。她所在意的,朕给不起。”

    她在意的始终是一份真心,他给她的,是夫人的位子。

    就和淑元皇后一样。

    他沉了一沉,又说:“但姑母也觉得,平白放个嫔妃出去,太不合规矩。议论决计少不了,反添了麻烦,于楚晗日后的生活也无益。近来为着赵氏的事,朕正没心思琢磨这个……赵氏就给了朕这个机会。”

    他清冷一笑:“她以为自己做得聪明。先引你去、再叫朕去、最后请琳仪夫人去……时间都算得颇准。却忘了要紧的一样,皇宫里,到底还是朕说了算。”

    我听得一奇:“陛下知道?那陛下怎么知道她想要琳仪夫人的命?神机妙算不成?”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没那个本事,她直言说过。她说当年嫁入潜邸的几人,她必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庄聆真正要见的人不是我,是琳仪夫人。撤走那把匕首,大抵也不是怕庄聆杀我,而是怕她在琳仪夫人来后亲自动手,当真取了琳仪夫人的命。

    我越想越觉得有些心惊,摇了摇头说:“太悬了……陛下也太冒险,都说狗急跳墙,陛下就不怕闹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能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他轻笑一声,“就算她真动了手也不怕,殿里殿外的那些宦官,随便挑一个出来,一只手就能了断了她。”

    “……”我只好瞪他一眼表示认输。

    他悠悠一吁,又道:“不可控制的……顶多就是朕猜错了她想要什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那时朕知道她已差人去请了楚晗,实在不觉得自己猜错了。”

    我点了点头:“嗯,老谋深算。”

    他蹙了眉头:“这可不算个好词,换一个。”

    我“嘁”了一声:“臣妾读书少,想不到了。”

    “……”

    遂静了一会儿,我问他:“那琳……楚晗姐姐去哪儿?”

    “先去凌合郡王的封地,然后就随她了。”他一笑,神情轻松,“其实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出了锦都,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她并不需要刻意避着谁。她若不愿意在大燕待着想出去走走,朵颀在那边都给她安排好了,不过……”他蹙起眉头看着我,“朕从前的宫正明显在宫外玩野了,还想带着楚晗学坏?”

    “怡然?”我一愣,“她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叉臂看着我:“你知道怡然现在想跟你哥哥去当游侠么?”

    “……”我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一点……”

    “嗯……她还想‘蛊惑’楚晗跟她一起当女侠去来着。”他悠悠道,“简直太给游侠添乱了……”

    “……”简直无言以对。

    。

    再回到宫中的我,心情一片晴朗。我早知楚晗对宏晅一心一意,却没想到她能有这样一条出路。虽则宏晅到底也不爱她,但……这于她而言也算是很好。

    宏晅好奇于我如何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我毫不委婉地直言告诉他:“装得不像。”

    被他一拳敲在额上。

    。

    宫中开始筹办丧事。琳仪夫人的和静妃的。

    庄聆……宏晅还是看在赵伯伯的面子上,追封她做了静妃,葬入妃陵。只可惜,她以为能给她垫背的琳仪夫人只是一具空棺入陵。

    待得人死后,方知她生平如何。两处梓宫,琳仪夫人那边几乎日日有人吊唁,静妃这边却香火稀疏。

    因此我得以站在静妃棺前沉思,许久都无人来打扰。时至今日,我都不愿相信我与她反了目、她已死了……

    因为儿时的一切都还那么清晰,好像就在昨天似的。可是……我与她的反目、与她的你死我活也都已经发生了,同样挥之不去。

    “聆姐姐……”我低低呢喃了一句,带着一声无奈的笑,“到了昨晚,我才蓦地想起……荷才人她跟我说过,在我待嫁之时,你曾同陛下开玩笑说既然舍不得我嫁,不如纳我为妃……我想了好久,不知你是真的在说笑,还是从那时起就有你的算计。不知你……是不是那时就想着我能帮你一起除掉瑶妃和韵淑仪。”我凝神望着棺木摇了摇头,“也没来得及问问你。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么多事都已经发生了,你想除掉的人一一死了,唯独没能除掉我。我得承认,你不是败给我,我的心思到底比不过你阴毒,你是败给了陛下的心。”我长长的一声叹息,“那件事……我就当你是全然在说笑吧,这样至少……我可以觉得,在我初晋封的那两年里,宫里还有个真心待我的姐姐。还是谢你,在我在后宫最孤立无援的那两年里,始终帮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刷了一下后台才发现自己设错时间了!!!我想设下午三点……也就是……15:00……

    不知怎么……就敲成了13:00……

    可能是……昨晚……脑子……进水了………………………………

    _(:3」∠)_第三更大约还是在十点到十一点间吧——这个真不是我非要那么晚更,是因为第三更都不是头一天码好的……要当天码

    荷才人跟晏然说庄聆和陛下开玩笑让陛下纳她为妃那段……在第四章……【好久远】

 246

    有了楚晗为例,我想起了秋禾从前求我的事。

    放她出宫。

    从前我只觉得这事是全然行不通的;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诚然;那些采选进来的贵女是不能走这条路的,人多口杂,她们一个个都出了宫;势必瞒不住……那还了得?

    但秋禾可以,她没有其他势力纠葛,我也相信她不会往外说。

    还有……芷寒。

    。

    我没有半丝隐瞒地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宏晅,自是略过了秋禾曾主动提出要走一环不提。我只说:“陛下带她进宫;是因为她跳相和大曲时让陛下想起了臣妾;臣妾现在就在陛□边;陛下何必把她拴在宫里……”

    他几乎没怎么思索便允了,笑了笑说:“等楚晗和静妃这阵子过了,朕着手安排。”

    “还有……”我低头喃喃道;“还有芷寒,她当年进宫是为了陪臣妾,如今……兄长和阿容也都找到了,陛下也从不曾碰过她,可不可以……”

    他沉然一笑:“这个已经安排好了。”

    “……”我抬了抬眼皮,“又不告诉臣妾?陛下是不是还打算让芷寒假死一回吓臣妾一死?”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他理所当然道,“哪知你心思动得这么快?朕还以为你好歹得等做了皇后再问朕这事儿。”

    ……倒又是我不对了。

    “不过还有件事……”他凝视着我斟酌道,“朕听说……芷寒曾经和静妃走得很近?”

    我闻言凝滞了一瞬,俄而摇了摇头,平缓道:“都过去了。”

    他便没有再问。

    。

    去与芷寒说这事的时候,我的心情复杂不已。我明知她心里爱慕宏晅,她想就这么留在宫里,看我们过一辈子。

    可……不管怎样,这都太残忍了。也许让她看不到他也是一种痛苦,但出宫之后,她有兄长、有阿容,也许还能再遇到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这种痛苦会逐渐被消磨、减缓。

    但她若是不走,日日只能这样看着,实在是一种不眠不休的折磨。

    我平缓地与她说完此事,包括琳仪夫人的种种。她听得亦是平静,沉默了须臾,轻轻道:“那我……还能见得到长姐么?”

    我衔笑告诉她:“你不能进宫,但我可以去见你。”

    她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她说:“多谢长姐。”

    我心中一松,凝睇着她从容的面容,轻轻问道:“不怪我么?”

    她摇头,抿起笑意,亦是松了口气:“我是爱慕陛下,觉得每日能见一见他都是好的。但……能重新活一次也不错,与其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宜贵姬,不如去做实实在在的晏芷寒。何况……这几年来我与他也处得尴尬,当年我求宠的事,他不提、我不说,但心里到底都知道,总是有些别扭的。”她望了望四周,又轻声一笑,“所以陛下才让我住到这霁颜宫来,瞧着不错,却离成舒殿最远。”

    她想见他,他却很是刻意地避着她。我回宫后他不止一次地要我把元沂带回来,多半也和这有些关系。

    。

    我又去见了秋禾。进入她的小院时,她正练着舞。乐师们见我进来要停下见礼,我忙示意他们不必,继续让她跳就是。

    相和大曲,素来要数人齐舞才跳得出气势,但看她的舞姿,也别有一番雅致。她一身大红的短曲裾水袖舞服,随着乐曲舒展着身姿,足下踏出的鼓点半丝不紊。

    好看极了。这如火一般的女子,难怪不愿被束缚在这宫中。

    这样的女子,性子格外的开朗些,又有着一技之长。能以歌舞为所长的人,心里多有着几分清高……我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岳氏,岳凌夏,那个名动煜都的歌姬。我至今不知她为何会放下她的骄傲进宫,最后死在这深宫里。但即便是心甘情愿留在宫中的岳凌夏,也是和其他宫妃不同的,她敢于去争、敢于无所顾忌的嚣张,甚至敢于在将死之时奋力一搏……行刺。

    她们,到底是和这后宫格格不入的。

    。

    我闲闲地倚在月门边看了她很久,看着那火红的水袖扬起又落下,直到一声预示着结束的沉沉鼓声从她脚下踏出,方衔笑抚掌,笑说自己来得真是时候。

    “夫人大安。”秋禾一时没来得及从鼓上下来,端然在上面朝我一福。见我未带旁人,她也挥手命一众乐师退下,欠身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么?请里边坐。”

    我到她正厅中落座,隔着一张漆案面对着面,我告诉她:“我跟陛下说了你从前求我的事。”

    她一惊。

    我笑续道:“陛下答应了。”

    “真的?”她惊喜不已。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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