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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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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入了殿,见怡然倚在榻上,望着窗外神色清明,有宦官上前向我一揖,我淡问他道:“侯夫人没事了?”

    那宦官应说:“没事了,虚惊一场。”

    摆了摆手命他们都退下,我坐到怡然身边,她笑问我:“静媛夫人如何?”

    “这孩子她今天生定了。”我嗤声一笑,“等生下来后发现没得换,必定很有意思。”

    怡然又问:“那些个茶具呢?”

    “暂没人提。不过你们同时动了胎气,任谁也能瞧出不对来,必定是要扣下查的。”我轻轻一哂,“装得还挺像。”

    “早做戏做惯了。”怡然对我的赞许颇是不屑,一叹又道,“倒也多亏了沈大人。”

    若没有沈循带着一众医女一起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她这一场“虚惊”只怕是骗不过静媛夫人——不过骗过与否都无大碍,静媛夫人可是实实在在动了胎气,不是她想不生就能不生了的。

    。

    我与怡然静静坐着,依稀能听见那一边仍自不断的忙碌声。即将破晓的时候,那边乍然传出一阵宫人的惊呼,我垂眸淡笑道:“我出去看看。”

    跨出殿门,五六个宫人正惶恐不堪地奔了出来,直奔到帝太后面前跪下一拜:“太后……”

    “怎么了?”帝太后凛然,“生了没有?”

    “生……生了……”那宦官说着一叩首,“但那孩子……”

    “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那宦官支吾了半天,才狠下心道,“那孩子……是个怪婴……且是……已断气了……”

    “什么?”帝太后登时失色,旁边的嫔妃也俱是一阵讶然低呼。我站在门边淡看着这些,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禀出来,帝太后是护不得她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

    寂静了良久,只有寒风低低的呼声,几个宫人犹自跪伏在地,旁边的宫嫔也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帝太后沉沉一叹,眼底一片黯淡中生了两分决然:“去,如实禀给陛下。”

    。

    三天之内,后宫局势不同了。静媛夫人产下怪胎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前朝都是一片哗然。数位朝臣上表启奏道此不祥,宏晅下旨降其正五品姬位,削去封号。

    紧随而来的,是宫正司传来的结果,有人往那日的茶里加了麝香。受召入宫问话的怡然挺着大肚子,冷着脸反问宫正司的人:“你们也查到我那杯中亦有麝香、我那日亦是动了胎气,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不成?”

    一席话堵得宫正司的人无理由再查她,宫正墨兰本又与她交好,接着查下去,当然是查到了那日与她一并沏茶的婉然身上。

    可宫正司还没查出个所以然,还在月中的赵姬就去求见了帝太后。她不会再留婉然了,那天自始至终,我没有碰过那些茶器,她可以疑怡然,但到底是婉然嫌疑更大些——她们本就互相信不过,何况不久前二人刚刚撕破了脸。

    “叫她们狼狈为奸,就让她们窝里斗去。”怡然清凌凌笑着,在明玉殿的廊下烹着茶。我笑睇她一眼,只问她:“指甲洗干净没有?”

    她的指甲留得长长的,长得很好,涂了凤仙花汁后一片片殷红地附在指上,与葱白的十指很是相衬。十数日前,便是这副美丽的指甲里挑了一点麝香,当着众人的面加进了静媛夫人的茶中,谁都没有看出来。

    “御前服侍这么多年,我们都太熟悉奉茶的规矩了。”她浅浅笑着,“婉然亦是。”

    所以她数好了哪一盏是要奉给静媛夫人的,独独在那一盏里加了麝香。相较于给每一盏茶都下麝香,如此婉然的嫌疑就更大了——因为怡然不会害自己,在座的另一个熟知奉茶规矩而又碰过那些茶的,就只有同样在御前侍奉过的婉然。

    只不过,宫正司查出的是静媛夫人与怡然杯中均有麝香。

    并没有人去买通宫正司的人,两个杯子的余茶里确是皆有麝香,区别仅是在于……静媛夫人杯中的麝香是在奉茶前就添好的,而怡然的,是她喝过之后才从指甲间弹进去的。

    “我真怕你那天真动了胎气。”我道。怡然一笑:“其实也确是有些感觉,自己也怕。不过我事先问好了,我胎像稳,麝香对我没有那么大的作用,藏在指甲盖里罢了,不敌静媛夫人那样直接喝下去。”

    这几天的阳光都很好,暖融融地照下来,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怡然望了一望院子,抿笑道:“这样的好天,真该去看望看望赵姬才是。”

    “只怕她现在没心思见我们。”我回以轻然一笑,“且让她全神贯注地把婉然收拾了吧,咱要和她叙旧,以后有的是时间。”

    怡然浅颌了颌首:“听姐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喵~~下一更是直接替换防盗章啦~~于是就不卡着晚七点了,一会儿直接换掉~买过的菇凉不用重新买~~记得来看~~~

    替换的这章字数略少……因为阿箫在感冒药的作用下睡得昏天黑地早上没起来【对手指】于是努力一下争取晚上加个更好了……可能赶不到七点前……于是……大家索性明早一起看吧【挠头笑】

 202

    婉然的罪名很快便坐实了;赐死的旨意却始终没有下来。

    又等了几日;我终于去了成舒殿面圣。全似无意地笑向郑褚问及此事,郑褚瞧了一瞧宏晅的神色;不言。

    “陛下是何意呢?”我看向他,笑意淡泊,他搁下笔;回看着我:“那你的意思呢?”

    “婉然毒害皇裔,是死罪。”我颌首一福,站起身垂眸淡淡道;“自臣妾回宫以来;就很奇怪陛下为什么这般待婉然,但求陛下今日给臣妾个答案。”

    “晏然?”他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却道,“你指什么?”

    “昔日臣妾因娆谨淑媛的事遭废黜,纵使先前的种种陛下并未告知旁人,但陛下您自己是知道的……婉然她是帮凶,您却不曾办过,还让她给聆姐姐作了掌事宫女。”他神色微有一动,我微顿续言道,“聆姐姐前阵子寻了她的错处要发落她,也是您拦了下来,打发她去柔婕妤那里……再者,张太医出宫便被人杀了,陛下,臣妾觉得只能是您为护她而做的吧?”

    他不言,我又道:“臣妾也打听过了,这三年里,陛下您一直明里暗里地护着她,怡然这个宫正动不了,旁人也不敢擅动。您若这样喜欢她,何不早早封她为妃?”

    他支着额头沉默了许久,须臾,抬起头缓缓问我:“朕只问你一句——当初,朕给你的那块玉佩,你放在哪儿了?”

    “玉佩?”我一愣,“什么玉佩?”

    “你十六岁生辰那个。”

    被他这么一提,我才蓦地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东西。那个祥云纹的玉佩,可以与他那块合二为一璧。

    “那佩……”我回忆了一会儿,道“离宫前搁在了妆台抽屉里,回宫后就未再见到,臣妾还以为……是陛下拿走了。”

    他忽地一声哑笑,带着几许冷意。我怔了怔,却见他叫来郑褚,森然道:“传旨,诛婉然三族。”

    郑褚一惊,我一愕:“陛下……怎么……”

    。

    他带着我进了寝殿,屏退宫人,将放在案头的一只盒子递给我。这盒子我不看也知道,里面是那块玉佩,祥云的纹路,玉色温润。

    “你离宫那天,她要见朕,说有要事禀,关于你的事。”他带着回忆微微一笑,“朕就见了她,她把这个呈给朕,说是你的意思。”

    我疑惑道:“臣妾的意思?”

    他点头:“是。她跟朕说,是你想让她替你留在朕身边。”

    我听得一震。

    “但朕怎么能纳她……若没有她当众说出是你给娆谨淑媛下的药,那件事也闹不了这么大。”他的手指在我手里的那木盒上敲了一敲,“当时简直想把你叫回来骂一顿。让朕纳她为妃,你这是存心报复?”

    我沉默着打开了那盒子,里面一块白玉佩静静躺着,因为长年无人戴过,瞧着比当初黯淡了许多。我把它取出来,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哑笑道:“所以……陛下留了她一命?”

    “是。”他颌首,“那时候朕不知道你还能回来,你最后交代的事情,朕还能不办么?”

    所以这些年来谁都动不了婉然,她就凭着这么一句谎言,在宫里活得春风得意。

    我听得心里五味杂陈:“于是我们就一起让她骗了这么久……臣妾回来后,陛下怎的也不问臣妾一句?”

    “……你也没提这事啊。”他道,一叹又说,“张太医那件事,朕想着你总该容不下她了吧,到了侧殿门口,听你跟张太医说你要护她。”

    “……”我语滞良久,幽幽道,“合着就是这么一层窗户纸,却是谁也没想着去捅一下。”

    他也无奈,笑说这大抵是有生之年里最可笑的误会了。

    。

    我求他赦了婉然的三族。我与她的恩怨,和她的家人没有半点关系。后宫里的斗争已够累了,犯不着再牵涉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想让自己背上那么多血债。

    此时方知他对婉然的好在我心里是多么重的一件心事。蓦地解开了,整个心都静了下来。我跪坐在他身旁,给他沏茶研墨,一想起这误会就忍不住发笑。这是个什么事儿……原来在这一年里,婉然的死活都只取决于我一问,我却始终没有开口去问。

    他的笔杆在我额上一敲:“不许笑了,被蒙得无知无觉,你还笑得出来。”

    。

    郑褚传了旨意,吩咐赐死。过了半个时辰,他却回来禀说:“婉然不肯就死……说还有东西要面呈陛下。”

    宏晅轻笑:“又是什么东西?你不用理会,就说朕懒得看。”

    “臣说了……可……她说若陛下不见,她自有办法呈给帝太后……”郑褚说着睨了我一眼,“还说是事关充容娘娘的。所以臣把那东西拿来了,人也带来了。”

    宏晅看了我一眼,目中有询问之意,我茫然摇头表示不知是何物,他便向郑褚道:“拿来看看。”

    宦官托着檀木盘呈进来一物,看得我心中一紧。那是枚小小的荷包,是很久以前芷寒亲自做给我的。他也知道这荷包的存在,但……这东西现在该是被烧了的。

    这里面装着霍宁给我的一个纸笺。我没有看过。

    。

    他疑惑地打开荷包,里面那张纸果然还在,却什么也说不得。任由他将那张纸抽出、打开,上面的寥寥数字,在时隔这么多年后呈现在我眼前:姜家有异动,卿独在宫中,万望谨慎。若需相助,随时告知,霍宁必尽全力。

    他看罢一声轻笑,问郑褚:“就这个?”

    郑褚却道:“还……还有一封信。”

    说着又有宦官呈上,他拿过来一看,新封上四个字:霍宁亲启。

    竟是我的字迹。

    “陛下……”我一阵窒息,他看向我,微有一笑:“你的字迹。”

    不是我写的……

    他端详了信封须臾,才伸手打开。里面是两页纸,他展开后我同他一起读下去,白纸黑字间俱是我对霍宁的情愫,以及对后宫的诸多不满。他看得神色愈发沉了下去,这样的神色,让我心惊不已。

    他终于看完,将信搁在桌上,看向我,无甚表情。

    “陛下……”我怔然摇头,强作镇定中话语难掩颤抖,“不是臣妾写的……将军送来的那纸条臣妾都没来得及看……如何会有回信……”

 203

    他仍是淡淡地看着我;眸中探究之意分明。直逼得我要哭出来,他轻轻道:“你当初回宫来;就是为了救霍宁。”

    “是……但是臣妾与将军并没有……男女之情。”我紧咬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事不知要怎样解释。

    只觉眼泪忍不住地要涌出来。我知道郑褚带了婉然来;她现在应该就在外头候着,如若这案上有把刀;我大概会直接抄来取她性命。

    “这信若真呈到母后那儿去;母后是断不会听你解释的。”

    “陛下……臣妾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端详我须臾;忽地短短一叹;悠然道:“郑褚,给朕着手彻查簌渊宫的宫人,再有这般居心不正的,一并赐死了。”

    什么?我一滞,双眼含泪地看向他。他嗤地一笑:“别哭,朕信不是你写的。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婉然,就算你放过了她的三族她也要拖你垫背?”

    “我……”我无言作答,默然片刻,道,“不知道。”略一踌躇,又问,“陛下当真信得过臣妾么?”

    “不信你,难道信她?”他反问我。说着随手将信丢进了一旁的炭盆,两页纸被火光一撩,边缘便起了红色,缓缓烧向中心,只余下一片灰色的纸屑。他轻哂着一叹:“总是朕对不住你的地方多些,这样的事上再不信你,朕就真不配留你了。”

    “你回去吧,婉然的事朕自会处理。”他笑说着伸过手来,拇指一擦我的眼泪,“不能轻饶了,你不看不听为好。”

    这是要……

    我怔了一怔:“陛下要如何……不是说赐死么?”

    “那是在她递这信之前。”他轻笑着执起那枚留在桌上的信封,也丢尽炭盆里,“欺君还屡教不改,罪加一等。”他说着握了一握我的手,“你回吧。”

    默然片刻,我告诉他:“姐妹一场,臣妾要送她最后一程。”

    。

    我出殿去见了婉然,她跪在大殿门前,见我出来微有一惊。我清冷一笑:“干什么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奇怪本宫竟还能自己走出来?就凭那么两页纸想毁本宫清白,倒是本宫高看了你。”

    她垂首,俄而平静道:“是奴婢小看了陛下。”

    我厉声问她:“你知不知道是本宫求陛下赦了你三族性命。”

    她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又何苦定要逼死本宫!”我简直按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红药在旁扶着我不住劝道:“娘娘息怒……”

    “因为我恨你。”她抬起头,笑意淡淡地看着我,没有丝毫恐惧,“不是因为你待怡然好,是因为陛下待你好。这份恨是在你离宫后才有的,我没想到就算你走了我也争不到,哪怕是借了你的名义他也不肯要,就因为我害过你。”

    我不禁怔住。

    她笑意不减,唇齿间却恨意凛然:“我不明白,我到底比你差在哪儿了?我在陛下跟前的日子并不比你少多少。为什么你快要嫁人了他都要强把你留下,我只想借着你的意思求一个在他身边的名分,他都不肯要我。”她凝视着我,笑容中绝望尽显,“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么?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甚至不稀罕、你想躲开,我渴求的一切东西你都唾手可得。晏然,恨透了你,自你回宫后,我每天都恨不得你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全不明白她这颗心是怎样长的:“你求得那个名分又怎样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害过我、也是让他下不来台,你还指望你作了嫔妃之后他能好好待你么?”

    “那不还是因为你!”她怒不可遏地喊着,喊得声嘶,“这三年来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就因为你!就因为我逼走了你!我以为你走了事情就会不一样了,可竟是还不如从前!”

    是了,在那件事之前,他待婉然也是很好的,毕竟是从前服侍过那么久的人。

    “这些事你竟然怪到我头上?”我气笑了,“你自己心术不正、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反倒怪我?玉佩、信件,这两条欺君大罪都是你自己所为,与我何干?”

    “你现在当然可以在这儿说风凉话!”她恨恨道,“相比于我一个将死之人,你拥有一切!你自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她说着一声凄笑,“到底凭什么!同样是从潜邸过来的,你就什么都有!连怡然也嫁入侯门!我却只能作个宫女!”

    “你也是有机会拥有这些的。”我缓了口气,笑看着她平静道,“那张太医,他是真心待你的吧?那天我问他话的时候,他都不愿供出你来……当年你若说你想嫁他,我岂能不允?必是早早向陛下为你请旨,不过拜你所赐,他死了。你就这么想作嫔妃?你明明知道,有多少嫔妃枉死宫中,何必去强求这个!”

    她面色微微一冷,俄而浮起笑意,淡问我说:“会这样讲……可见你从没爱过陛下,对么?在你眼里,作嫔妃,从来就只是个位份,从来没有真的感情?”

    “当然不是。”我笑睨着她,幽幽一叹,“我跟了陛下十几年,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也不能没有感情。但这到底是后宫,在感情之前还有许许多多旁的因素,我要活下去、我要护阿眉……我怎么敢真心交付?若能有个机会,回到十五岁,我还是会想嫁出宫外,嫁个普通人家作妻子,不在宫里耗这样的心力。陛下对我的好我会记得,但是我不会像你这般去求作一个嫔妃。”

    安静良久,等来的是她的悠悠长叹:“你不想要的,都是我求不来的。我若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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