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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终于，原本一直没有动静只有异状的界门，有了声音。

　　　　咔嚓……咔嚓……

　　　　还有那种格格格的像是冰碎裂的声音。

　　　　晓晓虽是依旧闭着眼睛专注于手中的动作，也依旧忍不住因为这奇怪的声音而有些分了心。

　　　　然后……

　　　　砰！

　　　　这一声已经不再是先前那样若有似无的碎裂声响，也不是冰裂时的格格声。

　　　　这一声动静不小，让人无法忽视。

　　　　也就在此时，界门先前出现的那些剧烈而密集的波纹也好，裂纹也罢，此刻已经统统消失了。

　　　　一个只有一人宽的黑压压的洞口出现在了界门框里，这洞口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只是，消失了之后，先前这洞口出现的地方，就多了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有人！

　　　　晓晓虽然对先前那视觉上明显感觉上却察觉不到的异象并没有察觉，但是她继承了叶风回的灵力和天赋，对有人还是能够察觉得很清楚的。

　　　　她瞬间睁开了眼，看到了界门处那个凭空出现的人。

　　　　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是看上去，似乎有些邋遢，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头杂乱的长发草草在脑后绑着。

　　　　一身衣衫看上去更是很破旧，袖子都有一只不见了。

　　　　而且下巴和下颌上都是胡须，晓晓警惕地看着他，就他这形象，晓晓都快觉得这是不是就是小时候听母亲说的那些故事里的野人了。

　　　　而且，还是凭空出现的。

　　　　就算晓晓再想好好地种要用来当成生辰礼物送给大哥的血灵，此刻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灵力的灌输。

　　　　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着这个男人的方向靠近了些。

　　　　目光中的警惕依旧不退。

　　　　走近了之后，晓晓就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眼睛的颜色……

　　　　是纯黑的。

　　　　她眸子一眯，“魔族？”

　　　　她清声问了一句，这话她用的是魔语说出来的。

　　　　就只见眼前的男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似的，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眸中的那纯黑之色渐渐退去。

　　　　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澄澈。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梳着蜈蚣辫的小姑娘。

　　　　然后头微微地歪了歪，目光中似是带着一些困惑的情绪。

　　　　晓晓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轻轻抿了抿唇。

　　　　男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看到她皱眉抿唇的动作时。

　　　　他的目光中那些困惑里似是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震惊。

　　　　晓晓见他不答，就缓缓走了上去，手指虚虚一握，一柄莹白色的短剑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只是这柄短剑没有剑柄，也看不出刃口在哪里，但只要懂的人就会认得，这是灵骨。

　　　　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三个人能够有能力唤出灵骨，叶风回，和她在继承了灵神神力之后诞下的两个孩子。

　　　　晓晓握着灵骨短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定定看着他，然后认真问道，“大叔，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禁地，闲人免入的，我不为难你，你自己出去吧？不然我娘若是知道禁地被外人进入，她会生气的。”

　　　　封弥晓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里的神色愈发震惊，而且，他的眼睛开始发红了。

　　　　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他这看上去有些狼狈的样子，还有这不说话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晓晓觉得有些无来由的心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就收回了自己唤出的灵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朝一旁走去。

　　　　晓晓走在前头，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一个很是沙哑干涩的声音，“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晓晓闻言一愣，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我叫封弥晓晓，十岁了。到你回答我了吧？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禁……”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已经弯身一把就将她抱住了。

　　　　晓晓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说道，“我是……封弥千陨。”

第2798章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3）

　　　　“我是……封弥千陨。”

　　　　千陨的这句话其实声音很轻，他甚至很勉强才找回了言语的功能，他已经好多好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

　　　　独自困在无底虚空里，以前还有阿克萨尔隔三差五的出来冷嘲热讽几句。

　　　　后来阿克萨尔与迦罗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意识拔河战，于是，就连这声音都没有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死寂的。

　　　　这死寂，持续了足足近四千年。

　　　　在这样长的时间里，独自一人，孤独，会将人折磨得几乎疯掉。

　　　　任何人都撑不下去，就连千陨也是一样，如若不是因为心底里还有信念支撑着的话。他早就疯了。

　　　　所以如若不是因为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直在说话的话，千陨几乎快要忘记应该怎么说话了。

　　　　他艰难恢复了语言的功能，能发出来的声音干涩沙哑，极限的音量也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句。

　　　　但，这简短的一句却如同有万斤重一般，撞进了晓晓的耳朵里。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个名字的主人，她从未见过，但这个名字的主人的事迹，她却是没少听过。

　　　　姑娘已经懂事了，所以很早就知道，自己基本算得上是遗腹子。

　　　　父亲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其实晓晓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父亲回来了……

　　　　他会喜欢我吗？他会像哥哥们一样，对我很好很好吗？他会和娘亲一样，觉得我很乖吗？

　　　　这些，她都是曾经想过的。

　　　　但是眼下，他就在眼前了，晓晓却是手足无措了，浑身僵硬着，不仅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其实，这才是正常表现。

　　　　毕竟这是从来未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的人，任谁也不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兴高采烈地冲上去，一阵激动泪流。

　　　　她毕竟……不认识他。

　　　　所以封弥晓晓甚至往后退了几步，目光闪烁着，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骗……骗人。”

　　　　千陨听了这话之后，眸中的神色略略怔了一下，他倒是能够理解她的害怕。

　　　　毕竟作为父亲，他错过了她的所有时光。错过了她和烬儿的成长。

　　　　于这一双儿女而言，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心头不免有些难受，但，千陨面上却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很温柔。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他说了一句，每个字都很慢，他还在适应自己言语的功能。

　　　　晓晓依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答道，“我在种东西。”

　　　　说着，她就伸手指了指地面上两个小小的……蘑菇，血灵还没长好，所以看上去，就像两朵红色的小蘑菇。

　　　　“嗯？”千陨循着她的手指看了去，看到了那两朵小蘑菇，“血灵么？你为什么要种这个？”

　　　　晓晓虽是还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对他有问必答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血脉真的是一种能在冥冥中无形牵引的神奇存在。

　　　　晓晓就是对他感觉到，很亲切。

　　　　她小声说道，“我大哥要过生辰了，我想亲自种出血灵，送给他当做生辰礼物。”

　　　　其实千陨在听到她说在种血灵的时候，就想帮帮她的。

　　　　但是她说她想要亲自种的时候，千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孩子想要自己亲力亲为做的事情，做长辈的最好不要帮手。

　　　　于是，千陨就在两株血灵前头蹲了下来。

　　　　晓晓看着他蹲下，也就跟着蹲下了，抱膝蹲着，目光看着他。

　　　　千陨伸手指了指血灵的蘑菇伞顶和柄相接的位置，说道，“想要让血灵更好地吸收灵力的话，你的灵力应该从这个位置灌溉，这样能事半功倍。”

　　　　晓晓听了这话之后，就伸出手去，手中凝出灵力来，按照他说的方法试了试，的确就察觉到了他所说的办法的确不错。

　　　　她目光闪烁，唇角露出了笑容来。

　　　　千陨看着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对灵力的操控很是娴熟，心中不由得欣慰，忍不住说道，“你的灵力，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晓晓愣了一下。

　　　　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转头认真看着他，声音小小的，但语气却很认真，问道，“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千陨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呢。娘很想你，哥哥们也很想你，我……”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千陨依旧温柔地笑着，抬起手来，却是没马上做出自己想做的动作，看到了女儿的表情里没有什么抵触，千陨的手才轻轻落了下去。

　　　　落到她编着蜈蚣辫的头顶，轻轻的摸了摸。

　　　　“我去的地方，很远，回来的路一点都不好走，需要想很多的办法，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听到千陨的话，晓晓的眼睛蓦地睁大了起来。

　　　　然后她就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还不等千陨做出反应，女儿就已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扑到了他的怀里，“你真是我爹爹，你说的话，都和娘亲说的一模一样！”

　　　　叶风回与千陨之间的这种默契，是很难用言语来表明的。

　　　　所以哪怕他们并不在一起，有时候对于一些问题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

　　　　晓晓还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问过娘亲，爹爹呢？

　　　　叶风回也就是这样回答她的，你爹爹为了保护娘亲，为了保护大家，去了很远的地方，回来的路很远，很艰难，所以爹爹才一直没有回来。

　　　　但，他肯定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只不过晓晓从没想过，这个总有一天，就是今天。

　　　　千陨紧紧地搂着怀里这个小小的软软的身子，热泪盈眶。

　　　　“好了，乖宝宝。我们回去吧，我想，你娘亲应该已经等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得远处传来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千陨浑身一震，甚至不用转头去看，他都能猜到，是谁。

　　　　一瞬间仿佛心脏被攫紧了，呼吸不畅。

　　　　像是世界都被放慢了一般，千陨慢慢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张他朝思暮想了三千多年的脸……

第2799章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4）

　　　　于叶风回而言，已经差不多十一年了。

　　　　于千陨而言，则是三千多年，近四千年。

　　　　他朝思暮想，她的容颜。

　　　　是他能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而不是任由自己漂流在无底虚空的混沌中。

　　　　叶风回原本是过来给女儿送饭的，担心她一专注起来，就忘了吃饭时间。

　　　　本来是打算让烬儿送来的，但是想想，还是她自己送了过来。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才会让她忽然改了决定打算自己送来，才会让她看到这个出现在界门的男人。

　　　　叶风回此刻，也仿佛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浑身都僵硬了，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世界仿佛都变得很安静，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一阵大过一阵的心跳，那么剧烈，这十一年来都没有过的剧烈。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要炸开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在这之前，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流过泪了，哪怕在想他，也不停告诉自己，要坚强。

　　　　他不在，她必须坚强。

　　　　但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独自坚强了，那个能让他展现脆弱的男人，回来了，就在这里！

　　　　泪水模糊了叶风回的视线，她努力眨了眨眼睛，不想视线里的男人变得模糊。

　　　　但在千陨看来，她一眨眼，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来，灼痛他的心。

　　　　其实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只是自己却无知无觉，看着她那头雪白的发，看着她纤细的身形。

　　　　他不知道这是高兴的泪还是难过的泪，或许都有吧。

　　　　千陨已经站起身来，脚步仿佛有万斤重，一步一步，朝着叶风回走了过去。

　　　　她的身边，就是他的家。

　　　　而回家的路，实在是太远太远了，远到……他跨越了数千年而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来，两人原本仿若隔着银河，现在却是近在咫尺。

　　　　晓晓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从未见过娘亲哭，从未。

　　　　她觉得娘亲在自己眼里就是神，她不知道原来娘亲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这么多，多到她觉得流也流不干，擦也擦不完。

　　　　看着娘亲哭，她也忍不住想流泪。

　　　　“回儿。”

　　　　千陨声音嘶哑，低低叫了她一声。

　　　　叶风回盛着满目的泪光和思念，定定看着他，连眨眼都不舍得。

　　　　她依旧浑身僵硬做不出动作来，但有个动作她还是做得出来的。

　　　　她松懈了自己全身的气力，身子就朝前一倾。

　　　　撞进了他的胸膛。

　　　　“我回来了。”千陨紧紧搂住了她，他浑身都紧绷着，因为肌肉太过紧绷，甚至都浑身颤抖着。

　　　　叶风回说不出话，张嘴就只剩呜呜的哭泣声音。

　　　　她又高兴，又心疼，他看上去这么狼狈，这么风尘仆仆，像是从蛮荒回来的野人一样。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温柔，并且仿佛能永远这样温柔下去。

　　　　谁也没有再说话，千陨没说，叶风回没说，就连晓晓，都很乖的保持了绝对的安静。

　　　　千陨只想这样静静抱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而叶风回只觉得，能这样近距离的感觉到他的体温，能这样听到他的心跳，就是全世界了。

　　　　时间仿佛就要这样停止了似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风回才终于恢复了言语的功能，她声音的沙哑不比他好多少。

　　　　她低声说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再出现过……”

　　　　千陨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因为要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找回来的办法。”

　　　　“你在无底虚空……待了多久？”

　　　　叶风回认认真真地问了他一句，扬眸看着他的眼睛。

　　　　千陨停顿了两秒，“十……十一年。”

　　　　他眼睛眨得次数多了些，他学不会在她面前撒谎，她知道。

　　　　但，没点破。

　　　　千陨想，她肯定是看出端倪了的，但她却没再追问。

　　　　“受伤了吗？”

　　　　“没有，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千陨马上答了一句。

　　　　叶风回没再多说什么，只往他怀里钻了钻，“我们回家吧……”

　　　　这一句话，像是他的拯救。在他耳朵里如同天籁，天知道他想这句话想了多久，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想家。

　　　　回家，似乎永远是最美的词。

　　　　“好，我们回家。”

　　　　“再也不许走了，哪也不许去。以后哪怕天塌地陷万物死绝了，只要我们一家子好好的，我再也不许你心怀大义了。”

　　　　叶风回声音终于带了委屈，很委屈，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哭腔，鼻音很重，“大义和我，你以后只能要一个！不然，我真要和你离婚了。要不，我就死给你看，我再也受不了了。”

　　　　他有多煎熬，叶风回是知道的。

　　　　而她有多委屈，千陨也心知肚明。

　　　　“我只要你。”

　　　　千陨说着，目光瞟到了晓晓，他温柔笑了笑，补充道，“还有孩子们。”

　　　　叶风回像是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只是声音听上去依旧可怜巴巴的，“背背吧，我走不动了，腿没力。”

　　　　千陨什么都没说，马上就将她背了起来。

　　　　感觉就背着自己的全世界，哪怕就这么背着她一直走到地老天荒也无妨。

　　　　当然，他没忘了转身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他的小公主，“晓晓，回家了。”

　　　　晓晓眸子圆圆的，马上反应了过来，连跑带窜的上来了，她那么在意的血灵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千陨略略侧头看着搂着他脖子伏在他背上的妻子，说道，“居然真的叫晓晓了。”

　　　　“有什么办法，初晓暮晓这种好名字都被叫了，谁叫咱们闺女生得晚呢，再说了，本来就是最小的，叫晓晓正好。”

　　　　叶风回咕哝着答了一句。

　　　　然后也不管，凑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就又咕哝道，“胡子扎死了……”

　　　　无论她怎么咕哝，听在他耳朵里都是甜言蜜语，都是他已经思念了多年的。

　　　　他脚步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

　　　　稳稳地背着自己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女儿，走向家的方向……

　　　　半路上，叶风回才问了一句，“怎么又有这么强烈的魔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