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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卒们一字排列，紧随其后，打马前进。　　　
　　恒岭的山坡上突然风起云涌，汉军士卒像潮水一般，呼啸着；像波涛一般，掀动着；像飓风一般，怒吼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至于淹没了士卒们的呼喊声。　　　
　　参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发现眼前疯狂涌来的汉军根本就不止上千人，而是几千人。　　　
　　“中计了。”这是他惊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汉军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埋伏在恒岭等着他们。　　　
　　“撤退？”第二个念头浮上心头，来不及了，军队的速度已经接近了极限，而敌人已经像闪电一般射来，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自己的后军还在山岭后面疾驰而来，想退都没有路。　　　
　　“求援？”这是他第三个念头。自己有两千精骑，对付一群汉人的骑兵，虽然人数上占了劣势，但支撑几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突围。只是若想夺回自己的东西，打败汉人，必须要有支援，要提脱的主力军队及时赶到恒岭来。　　　
　　“立即通知大人，汉军主力在恒岭，速来救援。快，快……”参矜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狂叫起来。一名传令兵突然加速，斜向向军队的侧翼靠去，准备脱离大队，拨马回头。　　　
　　“命令后队加速，向中军两翼靠拢，军队列锥形阵势迎敌。”　　　
　　汉军的铁骑在加速。　　　
　　李弘听到乌丸人的牛角号声密集响起，警觉地抬头看去。敌人的后军突然加速，并且迅速向军队的中军两翼靠拢，逐渐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锥形密集阵势。　　　
　　李弘心里暗暗地叫好，胡人的骑兵素质实在令人惊叹，他们在高速行进中从容变阵，士卒们一个个舒展自如、处惊不乱。汉军士卒的确和他们有差距。如果汉军士卒训练不出来，不如直接用胡人组成一支骑兵军，这样要省事多了。李弘正在想着，忽然发现乌丸人的变阵已经基本上完成了。　　　
　　他大吼起来：“前军密集集结。后军两翼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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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第十五章遭遇决战（2）　　　　　　　　　
　　要正面应战锥形阵势的箭头，挡住敌人的榫头嵌入，就必须用铁板去抵挡。只要狠狠地砍掉他的箭头，锥形阵势的攻击就会瓦解，剩下的也只有防守了。　　　
　　“加速，加速……”李弘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玉石、小懒、胡子、拳头、燕无畏的三曲铁骑吼声雷动，他们紧紧地聚在一起，组成一道道毫无缝隙的铁板人墙，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奔驰起来。　　　
　　射璎彤、射虎各自率部突然从左右两翼冲出，像两支离弦的长箭，射向了锥形阵势的两条斜边。　　　
　　汉军的冲锋大队形成了三支箭头，凶猛地扑向了敌人。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差一百二十步。　　　
　　参矜舞动长刀，正准备命令士卒上箭，他的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音。他看到了满天的黑云，满天的长箭。　　　
　　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敌人挖好的陷阱里。一个死亡的陷阱。　　　
　　山岭两边的树林里射出了无数的长箭，它们就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突然降临在恒岭上空，长箭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士卒耳旁，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底。死亡临近的恐惧让他们浑身战栗起来。　　　
　　“举盾……”参矜终于吼了出来。　　　
　　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长箭从天而降。　　　
　　士卒的惨叫，哀嚎声，尸体的坠地声，战马的痛嘶，扑倒声，马蹄从肉体上践踏而过的沉闷声，长箭击在盾牌上的劈啪声，顿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血腥而恐怖。　　　
　　对面的汉军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参矜愤怒了。不论敌人有多少，他都不管了。汉人，他要杀尽眼前的汉人，杀尽那些投靠汉人的胡人。他已经无所畏惧。　　　
　　“全速前进……”他转头大叫起来，“全速，越过箭阵……”　　　
　　乌丸人顶着箭雨，踩着伤亡士卒的躯体，狠命地驱打着战马，几乎飞一般地杀向汉军。　　　
　　李弘长枪前指，纵声狂吼：“杀……”　　　
　　接触。巨响。　　　
　　李弘随着黑豹高高跃起的庞大身躯，奋力刺出长枪，一名乌丸士卒惨哼一声，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了。　　　
　　敌人的箭头轻易地就被折断了。　　　
　　弧鼎和弃沉带着凶狠的亲卫屯士卒跟在浑身溅血的李弘后面，一路酣呼鏖战、无人可敌。李弘的长枪就像嗜血的幽灵，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玉石、小懒的军队在左，胡子、拳头的军队在右，燕无畏领着士卒紧随在亲卫屯后面，大家密集地聚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铁锤，疯狂地挥舞着，疯狂地砸着，把乌丸人的箭头很快砸成了齑粉。　　　
　　射璎彤和射虎的军队随即冲进了敌人锥形阵势的中间，犀利无比地钻进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祟幼战刀飞舞，连杀两骑，接着他就碰上了弃沉。弃沉被鲜血喷射了个满头满脸，看上去凶恶狞狰，他像猛兽一般低低哼了两嗓子，身形随着战马飞扑而来。两刀相错，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祟幼从来没有被这么狠的一刀劈过，这一刀沉重无比，他心口如遭重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跟上来的一个鲜卑战士再劈一刀，祟幼再挡。他感到自己头昏眼花，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两把刀几乎同时从前方剁了下来。祟幼奋尽余力，大喝一声挡住一刀，跟着一颗头颅张大着一张嘴飞了起来。战马继续冲出了十几步之后，马背上的无头尸体终于坠于马下。　　　
　　箭阵停下来之后，两边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地冲出来数不清的汉军，他们好像没有穷尽似的，不停地从小山上涌出来。虽然距离只有一百多步，但因为山丘上高低不平，骑兵无法展开速度，他们冲到战场上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们已经无需速度，他们只要堵住乌丸人的后路，然后加入围歼敌军的战斗即可。　　　
　　参矜几乎是惨叫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惊呆了，豹子的军队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几乎有上万的军队。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的？情报？这都是什么狗屁情报。早知道这样，不如回白山。他不由得想起早上和提脱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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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第十五章遭遇决战（3）　　　　　　　　　
　　提脱他想干掉黑翎王，他要贿赂大汉的官，要回报帮助他支持他的人，所以他要这批巨额的财物。而自己在乌丸人的这场权利斗争中会捞到什么？除了赔上部落的士卒，部落的财产，什么都捞不到。提脱答应他们这趟入侵大汉的报酬，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如今看上去，不但自己小命难保，恐怕提脱也难逃一死。　　　
　　是不是黑翎王秘密派出军队支援豹子呢？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参矜的脑海，他顿时恍然大悟。胡人，到处都是髡头胡人。一定是黑翎王知道了提脱的计划，他为了除掉提脱，直接派出军队加入了豹子的汉军，务必要将他杀死在汉境。这样乌丸内部帮助支持提脱的人就不会怀疑是黑翎王从中做了手脚。乌丸内部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内讧。黑翎王根本就不是埋伏在小熊山，汉军也不是埋伏在榉山，这一切都是阴谋。　　　
　　一个惊人的想法忽然出现在参矜脑海中，我为什么要陪着提脱死得不明不白？　　　
　　参矜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吹号！我投降！参矜降了！”　　　
　　乌丸人的牛角号声呜咽着，像哭泣一样低沉无力地吹响了。　　　
　　李弘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收回刺出的长枪。弧鼎和弃沉大声叫喊着，亲卫屯的士卒们纷纷停下手上挥舞的武器。射璎彤和射虎两支攻击军队的前方忽然就失去了敌人。乌丸人迅速后退，集结到参矜的战旗下面。　　　　
　　乌丸士卒看到铺天盖地的汉军，嚣张的气焰早就烟消云散，本来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他们却听到了投降的号角声。没有人会放弃求生的机会。他们在参矜的指挥下，一个个眼明手快，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谁都想不到，参矜竟然命令投降。　　　
　　一场刚刚开始的血战，忽然就结束了。　　　
　　李弘和身边的铁钺、弧鼎、弃沉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　　　
　　刚刚冲上来准备展开血腥厮杀的恒祭和鹿欢洋恨恨地骂了两句，随即各自率部打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敌阵中间。　　　
　　伍召、里宋、雷子的军队还没有接触到敌人，战斗就结束了。他们惊喜地驻马而立，指挥手下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使诈。　　　
　　参矜看到了恒祭。他是鹿破风手下的小帅，互相之间都认识。参矜举手喊了起来。　　　
　　“大帅很识时务，很果断嘛！”恒祭冷冷地笑了一下，调侃道。　　　
　　参矜毫不畏惧，反唇相讥。　　　
　　“白鹿部落什么时候成了汉人了？杀自己的族人很快活吗？”　　　
　　“你们一路南下，自己的族人还杀得少吗？老子活劈了你！”鹿欢洋看到他很鄙视自己的样子，火冒三丈，举刀就要剁下。　　　
　　“大王的军队是不是入境了？”参矜没有理会鹿欢洋，一边解下战刀扔到地上，一边大声问道。　　　
　　恒祭戒备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汉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一定是大王的军队过来了。你们联手要消灭提脱，是不是？”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恒祭笑了起来，不置可否。李弘军队的秘密他当然知道一些，那都是不能露光的事，随敌人怎么想好了。　　　
　　“把他捆了！”鹿欢洋大声叫道。　　　
　　提脱接到斥候的回报，心里犹豫不决。　　　
　　狍子沟方向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汉军向榉山方向去了？不可能，从榉山走，不但要走回头路，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速度更慢。　　　
　　“再探，向恒岭方向继续探查，扩大范围。”　　　
　　中午，军队到了狍子沟。　　　
　　狍子沟安安静静，没有人烟。　　　
　　小帅然颓驱马走到提脱身边，轻声说道：“斥候已经向前三十里，依旧没有看见敌人。会不会汉军没有从这个方向走？如果他们从这里走，我们的斥候早就应该发现了。”　　　
　　“大人，豹子的军队会不会还在恒岭？”千夫长邪祝说道，“那小子神出鬼没、诡计多端，魁头在鲜卑国境内都被他杀了个落花流水。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杀向恒岭吧。”　　　
　　提脱心里明白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命令军队速度快一点，我们去恒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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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第十五章遭遇决战（4）　　　　　　　　　
　　下午，他们接到了参矜的消息，军队正在攻打恒岭。　　　
　　“参矜危险了，他们遇见的肯定是汉军主力。”提脱惊呼起来。　　　
　　提脱后悔莫及。自己一着急，立即分兵围追堵截，没想到还是中计了。敌人就是要他们分兵，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逐个击破。　　　
　　“急速，急速杀向恒岭。”提脱脸色大变，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如果参矜的军队在恒岭被打了一个伏击或者被两倍于他的兵力围攻，都有可能被歼灭。汉军在恒岭上突袭一次、伏击一次，就把自己的四千人马吞噬了，这个豹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如今，即使自己的军队杀败了汉军，夺回了财物，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一万多人马出来，只剩下两三千人回去，根本就无力招架难楼的围攻。没有实力，再怎么富有也是他人的口中之食。　　　
　　提脱一时间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恒岭。他不停地催促着，额头上冷汗冒个不停，浑身上下不知不觉让汗水都浸透了。　　　
　　“大人，你不要着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箕稠的军队厉害吧，训练了许多年，我们还不是很轻松地就把他们消灭了。汉人的军队太脓包，没有多少战斗力。即使有什么事，相信参矜大帅也能顶得住。只要他坚持到我们赶到恒岭，汉人就休想活命。”　　　
　　千夫长键乘的安慰非但没有减轻提脱的忧虑，反而让他更加绝望了。汉人的军队里有白鹿部落的乌丸人，有舞叶部落的鲜卑人，有大批投军的马贼，没有战斗力？怎么可能。　　　
　　接着，他们碰上了参矜的传令兵。汉军的主力果然全部在恒岭。　　　
　　然颓、邪祝、键乘三人欢呼起来，神情大为兴奋。提脱的心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听遄结的劝说，后悔没有在情况最好的时候，大摇大摆地凯旋而归。现在，他把难楼逼得忍无可忍，跳出来要和他对决。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他却把自己推进了绝境里。　　　
　　提脱的大军一路不停，中间就在狍子沟稍稍歇息了一下。士卒们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一个个体力不支，疲惫不堪。就在他们距离恒岭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们抓住了一个汉军的斥候，而且还是一个乌丸人。在反复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开了口。　　　
　　遄结被俘，参矜已经投降，豹子的八千大军就在恒岭上埋伏着，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八千人？提脱和他的手下们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你敢骗我们……”键乘指着俘虏，愤怒地喊道。　　　
　　“没有，的确没有。鲜卑人的舞叶部落有两千人，白鹿部落有一千人。豹子在马城和拓跋锋的军队一仗都没有打过，他把突袭我们马贼的俘虏全部招进了军队，加上鲜卑俘虏，他的军队已经扩充到八千人。千真万确，你们赶快逃吧，否则……”　　　
　　他看到提脱杀气腾腾的脸、恶狠狠的眼睛，吓得根本就不敢说下去。看着部下惊骇的眼神，提脱感到一股寒气从背心直冲到脑后，他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大人，士卒们今天急行军一百多里，个个都很疲惫，而汉军以逸待劳，体力充沛，两军相遇，我们……”　　　
　　提脱摆摆手，示意然颓不要再说下去。情况很明显，若战，覆灭之局。汉军不仅仅是八千人的问题，还有英勇善战的鲜卑人和乌丸人，即使参矜的军队现在还在，也不可能打败汉军，更不要说抢回东西了。　　　
　　他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箕稠，都是因为自己想杀了箕稠，才招致今日之祸。如果没有白桦谷之战，大军就会和遄结会合同时到达恒岭，今天就已经过境了。豹子就是想堵截偷袭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他后悔啊，一招错，满盘皆输。为了杀一个仇人，竟然把自己的一切都输掉了。　　　
　　“大人，如果决定不战，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去榉山，由榉山过境，您看呢？”邪祝小声问道。　　　
　　提脱沮丧地点点头。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如今自己实力俱损，只能任由黑翎王宰割了。他难过得差一点要哭出来。这是什么事，就因为临走时打了一仗，所有已经拿到手上的权势和财富就赔了个精光，如今看上去还要赔上自己的部落和自己的性命。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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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第十五章遭遇决战（5）　　　　　　　　　
　　提脱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撤，撤回白鹫山。”　　　
　　他痛苦，他后悔，他要疯了。　　　
　　太阳西斜，黄昏将临。　　　
　　里宋听到报警的牛角号声急促而猛烈地响了起来。　　　
　　他大吃一惊，丢掉手上吃了一半的干粮，放声大吼：“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在同一个地方袭击同一个对手，对方不可能没有警觉。李弘为了防止提脱的军队突围而逃，特意安排里宋的军队守在去榉山的路上，伍召的军队守在返回柏岭的路上。只要发现提脱的军队前往恒岭，他们两支军队就尾随在后，早早卡住敌人的退路。然而，提脱却选择了逃跑，立即逃跑。这一点，李弘和他的部下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太小，偏偏这个最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　　　
　　汉军仓促应战。　　　
　　八百人排成密集整形，守在山凹里。他们刚刚列队完毕，乌丸人就杀了过来。　　　
　　“弧形结阵，挡住敌人。”里宋看着蜂拥扑来的敌人，冷静地说道。　　　
　　“命令士卒们，上箭……”　　　
　　“放……”里宋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　　　
　　“放……”同一时间，键乘高举战刀，放声狂吼。　　　
　　双方密集的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互相交错而过。“唰……”几乎是一个声音，长箭砸向双方密集的人群。　　　
　　汉军高举盾牌，迎向空中。乌丸人为了加速，完全放弃了防守，他们高呼着，悍勇无比地冲击、射击。　　　
　　“噼噼啪啪……”长箭凌空射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