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诀别了，你坚守我觉得宽慰，你要是改嫁我也就断绝念想了。”他媳妇凄惨地说：“在这个家吃都吃不饱，你活着尚且如此，你死了还不定得啥样呢，怎么守？”以反问代替回答，这是相当高明的应对技巧呢。耿十八一听，骤然握紧他媳妇的胳膊，咬牙切齿的、声色俱厉的、恨呔呔的，就两个字：“忍着！”话音一落驾鹤西去。手握得紧啊，掰都掰不开，把他媳妇吓得鬼哭狼嚎。家里其他人赶到，两个人同时用力掰手指头，都快折了，才终于分开。
　　耿十八不知道自己死了，忽忽悠悠出了门，见到前边有两辆小车，每辆车上写着十个名字，开车的看到他来了催他赶紧着，小耿看到第二辆车上已经有九个人落座，他的名字在这辆车名单的最末尾，就上去了。车一个劲儿地开，小耿也不知道去哪里，半路上听一个人说：“前边到站应该是思乡地。”一时间没明白，想了想，回过神儿来：“我死了呀！”念及家中老母年高，媳妇改嫁以后谁供奉的现实问题后潸然泪下。又走了一会儿，到了“望乡台”，小耿还哭呢。
　　边上一人问他何事不了于心，他说了。那人出主意说：“咱俩跳过望乡台跑回去如何？”小耿害怕小鬼会追，那个人打保票让他放心。两个人发足狂奔，跳过高台果然安然无恙；想想不对，小耿又往回跑，到了车跟前用手指蘸点唾沫把自己的名字给擦了，以绝后患。
　　回头再跑，喘气如牛，终于进家了。小耿的尸身咕噜一下坐了起来，请想象这样的场景有多吓人！家人都蒙了，小耿一个劲儿地说口渴，要水，水来了闷头就喝，干掉小半桶，起身，作揖，出门拱手向虚无的远方，再三鞠躬致谢。家人问发生了什么，小耿从头道来，说刚才自己出门就是送另外一个人上路，喝的半桶水其实有一半是那个人喝的。过了几天小耿逐渐恢复了正常，和以前唯一的区别是：从此开始讨厌他媳妇，不再同床共枕。
　　这是说实话的代价。
　　小耿媳妇犯的错误很明显：为什么要让一个将死之人死到临头都不安心？
　　真的有很多人爱说实话：今天你这身衣服总体来说挺漂亮的，但是……你主持的那个节目挺好看的，但是……你家孩子长得挺漂亮的，但是……
　　每次听到“但是”我都在想，不说这个词你会死啊？！
　　还有更恐怖的，说完实话还深沉地补充：“我不跟你说这些话，恐怕别人就更不会跟你说了”；完全一副要救你于水火之中的神态表情——听不到这些实话你的未来情何以堪？
　　其实，任何时候害人的总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听不听到实话关系真的不大。无自知的，实话说一万遍都白说；有自知的，实话自然摆在心里。大家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问题、缺陷、毛病在哪里？想一次痛一次，偏偏需要你来提醒，讨厌不讨厌？

耿十八（2）
更多说实话的人，并不真的在意对方，把自己树立成理智清醒的独立思考者才是第一要义，我想、我说，所以我存在，接近现在很时髦的“知性”。
　　我喜欢感性的：看到还顺眼的统称“美女”，看到点新意必说“惊喜”，听人说话顺着附和。朋友交往，人家真的需要一个冷眼观察的人在旁边伫立、思考和发言吗？
　　讲的人，开口的一瞬间有诚意，听的人，入耳的一刹那很开心。互爽，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补充一句：谁也别自虐，问人问题还附带条件：“想听你说实话”，跟小耿一样。你倒是让不让人家说？说了你又受得了受不了呢？
　　Quote　原文　：
　　新城耿十八，病危笃，自知不起。谓妻曰：“永诀在旦晚耳。我死后，嫁守由汝，请言所志。”妻默不语。耿固问之，且云：“守固佳，嫁亦恒情。明言之，庸何伤！行与子诀，子守，我心慰；子嫁，我意断也。”妻乃惨然曰：“家无儋石，君在犹不给，何以能守？”耿闻之，遽捉妻臂，作恨声曰：“忍哉！”言已而没，手握不可开。妻号。家人至，两人攀指，力擘之，始开。
　　耿不自知其死，出门，见小车十馀两，两各十人，即以方幅书名字，粘车上。御人见耿，促登车。耿视车中已有九人，并己而十。又视粘单上，己名最后。车行咋咋，响震耳际，亦不自知何往。俄至一处，闻人言曰：“此思乡地也。”闻其名，疑之。又闻御人偶语云：“今日三人。”耿又骇。及细听其言，悉阴间事，乃自悟曰：“我岂不作鬼物耶？”顿念家中，无复可悬念，惟老母腊高，妻嫁后，缺于奉养；念之，不觉涕涟。又移时，见有台，高可数仞，游人甚夥；囊头械足之辈，呜咽而下上，闻人言为“望乡台”。诸人至此，俱踏辕下，纷然竞登。御人或挞之，或止之，独至耿，则促令登。登数十级，始至颠顶。翘首一望，则门闾庭院，宛在目中。但内室隐隐，如笼烟雾。凄恻不自胜。回顾，一短衣人立肩下，即以姓氏问耿。耿俱以告。其人亦自言为东海匠人，见耿零涕，问：“何事不了于心？”耿又告之。匠人谋与越台而遁。耿惧冥追，匠人固言无妨。耿又虑台高倾跌，匠人但令从己。遂先跃，耿果从之。及地，竟无恙。喜无觉者。视所乘车，犹在台下。二人急奔。数武，忽自念名字粘车上，恐不免执名之追；遂反身近车，以手指染唾，涂去己名，始复奔，哆口坌息，不敢少停。少间，入里门，匠人送诸其室。蓦睹己尸，醒然而苏。
　　觉乏疲躁渴，骤呼水。家人大骇，与之水，饮至石馀。乃骤起，作揖拜伏；既而出门拱谢，方归。归则僵卧不转。家人以其行异，疑非真活；然渐觇之，殊无他异。稍稍近问，始历历言其本末。问：“出门何故？”曰：“别匠人也。”“饮水何多？”曰：“初为我饮，后乃匠人饮也。”投之汤羹，数日而瘥。由此厌薄其妻，不复共枕席云。
　　

沂水秀才
Tags：　书生，人性，俗
　　这个故事不太好玩，就是说一个书生俗不可耐，俩美女坐在他旁边，一个丢下白绫巾，上有草书三四行，另一个丢下三四两白银一块。书生毫不犹豫把钱捡了，视文化如无物，遭美女们讥讽。
　　在古代，这样的书生还被笑话；搁今天，除非那张草书值得马未都老师鉴定，否则谁捡它才会被笑死。
　　这个短文最值得玩味的是蒲公由此总结出的人生“不可耐之事”，天啊，就像跟咱们现代人生活在一起似的，怎么说的都是咱前两天遇到的人和事呢？
　　“对酸俗客”。咱家来的客人，明明很俗，还张嘴闭嘴都是酸词儿，真不想听，但他是客人，还得听着，还得若有所悟，不可耐！
　　“市井人作文语”。本来就是一商人，谈赚钱没人会耻笑他，这是专业呀；但是人家偏不，上MBA，开口都是跟“论语”有关的话，管饭局叫“同学聚会”，其实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不可耐！
　　“旁观谄态”。在一边儿观摩过拍马屁没？被拍的人含嗔带笑，不停否认被明说了的优点；拍的人义正词严，哪里是在奉承，分明是在陈述事实。几个来回，双方都爽了，一边儿的人疯了。不可耐！
　　“信口谎言不倦”。江湖俗称“问不倒”，你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是对方滔滔不绝地撒谎，张嘴就来，让你毫无防备，最后一定是你烦了，他赢了。不可耐！
　　“揖坐苦让上下”。正式场合的饭局，为了谁坐哪儿推打半天，绝大多数吃饭的都是无辜的陪绑，一边满脸堆笑地应和，一边在心里说：“不可耐！”
　　“歪诗文强人观听”。本来文章写得不咋地，节目做得也不咋地，但是老给人打电话号称征求意见，其实就是征求表扬，还让人家当场表态，对方稍有犹豫或者表扬程度不够都会很不满意，不可耐！（谨以本段献给田师傅，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的表扬程度我也很不满意）
　　“醉人歪缠”。喝多了，在你耳朵边叨逼叨、叨逼叨，没完没了不说，相同的话只要是你跑得不够快被他抓住一晚上听八遍，还特真诚，老说“对不起你”，不可耐！
　　“作满洲调”。蒲公是山东人，街坊邻居都讲山东话，但是偏有人学满洲人的腔调讲官话。今天多少主持人一张嘴就让我们想问他（她）是台南的还是台北的，其实真身就是河南河北的，不过舌头嘬得真好，不可耐！
　　“体气苦逼人语”。夏天，有人身上有味儿，自己不自知，还喜欢贴近了跟你说话，你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你急急地点头，希望告诉他你懂了，可是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你说，不可耐！！
　　三百年，人性不变。
　　Quote　原文　：
　　沂水某秀才，课业山中。夜有二美人入，含笑不言，各以长袖拂榻，相将坐，衣耎无声。少间，一美人起，以白绫巾展几上，上有草书三四行，亦未尝审其何词。一美人置白金一铤，可三四两许；秀才掇内袖中。美人取巾，握手笑出，曰：“俗不可耐！”秀才扪金，则乌有矣。丽人在坐，投以芳泽，置不顾；而金是取，是乞儿相也，尚可耐哉！狐子可儿，雅态可想。
　　友人言此，并思不可耐事，附志之：对酸俗客。市井人作文语。富贵态状。秀才装名士。旁观谄态。信口谎言不倦。揖坐苦让上下。歪诗文强人观听。财奴哭穷。醉人歪缠。作满洲调。体气苦逼人语。市井恶谑。任憨儿登筵抓肴果。假人馀威装模样。歪科甲谈诗文。语次频称贵戚。
　　

阿宝
Tags：　书生，美女，人性，痴
　　这个故事本身并没有多少奇趣之处，无非是一个特别痴情的书生恋上美女、其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反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意思的地方是文后的蒲公点评，就一个“痴”字大做文章，强调痴于何事必然在此事上意志更坚，所以书痴文章应该写得好、艺痴应该技术强等。
　　如果止于此，高明自然无法体现，最令人折服的跌宕是其后的“痴态”大全，众生相淋漓尽致。
　　十大痴：
　　一、“窖镪食贫”。藏着成堆的钱但是整天贫困度日，钱痴。整天攒着，以至于忘记了攒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整天在路上，以至于忘了为什么开始这段行走；整天忙着工作，以至于忘了这其实是生活的组成而不是全部。这样的“整天”和“忘了”俯拾皆是。
　　二、“对客辄夸儿慧”。见人就说自己家的孩子有多么多么地聪明，孩儿痴。相信自己拥有的一定是最好的，忙着献宝，全然没看到或者根本不知道对方一贯以低调著称，孩子都考上剑桥了人家啥都没说，心里暗笑表情上还得配合您的认真和专著，这基本上是最让别人受累的一种痴。
　　三、“爱儿不忍教读”。太疼孩子了，看到他受一点委屈都黯然神伤，教痴。连班主任可以批评孩子这事儿都得教育机构以文件的方式说明，可见现在的小朋友是多么的说不得碰不得；大学快毕业了，几门成绩挂科，二十大几了居然家长出面跟老师说情。这是所有“痴”里最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一种。
　　四、“讳病恐人知”。有毛病但是怕别人知道，病痴。我们每个人最害怕和痛恨的事情一定是自己的“尾巴”被人踩到，无奈的是我们每个人又都有那么多的“尾巴”。连在街上摔倒都会迅速起身，似乎浑然忘记了膝盖火辣辣的疼，用表情告诉无数看过来的目光“我很好”，其实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狼狈为人所知。比摔一跤程度更甚的狼狈太多了，所以只有继续把忌讳的痴进行下去。这恐怕是普及率最高的一种痴了。
　　五、“出资赚人嫖”。自己出钱让别人干坏事，不知所以的痴。俗称“流氓假仗义”，既损人了，也不利己了，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就有人这么干，因此这是最不靠谱的一种痴。
　　六、“窃赴饮会赚人赌”。赶上跟别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开赌，吃人家喝人家最后还挣人家钱，占便宜痴。这是典型的损人利己。一次两次得了便宜，还以为别人完全看不出来，就自己精，全然不知口碑已经直线降为负值，下次一看到你出动，能躲的都躲了，土遁尿遁都用上，周围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这是最招人恨的一种痴。
　　七、“倩人作文欺父兄”。做不出好文章拿别人的充数赢得赞赏，虚荣痴。现在没那么讲究作文了，领导考核工作，开会征求意见，自己完全没什么想法，但是前两天跟人聊天的时候听到同事的一个议论，颇为符合主题；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归为己有，深情地向领导陈述起来。如果赶上领导又特别实心眼，认为很好并且说“麻烦您详细阐述”，那么接下来言不及义的噩梦就连醒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是最难擦屁股的一种痴。
　　八、“父子帐目太清”。不光亲兄弟明算账，连爷儿俩都锱铢必较，算账痴。今天除非是豪门富二代，父子之间的账目已经不那么难算了。但是两口子算太清的越来越多。我一直不懂这是保留私人空间还是什么，都不是富人，未来都不会出现巨额财产，仨瓜俩枣合在一块还是盘菜，分在两个盘子里寒碜得可怜。婚姻中的独立精神不是这么体现的。这是最当局者迷的一种痴。
　　九、“家庭用机械”。孩子有了问题刀枪剑戟、皮带拖鞋兜头就上，家法痴。不用细说，四百年前这 样的问题就存在，今天还一模一样地有，这种痴力量很强大。
　　十、“喜弟子善赌”。自己的学生是个赌场赢钱的高手，老师本人喜不自禁，特长痴。本职工作的能力之外，总有人因为有特长受到重视：擅长在应酬场上喝酒的、擅长跟客户眉来眼去的、擅长吹牛×说空话的、擅长以体贴入微的方式拍领导马屁的、擅长跟领导在私密的时间地点交心的、擅长把所思所想及时向领导汇报的、擅长在领导面前没脑子的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是人海一孤鸿，但特殊的一对翅膀让我越飞越高。这是被喜欢者最有主动性、喜欢者最独具慧眼，整体关系最良好互动的一种痴。
　　我大概占到其中的两三种。
　　你有几种痴？
　　Quote　原文节选　：
　　……
　　异史氏曰：“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且如粉花荡产，卢雉倾家，顾痴人事哉！以是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彼孙子何痴乎！”
　　集痴类十：“窖镪食贫。对客辄夸儿慧。爱儿不忍教读。讳病恐人知。出资赚人嫖。窃赴饮会赚人赌。倩人作文欺父兄。父子帐目太清。家庭用机械。喜弟子善赌。”
　　

富翁（1）
Tags：　富翁，人性，细节
　　有一个富翁，超有钱，好多做生意的人都跟他贷款。有一天在路上，突然发现一个少年一直跟在他的马屁股后面。问啥事，少年说也想借钱。富翁说没问题，把少年带到家里，正好桌子上有几十个铜钱，少年随手给摞成高低不等的几叠。富翁看到之后就把少年给打发走了，没借给他一分一毫。别人就问了，为什么呢？富翁说：“这个人一定好赌，不是什么正派人，烂熟于胸的技术，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来了呢。”好事的人一打听，果然如此。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别在小处马失前蹄。
　　世界上本没有大小，挑肥拣瘦的人多了，也就分出大小了。
　　我基本上算是一个没大小的人，老是别人觉得天大的事，我这儿感觉一般；别人没什么反应的时候，我却会大惊小怪。比如，看不得女人穿短裙配短袜，看不得长筒袜被挂丝，看不得男人穿新衬衣不熨，看不得穿短袖打领带，等等，不胜枚举——这算大还是小？因此，老觉得自己有问题，又不好意思征求别人的意见，这么点小事打搅人家多遭人恨啊，但是确认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人，这对我来说是件多大的事啊！
　　直到有一天，翻看父亲留下的一本旧书，才豁然开朗。
　　此书出版于1965年8月，叫《〈毛泽东选集〉成语典故注释》，书名下醒目括弧（内部参考不得翻印），翻开，第一页郑重说明：“为了使职工便于理解《毛泽东选集》中的成语典故，排除学习中的障碍，更好地领会文章中的精神实质，我们翻印了此材料。”（已经是翻印，还禁止人再翻印，这是大事化小吧）下面的空白处，钢笔题写“赠给庚棣同志勉之？李贤良？一九六六年元月九日”。可见我父亲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此书，忘记归还还是购自旧书市场，因为父亲已去世，无从考证。如果这本书在任何一个大师的藏书中被发现，估计光是考据有关历史节点的谜团就能让一大群人有业可操，大事；在我家，变成过目既忘的猜测，小事。至于是什么单位为职工翻印的材料，因为书已经破损得接近面目全非，更是无从探得究竟。
　　这是闲话，重要的是其中的几条注释，令人思虑万千重。
　　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语出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