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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包大”，毛毛低头认真摸索着掏出红包递给燕子，然后双手撑着床，倾着身子和燕子一起看红包，“大吧？”

　　　　“我看看红包里有多少钱啊”，燕子打开红包，背过身去迅速把钱拿了出来塞在枕头下面，转回身故作惊讶地说：“呀，红包里的钱不见了”。毛毛扒着燕子的手，探着头往红包里面观望，红包里面当然是空的。“见了，见了！”毛毛跺着脚闹起来。

　　　　“这样吧，妈妈给红包里放点钱好不好？”燕子说着，从床头柜上一个铁盒里，拿出三张粮票递给毛毛。

　　　　“这是粮票！”毛毛愤怒地看着手里的粮票，说完把粮票甩了。

　　　　“咦？他怎么知道是粮票呢”，燕子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冲着羽风小声嘟哝。当时已经很少用到粮票了呀，人们都开始从农贸市场买粮食，价格不比粮站贵，还能自由选择，没有量的限制。

　　　　“来，爸爸给红包里放六张新钱好不好”，羽风手里拿着从钱包里整理出来的六张一毛两毛的纸币摊给毛毛看，纸币确实比较新，毛毛没有作声，像是默许了。羽风把六张纸币当着毛毛的面放入红包，又认真地把红包封好给毛毛放进口袋，还拍了拍。

　　　　想起毛毛下午给自己挣来的发夹和绢花，燕子很有些内疚，她有些忸怩地喊了一声“毛毛”，希望毛毛能原谅自己。毛毛斜着眼瞥了燕子一眼，一昂头撇着嘴“哼”了一声，还不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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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旅途上
　　　　一九八五年十月十六日，周三：厂里组织职工到北京参观**纪念堂，给了羽风一个指标。燕子赶紧把自己的休息日换休也好调休也好的集中起来，争取到了和羽风一起带毛毛到北京去的机会。羽风和燕子也是好多年没有去过北京了，更想让毛毛去开阔开阔眼界，这次机会让他们非常期待。

　　　　出发的时间是十月五日傍晚。选择国庆节之后，是有意错开了进京高峰，但火车上还是人满为患，有很多人没有座位，挤在过道和车门的空隙处。

　　　　羽风和燕子的座位刚好占了一排两人座的椅子，毛毛在他们俩的腿上或站或坐很是自在，有时候就让两个人只坐个椅子边儿，毛毛在他们身后的椅子空里蹦跳。

　　　　羽风拿着份报纸浏览，毛毛跟羽风说话羽风没听到，毛毛觉得爸爸忽视了自己，就把羽风手中的报纸抽出来，看着羽风的脸，（有点怕羽风生气）一边小声咕哝：“你别看了，待会儿再看吧”，一边把报纸放在自己身后远远的地方塞在角落里。然后坐到羽风腿上，似乎有意要转移羽风的情绪，他拉起自己的裤腿，揪捏着腿上的汗毛给羽风看，“爸爸，你看，我腿上还有头发呢”，又拽拽自己的头发“还不一样呢”。

　　　　“腿上身上的毛毛是汗毛，头上的才能叫头发，不一样啊”，羽风教他。

　　　　“爸爸我想拉屎”，毛毛拽着羽风的耳朵到自己嘴边小声说。

　　　　“噢，那爸爸带你去厕所”，羽风说着急忙给毛毛穿上鞋，抱着毛毛从人堆里挤到厕所门口，厕所刚好没有人，门口的人侧侧身腾出地方，羽风把毛毛抱进了厕所，安置毛毛蹲下后，毛毛推着羽风“你出去吧，你出去吧，臭”。

　　　　“那你拉好这个扶手，别摔了，爸爸在外面等你，拉完了爸爸来给你擦屁股啊”，羽风交代完来到厕所外面等着。厕所门外有一瘦瘦的老者，在人缝里挤坐在一个编织袋上，因为过道上人来人往，他不停地艰难站起来让路，羽风看到了，不由自主地挤过去一点，关切地问道：“老伯，您这是到什么地方去啊？”

　　　　“噢，到北京，去看看孙子”，老人回答。

　　　　“没有座位吗？这到北京就凌晨了，还有七八个小时呢，您老这……”羽风看看周围。

　　　　“唉，吃惯了苦，这不算个啥，谢谢你关心年轻人”，老人很坦然。

　　　　“年轻时吃苦是不算个啥，可是您老这年纪……经不起啊。这样老伯，我把孩子送回去，一会儿再过来……”羽风说着转回身又进了厕所。

　　　　毛毛拉完屎出来，羽风抱着他挤到洗漱间洗了手脸，回到座位上低声跟燕子说了说情况，燕子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羽风再次挤到厕所前的过道上，“老伯，我们那里有一个空座，您过来坐吧”。

　　　　“不用不用，孩子，看这车上人多的，哪会有空座。一会儿该睡觉了，就不会有太多走动了……在这儿……我这个软座就行”，老人拍拍屁股下面坐的编织袋。

　　　　“老伯您就别推让了，我平常坐得多，再在火车上坐**十来个小时真受不了，再说了，您还有个软座我累了可以坐呀……来吧来吧”，羽风不由分说就把老人搀扶起来，把编织袋也拎了起来。

　　　　“嗨呀，你这个孩子……”老人有些承情不过地笑着，被羽风拽着挤过来。

　　　　“来来来老伯，您靠窗坐，待会儿倚着椅背儿，趴在台子上都可以睡会儿”，羽风把老人让进里面的座位，燕子也赶紧起身帮着搀扶老人坐下来。羽风把老人的编织袋靠着椅子边儿放好，“您看，这不又是一个软座了吗，我就坐这儿了……噢对了，您这里边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吧，别让我坐坏了”。

　　　　“嗨呀，就是老伴儿给孙子做的一些个棉衣，坐不坏……这样吧，待会儿让孩子靠我怀里睡吧”，老人拉拉毛毛的手。

　　　　“爷爷”，毛毛很乖巧地叫了一声。

　　　　“诶，好孩子”，老人笑着回应。

　　　　“老伯，您可别老这么过意不去的……，您这样提着心劲儿，我们反而不安心了，再说了您这一夜提着心劲儿休息不好，到了北京再给孩子添麻烦怎么办？您老啊，踏踏实实歇着。我们都年轻，怎么着都不要紧，您就当我们是您自己的孩子，随我们去折腾，您只管休息。我们也是到北京，到了我们喊您……”羽风从来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他是想让老人放松，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好，那我睡了，我睡会儿”，老人感觉到了羽风的不安，与其这样承情不过，不如自己踏实下来，于是老人趴窗前台子上歇了。羽风从包里掏出给毛毛带着的一个棉背心，叠了叠给老人垫在胳膊下面，老人笑一笑，坦然接受了。

　　　　上车下车，入厕、接开水，餐车送餐卖小食品的，车厢里始终拥挤流动，燕子心疼羽风站着，硬拉羽风和自己替换着坐，羽风嘘了一声，小声说：“我没事儿，招呼好毛毛吧，别争了，让老伯看到又该不安心了”。

　　　　晚上十二点以后，走动的人少了，毛毛也躺在燕子的怀里睡了，羽风终于可以在编织袋上安生坐一会儿，又心疼燕子抱着毛毛累，小声说：“来吧，我坐会儿，你坐编织袋上靠着我睡吧”，说着接过毛毛搂在自己怀里，让燕子坐在了编织袋上。不管怎么说，羽风能坐下了，燕子只好由着他去。

　　　　早晨五点多钟，车到北京，燕子抱着还迷迷糊糊的毛毛，羽风拎着自己的提兜和老人的袋子，搀扶着老人一起出了火车站。先安排燕子和毛毛在一处台阶上坐了，又拿着老人写的儿子家地址和乘车路线，找到老人要乘坐的公交车，核实了公交车行车路线，把老人送到车上，又交代司机到站提醒，交代老人下了车倒什么车，这才挥手与老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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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阅历
　　　　与燕子汇合后，羽风找到前往**广场的公交车，抱着毛毛和燕子一起坐上了车。

　　　　赶到**广场，广场的升旗仪式已经结束了。羽风和燕子都有一点点的遗憾。燕子说：“赶快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折腾一夜，我坐着都累得不行，你基本上站一路，没合过眼，能不能吃得消啊”。

　　　　“走吧，找个吃饭的地方”。羽风背着还没太清醒的毛毛四下张望着说。

　　　　**广场真大啊，绕着它走上一圈就得好几公里。在前门大栅栏那里找到了早餐点，经典的北京小吃——豆汁油条。吃过早餐，没地方灌开水，羽风买了几碗大碗茶灌满了两只军用水壶，这是他和燕子一天的饮料。

　　　　参观**纪念堂是厂里一个集体活动，约好了上午八点在纪念堂门口集合，所以吃过早餐三个人就又来到了**广场上。这一次毛毛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兴奋地指着喊起来。时间还早，三个人在广场里边找了一个照相的摊子，照了几张**背景的像。给毛毛照相的时候摄影师给他摆好了姿势，他斜着眼睛看看羽风燕子问：“这样行不行？”头和身子一点也不敢动。羽风燕子都笑了。

　　　　从**纪念堂出来，厂里给了大家五天自由活动时间，人们高兴地四下散开各自走了。这时候，**广场上聚集了不少放风筝的，小的风筝只有巴掌大，最大的是一条龙形风筝，长有十几米，一片片的黄红色小风筝间隔几十厘米串成龙的身体，飞在天上起伏盘旋，活灵活现。不少风筝还带着哨，或尖锐或深沉，组成声色舞动的场景。羽风燕子在纪念碑的台阶上铺了报纸，坐下来休息着任由毛毛去观赏。

　　　　“今天，咱们去近的地方，先参观一下故宫，下午去颐和园……”羽风拿着一张刚买的北京旅游地图一边看一边对燕子说，“参观完了颐和园，就在附近找一个浴池……”

　　　　“你就是爱洗澡，到北京了还惦记着啊”，燕子接过话来，把军用水壶盖子拧开递给羽风。

　　　　“不太渴，尽量少喝吧，找厕所也不容易”，羽风摇摇头接着说：“不是专门要洗澡。厂里给的旅差补助是统一标准，如果咱们住浴池，全家的住宿费基本上就从那里解决了。而且洗澡还免费”，羽风想起了到北京来找黛儿的情景，不由得仰脸看了看广场上湛蓝的天空。

　　　　对毛毛来说，北京这次旅游丰富多彩。去颐和园坐了游艇，见到了大石船，看见了故宫巍峨的殿堂，爬了长城，游览了动物园、天坛，到香山罗汉堂看了罗汉，见到了被贬在房梁上的济公小佛像……北京地铁站的电梯让他很感兴趣，他每次见到总要上下几个来回。而且，在北京凡是毛毛没吃过的东西羽风总要买了给他尝一尝，北京的酸奶相当好，毛毛百喝不厌。十月的天气，他还是经常要吃冰糕。

　　　　在北京动物园看鹦鹉很有趣，一只红嘴白羽毛的大鹦鹉，一个爪子抓着树枝，另一个爪子抓着一个苹果歪着头一口一口咬着吃，有老师领着一群中学生在那里画写生，所以毛毛看鹦鹉也看的仔细，他指着鹦鹉说：“爸爸，你看，它还吐皮呢”，羽风燕子仔细一看，果然，那鹦鹉咬一口苹果，嘴巴蠕动几下，就从嘴里吐出一块啃的干干净净的皮来。

　　　　从动物园出来的时候，给毛毛剥了一个橘子，他掰出一个橘子瓣儿含在嘴里，露出一半儿在嘴外面，然后含含糊糊地嚷嚷：“快看我，像什么”。

　　　　“像什么呀？唔——看不出来”，燕子歪头看了看说。

　　　　“哎呀……像黑秃鹰嘛！”毛毛把橘子瓣儿从嘴里拿出来，说完又放嘴上。羽风燕子一看，橘子瓣儿弯头朝下，还真是挺像黑秃鹰的弯嘴。

　　　　对羽风和燕子来说，北京的这次旅游却可以算作是一场两万五千里长征，非常艰苦。京城之宏大，两个人的脚体会最深刻。平均每一个景点，走马观花抓紧时间粗略地转一转，加上路程都得要一天时间。除了在公交车和地铁上，找住宿找厕所，住宿和公交地铁之间，各景点内就更不用说，全靠脚来丈量，而且公交地铁上也多是人满为患，没有座位得站着。回到住宿地，还要给儿子洗涮，羽风还要仔细研究计划第二天的行程路线，以免走错路走弯路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常常没有几个小时的睡眠。又因为常常睡在浴池，床很窄，羽风和儿子睡一张床，怕儿子掉下来，怕儿子睡不舒服，自己几乎没什么睡眠质量。几天下来那种疲累让人全然没有了旅游的兴致，支撑他的只有一个信念——让儿子看到更多彩的世界。

　　　　在王府井一个乐器店里，一种新乐器——电子琴引起羽风很大兴趣。营业员相当专业，他看羽风在琴上弹了几下，知道羽风是个内行，他又看看毛毛，介绍说“键盘乐器是基础乐器，很多乐理知识只有在键盘乐器上才能弄明白，比如说和弦构成……对吧，这你懂”。

　　　　“嗯”，羽风点点头。

　　　　“音乐教育呢，最好先从键盘乐器入手”，营业员笑着看了一眼毛毛，“那么，在键盘乐器里面，电子琴具有很多优势。比如与钢琴相比，首先价格上电子琴便宜很多，当然从音乐教育的角度讲这不是主要的。可比的是什么呢，第一，节奏训练方面，钢琴本身训练不了节奏，它的节奏训练要靠额外的节拍器，而节拍器非常单调，只有快慢变化，没有形式变化，而你听电子琴的节奏……”营业员说着打开了电子琴的自动节奏，按加减钮轻松变换着节拍形式，“四拍、八拍、迪斯科，伦巴，叙事……节奏形式可以达到上百种。这对人的节奏训练钢琴没法比。第二，从音乐教育的宽度广度来讲，电子琴能模拟上百种乐器的音色，它的适弹乐曲比钢琴多得多，这样，它可以让孩子了解了更多的音乐词汇和情感表达方式”。

　　　　“哦？”羽风探询地倾听。燕子抱下了毛毛，让他在乐器店跑着玩。

　　　　“一首《梁祝》，钢琴就表达不出那种浪漫优美、细腻哀婉，一曲《黄河》小提琴就表达不出那种铿锵有力，气势恢宏。有人跟我打别，说用钢琴怎么不能演奏《梁祝》啊？你照着乐谱当然可以弹哪，可乐曲要表达的、要感染人的东西还有吗？”营业员说得很投入，完全沉浸在和别人的思想对抗中。

　　　　“您说得很好，我想继续了解……”羽风对这位敬业专业的营业员心生敬意。

　　　　“噢，对”，营业员回过神儿来，继续说：“第三，钢琴需要经常调琴，不然音准就跑了。你想啊，全国各地多少幼儿园每班配有钢琴，可是有多少幼儿园一年几次给钢琴调音呢，那是一大笔费用啊，如果你用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调音的钢琴教孩子音乐，那对孩子耳音的伤害……啊？电子琴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它是大集成电路板合成，音准永久不变，除非它坏了。另外，电子琴有自动伴奏功能，一首小曲子加上前奏尾奏和自动伴奏，听起来像模象样，对提高孩子学习兴趣、增强自信心非常有用”。说着，营业员在电子琴上演奏了电视剧《霍元甲》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一听到熟悉的前奏，毛毛跑过来，站在琴旁边大声跟着唱起来——分睡吧你（昏睡百年），勾引进一新（国人渐已醒），啊——啊啊啊……，乐器店中的人听他的粤语，看他的样子都笑起来。毛毛毫不理睬，继续认真地大声唱着，一曲唱罢，毛毛余兴未尽地嚷嚷“还唱还唱”，羽风弯下腰对他说：“爸爸攒钱给你买一架电子琴，到时候你自己想弹什么弹什么，想唱什么唱什么好不好？”

　　　　“那好吧”，毛毛抠抠自己的衣服扣，只好做罢。

　　　　“至于手风琴，它有一个长期负重的问题。脚踏琴更落后了，咱就不再比了……”大概是毛毛的演唱引来了新的客人，营业员结束了对电子琴的介绍。

　　　　“谢谢，谢谢”，羽风跟营业员握了握手，真诚地表示谢意。

　　　　抱着毛毛从乐器店出来，燕子问：“你真的要给毛毛买电子琴哪？”

　　　　“嗯，三岁多了，回家该教毛毛学东西了”。

　　　　“可是，最小的那个电子琴也得四百元哪……”

　　　　“不慌，先教乐理，在纸上练练手指，不是非要有琴才能学音乐，慢慢攒钱么，一定要给毛毛买个电子琴”，羽风目光闪闪。

　　　　在王府井等公交车的时候，一个黑人拿着一份旅游地图过来问羽风：excuseme；sirbutwouldyoupleasetellmehowtogettothezoo？羽风思索了一下，抱着毛毛去看了看站牌，又数了数站牌上经过的站转过头对他说：rightherewaiting；sittingroadtwo；twelvestation。那个黑人感激地点点头站在了他身边。

　　　　“你跟这个外国人你们俩在说什么呢？”燕子好奇地小声问。

　　　　“他问我到动物园怎么走，我告诉他就在这里坐二路车，坐十二站”。

　　　　“哇！你英语……好棒啊，能听又能说的……我还没见识过呢”，燕子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崇拜。

　　　　“嗨，我也只是听懂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