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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美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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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太太与蔡大太太原是同母姐妹,皆是嫡出,感情极好。虽是姐妹却各有各命,朱员外在六年前病故,留下朱老太太与两个儿子过活。

    朱大老爷是先帝时的三榜同进士,只得了候补的官职,这一候补便是十多年。朱三中过举人老爷,但凡有些关系的,像他这样的举人也能谋上个小吏。

    京城那边,朱大老爷请了朱氏帮忙说合。朱氏回信说,让他们多关照钱塘的二小姐。正月里,二小姐写了一封家书回京城,竟连当今太后、贵妃都听说了,太后看过那信后,竟连赞萧初云德芳双馨。

    行武出身的萧众望为这事颇是得意了一阵子,因着他的炫耀,谁不知道卫国大将军嫡长女是个才女,那家书写得很是过人。

    为此,太后赏赐二十金以示嘉赏,贵妃娘娘亦赏了宫绸两匹及一干人参、燕窝着她养病,只怕用不了多久,赏赐的东西就会送抵钱塘。

    有了这些讯息,朱家人突地明白病秧子的萧二小姐比蔡氏说话都还管用。如今听说蔡大爷因着萧众望的缘故,谋到临安府知府一职,也打了这主意,想走云罗这枚棋子。

    朱家人听说蔡家备礼探望云罗,当即商量要去钱塘探望,头天一商定,次日就开始准备东西,定在四月二十六启程。

    上午,柳奶娘与汪嫂坐在东阁院子里做着女红,只见新买的小厮虎子站在院门口禀道:“柳奶娘,临安府捎信儿来了,朱府的太太和蔡大小姐启程来钱塘探望小姐,老管家让你去前院议事。”

    这几个月府里倒也清静,没有客来送往大家都已经在一起过日子,突然有客人来柳奶娘有些反应不过来,“朱家太太……”可不是萧家二房太太娘家的嫂子么,“她们来钱塘……”

    虎子催促道:“柳奶娘,是朱府的婆子来报的信儿,只怕得收拾客房安顿客人,还有,听她说蔡家的表小姐、朱家的表小姐要在府里住些日子呢,是特意来陪二小姐的。”

    柳奶娘在蔡府长大,最是知道那里的规矩大,应声“马上就来,我安顿一下东阁。”

    虎子道:“我回门上当值了。”

    柳奶娘想着:要是让朱家、蔡家人知道侍女跟小姐在一处读书,定会惹出一场风波。当即令汪嫂去书房里把丫头们叫走,让丫头们各忙各的事儿。

    原本习惯的平静的生活,怕是要被临安府过来的人给打乱了。

    云罗见汪嫂突地唤了石头说话,石头打了千儿就离开了书房,紧接着连杏子、阿翠等人也离开了,心头顿感不浸透。道:“出了甚事?”

    绣桃照实回了。

    云罗倏然起身,“都四个月了,蔡家、朱家怎这时候来人?去岁除夕,他们可是像赶麻烦地要我走呢,这会子……”

    绣桃比云罗更担心,愣愣地瞧着云罗头上的蓝花布帽子,还有那对被剃得没有眉毛,虽是描绘过的,可一眼就能瞧出来。

076 打乱平静

    云罗往头上摸了一把,胸口有些闷痛,她调整心绪,道:“早就说好的,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因我生病的缘故,吃错了药,连头发、眉毛都掉光了,如今正抹药、吃药地调养着。”她摆了摆手,“你们放心,李郎中那儿我都叮嘱好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罗孝一脸惊慌地道:“小姐,那小的……”

    “你留在府里,就说是我雇来的书僮。”

    “估计那几人得明儿才到呢,你们不需急,还有一晚的时间想应对之法。”云罗重新坐下,指着一边的桌子,“回头摆到一边,或摆花盆,或放茶具。你移至墙下听课,装成服侍茶水的样子,白日学了回到东阁再讲给那几个丫头听,讲课时也唤了玉花来。”

    绣桃面露感激,能听当今大诗人授课,这是何等荣耀,她低应一声“是”。

    云罗对杜绎行礼道:“请先生继续!”

    老管家因着自家孙女也在一处读书,只不会提上半个字,如今都是一条绳的,柳奶娘与老管家商议好了,彼此遮掩。

    夜里,柳奶娘领着绣桃、汪婶与萧忠婶拾掇了西阁,又将昔日的南院清拾了出来,把被褥等物都给铺上,虽不算太好,倒也勉强能住人。

    四月二十八一大早,萧实赶着马车又一名服侍小厮前往码头接人。

    朱大太太母女、朱三太太又蔡诗华转乘马车,留了小厮们搬运箱子。

    一行人迈入萧府二门,便见云罗衣着厚重,头上罩着昭君帽,孱弱娇柔地站在一侧,萧忠婶、柳奶娘立在她的身后,再有几个或妙龄丫头,又或半大丫头渐次候着。

    蔡诗华轻唤一声“表妹”,眼泪儿便在眶里打转,临来的时候,蔡大太太便特意叮嘱了,要她代为照顾云罗,“几月不见,你可好些了呢?”

    云罗捧着胸口,扮出一份虚弱样,“已好了许多,只是前不久因听信了江湖庸医的话,误吃了药,险些闹出了大乱子……”

    下人们不敢骗太太、小姐,但云罗只想保柳奶娘和丫头们平安,要是被她们知晓自己的头发、眉毛是被剃,念她有病自不敢为难,少不得训斥、打骂柳奶娘。

    萧忠婶对朱大太太、朱三太太欠身行礼道:“南院和西阁都已备好了,太太、小姐请。”

    蔡诗华介绍了朱大太太、朱三太太,云罗一一行礼,又指着朱大太太的嫡长女道:“这是朱家的婉表姐。”

    上回云罗在蔡府生病,虽知朱家来人看她,又赶在年节,大家都在蔡大太太屋里的花厅上坐着,未见着人。

    云罗与朱婉行了礼,朱婉又还了礼。朱婉热情地拉着云罗道“妹妹可得好好养着。”挑眉瞪着柳奶娘与绣桃,斥责道:“小姐身子弱,还让她在风口里站着?快扶她回屋。”

    绣桃扶了云罗,一行人往南院去。

    到了南院,众人分长幼坐下。

    朱大太太拉着云罗的手,眼里闪着泪花,云罗正讷然望着,朱大太太的泪水已滚将下来,“我家老太太一直念着你的身子,你虽写过两回信回临安,蔡家大太太与我家老太太甚不放心,特令我们过来探望。”

    一名小厮进了南院,站在花厅外禀道:“柳奶娘,杜先生使奴才来问,小姐今儿还去书房读书不?”

    朱三太太面露疑惑,打量着一脸病容如同还在度严冬的她。

    朱婉一面审视着南院,一面抿嘴吃茶。

    蔡诗华有些讷讷然,绣婆子道:“怎么回事?”

    朱大太太凝了片刻,萧忠婶向前几步禀道:“杜先生乃是我家大将军托镇海寺的空慧大师帮小姐寻的先生,已经说好了,杜先生在江南得空时,便教小姐读书。”

    朱婉更是不解,“哪个杜先生?”

    萧忠婶不慌不乱地道:“益州大诗人、我朝名士杜绎先生。”

    几人一听罢,更是惊诧难表,或瞪大眼睛的,或张着嘴巴,一脸质疑以为自己听错的。萧众望岂止是视云罗为掌上明珠,只怕是疼宠有加,竟花了这等心力请来如此有名望的先生教云罗,要不是亲来钱塘,连她们都不知道呢。

    柳奶娘轻声问道:“小姐今儿身子可爽利?”

    云罗声音轻缓,面露怯色:“原是要去的。长辈至,晚辈应当相陪,岂能失了规矩。”

    朱大太太伸手揽着云罗,轻声道:“好孩子,你若想读书就去吧,我们也不舍得累着你。”看着柳奶娘道:“遣个细致的丫头服侍着。”

    柳奶娘低应,与绣桃使了个眼色。

    云罗行礼退去,一出南院加快步子,很快到了书房。

    杜绎双手负手,看着书房上不多的书籍,这些书原是早前二房两位公子读过的,还有一些是正待读的,因离开时太过匆忙一并都留了下来。在杜绎的桌案前,放着两摞书,分左右放置。

    云罗款款行礼,“先生。”

    他回过身来,“府里来了客人,你也不能安心读书。我在钱塘已逗留近一月,要去扬州会几个朋友。”

    “先生何时归来?”

    杜绎并未立时回答,而是指着桌案上的书,道:“你会识的字不少,这是我推荐你读的书。在我回来前,每本看过后,都要认真地写两篇《读书感悟》,一篇从三百字到五百字即可,要在书里批注写评。”他特意从案下小抽时拿出一本《算术小札》羊皮书来,“这上面的题,你抽空再一一计算出来。”

    《算术小札》虽只一本,却当寻常的三本书,这《小札》从何处冒出来的,云罗拿到手里,反复把玩,只听杜绎肃色道:“不可偷懒,这二十二本书得细读,这《算术小札》也得认真做。”

    绣桃看着两摞书,“杜老先生,这么多书我家小姐还不得看上两三年,还有这本《算术小札》,上面的题目好多……”

    杜绎笑而不语,只拿出另一只寻常厚薄的蓝皮书来,他用一翻,里面竟是空的,但见第一页示演练一般地写着相应的题目序号及答案,“你照此样记录各题及答案,休想偷懒,要是错了,为师可要重罚。”

077 警惕

    077警惕

    感觉像是让她整理《算术小札》的标准答案。云罗一脸茫色地看着书籍,“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仰头答道:“快则两月,慢……许一年半载,你若用心,自不在话下。”他对外面的罗孝道:“罗孝这侍讲书僮不错,我身边正差个机灵的小厮,能否让他再服侍我一阵。”

    他要带罗孝一起去?

    他的年纪不小了,到底是年过五旬的老者,身边正需要这样灵活又不失聪慧的小厮。

    云罗看着桌上二十二本书,一半寻常的,还有一半是她未曾见过的,每本书上都贴了一张纸,排有序号,随手启开一本,在书籍里发现了熟悉的评注,这是杜绎的笔迹。

    绣桃道:“罗孝,帮我把书抱回东阁。”

    罗孝应声,抱起二十几本书,绣桃则扶着云罗。

    只他们主仆三人,绣桃轻声道:“小姐,蔡小姐、朱太太她们也不知会呆多久?”

    罗孝知自己要随杜绎四下行走,心下欢喜,抱着书,手里沉甸甸的,要是罗婶子知道他还继续做杜绎书僮,心里定是欢喜的。

    南院里,朱大太太、朱三太太与柳奶娘询问了云罗的情况。

    朱氏妯娌坐了两日船,早就乏了,此刻又说了几句,多是感叹云罗身边无长辈,年纪小,许是由身边的柳奶娘做了主。说了一阵话,二人方回东、西两屋里歇下。

    云罗将书搁放到内室的书案上,唤了东阁众人来,“这几日,你们都小心些,莫被临安府来的太太、小姐寻了短。”她稍停了一下,“其他人都好说,我就担心杏子会捅出漏子来,奶娘还得与她好好说,叫她这几日守矩些。”

    柳奶娘想到绣婆子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心头发寒,应声“我昨晚告诫过杏子了。”杏子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着实太馋了,见到好吃的就忍不住,自从回到钱塘,因着云罗待下人宽厚,加上云罗年轻小,连杏子的嘴都变馋了,“小姐,她们不会在这儿长住吧?”

    汪婶子道:“还有几日要过端午节,许节前就要回去。”

    尤其是重规矩的各家,没有在旁人家里过节的习俗。

    绣桃轻声道:“我们小心些总是好的。”

    她们倒不惧朱家太太、小姐,但却畏惧蔡家,万一蔡家人在蔡氏面前说上些什么,蔡氏追究起来,她们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正说话,只听院门口的杏子大叫着:“小姐!小姐!”稚嫩的女童音,带着欢喜、带着紧张,“二位表小姐来看你了。”

    柳奶娘道:“坐了两日的船,她们竟不困乏。”与汪婶子交换了眼神,双双下了楼梯。

    云罗道:“扶我去榻上歇下,一会儿再给我抹些药按摩头皮。”

    绣桃应了声“是”。

    蔡诗华和朱婉见云罗未下楼,轻声问道:“你家小姐呢?”

    阿翠欠身行礼,回道:“小姐正躺在榻上呢,绣桃正给她抹药。”她对阿碧道:“小姐抹过了药,便要吃药的,你把药给热上。”

    阿碧应声。

    杏子蹦蹦跳跳,她最喜欢东阁有客人来,每回石头来时,但凡有吃的都有她一份,这会子见两位衣着光鲜的小姐进来,身后跟着数名婆子、丫头,或捧着好看的衣裙,或拿着精致敬的吃食,目光停落在那一盒盒点心样的纸包时,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绣婆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杏子,这丫头原比云罗还要稍大些,人也长得壮实,就连个头儿都比云罗还高上一些。

    指着绣婆子身侧的丫头道:“姐姐,那盒里装的可是酥饼?”

    不等丫头回话,杏子道:“我最喜欢吃……”

    柳奶娘用手一扯,厉声道:“没个规矩,那是太太们给小姐备的,还不守院门去!”

    杏子已闻嗅到一股点心味,似芝麻、似核桃,定是极好吃的,她最爱吃芝麻做的酥饼、点心了,尤其是糯糯的米团上裹上芝麻,又美味又可口,虽有六七岁,可自打随柳奶娘回到钱塘,云罗从不拘着她,拿她当伙伴和姐妹一般,但凡有好吃的,也给她一份。这会子她大着嗓门:“娘,那里面装的一定是酥饼!我都闻到香味了,是撒了芝麻的酥饼!”

    柳奶娘伸手狠拧一把,这个没眼见的,如今是什么状况,是她能随便吃的么,“小姐的东西,岂是你能肖想的。”

    杏子被母亲推扯到院门口,依时不时地回头。

    柳奶娘低斥道:“这几日给我乖乖地呆着。”

    阿翠轻声道:“二位表小姐请,我家小姐原是要下来的,但因着正抹药,只得劳二位小姐上去了。”

    绣婆子看着门口被勾起馋虫的杏子,解开了丫头手里的饼盒,香味顿时四散,连风里都是酥饼的味道。

    杏子又连吞了几口唾沫。

    蔡诗华领着丫头、婆子进了内室,众人雁翅排开,她笑着道:“这是祖母给表妹备的春裳、夏裙,花式料子都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夏鞋、中衣都是祖母亲手做的。”

    丫头手里捧着粉、橙、松绿、浅紫四色衣裙,又有几夏天的绣鞋,另有一叠银白色的茧绸中衣。

    云罗头上不见一根发,这原是刚新剃过的,头上都是褐色的药汁,绣桃正轻重适宜地按摩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没了头发,越发像是庙里的小尼姑,偏衣着鲜亮的坐在绣榻上,越看越古怪。

    柳奶娘道:“李郎中说内服外用再配上教给绣桃的按摩法子,这头发一定能生出来。”

    随着绣桃的按摩,云罗微闭着眼睛。

    绣桃暖声道:“小姐可不能睡,一会儿还得吃药呢,好歹把药吃了再睡。”

    柳奶娘道:“我去小厨房瞧瞧,看阿碧把药热好了没有。”

    朱婉笑了一下,对绣桃生出几分好感,“知表妹正长身子,没敢多做,又听说蔡家姨婆那儿备的都是春裳、夏裙,特意做了几身冬裳。靴子、髦衣、斗篷皆有,让大丫头给你收好。我们朱家给表妹备了几套衣裙。如今看到表妹,许是正合明年冬天穿。”

    绣婆子的一双眼仿佛鹰隼一般地瞄来瞟去,先是打量了内室,然后目光锁定在蹑手蹑脚的杏子身上。

078 厌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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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子见柳奶娘进了小厨房,自己溜到了内室。她今儿还真是饿了,走近案前,伸手取了只饼饵,直瞧得绣婆子挑着眉头。一只饼饵吃完,她小心地看着众人,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又抓了两个饼饵,这才退到窗帘下,双手后负,然后趁众人不备偷塞一个到嘴里。

    朱婉的贴身丫头飞线也瞧见了,面露鄙夷地低声问蔡诗华的丫头莺儿:“那个小女孩是谁?”

    莺儿道:“听说是柳奶娘的女儿。”

    飞线越发有些不悦,哪有一个下人的女儿竟敢大模大样地拿小姐屋里的东西吃,那小手上还脏着呢,就那样一把抓下,小姐们是多尊贵的,被她那脏手一抓,要是小姐吃了还不得生病。

    阿翠下楼取了药,用调羹搅了几下,嘴里吹着气,道:“小姐,柳奶娘问晌午想吃什么?”

    “我随大厨房吃。”

    杏子走到阿翠的身侧,看了眼汤药,目光就落在小碟上的冰糖上,正要伸手抓,却被阿翠给打了一下。若在过往,阿翠自不理她,可今儿还有客人在呢。

    阿翠笑道:“杏子,你去与柳奶娘说一声,叫她别另做吃食,小姐要随大厨房吃。”

    杏子挑着眉儿,看着自己被打的小手“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娘去。”用手揉着被打的右手,愤然道:“你站在窗前吆喝一声,她自听得见,你惯会指使我,要在客人面前摆大丫头的样儿。”

    阿翠“你……”了一声,也懒与她计较。

    绣桃温声道:“杏子,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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