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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万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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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她这样一口咬定,哪怕他不信,他也没法撇清自己。

    她有胆子爬他的床,事到临头,真的等到他发问了,却不知为何,她竟又不想借口这可鄙的托词了。哪怕说出实话,会被他轻视,乃至厌恶。因为这托词听起来是如此的令她作呕。

    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就够了。以她对他的直觉,只要他留下了她,他就一定会庇护她的。至于别的,她并不在意。

    她这样告诉自己,压下心里随之涌出的惶然和难过,鼓足全部勇气,再次抬头,对上了他的两道目光。

    “大表哥,我已和你同床共枕了一夜,你要是还不要我,我日后又侥幸能从世子手里逃脱活下去的话,下半辈子,我就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她说完,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裴右安和她对望了片刻,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忽道:“回你自己的屋去,没我的话,一步也不许出去!”

    “大表哥……”嘉芙哀求。

    “回你的屋去。”

    他重复了一遍,背过了身。

    嘉芙浑身血液渐渐冷了,呆呆地坐了片刻,默默下了床,低头从他身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道门槛不高,才半尺不到,她迈过去的时候,腿脚却仿佛灌满了铅,沉重异常,足尖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自己扶住了门,几乎是一步步地挪着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嘉芙便扑在了枕上,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她有一种感觉,她这最后的一搏,还是失败了。

    昨晚她鼓足了全部勇气,回了他的屋,脱了自己衣裳,钻进了他的怀里后,犹犹豫豫之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也不知怎的,到了最后,竟就一头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方才,被他起身发出的动静才给惊醒了。

    世上有她这样的傻瓜吗?

    嘉芙眼泪流的更凶,却怕被人听到,死命地捂住嘴,无声地抽泣,哭了片刻,想起今日还要动身走的,怕哭肿了眼睛被人看见,拼命止住了泪。到了中午,一个侍卫来敲门,说裴大人命他来唤她,可以出来,预备动身走了。

    嘉芙不敢耽误,拿了东西,一路低头,随了侍卫出了土司府,来到门前,远远看见裴右安站在那里,正在和送他的土司话别,边上许多的人。

    她的头垂的更低了,朝着那辆停在后的留给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快到近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甄表妹!”

    嘉芙听出是安沧珠的声音,装作没听到,急忙加快脚步,安沧珠却飞快赶了上来,在她面前站定,挡住了她的去路,道:“甄表妹,你何时回泉州?等过些时日,等我这边得出空,我也想去泉州一趟……”

    他忽的咦了一声,靠了些过来:“甄表妹,你怎的了?眼睛有些肿?哭了?”

    嘉芙又是羞惭又是气闷,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先上去了……”绕过安沧珠,飞快往马车方向去。

    “莫非是我妹妹又找你麻烦?你跟我说……”

    安沧珠追了上来,嘉芙面前忽然人影一晃,杨云走了过来,拿了她手里包袱,人挡在安沧珠面前,笑道:“甄小娘子一切安好,安少主请留步,不必再送了。”

    嘉芙爬上了马车,关了门,坐在里面,片刻后,马车晃晃悠悠地启动,终于上路。

    当天晚上,嘉芙就发现了一件事。

    她去的方向,不是出发时的武定府,而是往东,直接去往泉州。

    护送她的人,就是杨云和他的手下,而裴右安,他再也没有露面了。

    她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能够想的到,做的出的办法,终于还是没能成功地留在他身边,更不用说让他娶自己了。

    虽然那天早上,她跨出那道门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真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时候,她还是陷入了无比的感伤、后悔和羞惭之中。

    很奇怪,这种时候,她原本最应该想的,是失去了她原本想牢牢抓住的来自裴右安的庇护,往后萧胤棠要是再对她下手,她该怎么办才好。但这一路东去,她竟没再怎么想这件事了。

    倘若到了最后,真的无法避免,又再次落回到了萧胤棠的手里,最大一死而已,忽然也没觉得有多恐惧了。反倒每每想着那日自己做下的事情,情绪低落,难以自拔,一路就这样回了泉州家中,孟夫人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抱住嘉芙又哭又笑,哥哥甄耀庭欣喜万分,就连祖母胡老太太,脸上也露出笑容,叙话完毕,当晚,家中设宴,为嘉芙接风洗尘,阖家欢喜不提。

    到家的这一天,距离嘉芙被劫走,不过也就过去了数月而已,但对于嘉芙来说,竟满是物是人非,心境苍凉之感,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梦。

    半个月后,这日,胡老太太将孙女单独叫进屋,屏退了下人,道:“我听送你回来的那位杨恩人说,你是被人贩给捉去云南,路上幸而得到他家主人的救助,这才脱身而出,如今他奉主人之命将你送回了家中,这自然是好事,等哪日若能得见恩人,我自当重谢。只是阿芙,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如今清白可还在?”

    妈祖会那日,嘉芙不见之后,胡老太太一边派人到处寻找,一边严守口风,对外只说孙女走了远亲。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时,老太太又在为孙女物色婚事了,州府里有户官家,家中有一庶出子,有意要和甄家联姻,老太太怕消息走漏,坏了嘉芙名节,故半句也不透出去。后来始终没有嘉芙消息,万分焦急之时,忽然喜从天降,有人送来了嘉芙下落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终于等到孙女回来了,老太太便又打算起了婚事,问完嘉芙,便紧张地盯着她。

    嘉芙沉默着,胡老太太便明白了,面色沉重,目露失望,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罢了,你也不容易,人回来了就好。你下去吧。”

    嘉芙朝老太太磕了个头,道:“祖母,我知道你一直想借我联姻来为家中谋得助力。从前和国公府的婚事如此,这回也是。孙女既已没了清白,还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即便婚前瞒着嫁了过去,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被知道了,非但不能助我甄家,反而落个没趣,说不定还要结怨。孙女斗胆,请祖母往后不必再安排我的婚事了。我也无意嫁人,请祖母勿要逼迫。”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胡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吃惊,又有些不快,盯着她,皱眉道:“有你这样和祖母说话的?我替你留意的婚事,固然有助力于我甄家的考虑,但也无一不是好人家。你也是我孙女,我岂会将你胡乱嫁出去作数?如今不幸,就算失了清白,嫁过去了,也不是没法子遮掩,你何必如此丧气?女孩儿不嫁人,难道在家一辈子老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嘉芙含泪道:“恕孙女不孝。祖母若再安排婚嫁,我便剪了头发去当姑子!”

    胡老太太大怒,正要训斥,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下人在外道:“老太太,太太叫我赶紧来给老太太传个话,家中来了个贵客!”

    胡老太太忍怒,转头道:“哪家的贵客?”

    下人道:“说是京城国公府裴家的长公子来了!”

    胡老太太一怔,迟疑了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道:“他来做什么?快迎进来。”说着撇下嘉芙,自己匆匆出去。

第 35 章

    老太太换了齐整衣物; 拄杖领婆子丫头往前堂去,远远看见儿媳妇正等在抱厦前。

    孟氏见婆婆来了,急忙迎上来搀她。

    “素无往来,无缘无故,长公子怎突然来我家了?”老太太一边往里去,一边低声问。

    孟氏亦是一脸疑惑:“媳妇亦不知。方才听张大说长公子携礼登门,还以为弄错了。去年我带耀庭阿芙过去时; 他恰好也回京给那边的老夫人过寿; 和他碰是碰过一两回,长公子亦很是客气; 只也限于招呼一两句而已; 今日这般登门; 我是没想到的。”

    老太太便问待客,孟氏道:“人早迎进了客堂; 张大和耀庭正陪着。”

    婆媳说话间,迈进门槛,转了进去,老太太抬目,见一男子身着元色衣袍; 腰束嵌玉鞶带,姿仪隽拔; 神情温雅; 年纪不大; 也就二十多的样子; 目光却极是沉稳,端坐位上,正听着甄耀庭讲述泉州风土人物,偶插问一两句话,便笑容满面地走上道:“今日是个什么风,竟然把贵客吹来了我家,长公子亲临寒舍,蓬荜生辉,老身怠慢了,还望长公子见谅。”

    裴右安见孟氏入内,搀了个身穿富贵团锦袄的老妇,老妇浓眉宽额,目光精明,望之一种惯常发号施令的家长模样,知她应便是嘉芙的祖母,起身迎了上来,向老太太行后辈见面之礼。

    胡老太太虽是商妇,但当家大半辈子,自历练出一双辨人之眼,因从前听闻裴家长公子的一些事情,说身体从小不好,便以为他是病痨模样,没想到竟如此风度,周身一种无意张扬,而发自骨子里的清贵气象,想来如今就算早不复世子之尊,甚至不容于家族,但必定非庸碌之辈,又岂敢怠慢,寒暄了几句,见这个曾经的天子近臣对自己很是敬重,礼节周全,丝毫不见架子,心中高兴,再次让座,望了眼站在一旁的孙子,自谦道:“我这孙子没什么见识,又驽钝,若有说错了话的地方,还请长公子勿见笑。”

    裴右安望向甄耀庭,微笑道:“府上公子抱璞含真,恰我辈所缺,品质难能可贵,老夫人怎如此自谦?”

    胡老太太听他如此称赞自己孙子,心中更是欢喜,又自谦了几句,虽好奇他此行目的,但身为主家,客不开口,自己自然不可能先问询,便又叙了几道闲话,裴右道:“右安今日登门,本就冒昧,却蒙盛情款待,很是感激,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私心盼两位慈长应允,不知容我开口与否?”

    胡老太太和孟氏对望了一眼,笑道:“长公子何须如此客气?有事尽管开口,但凡做的到的,必定不会推辞。”

    裴右安望向左右,孟氏便明白了,立刻屏退下人,叫甄耀庭也出去了,待堂中只剩她与老太太,听他道:“老夫人,夫人,实不相瞒,前次送表妹归家的那位杨云杨统领,乃奉我命而动。表妹先前便是被我所救,虽当时受了些惊,所幸化险为夷,如今想必已然顺利归家。”

    胡老太太和孟氏闻言,惊讶万分。

    先前嘉芙被送回来后,孟氏知杨云是奉主人之命行事的,便问恩人身份,杨云却没透漏,孟氏只好作罢,又怎会想到,事情这么巧,救了女儿的那个恩人,竟然会是裴右安!

    孟氏这下感激万分,想起女儿失踪那段时日自己所经历的煎熬,忍不住又痛斥那将女儿捉走的无良人贩,再不住地向裴右安道谢。

    胡老太太却精明的多,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知长公子这话,应当只是起了个头而已,笑着也道谢了几声,随后道:“长公子方才所提,不知是为何事?”

    裴右安站了起来,面向老太太和孟氏,各又郑重行了一礼。

    老太太孟氏都是不解,忙辞礼。

    裴右安道:“我今日登门,不为别事,正是为了表妹。”

    他顿了一下:“我对表妹,慕艾已久。”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这短短八字,一说出口,别说孟氏,连胡老太太也怔住,看着裴右安,缄默了下去。

    裴右安神色却分毫没有改变,语气更是诚恳:“右安小时起,便与表妹相识。去年祖母寿辰,有幸和表妹再遇,又前次,以此种际遇,再次得以重逢。表妹德言容工,弥足珍贵,令我倾心不已,遂决意非她不娶。故虽知此举无礼,今日还是冒昧登门,向老夫人和夫人禀明心迹,若能得以成全,则是我裴右安之幸,不胜感激!”

    孟氏诧异万分,看着裴右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裴右安对自己女儿一见钟情,以致于发愿娶她,这在孟氏看来,丝毫无奇怪之处。女儿容貌虽出自自己,却又远胜自己,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为过,这些年,家中为她挡了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觊觎,现在这个国公府的长公子也对她一见钟情,特意为她登门拜访,可见用心。

    但问题就出在这上头。

    别的暂且不说,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自己登门来为自己求亲的?

    孟氏看了眼老太太,见她不开口,自己便道:“长公子龙章凤姿,不嫌我女儿粗鄙,愿娶她为妻,这原本是她的福气,只是……这叫我如何说呢?”

    她迟疑了下。

    裴右安微微一笑,笑过之后,神色愈发郑重:“我知婚姻需辅以三媒六聘,如此方合乎礼仪,亦显诚意。我对求娶表妹之事,怀了万分诚意,三媒六聘,更是不可或缺,但今日,之所以独自登门贸然来见慈长,一为剖我心迹,表我诚意,二来……”

    他顿了一下,看向老太太和孟氏。

    “二位慈长想必也听到了些关于皇上和云中王的消息,接下来我恐怕无暇顾及婚事,故而,右安这趟上门,也是想求二位慈长,许我些时日,等时机合适,右安必请祖母做主操办媒聘。但请放心,只要答应将表妹许我,我必竭我全力护她一生。”

    孟氏终于彻底明白了裴右安今日登门的目的。

    他是要甄家在他来求娶之前,先将嘉芙人留着,不要许配了出去。

    泉州四通八达,每天无数商旅进出,消息自也传播的快,前几日,坊间就已到处在传皇上要和云中王打起来的消息了,但因为距离遥远,民众也就只当皇家热闹来看了,有说皇上兵多将广必定能赢,有说云中王有少帝护体,指不定能出其不意天翻地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孟氏对裴右安印象很好,何况他还救下了自己的女儿,听完裴右安那一番话,她心里已是认了七八分这个未来女婿了。剩下几分,一是顾虑裴右安的当年之事,二是生怕女儿不肯点头。犹犹豫豫,便再次看了眼老太太,见她始终没有作声,显得有点反常。

    “娘?你看……”

    “你去瞧瞧阿芙,跟她说一声,恩人大表哥来咱们家了。”

    老太太忽道。

    孟氏瞧了出来,老太太应是私下有话要和裴右安说,这才支开自己的。她心里也急去见女儿,向裴右安笑点头,便出去,匆匆到了女儿屋里。

    从那日被他用那种方式给送回泉州后,说心死如灰,彻底绝望也丝毫不为过,嘉芙根本就没想到,裴右安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其不意地现身,来了自己家中。

    他来做什么?

    嘉芙满心焦虑,又觉羞耻,正坐立不安六神无主,见母亲来了,怕被她瞧出什么端倪,强行镇定,等孟氏一开口,说裴右安登门竟然是为婚事,惊呆了,一颗心砰砰地跳,半晌都没法平复下来。

    “……长公子说,他对你很是倾心,想娶你为妻……”

    孟氏小声和女儿絮絮叨叨。

    “娘觉着,长公子看着很是信靠,你要是嫁了,他日后应当不会亏待你的,只是娘想起他从前的那些事,就又有些不放心……”

    嘉芙脸涨的通红,一把抓住了孟氏的手,拼命摇头:“娘!他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从前那些,一定是有误会的!你千万不要听信那些!”

    孟氏见女儿如此焦急,一怔,随即笑了,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点了她脑袋一下:“瞧你急的!我都还没说什么呢。莫非你也愿意嫁他?”

    嘉芙慢慢低头,一语不发。

    孟氏看着女儿,又想起她被掳之事,虽最后获救,但清白恐怕已失,想来这也是为何前些时候她回家后抑郁不乐的原因,心里一阵欣慰,又一阵难过,将女儿搂入怀里,叹道:“原本我还担心你不乐意嫁他呢。这样最好。他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姻缘也算天定了。等他正式来求亲了,娘就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第 36 章

    堂中只剩裴右安和胡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我孙女何德何能; 能得长公子的青睐,老身岂有不应之理?只是老身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右安恭敬地道:“老祖母有话,但讲无妨。”

    “长公子的意思,老身是明白了。外头接下来想必要乱上一阵子。这些朝堂之事,老身不懂。长公子你的事,必定是大事; 老身也不多问。老身更能体谅长公子如今的不便。只是不瞒长公子说; 阿芙先前那件婚事虽没成,但恰就这些时日; 你来之前; 家中正预备给她再说亲的; 就我们本地州府里,也是户做官的人家; 给儿子相中了我孙女,前些时日使了人来问消息,老身正想着回话,不想这么巧,长公子今日就来了……”

    老太太停了一停。

    裴右安眸光微动; 却未开口,只等老太太继续说下去。

    “那户人家; 自然没法和国公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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