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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尽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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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约在白昼,光明正大的来掳人了。环。”

  “真行!”

  排除万难的一对有情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暂时还是得打扰松宫先生,你不反对吧?”

  “嗯。你是掳人的嫌犯,在风平浪静之前当然得避避风头。”

  环带着微润的双眸,任由未来的夫婿安排。

  “弥,亨要我传话。他说在狮子咖啡座等你。”

  这是弥和亨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亨就在那儿等着弥。

  (一点都没考虑到我此刻的心情,就只想到自己……真是个任性又率真的家伙。)

  但是,弥还是笑着点点头。

  “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我们走吧!”

  相模催促着环该上路了。

  “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到什么地方去?”

  与志美单手拿着枪,缓缓走下阶梯。

  “城崎家还没有完蛋,你们都给我留在这工作,不许踏出这个家门一步。”

  与志美带着高傲的笑,一步步接近他的孩子们。

  “城崎家已经完了,这间房子再过几天就要交给别人了。”

  环冷冷的回答,打开小旅行箱,取出手枪。

  “环!”

  “姐姐!”

  “……这支枪就是你杀害弥母亲的枪。爸爸请你看清楚,你的枪装了子弹了吗?”

  环拿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

  “……姐姐,让我来!把枪给我!”

  “不行!这把枪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也想和你一样……做个杀手……”

  “我不能让姐姐这么做。”

  弥以双手抵枪,相模则紧抓着环的肩膀。

  “你办得到就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杀了你的亲生父亲!环!”

  与志美抛下手中的枪,笑着朝环走过来。

  “不──!”

  就在环扳机的同时,突然天摇地动。

  “地震!”

  相模护着环的头,紧紧地抱着他。

  弥立即冲向前去打开门,以确保出口通畅。

  房子越摇越厉害,弥等人几乎站不稳脚。墙壁迅速地龟裂,吊灯掉落在绒毯上,破成碎片。瞬间,这间曾经拥有相当历史的豪宅,像被巨浪侵袭的砂堡一般,在瞬间崩塌了。

  “我……我开枪了……”

  环不住的颤抖。

  “不,姐姐没有杀人,他是被倒下的房子压死的。”

  在摇晃中,环淌着泪朝着弥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与志美所在的位置已经化成了一堆瓦砾。

  相模抱着摇摇欲坠的环,随着弥逃出屋外。来到庭院,墙的那一侧传来许多人呼天抢地的求救声。

  “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啊?”

  “现在是中午时间,每家都在用火。”

  抱着环,弯下身子的相模,咬着牙说:“失火了。”

  “我必须去找亨。”

  “不行!麻布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银座那里一定更……”

  “但是,我非去不可。亨在那里等我!”弥哭丧着脸望着相模。

  他答应过亨,要两个人一起沉沦的。自己绝不能不守承诺。

  “去吧!弥。去见亨,就算受了伤,你爬都要爬到亨身边去。绝对不要离开你所爱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弃。不要担心我们,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环在相模的臂弯了鼓励着弥。

  大地再次撼动。随着一阵臭味,屋里窜出了火苗。

  “纵使我们以后无法再见……我也会为你祈祷的。弥,你认为该怎么做,就去做吧!”

  环的脸上只有微笑没有泪水。

  “去吧!我会守护环的。无论有多大的惊涛骇浪,我都会守着她的。”

  相模也露出了微笑。

  “谢……谢。姐姐……相模先生……祝你们幸福!”

  弥流下了晶莹的泪滴。

  “最后……让姐姐再看看你的笑脸。”

  环抚着弥的脸颊。

  “嗯。”

  弥流着眼泪给了姐姐一抹最真的微笑。

  亨在狮子咖啡座里,一面啜着咖啡,一面想着种种告辞的场面。

  (……年纪不小了,还这么任性……奶奶总是这么说我……)

  来银座之前,亨到小石川去了一趟。

  当亨表示要舍弃松宫家的一切时,被奶奶重重的掴了一巴掌。

  “亨,你知道吗?你对那个孩子的一生是要负责的。你应该要有所觉悟,绝对不能再像以往那么人性了。”

  长大以后,就从来不曾挨过奶奶打的亨,吞了一口冰咖啡,想着奶奶所说的话。

  “你一定要给他幸福,知道吗?否则奶奶死都不会瞑目的。年纪不小了,不要再任性了。”

  亨回想自己这二十几年来,不是给爸爸增加麻烦,就是惹得沙耶子阿姨、叶子妹妹哭泣。

  我真的不能再任性了。

  亨衔着烟苦笑,就在这个时候……

  女侍们,客人们在尖叫声中,纷纷倒地乱成一团。电线杆倒了,水管破裂了,正在用火的餐厅、民房在瞬间喷出了浓烈的火舌。

  在一阵毫无预警的天摇地动后,亨抱着装了机票的提箱,爬着离开了咖啡座。

  (咖啡座失火了……在摇晃中……往哪个方向逃其实都是一样的……)

  有边哭边呼救的声音,有小孩子和父母走散哭泣的声音。倒塌的建筑物里,更传来了无数的呻吟声。放眼所见不是受了伤的人,就是四处逃窜的人们。

  “这里是地狱吗?”亨忍不住有此一问。冷不防抬头一看,满天乌云。

  (哪个方向……是日比谷?)

  亨顾不得会弄脏身上的西装,跨伏着往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前进。因为狮子咖啡座已经倾倒,四周围的房子化为瓦砾,埋在火舌当中。

  亨以为到对街的四丁目十字路口,即使有瓦砾涌上来,应该也可以让他继续等待弥。

  “连这儿都毁了。”亨一脸惊愕。

  被誉为银座像征的银座四丁目服部钟表店的钟表台都已化为乌有。钟台下还压着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弥……”

  想到弥赶到这里的途中,极可能遭到天灾狙击,亨开始全身颤抖。

  大地又开始摇晃。

  亨蹲在瓦砾上,熏着火灾带来的热风,咬着牙等着弥。

  天空一直笼罩着厚重的乌云。热风化为烈风,席卷着火舌。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天摇地动,在晴海大马路、行道树大道上制造了数不清的裂缝。交通瘫痪,交通警察完全束手无策。

  亨靠着倒在十字路口中的候车亭,以袖口拂了拂全是灰尘的西装。

  这里不是战场,却死了许多人。有人在哀号呻吟,有人在生死边缘挣扎。

  (我还活着……弥。)

  自己的家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亨表面虽然冷漠,可是却心烦的衔了根烟。

  (……除了弥之外,我应该全都割舍了……我要和弥一块儿下地狱……)

  亨划着火柴点着烟,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弥……我们约好赏花的事,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让我枯等了多久?……这回你又打算让我等多久?我要等多久,你才会来?)

  如果弥真的有个万一,自己一定活不下去。

  亨好懊悔为什么让弥到这里来,而不是自己亲自去接他。亨将刚点上的烟抛向瓦砾,双手掩面。(弥……!)两行清泪流个不停。这是亨第一次为想着某个人而落泪。

  再等下去,亨就有可能被蔓延过来的火舌焚身。但是……

  “……亨……”

  多么渴望听到的声音,震动了亨的耳膜。

  “……弥……?”

  还来不及拭泪,亨就激动地拥着站在面前全身是伤的情人。

  “亨,太好了!你还活着!”

  “笨蛋,这句话应该是我……”

  亨一想到弥为了来见自己,踏过了多少残垣断壁和尸体,就涌起无尽的爱怜。

  “我……我什么都丢掉了。我什么都没带。除了我自己……什么都……”

  弥一面磨蹭着亨,一面啜泣。

  “我现在也是孑然一身。”

  为了看清楚弥,亨稍微放开了弥。

  “我跟你到天涯海角,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无论到什么地方,我们都可以活下去。”

  弥拭着眼角的泪,对亨微微一笑。

  亨轻轻吻着弥。

  “你真的愿意跟我到天涯海角?”

  亨像是个找到新游戏的孩子,一脸促狭的笑。

  弥用力的点点头,握紧了亨的手。

  在火舌、焚风的炼狱中,亨和弥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心手相连地前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无论到哪里,无论前往何处,他们都携手舍弃一切,让时间将他们改造为堕落之人。

  除了彼此之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

  这场恋情永远是未完成的进行曲。

  没有休止符,没有终点。

  这自甘堕落的恋情,永远不会完成。

  “你真的愿意跟我到天涯海角?”

  ──不管到哪里,不管住何处,

  即使是世界的尽头,我的爱也永远相随。

  ——全文完——

  番外 异国的天空

  邮局的人交给环一封信,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一只常见的茶色信封,但是贴的不是日本邮票。

  (大概是真行留学时的朋友寄来的吧!)

  已是小镇医生太太的环,一手摸着挺出来的肚子,一手拿着信端详。

  “真行!”

  环大声喊着在诊所里准备诊察的丈夫。

  拜启

  虽然已届初春,但是气温还是应该相当低吧!大家都还好吗?

  原谅我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跟大家联络。

  我还是无法像亨一样,一提笔就是洋洋洒洒一篇文章。

  我只记得相模医生诊疗所的地址,希望姐姐能够收到这封信。

  如果姐姐能够收到这封信,我会很兴奋的。

  姐姐,你好吗?

  我过得很好。我和亨来这里已经半年,勉强可以说几句这里的话了。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可能活不下去。可是,亨却可以应付自如,所以我也生活得很舒适。

  大地震后,我们在日本待了些时日。

  因为东京和横滨港都受到地震波及,航班严重延误。所以,我们是在大震灾后大约半个月,才来到这里的。

  这个地方是英属殖民地,但是会说英文的人非常有限。大部份的人都说中国话。亨说这是“广东话”。不过,我还是搞不懂。

  刚来的时候,我常为这里的“独特气味”皱眉头,现在已经习惯了。

  亨好像非常喜欢这里。他常常从我们住所的小窗看着外面说“这样的香味就代表着这块土地”。

  我们就住在离香港不远的九龙。

  我想姐姐知道了,一定会惊讶的昏倒。但是,我和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所以完全不在乎了。

  姐姐和相模医生过得好吗?

  我希望姐姐也能过得幸福。

  我可不希望幸福只属于我一个人。

  信上有我的地址,请你给我回信。

  我会一直等候的。

  祝

  健康快乐

  弥

  看完信,环的鼻头已经红了。

  “太好了,弥现在过得很幸福。”

  “那个地方和澳门一样,常有外国人出入,所以比较不会引人注目。亨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你是说这个地方住了许多外国人,所以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是的……只是,那儿的治安不是很好。”

  “你放心,弥不会惹事的。”

  确定弟弟过得很幸福后,环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入信封里。

  “我要将这封信拿去给松宫伯伯看,不过,在走之前……”

  环将信放进围裙的口袋里,从病人看诊的圆椅上站了起来。

  “今天早上,你还要出诊,对不对?”

  “是的。让诊所打烊,这样你才有时间给弥回信。”

  望着像少女般脸颊抹上两朵红霞的妻子,相模报以苦笑。

  “是。”

  环带着一脸灿烂的笑,用力地点着头。

  日本的樱花已经开始吐蕊。你们过得还好吗?

  弥,我是环。

  你的信,姐姐已经收到了。

  知道你们在香港过得很好,姐姐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本来想立刻动笔回信,但是千头万绪,提起笔来却不知从何下笔。

  我想你们一定非常关心亨的家人吧?那就从地震之后的重建开始写起吧!

  我们和松宫家的人,都很幸运的逃过一劫,没有受到大地震的伤害。

  小石川的奶奶也依然健在。

  松宫家的人除了伯伯之外,其它的人都搬到轻井泽的别墅了。我、真行及松宫伯伯留在化成瓦砾的东京,和英国、美国等地派来的救难人员一块儿照顾受伤的人和搭盖临时住宅。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东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重建了。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地震所留下的影子了。

  后来,真行在松宫伯伯的资助下,开了一见小小的诊所。我是真行的妻子,只好顶着“助理护士”的头衔在诊所里工作。现在为了取得护士资格,我每天都很卖力地学习。

  如今一切都和大地震之前的状况不同了。

  城崎家的房子被某个富豪买下,改建成新大楼。

  美丽的樱花树林全都烧毁了。虽然觉得惋惜,心里却认为烧了也好。

  D弥,何时再让姐姐看看你的笑靥。

  姐姐最喜欢你的笑靥了。

  姐姐真的由衷的希望你活得健康快乐。

  要好好听亨的话喔!我这么写,你可能会生气。但是,姐姐真的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写的。

  需不需要姐姐寄点什么给你?语言不同想必吃的东西也不同。

  如果想念日本的食物,随时给姐姐来信。姐姐选一些比较耐用的食物寄过去。

  啊!对了──

  弥,姐姐很快就要当妈妈了。

  松宫伯伯和伯母,都对我关照有佳,彷佛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孙子。让姐姐真是感激万分。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最后请代姐姐问候亨。

  相模环

  一栋栋狭长的住宅像积木一般堆在一起。不管有阳台与否,每一户人家都把竹竿伸向窗外,晒衣物棉被。于是大大小小的衣服就像是万国旗一般飘在半空中。

  弥用力推开窗户,让冷空气流进屋内。希望能够排掉冷气机所不能排除的香烟和垃圾臭味。

  “弥,你好。”

  有人在下面呼唤着抬头看着天空的弥。

  “阿鲁,你好。”

  弥用着熟悉的招呼语,向对着自己挥手的少年致意。

  “信,信。”

  少年手里拿着信对弥拚命挥舞着。

  (……信?难道是……)

  弥大叫一声“等一下”后,抓着工钱,冲下不算干净的公寓楼梯。

  “你的信。”

  “谢谢。”

  弥接过信,把工钱交给少年。

  看到弥直盯着故乡的邮票瞧,少年淘气的问:“是女朋友的信?”

  “不是。”

  少年并不知道亨和弥的关系才会有此一问。

  虽然亨和弥半年前才定居在这里,但是这块土地上的人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

  尤其提到会多国语言的“松宫先生”,更是让大家都竖起了大拇指。

  “是谁寄来的?”

  陌生的邮票,陌生的邮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少年拉了拉弥的衬衫,希望得到答案。

  “是我姐姐。”

  “从日本寄来的?”

  “是的。”

  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声“谢谢,再见”,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弥,再见。”

  少年望着弥的背,大声的说了声再见后才离去。

  (姐姐已经收到了我的信。真是太好了。)

  弥看着姐姐以娟秀的字迹写着自己的名字,不禁眉开眼笑。

  “好可爱的一张脸蛋,弥。”

  “啊?!”

  弥以为还处在梦乡的亨突然开口,吓了弥一跳。

  “……我被阿鲁吵醒了。”

  “今天不是休假日吗?多睡一会儿。”

  “小鬼,别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

  亨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才不是小鬼。要说几次你才会懂啊?松宫先生。”

  “你比我小五岁耶!不是小鬼是什么。”

  “弥,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请用日语叫我的名字。”

  “彼此彼此。”

  亨笑着招招手示意弥过来。

  弥鼓着腮帮子,坐到床边拆开信封。

  “是环小姐来的信?从你寄出信到收到信,整整一个半月……还真久啊!”

  “还是阿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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