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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6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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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算我说错了。”殷不沉伸了一个懒腰,附近的地猴子们也吃饱了。正在争抢剩余的木棍和鱼骨,“对了,你从止步邦出来,怎么没跟灵王一块去阻风山?”

    “大部分人都跟去了,剩下的一些人不愿意离开野林镇,那里是我们的家乡。可是没想到……我娘常常后悔,说是当初跟着大家一块走就好了。”

    “好不了多少,五行之劫的时候我在阻风山,死伤照样惨重,婴儿也被抢走不少,全靠着灵王和豢兽师,加上万子圣母……还有我,才保住一批幸存者。”殷不沉长叹一声,连自夸功劳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就是我说的重担。”怀璧王呆呆地看着火焰,他还年轻,脸上却已满是沧桑,手背上也有冻疮,“它比五行之劫还可怕,将人心、妖心都压得变形了,或许这就是昆沌的目的,让活着的众生全都入魔。”

    “入魔?那是道士的事儿,凡人和妖族没有入魔,顶多被魔侵,可魔种已经没有了。”殷不沉纠正道。

    怀壁王摇摇头,“咱们都入魔了,所有人类、所有妖族,概莫能外,有些明显,有些隐藏。有些事情从前的你绝不会做,现在却非做不可,不分是非对错,不管胜负成败,这跟道士的入魔不是很像吗?”

    “哈,我就不是你说的那种……”殷不沉皱起眉头,“从前的我死也不敢向老君挑战,这算是变化吗?慕烈,从前的你也不敢独闯江湖,找道士报仇吧?”

    “从前?从前有父亲和叔伯,他们不会让我一个人出来冒险。”慕烈神情黯然,他不知道什么叫入魔,可他现在的确“非做不可”某些事情。

    “众生入魔、天下入魔,昆沌到底想要什么?”怀璧王猜不透想不明。

    “或许他想拔除天下之魔吧。”慕行秋走过来,一只地猴子立刻送上来最后一条烤鱼的残骸,上面没多少肉,而且已经凉透了,慕行秋接在手里,啃光仅剩的一点肉,将鱼骨还给地猴子。

    “我瞧他才是魔,最大的魔,魔种不是在他手里吗?没准已将他侵袭了。”殷不沉不久之前还间接为昆沌做事,现在却见风使舵,视道统祖师为敌人了。

    慕行秋单腿跪在雪地上,从躺卧军官的身上拿出一张纸符,扔进火焰里烧掉,然后对脸色微变的怀壁王说:“只要还有一颗心承受得住,众生就没有完全入魔,昆沌也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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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十七十六章 不幸的军队() 
这是一支悲伤的军队,连呼出的气息都凝成惨淡的愁云,这是一支坚强的军队,即使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将士们也不肯脱下身上的盔甲,在雪地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跋涉,没有争议,没有抱怨,随时准备好投入战斗。

    他们的确经历过许多战斗。

    殷不沉站在城楼上,遥望从北方行来的长蛇形队伍,喃喃道:“真让道尊说准了,他可越来越神了,连五天之后的事情都能看到——也可能是瞎蒙的,断流城嘛,早晚有人赶来,不是来投靠左流英,就是找他报仇。”

    一只灰白色的纸鸟飞来,身上散布着好几处漏洞,停在殷不沉面前十几步的地方,扑扇破烂的翅膀。

    “哪来的军队,穷成这样?”殷不沉挥挥手,大声说:“断流城无主,先到先得,我们先到,就是地主,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军队停在三十里以外,主帅过来说话,顶多允许他带……嘿,我还没说完呢!”

    纸鸟飞走了。

    不久之后,军队果然停下,殷不沉点点头,“还算识趣,走,猴崽子们,跟我去谈判。”

    殷不沉从城楼上跳到城外,四十多只盔甲齐全的地猴子跟在身后一块落地。

    城边,慕烈正在帐篷前的雪地上练习刀法,他终于放弃搜索,从早到晚地磨刀、舞刀,兴起时,连皮袄也脱了,一口刀舞得寒光闪烁,他没看到纸鸟,更没望见远处的军队。

    殷不沉与地猴子们同时冷笑一声,撇下嘴,甩袖而去,这已经成为习惯,只要见到慕烈,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一连串动作。

    介河边上。慕行秋正在第一层塔的外壁上写符,以双手为笔、血液与法力为墨,符箓开始时是暗红色,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消失。他写符的速度很慢,常常住手发呆,一天也写不了几道,过去的五天里,他连入口周围的一块塔身都没写完。

    “三万三千道符箓,有多少血也不够写啊。”殷不沉不敢嘲笑道尊,只能与地猴子们一块叹气。

    走出几步之后。殷不沉觉得自己应该有坐骑,以免让对方小瞧,于是嚷嚷了几句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地猴子们心领神会,分工协作,叠成三层,将妖主抬在最上面,沿着河道飞快地向北方跑去,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长着几十只腿脚的大蜘蛛。

    跑出四五里之后,殷不沉停下了,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能迎得太远。以免失了体面。

    远处驰来一队骑兵,至少有一百人,比殷不沉预料得要多,“凡人真是胆小。我孤身出迎,他们居然派来这么多人。”

    殷不沉没将脚下四十多只地猴子算进来。

    骑兵越来越近,殷不沉明白为何要来这么多人了。一多半来者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帜,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跟纸鸟一样破旧,有些只剩几根布条,连图案都看不出来。

    那些马显然都加持有符箓之术,跑得极快,在冰雪上也不打滑,相距半里时,骑兵停下,一字排开,护住唯一骑着麒麟的主帅,一名将军催马驰至殷不沉几十步前,勒马兜了一圈,打量站在一群地猴子肩上的殷不沉,“你是人是妖?报上名来。”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殷不沉懒洋洋地问,对方没有显出特别的法术,他用不着害怕。

    “是人类就去晋见慈皇,是妖族就跪下投降。”

    殷不沉大笑一声,目光越过来者,望向麒麟背上的主帅,“慈皇还没死哪,了不起,统率一支叫花子军都不忘了摆排场。老子是妖族,姓殷,叫殷不沉,乃南海蛟王之子,如今是断流城城主,你们要从我这里经过,先交买路钱吧,也不贵,让慈皇向我磕三个头就够了。”

    骑士冷冷地哼了一声,拨马驶回。

    “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再瞧瞧凡人有多脆弱。”殷不沉在对地猴子说话,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他也不敢太大意,召出一根妖骨杖和一颗半枯妖头,回头望了一眼祖师塔,心中更有底了。

    “道尊好像认识慈皇……管他呢,既然让我当护持者,就由我做主,大不了饶他们不死,但是得给一点教训,‘是妖族就跪下投降’,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灭妖。”

    让殷不沉失望的是,骑兵居然退却了,驶出五里之后,半数骑兵保护慈皇回大部队中去,三十余名骑兵停下,全都下马,一名将军弯弓搭箭,三人提笔在箭矢上加持符箓,剩下的人跪成一圈,喃喃地念诵着什么。

    “圣符皇朝的军队沦落到这种地步啦,连现成的符箓武器都没有。”殷不沉更不怕了,以杖敲击妖头,释放出三缕黑烟,一缕留下自保,一缕前行进攻,一缕速度慢些,可攻可守。

    对面,三名符箓师退到一边,弯弓者仍然没有射箭,一名跪着的士兵站起来,双手举起一尊古神像,嘴里大叫大嚷,突然对着箭矢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僵直地倒下。

    殷不沉吓了一跳,他对死人不在乎,可是慈皇手下的人类战士竟然用上妖族的血祭之术,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弯弓者终于松弦,加持符箓、沾有鲜血的箭矢射来,正迎上飞在最前面的进攻黑烟,砰的一声,烟消无踪,箭矢未停,力道更足、速度更快,转眼间撞上中间备战的黑烟,又是砰的一声,将其击溃,箭头光芒骤盛,像一大团火焰扑面而来。

    殷不沉这回是真的大吃一惊,他脚下的地猴子也都焦躁不安地吱吱乱叫。

    只犹豫了一小会,殷不沉决定逃走,翻身跳在地上,撒腿就跑,几步之后才想起飞行。

    地猴子们愣了一下,手脚并用,纷纷向地下钻去。

    符箓之箭不管地猴子,只追殷不沉一个。

    “道尊!救命啊!”殷不沉一旦失去信心,也就不在乎脸面了。他飞得快。箭矢更快,没多久就到了身后,他几乎能感觉到炽热。

    慕烈挥刀迎上来,“快过来!”

    殷不沉惊慌失措,差一点就奔慕烈飞去,突然想起这是一名凡人,哪来的本事挡住连他都不敢接招的符箓之箭?于是继续向祖师塔飞去,目光到处寻找慕行秋的身影。

    只是转了一个念头,殷不沉的速度稍有放缓,猛觉得后心一痛。护身黑烟已破,妖力全失,惨叫着跌落在地上,正好掉在慕烈脚边。

    慕烈大喝一声,扬刀接招,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符箓之箭连同光芒四分五裂,落地不见,慕烈被震得手臂发麻。险些连刀也握不住,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心惊不已。

    殷不沉既惊讶又害怕。“我、我被射中了,快去叫道尊救我,不不,道尊不擅长救人。得去城西请秦道士。”

    “是是。”慕烈跳起身,刚要跑又停下了,“不行。敌人追来了。”

    “啊,这么快?”殷不沉勉强支起上半身,向北望去,果不其然,那名弯弓将军带领部下骑马追来,速度奇快,离他已经没多远了。

    “还得去叫道尊,让他先打败这些人再说。”殷不沉顾不得疼痛,一跃而起。

    “咦,你没有受伤。”慕烈看着殷不沉的后背说。

    “没有吗?”殷不沉反手用妖骨杖在后心处摸了一下,果然没有箭伤,运行妖力也无大碍,原来他是被吓得掉下来,而不是身负重伤,“这是内伤,法术的事情你不懂。”

    殷不沉明白了,他没有受伤、慕烈能接住符箓之箭,都是因为受到了保护,不管保护者是慕行秋还是秦凌霜,他都有恃无恐。

    骑兵追上来,弯弓将军看着慕烈,“你居然能接住我的破妖之箭。”

    “也没有多难。”慕烈横刀身前,对自己受到的保护一无所知。

    “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与妖族勾结?”弯弓将军问。

    “妖族?谁是妖族。”

    弯弓将军看向殷不沉。

    “他是妖?”慕烈知道殷不沉的名字,跟他从来没交流过,只觉得此人身边的地猴子很奇怪,没想到他会是妖族,想了一想,“左流英还是人类呢,不也照样抢夺元婴?只要与左流英为敌,我都当他是自己人。”

    弯弓将军摘下头盔,对殷不沉说:“我好像见过你,你刚才嘴里喊的‘道尊’是谁?”

    殷不沉没受大伤,肋骨却一直疼,没好气地说:“老子声名远扬天下皆知,你见过我,我可……我好像也见过你,你是那个什么国的王子?”

    “我是踏浪国怀璧王。”

    殷不沉一下子想起来了,几年前他与刚刚离开止步邦的慕行秋一块去过南方的踏浪国,在那里击败了半魔和大批妖军,当时的怀壁王子因此称王。

    “你也没死?哈,昆沌的五行之劫还真是……你能称王,我还有一份功劳呢,你居然射我一箭,真是忘恩负义。”

    “道尊是慕将军吗?”怀壁王只在意这一件事。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殷不沉的信心又回来了。

    怀璧王跳下马,将刀、弓、头盔都交给随从士兵,两手空空地走来。

    殷不沉举起妖骨杖和妖头,“别以为有过一面之缘,我就会手下留情。”

    怀璧王走向的却不是他,殷不沉和慕烈转身看去,慕行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就站在十几步之外。

    “道尊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你去套近乎也没用。”殷不沉大声提醒。

    怀璧王充耳不闻,走到慕行秋身前,单腿跪下,垂下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慕将军,想必是古神的安排。求您救救这支不幸的军队吧,它就要毁在慈皇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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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十七章七 疯皇() 
慈皇的头发变得灰白,脸上带着嘲讽与冷漠的神情,肚子里装满了愤世嫉俗的词汇,这些词比寒冬里的狂风更具破坏力,听者无不心灰意冷,瑟瑟发抖,但是没有将士因此逃离,不只因为他是人类的皇帝,更因为他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强意志,就是靠着这股意志,圣符皇朝最后一支军队才得以留存,将近十万人才能在乱世中活下来。

    他带领三十多名随从——这是最精简的队伍了,他们手里的旗帜能够证明慈皇的身份——来见慕将军,慈皇本不同意这种安排,但是听说祖师塔就在城外之后,勉强同意了。

    相距十里能够清楚望见祖师塔的时候,慈皇第一次停下,冷笑一声,“绝情弃欲,道士们还真是绝情弃欲,即使杀死了亿万生灵,也能无动于衷,可他们摆脱不掉一种情绪,那就是炫耀,瞧他们的塔,比圣符皇朝的城池更高。他们假装对什么都不在意,然后等着凡人羡慕他们、崇敬他们。”

    包括怀璧王在内,随从们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知道与慈皇是没法沟通的,甚至会有危险。

    慈皇催动麒麟继续前进,那是一头伤痕累累的麒麟,一只角断了,身上的鳞片也不齐全,四肢却依然有力,一蹿仍有十几步远,要控制速度才不会将马匹落得太远。

    相距三里左右的时候,慈皇再次停下,这回他望向的是断流城,“圣符皇朝的城镇都被毁了,它却保持原样,还穿上一身冰甲,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城池也会背叛?啊,它的确会背叛,早在西介国出现一位公主的时候,它就已经背叛。西介王是谁?皇帝又是谁?断流城都不在意。它只知道有一位公主,有一位将军。嘿,最后它连自己的居民都背叛了。”

    慈皇扭头对怀璧王说:“我们要重新征服这座城,然后将它摧毁,它没有资格独自耸立在这个世上。”

    “是。”怀璧王应道,就算慈皇让他单枪匹马冲向火海,他也会答应下来,踏浪国已亡,他这位诸侯王不比普通的随从地位更高。

    驰近祖师塔,慈皇第三次停下。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示意随从们留在原地,然后他一个人骑着麒麟来到塔下。

    慈皇仔细打量,过了一会,慕行秋从塔后绕过来,一只手按在塔身上,说:“怀璧王向你说清楚了吧?”

    “嗯,他说你失忆了,忘记了五行之劫以前的大部分往事。”慈皇没戴头盔。这也是他与军中将士的明显区别,“这倒是一个不用遵守君臣之礼的好借口。”

    慕行秋笑了笑,他听殷不沉讲过许多事情,相信自己即使没有失去记忆。与慈皇之间也不存在君臣之礼,他用右手按着塔身,继续绕圈。

    这是新的写符方式,速度更快一些。

    慈皇将这种行为当成蔑视。但他将怒火隐藏在心里,“赫赫有名的祖师塔,法力强大的道统至宝。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祖师塔虽然比城墙还要高大,但是外表斑驳古旧,像是在断流城外矗立了成千上万年。

    “祖师塔也和道士一样,是座虚伪的塔!”慈皇大声说,好像塔也能听懂自己的话,“既然强大,何不显露出来?放出光芒万丈,来一个地动山摇,让凡人恐惧,让众生匍匐在地,岂不是更简单?”

    慕行秋又绕过来,“法术内敛意味着控制,控制意味着另一种力量,祖师塔必须管好自己的法术,不能让它们随意泄露。”

    “嗯,没错,平时要控制,不能泄露力量,一泄就是万里,杀伤无数。”慈皇从麒麟背上跳下来,大步走到慕行秋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还记得熏皇后吗?”

    “西介国公主?据说我应该认识她。”慕行秋从殷不沉那里听说了许多往事,脑子里却没有印象。

    “她是我的皇后,可她喜欢的人是你。”慈皇目光冰冷,几缕铁灰色的头发被寒风拂动,像是最后一面旗帜。

    慕行秋迈步继续绕圈,慈皇让开,与他并肩行走,“她已经死了,一切烟消云散。”

    慕行秋没吱声,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慈皇就像是一匹疯马,没有受到鞭策也跑个不停。

    “你要向昆沌挑战吗?”

    “我正在挑战。”慕行秋已经找出祖师塔内的昆沌法术,写符就是排兵布阵,时机一到,就要发起决战。

    “昆沌是万恶之源,他欺骗了所有人,还要毁灭整个世界。道统要为此负责,起码要负失察之责,但道统也是受害者,所以尚可原谅。”

    “据我所知,我早已退出道统。”

    “我知道,这是多年前的事了,可是没人能真正退出道统,只要你按照道统的方式修行,获得了道士的力量,你就永远都是道士。‘道火不熄’,道士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要求的。所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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