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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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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怪症,谁都没见过,连养鸭的专业书籍上也找不到,这也就像老伍的歪嘴和我的驼背一样,成了无药可治的“终生残疾”。
小纪夫妻更是气急败坏,认为就是因为带了我和老伍这两个“破相的家伙”,才造成了鸭子的“破相”。
收购鸭子的鸭贩提前来看了看我们的鸭子,他们大都是小纪的老熟人,见了我们歪嘴裂唇的鸭子,都连连摇头,说小纪你他妈的别养鸭了,养了那么多年竟然会养出这样一批怪物,这样“破相”的鸭子,谁要?
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鸭当然会有人要,但价格肯定要大大低于一般的鸭子,这也就是说,我们投入的鸭苗、饲料,老伍、郭胖子的工资,这一两万元的投入,还有我和小纪夫妻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换来的可能就是只有两个字:亏本……
命运呵,你为何总是这样捉弄人呢?难道,就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的公平?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我们又开始“战略转移”。
一千多只鸭子,并且是长大了的一群鸭子,在我们的驱赶下,浩浩荡荡地向新的目的地进发。
小纪嫂留在大桥下看着行李,我和小纪老伍、郭胖子四个人,小纪在前,郭胖子殿后,我和老伍在中间,沿着新修的高速公路,手挥“白旗”,口里“呼嘘呼嘘”地驱赶着鸭子前进。
高速公路是新修的,还没有完全通车,所以车辆不是很多。
但即便车少,只要有一个司机开车经过时不耐烦地按了喇叭,都可能使鸭子受惊,使队伍大乱,甚至有的鸭子向路基下的田地狂奔而去。
这,是最要我们这些“鸭司令”的命的。
赶出一段路之后,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鸭子们被雨淋得纷纷缩紧羽毛,“嘎嘎嘎”不安地大叫着,拥挤着,想要“造反”。
我们上蹿下跳,“白旗”舞得呼喇喇响,口中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竭力维持着鸭子们的秩序。
一辆该死的警车,它尖厉的鸣叫和车顶红黄蓝的闪烁灯光,一下子惊炸了我们的鸭群!
首先是郭胖子赶着的那一队“哗”的一下猛扑向老伍的那群,然后又波及我的这一群,恰好我这一群太靠近路的一侧,有几只鸭子一下子就被挤下了路基……
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后面的鸭群也朝着路基下的水田蜂拥而去!
我急忙跨过护栏,哪知刚跨过护栏,脚下就“哧溜”一下滑了出去,我几乎是倒翻着栽进了下面的水田里……
老伍赶下来,从泥水里把我拉了起来。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老伍早已蹿到田中间在拼命地赶着鸭子。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扯掉沾满泥浆的碍事的雨衣(反正身上已经湿得差不多了),蹬掉灌满泥水的长筒靴,顾不上脱袜子卷裤管,一脚蹚进水田里,拼命驱赶起鸭子来……
那一天,我们四个人都成了泥人。
我身体最弱,感冒了。
这是我在浙江第二次感冒,却是第一次上诊所,还打了一针退烧针。
当天晚上,我们安家在一座低矮的桥下。
桥下有一块空地,旁边就是一条快涨到空地的河流。
河水浑浊,激流滚滚。
真担心这河水涨上来,把我们和鸭子冲走。
那无边的夜色,仿佛要将我吞没……
吃完晚饭,我头痛欲裂,缩在被窝里,眼前尽是哥哥的身影……
“灯明,你哥哥死了!”小纪带着哭腔的声音把我从昏昏沉沉中震醒……
我哥死了?!不可能吧?我故作惊愕。
我刚打了电话了,是真的。我就怀疑这一段打电话老找不到你哥,就往别人那里打了电话……这下怎么办呵?你哥死了……说着,小纪“哇”的一下哭开了。
接着,小纪嫂,老伍也放声哭了起来。
郭胖子没有哭。
我,也没有哭。
小纪终于知道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披上衣服,坐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哗哗”奔流的河水,像一截木头……
半夜里,小纪他们都睡过去了,我悄悄起身,上了公路。
天上飘着小雨,夜黑得看不到一盏灯火,像一座死人的坟墓。
我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在公路上走啊,走啊……
不知走了多久,雨开始下得大了起来,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有灯的所在——高速公路上的一个收费站。
这是一个尚未投入使用的新的收费站,我走进玻璃亭子,靠在冰凉的玻璃上,仰望头上亮得有些炫目的灯火,口中喃喃地念着:哥哥死了……哥哥死了……哥哥死了……
雨“哗哗”地在灯光下倾泻下来,划出惨白的线条,无数的泪水在我心头激荡,我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却哭不出来……
很久,很久,我才从欲哭无泪的悲恸中平静下来:哥哥死了……哥哥是代我死的……哥哥到底要以他的死来启迪我什么呢?……
雨,依旧“哗哗”地倾泻着;夜色似乎越来越浓——那无边的夜色,仿佛要将我吞没……
第十章 欲哭无泪(8)
天亮以后,小纪发现我不在,大惊。
他赶忙叫上老伍和郭胖子,沿着河边分头寻找——他以为我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据最新统计,中国每两分钟有一个人自杀死亡,每年有28万人死于自杀。
但是,我,活着……
每一个人,我是千百年进化……
我继续挥着“白旗”,继续风里来雨里去,继续忍受着小纪的谩骂,也继续在天地间高歌“月亮出来亮光光,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终于,在得知哥哥的死讯第18天后,我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哥哥的妻弟和连襟,他们前来和小纪一起处理这批绝对亏本了的鸭子。
他们替了我半天的工作,在田里上蹿下跳,一样气喘吁吁,满身泥水。
哥哥的妻弟满头是汗,说,这么难放的鸭子,给我2000块钱一个月我也不干!
这两个多月,你真是辛苦了!哥哥的连襟由衷地说了一句理解我的话。
他俩给了我路费,让我先回家,剩下的事情由他们来办。
原本想放完鸭子好好去嘉兴城里逛一逛,看一看大名鼎鼎的南湖,然而,这时的我,又哪有心思呢?
我甚至顾不上在嘉兴找旅馆住上一晚,好好洗涮一下身上的风尘,就匆匆地踏上回家的列车。
我在日记本上,留下了最后一则“漂泊日记”:
1996。7。5 星期四 阴
总算到头了!
天依然阴沉着,阳光在云层间极力挣扎,犹如我已憔悴不堪的心。过去的像一场梦,一场消失得太快太早的梦,未来呢?
哥,我来看你了……
回到家中,读到王国维的一首《蝶恋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长久黯然无言。
“果实,如果秋天死了
埋葬掉一半,请为我留下另一半……”
偶然间,我听了一盘录音带,是自己以前录下的一段广播节目——友人凡诗朗诵的我寄去的《果实》。
整首诗只听得到这两句,后面,是长长的哀乐。
一定是有人认为这是一盒空磁带,把它拿去录了哀乐,在哥哥的葬礼上播放。
我一遍遍地听着录音机里凡诗为我重复着的这两句诗,一遍遍地,忍受着内心被撕裂的巨痛……
这是一种怎样悲哀的预言呢?
是的,哥哥和我,是同一个“死去的秋天的果实”,哥哥是被上苍取走的一半,我是留下的另一半。
既然留下了,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永远地,活下去!
我一个人,悄悄地上了山,找着了哥哥的墓地。
——哥,我来看你了……
——哥,你看看我吧,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在浙江吃的怎样的苦呵?……
——哥,你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我想见你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呵!……
——哥,你出来,出来陪我说一句话吧,我想再看你一眼,再看你一眼……
哥哥,沉睡在黄土下的哥哥,还会再回答我么?
默默地,我在墓前跪了下去。
我真想痛哭一场……
然而,没有泪水。我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
我连我亲妈死都没这么哭过!……哥的一位朋友说。
你哥真是个好人哩!我没钱没米,找你哥,碰上村部也没钱的时候,你哥就从自家拿米给我,从自己的口袋中掏钱给我……村里唯一的五保户“玉仔婶”在我面前谈起哥哥大水时,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唉,大水死得真是可惜!不管对谁,不管贫富贵贱,他都从不摆官架子,从来都一样看待……一向心高气傲的七旬老人“何弟仔”,叹息着对我说。
你哥死时,我都想去送他,又怕人家说我巴结当官的……和大贵一起混的小龙告诉我。
小龙和大贵在村里被人视为“二流子”,但哥哥大水并没有以世俗的眼光看他们,逢到他们有事来找他,他都尽力给他们办理,如果碰上吃饭,总是硬把他们拽到饭桌上,一起吃饭。
我们家,经常像一个小饭馆。
哥哥死在村外,尸体要进村时,一样有人想阻拦,但没有拦住。
哥的生前好友H亲自为哥主持丧事。
H是镇上的干部,早年派驻村里,据说正是他,以并不太光明的暗箱操作手段把哥哥送上了村长的宝座,而现在,又是他,亲手“葬送”他的好朋友。
镇政府为哥哥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
镇上几大领导班子的头儿都来了。
全镇十多个村也各派代表前来。
你哥的追悼会是“镇长级别”哩!一位致悼词的领导事后对我说。
在我们镇的历史上,镇政府如此兴师动众为一个人的死召开追悼会,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为一位殉职的乡长。
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哥哥的死,真可以说是轰轰烈烈了。
然而,哥哥死得太不是时候了——父亲老迈,弟弟残疾,二女儿和小儿子即将初中和小学毕业,大女儿即将谈婚论嫁,这所有的亲人,哪一个不要依靠他这一个主心骨?
第十章 欲哭无泪(9)
我们家的顶梁柱,在一夕之间轰然坍塌了……
第三部分
第十一章 悲剧,并未就此终结(1)
人世间最大的悲剧,或许不是亲人的生离死别,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无情与冷漠。
而我,尽管曾被伤害过,但多年以后,我谅解了我的嫂子和姐姐们。
因为,我不想也用无情与冷漠,去制造另一种伤害。
宽容,应成为每一个人应有的品格。
——沙漠舟
爱情,时代强加在哥哥身上的悲剧
谁又能想象得到,我的哥哥,一家之长和一村之长,一个40多岁的成熟男人,在他死之前,竟然想要和另一个女人私奔!
是的,私奔!
“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先生这样说过。
哥哥的悲剧呢?
1953年,哥哥在浙江出生,童年时随改嫁的母亲跟了我的生身父亲。小学读完,成绩优秀的他,因为要帮着养家糊口,被父亲赶下了田。
少年的他,第一次承担了贫穷年代强加在他身上的悲剧——失学。
如果哥哥能继续读书的话,以他的聪明和才干,必定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而不是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老大哥。
哥哥极有艺术天分,他十分爱好文学、音乐、戏曲、电影,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经济有了一些好转,哥哥便毫不吝惜地买了大量的诸如《十月》、《收获》、《小说月报》、《散文》、《大众电影》等杂志。他经常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不仅也养成了这一至今未改的“恶习”,并且那个年代我所读过的哥哥买的那些书刊,无疑对我年轻的心灵起了很好的艺术熏陶。
哥哥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歌曲、京剧、越剧,他都唱得像模像样,在他的影响下,我从小就对音乐和戏曲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歌剧《江姐》里的《红梅赞》,是我偷偷从哥哥平时的随口哼唱中学会的第一首电影歌曲。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情意,怎么能忘记?
曼丽你怎么忍心轻轻地离去?
我很伤心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只有希望在梦中,和你常相依,曼丽……”
这一首《曼丽》,是我见到的第一首港台爱情歌曲,曾经在上山下乡的青年人中广为传唱。
同时,它也是那个时代遭禁的一首“黄色”歌曲。
在我少年时期,不止一次听哥哥偷偷哼起这首歌,后来,在哥哥一次忘了锁上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手抄歌本,里面除了抄有一些革命歌曲和民歌以外,赫然有这首我已经耳熟能详却不知歌名的《曼丽》。
哥哥发现我拿了他的歌本,脸色沉重地要回去锁进了抽屉,还一再问我有没有给别人看过。
爱情,对于情感丰富的哥哥来说,则是时代强加在他身上的又一个悲剧。
我还记得儿时遭遇的这一幕:一群人冲进我家里,大砸出手,砸完之后,把我哥抓走了。
原来,砸东西的是同村的一家军属,哥哥竟然和他们在部队光荣参军的儿子的未婚妻偷偷相爱了,这还得了?!
哥哥被关在公社里,关了整整三个月。
那个军人的未婚妻——也即哥哥的恋人,是邻村一个俊俏质朴的山里女子,她和哥哥的合影,哥哥至死都保存着。
后来,那女子也没嫁给那个军人,不知嫁到何处去了。
哥哥呢,也按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我的嫂嫂。
嫂嫂和哥哥是两个极端——哥哥有文化,有情趣,为人热忱大度,富于同情心,尊老爱幼;而嫂嫂呢,大字不识一个,既不能为贤妻又不能为良母,上不知尊老下不能爱幼,哥哥所具有的这些人性中的优点,嫂嫂一项都不具备。
我常常想,如果我换了一个嫂嫂,我的哥哥换了一个老婆,那我们家,该是怎样的兴旺怎样的幸福啊!——哥哥是既有魄力又有能力的那一种人,可惜摊上了嫂嫂这样一个老婆。
“家和万事兴”,只在哥哥死后,我才悟出了这句古话的真正内涵。
这一走,他就不再打算回来!
不知从哪年哪月起,哥哥在村里有一个情人的事,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哥哥的情人,我姑且称她为美玉吧——是同村的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开朗、活泼,待人接物超过我嫂嫂百倍的女子。
她不是特别漂亮,但比沉闷无趣的我嫂嫂来说,无疑显得更富有青春活力。
嫂嫂为此和哥哥闹过,吵过,打过。
哥哥的确打算到浙江养鸭子,也就是:放弃家庭,放弃村长的“宝座”,和情人美玉一起,“携手逍遥于江湖”。
他已经做好了“私奔”的一切安排,包括挪用了一笔公款,并已经把美玉安排在市里的一家宾馆。
这一走,他就不再打算回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是通过正当的离婚的手段,而是以“私奔”来争取一种自由,一种幸福!
中华民族的身上,还有多少束缚人窒息人毁灭人的枷锁呵!
当美玉在宾馆得知哥哥的死讯时,她悲不能抑,以头撞墙……
哥哥的朋友H告诉我这一细节时,我对美玉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同时,也知道,哥哥的婚姻虽然不幸,但他的生命,曾经被真爱照耀过,燃烧过……
第十一章 悲剧,并未就此终结(2)
哥哥的死,我只能说,是一种宿命。
设想一下,他私奔成功,和情人美玉在外面你恩我爱,逍遥自在,他就真的幸福了吗?
如果哥哥是一个无情之人,他或许可以;但他实在是一个有强烈的责任感与深沉的爱心的人,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他能不牵肠挂肚吗?马上就中学和小学毕业的一双小儿女他不日夜想念吗?父亲要他养老送终,儿女要他抚养成人……
上天是慈悲的,他知道我哥心里的痛苦就像我知道我哥哥的痛苦一样,所以,他把哥哥从苦难的人间召回了天堂……
死亡,有时是对生命的一种慰藉……
死神,正一步步向父亲紧逼而来!
悲剧,并未就此终结。
哥哥的死,最悲伤的,莫过于父亲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已经76岁的老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幸好,我回家后,很懂得怎样安慰一个悲伤中的老人,慢慢的,父亲从我回家之初,每顿只能吃一碗稀饭,变成能吃两碗了。
饭量的增加,也表示着老人的精神和身体双方面都在好转。
父亲原本有一副好身板,尽管几个月前动手术开了一刀,身体的良好基础还是在的,否则,这一次的心灵重创,非让他垮下来不可。
父亲,应该还是能再活上几年的吧?那时,我心里常这样想。
我又哪里想得到,死神,正一步步向父亲紧逼而来!
忽然收到凌霄的来信,他说他和表弟小洋合办的纸箱厂马上要投产,问我能不能再去帮忙,坐办公室,每月工资300元。
我本想好好留下来照顾父亲,等父亲身体完全康复后,再把父亲送到二姐或三姐家,我再去福州。
但是去福州也得有一点钱,如果能在凌霄那儿干上一段,挣上千儿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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