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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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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他是真的开始责怪父亲了——这些年一直纵容着这个庶出的东西,结果呢?她变成了这副德行!

    真是不明白,像大伯父、二伯父那样,只守着正妻过日子就不行么?纳妾做什么?除了平添是非还有什么好处?

    江予萧又喝问了几句,江和仪还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态度。他简直懒得理她了,更懒得告诉她昨日在状元楼、如意茶楼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江和仪却继续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如帮我个忙,把我送到燕王府。有些话,我要当面告知燕王妃。”三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燕王府的。

    江予萧想了想,索性命丫鬟小厮看着她,转头去找江予笙和江予莘。

    长房兄弟两个听了原委,又气又笑,说你直接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不就得了。

    他说我才懒得说,最想做的事情是给她两个耳刮子。

    江予笙琢磨片刻,说既然这样,就照她说的办,把人送到燕王府去,让炤宁收拾她。

    说到底,女孩子之间的是非,他们问不出个结果,就算问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妥当。况且,江和仪话里话外,好像是听说了关于炤宁的闲话,若是在内宅闹起来,终究是不好看。

    江予萧也正有此意,回房告诉江和仪,等他忙完外院一些事情,便带她去燕王府,叮嘱她径自回房,不得与人胡说八道。

    江和仪闻言笑了,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将近巳时,江予萧跟三夫人扯了个谎,与江和仪一同出门。

    红蓠见这对兄妹忽然登门,必然有事,便轻声唤醒了炤宁。

    炤宁按了按眉心,心里没来由地燃起了无名火,要强行按捺,才神色如常地起身装扮齐整,转到厅堂。

    江予萧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委,又指一指江和仪,“她有话跟你说,我去找徐叔说说话。”

    他是有意避出去。

    炤宁却是摆手阻止,“你不需回避。”说着转头看向江和仪,“你,长话短说。”

    江予萧听了一笑,转身落座。

    江和仪很是意外,清了清嗓子,道:“还是让哥哥避出去吧。等会儿我要说的事情,于你可是举足轻重……”

    “别啰嗦。”炤宁蹙眉,“不说你就走。”

    江和仪恨恨地对上炤宁的视线,冷笑道:“好啊,就依你。事情说来再简单不过,何家兄妹三个掌握着你与韩统领不清不楚的证据,前几日把人证交给了我。等你帮我促成婚事,我会把人证交给你。”

    江予萧浓眉紧蹙,盯着江和仪问道:“你想嫁给谁?”

    江和仪充耳未闻的样子,只是盯着炤宁,“你答不答应?”

    “先说你要嫁谁。”炤宁想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江和仪迟疑一下,还是说了,“方云起。”这件事,江家不可能答应——他们都不肯让江素馨嫁到方家,何况她了。只有燕王府出面,这事情才能成。

    炤宁笑了,“你倒是会想。”

    作为庶女,姻缘方面选择的余地有限。对于江和仪而言,成为安国公世子夫人,已经算得风光。

    江予萧已经找到江和仪是自说自话的证据:“他们要是有那种证据,为何会交给你?自己握在手里,用来要挟江家或是燕王不是更稳妥么?”

    “这是何家二小姐的安排。”江和仪道,“她自然有她的考量,你要是好奇,去问她好了。”

    炤宁不解地看向江予萧,“昨晚的事情,你还没告诉她?”要是江和仪已经知晓何家兄妹三个现在的处境,打死她都不敢来这儿装腔作势。

    江予萧笑容温缓,“在家的时候,她说话比现在还有底气,我实在是懒得理她。况且,我真没料到她蠢到了这个地步,原本还以为她知道的是别的事。”例如炤宁收拾人落下了话柄——他想,自己还是太看得起这个活宝了。

    炤宁无奈,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难怪。”

    “什么事?昨晚出了什么事?”江和仪紧张地看着江予萧。

    江予萧这才跟她说了说。

    江和仪越听脸色就越苍白。

    炤宁冷冷一笑,“今日一早,你为何去如意茶楼?”

    “是……是何二小姐提前跟我说好的,要是昨晚不能见面,今日要赶早前去……”江和仪语声微弱,眼里有了泪光,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四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说着,她求助地望向江予萧,想让这个哥哥帮自己求情。

    江予萧已经对她彻底的失望了,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神色漠然,“何二小姐要你前去如意茶楼的时间,不是晚间,便是一大早,你就不觉得有问题?你就不怕被人讨了便宜,到了只能做他何峰的一个小妾?”

    江和仪低低地抽泣起来。她一个庶女,到了命运被嫡母掌握在手心里的当口,早已乱了方寸。何盼云主动派人跟她说这说那,于她便是唯一的希望,哪里还顾得上考虑那些细节?

    “原本,我不想理会你,偏你死性不改。”炤宁看住江和仪,语声缓慢,冰冷,“你要做小丑,我不拦着,你一番唱念做打我都看完了;你要我帮你做主婚事,我答应,会尽心尽力地帮你选择一门亲事。回家等候好消息吧。”

 第077章 蒋家

       第077章

    江和仪失声痛哭起来。

    炤宁打个手势。

    红蓠、白薇将江和仪拖出院门外。

    炤宁转头看向江予萧,“这件事,辛苦你了。”

    江予萧反倒有点儿窘,“早知如此,就不把人带来了,平白惹得你生气。”

    炤宁微笑,思忖片刻,道:“回家之后,你跟三婶说说这件事,尽快把江和仪的婚事定下来。”她不能丝毫不顾及江予萧和三老爷的颜面,是以,方才的话虽然说的狠,但是无意说到做到,当然,也是有条件的,“最好是让人嫁到外地——江素馨的婚事不就是个例子么?”

    江予萧由衷地笑着颔首,“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吧。”又闲话几句,他起身道辞,带着江和仪回到府中。

    斟酌之后,他先把这件事告诉了三老爷。

    三老爷听了气得不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该将她活生生打死!”

    江予萧啼笑皆非的,强调了炤宁的意思,末了道:“和仪这般的不知轻重,让她嫁的远一些最妥当。到了外地,她底气不足,总能够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要是在京城,她心里怕是只有她那些得失,万一再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谁都不好做人。”

    “什么叫见识短浅,看看她就知道了。”三老爷叹了口气,“那些不用你说,我明白。”随后,他开始斟酌何家人为何利用自己的女儿。

    他们分明是欺骗着江和仪去往如意茶楼,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江和仪到了茶楼,不免落入圈套。一个女子,一个江家的庶女,能被人算计的除了清白、名誉,还能有什么?

    何家兄妹三个是横竖都要让江家陷入风波与难堪之中。

    他们固然其心可诛,可是江和仪的愚蠢也实在是难以叫人原谅。她能轻易相信外人的花言巧语,却不肯听从长辈的教导。

    罢了,就让她远远地嫁出去吧。

    整个江家,现在只有素馨、和仪不明事理,待到她们远嫁,府中便是上下一心,外人休想再见缝插针。

    三老爷站起身来,“我去跟你娘说说这件事。”

    江予萧笑着说好。

    三老爷回内宅的时候,想起了儿子跟自己复述的炤宁的话,居然为此笑了笑。

    那个孩子,不怪人说她招人恨——她要是当着和仪的面儿跟予萧说出自己的打算,和仪日后就算嫁的再不如意,也不会记恨她。可她不,她偏生这么做。这下好了,日后就算他亲口告诉和仪,婚事是他的主意,和仪也不会相信,少不得记恨炤宁一辈子。

    记恨也是白记恨。炤宁要是连这点儿恨意都负担不起,走不到现在的好光景。

    三老爷转念想着,自己要记住炤宁这份人情。到底人家没强行干涉和仪的婚事,连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保全了他和妻子的颜面。

    **

    午后,师庭逸回到府中。

    转到西次间,见炤宁独自歪在大炕上看书,气呼呼的样子。

    “这可怜的小模样。”师庭逸走过去。

    “进来也没个动静。”炤宁这才知道他回来了,神色为之舒缓下来,微笑着坐起身,“居然这么早。”

    他笑着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午间吃饭了没有?”

    “吃了。吃得还不少呢。”炤宁有点儿无奈,“原本想着继续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没我哄着,你怎么睡得着。”他笑着将她抱起来,转身走向寝室。

    炤宁笑起来。他昨夜到现在都没合眼,也该好好儿歇息了。

    “吉祥呢?”师庭逸问道。

    “叫红蓠带它去玩儿了。”吉祥瞧着她也是陪着闷闷不乐,何苦来。

    宽衣歇下之后,师庭逸说起何峰:“他身为官家子弟,遇事不知轻重,不顾无辜百姓的死活,绝对要处死,只是要看怎么个死法了。父皇命锦衣卫审问此案,会亲自裁决。”

    炤宁道:“何寅、何夫人不知道此事,说来也是被儿女害了。给何峰定个秋后问斩的罪就行了吧?怎么都是一条路,但是死得太惨的话,做父母的会更难过。”

    “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师庭逸道,“我这半日都在琢磨何寅这个人,原本是挺憨厚安分的一个人。只要是臣子,都会有野心,都想权倾朝野,但他以前控制得很好,选择了知足常乐之道。偏生命不好,何从云撩得他的野心显形,还没来得及仔细筹谋,就被推下了深渊。”

    “他和何夫人都够可怜的。”炤宁想到有过数面之缘的何夫人,唏嘘不已。

    “不说这些了。”师庭逸点了点她的眉心,“少想些事情,这病就好了,现在疼得厉害么?”

    “现在不疼,难受。”炤宁有些费力地形容那种感觉,“是昏沉沉的那种难受,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困在了方寸之地,怎么也没法子挣脱出去。想做点儿事情的时候,脑子不灵光,总是没个头绪,乱七八糟的。”这么说着,已经又有了点儿火气。

    师庭逸失笑,把她揽到怀里,“说来听听,想做什么事没做成?”

    炤宁把脸埋到他胸膛,“想给几个人算算近日的运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用奇门遁甲预测身边人近期会发生什么事。

    “结果呢?”

    炤宁有点儿沮丧,“没算出来。忙了半晌,只算出两日后京城有一场东南大风。”

    师庭逸轻轻一笑,“心不静的时候,瞎忙活什么?”又打趣道,“合着你学奇门遁甲,就用来给人算卦了?”

    “那倒不是,有时还会给人看风水。”炤宁并不隐瞒自己的不务正业。

    师庭逸哈哈地笑起来。

    她戳了戳他心口,由着他笑。

    苦读《易经》的人大有人在,想精通奇门遁甲的人比比皆是,但大多数都在未入门的时候便颓然放弃。若没有良师益友引导,再往深处学会极为辛苦:不把它琢磨透,一辈子都难受;可若是走错了方向,便容易走火入魔。

    她学会了这些,却没有用武之地——以前最需要预测的一件事是谁害她,但是预测的结果不可能精准到某一个人;最需要做决策的是要不要找出凶手并加以报复,这是她不需考虑借助奇术便能决定的事情。大事上用不到,是以,她平日只得委屈这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

    师庭逸笑道:“梁居士在外游历期间,手头拮据的时候,也曾算卦、看风水赚点儿银钱。”

    “是吗?”

    “嗯,还遇到了不少奇事趣事。”师庭逸一面轻拍着她,一面把梁居士的见闻转述给她听。他少年时就知道,她在这样的状态下容易忽略不适,慢慢入睡。

    炤宁起初兴致盎然地聆听,过了一段时间,睡意袭来,安然入梦。

    **

    如今是春意最浓时。在去年最为严寒时离京的晋王,到底是没有辜负圣命,回京复命。

    这几个月以来,北部遭遇雪灾的灾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一次,他真是尽心竭力去办的差事。

    皇帝对此很是满意,夸奖了晋王几句,加以赏赐,并且当即又给晋王安排了一些差事。

    晋王知道,自己是真的不需再做闲散王爷了,自是意气风发。

    晋王妃对此当然也是喜笑颜开,日后在那些逢高踩低的人面前,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再不需看那些个闲人不阴不阳的笑容。

    炤宁对晋王回京的第一反应是:蒋家那两个人,有没有跟随晋王来到京城?想到这件事是师庭逸的主意,也就放下心来。

    当天中午,师庭逸就告诉她:“蒋家兄弟两个如何安置,我前两日问过大伯父,他说只管让他们进京。并且,三叔今日已将他们迎到了江府。”

    炤宁不由笑了。

    师庭逸其实有点儿意外,“倒是没看出来,大伯父现在还挺有胆色。”

    炤宁笑意更浓,“大伯父以前是千方百计地让别人帮他解决隐患,多久他都等得起。这一段出了几档子事,他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行事了。”

    师庭逸莞尔,“他现在是越拖延,事态就越严重,可不就不敢慢性子了。”

    江予茼那件事,大老爷要是不拖延的话,尽早给炤宁一个交待,江予茼便不会错上加错,不至于落到那个地步——这些不需谁说,大老爷比谁都明白。

    不过,大老爷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所以,师庭逸一直不能确定,大老爷现在对江予茼的事情是否后悔。

    兴许,大老爷就是在等着事态闹到无法收拾,他痛定思痛地下狠心处置长子——当然,这种心思是深深地藏在心的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能清楚地意识到。

    换句话说,大老爷骨子里兴许是江家最残酷的人,只是他轻易不会展露这一面,他自己也不会承认。

    **

    下衙之后,大老爷径自去了醉仙楼。他还是不愿意来侄女好友开的酒楼,但是今日是吏部右侍郎设宴,推脱不得。

    席散时已近戌时。

    大老爷打道回府,踏着月色进到书房,唤小厮把蒋连、蒋远唤来。

    大老爷那个事事都要做主的外祖母前几年过世了,现在的蒋家,没有如她一般的女子了,凡事都是男子说了算。

    蒋连是他的大女婿。蒋远则是蒋连的二弟。这几年,他每次想到长女,心里都很不好受。

    太夫人把婚事定下来之后,大女儿初时为着远嫁闷闷不乐,后来听说要嫁的表哥生得一表人才,并且文武双全,心绪逐日开朗起来。

    他瞧着却是暗自生气,却是有苦不能说。起先是满心盼着长女哭哭啼啼跟他闹腾一番,给他个台阶,他好将这亲事搅黄,可是长女却只在意要嫁的人如何。

    待到快出嫁的时候,长女才知道边疆的日子太苦,哭着喊着不想嫁。

    他鼻子都要气歪了。早一点儿闹腾的话,事情都有个回旋的余地,快上花轿了才闹,即便是婚事作罢,日后谁还会娶她?丢人也不是这么个法子。由此,便看着太夫人敲打长女,一言不发。

    如何不清楚,长女出嫁后就恨上了他。不,不止长女,他膝下几个女儿,就没一个是发自心底的敬重他。他理解,她们是怪他不敢与太夫人拧着来,耽误了女儿的终生。

    但是,他以为,有资格怪他的,只有佩仪——佩仪的事情,大夫人从头到尾都是维护着她,他出的力很有限。

    长女是那个情形,二女儿的事情还不如长女。

    二女儿是有意中人,而且那个人的分量还特别重——当朝太子。府里这些人都只是隐约知道她有意中人,最后没能如愿,却不知那个人到底是谁。

    到现在,二女儿对他还没个好脸色,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一点儿人□□理都不懂。太子妃的人选,注定是出自佟家,她惦记又能怎样?还能去给人做侧妃不成?那说起来就等于是变相的给佟家添堵,并且等于是逼着皇帝怀疑江家野心滔天——那时候,皇帝与他说闲话的时候,便是默认了炤宁、燕王的婚事。

    江家出个燕王妃,已经是烈火烹油,这样还不知足,还要让闺秀嫁到东宫一个——这是一想就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他又如何能成全她的糊涂心思?

    这事情还是管家、小厮最先看出苗头的,战战兢兢地告诉了他。

    他当即训斥了二女儿一通,让她老老实实待嫁,真闹出什么事来,他就将她活活打死。

    后来,太夫人给她安排了婚事,她已经是无所谓了,只是多恨一个人而已。出嫁之后,恨不得再不回娘家。

    爱回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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