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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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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炤宁斜睇着林千惠,“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得很。先是跟我说钟情我的手足,随后百般纠缠,不请自去、尾随他人的不入流的事情被你做了个遍,到了此刻,居然好意思置喙眼前事?”她眯了眯眸子,“之前你做什么去了?之前你怎么不出言阻止?合着要你兄长滚出京城不行,一个赌注赔上我一辈子的前程便是小事?你也算是个人吧?不要脸也不是你这个法子。”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荣国公,“这等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你还是要多跟你们林家的亲戚学学才好,有的人专擅此道,你跟他学个十年二十年,大抵就成气候了。”

    荣国公险些绷不住冷脸。

    这是炤宁与林千惠相识以来,言语最多亦是最重的一次。

    谁自甘下作不要脸,她就会挥出手掌重重打上对方的面颊。

    程雅端即刻附和,“我与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林小姐与林三公子之前试图纠缠江四小姐,都被强行阻止,却是没想到,到了此刻,林小姐还是没有分寸不知轻重——太子殿下亲口允诺的事情,是谁可以阻挠的事?之前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也不知是哪个不知耻的人传出去——江四小姐一再说过,从未见过林三公子。”说着,神色凌厉地看住林璐,“你败坏江四小姐的名誉在先,纵容你的胞妹给江家平添烦扰在后,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那些闲言碎语,是太子命人传出去的。他听到此处,不由动怒,喝问程雅端:“你是何人?谁准你胡言乱语的?!”

    程雅端却是嫣然一笑,“这倒是奇了。太子殿下与江四小姐并非陌生人,难道不知道她与妾身自幼便是好友?难不成……殿下、燕王殿下与江四小姐相识多年的说辞只是随口一说?”

    又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掴上脸。

    韩越霖轻咳一声,笑笑地看住太子:“你就说怎么办吧?”

    太子深深呼吸着,运了会儿气才对林璐道:“愿赌服输,你今后不必再来京城,明日起便离开!”

    林璐身形一僵,面色已是煞白。愣了一会儿,他才走到炤宁近前,躬身一礼,“适才我与千惠冒犯了江四小姐,还请恕罪。此一别,怕是无缘再见四小姐,只是想请你记得,我待你却是一片痴心。”

    炤宁不以为然地挑眉,“这可真是我的耻辱。”

    林璐险些崩溃,仓促行礼,落荒而逃一般离去。

    林千惠欲追上前去,念及太子,强行克制下。

    在场众人看着炤宁,神色、心思各异。她说话未免太刻薄歹毒了些,这般的女子……燕王怕是都治不了。

    **

    大老爷和三老爷不是在饭食上喜欢尝鲜的人,醉仙楼开张之后,人们趋之若鹜,他们却还是乐得关照状元楼的生意,喜欢在熟悉的环境下议事。

    抛开这点不谈,他们也不愿意去醉仙楼捧场。醉仙楼的老板是盛华堂,老板娘是程雅端——说点儿什么话被人听去,转告炤宁,那他们在一个女孩子家面前,还有何私密可言?

    被人扒光衣服跟自己脱衣服下水到底是大相径庭。

    今晚,兄弟两个边吃边谈蒋家的事。

    三老爷道:“炤宁跟我提过一句,说你自会应付,她说的可有错?”

    大老爷颔首,笑容里有些许无奈,“没错。别人看不出的事儿,她倒是一清二楚。”

    三老爷最大的感触是心宽不少,随后道:“二哥教女有方,又给她留下了得力之人,这孩子确是寻常人所不及。”

    “便是没有得力的人手,那孩子也不会比如今过得差。”大老爷道,“二弟一定是将手里的人脉全部交给了她和予莫。往后我们应对诸事更要留神才是,不要被她看低,更不能叫她失望。不然哪……二弟舍不得刁难我们,她可没什么好顾及的。”

    三老爷神色一黯,想起二哥与寻常面对二哥的儿女心绪总是有很大差别,“这倒是。二哥不曾亏待我们,我们对他也算是无愧于心,对炤宁……我自认是不大上心,只顾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你放心,这些话我记下了。”

    大老爷按了按眉心,笑容愈发苦涩,“其实,有时候你会不会想,如果我与二弟掉换个位置、生平,于家族会更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三老爷睁大眼睛,“可千万不能生出那些瞎心思。”

    大老爷正要说什么,小厮面色凝重地进门,禀明醉仙楼有纷扰的事情,言明是紫薇前来报信的。

    兄弟二人俱是面色一凛,同时起身,“走!”

    状元楼与醉仙楼只隔着两条街的路程,但他们还是弃了马车选择快马加鞭前去。

    炤宁决不能出再一点儿差错。

    **

    高文照脚步匆匆进到棋室,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封信,“燕王殿下命人加急送来的,请太子殿下亲启过目。”

    “嗯。”太子随手接过,取出信件,展开来看了看,随后竟是对众人摆一摆手,“你们下去吧。燕王殿下要我转告江四小姐几句话,你们不宜在场旁听。”

    众人片刻默然,随即大多数称是,向门口走去。

    炤宁与韩越霖却不理太子那个茬,异口同声:“诸位稍等。”之后,同时走到荣国公近前。

    荣国公预感不大好,“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连太子殿下的吩咐都不当一回事么?”

    炤宁轻声道:“佟念柔这名字的来历,是因你过往经历中的一个女子,她的闺名是康晓柔,对么?”

    荣国公面色微变,随即冷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越霖则是笑微微的,“你可以装糊涂,可下一刻她若出现在你面前,在众人面前控诉你成婚之前始乱终弃的罪过,你确定你受得住?”

    炤宁自从得知荣国公种种不堪的行径之后,便命徐岩去寻找桑娆、康晓柔这两个人,前者遍寻不着,后者倒是有了眉目。他既然得知,便少不得出言帮衬——在荣国公眼里,炤宁终究是个弱女子,而他不同,在荣国公及一干朝臣眼里,锦衣卫就是能做到常人穷其一生不可做到的事儿。

    荣国公的眼神终究是无法维持镇定,视线带着些许慌乱、质疑,在炤宁与韩越霖两人之间梭巡。

    “国公爷,可要赌一把?”炤宁眼角眉梢唇畔都含着从容笃定的笑意,“是不战而退保你平安度过今日,还是助纣为虐让太子得逞,随你选。自然,见不见康晓柔,都在你。”随即,轻描淡写地道,“她眉心、耳后各有一颗红痣,并为你生下一女——这些你总不会忘记,是不是?”

    荣国公身形一震。她所说的事,有些他都不知情!

    炤宁失笑,“你可要快一些做定夺,我没耐心。”

    韩越霖不由凝眸看着炤宁——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是何时练成的?她只是“有眉目”了而已,并没找到那个劳什子的康晓柔。

    炤宁对上他的视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谎话的最高境界,是把实情和谎话掺在一起,把握好分寸。如今对于她,并非难事。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照葫芦壶瓢吓唬吓唬人又不吃亏。越是必要严峻的形势面前,越不妨开开这种玩笑——别人认为借她几个胆子都开不起,但事实正相反。

    荣国公心里惊疑不定,垂眸思忖片刻,问道:“她……们在何处?”

    韩越霖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说好吧,小吃货赌赢了,嘴里则道:“一报还一报,你先请太子殿下即刻回东宫才是当务之急。现在可不是你顾念旧情的时候。”

    荣国公痛定思痛,转身去了太子身边,耳语几句。

    太子面色很是难看,变了数次,终究是悻悻起身,“走吧!”

    在场众人哗然。

    他们所见到的,是炤宁、韩越霖与荣国公交谈几句之后,荣国公便阻止了太子明显不妥的行径,一同匆匆离去。

    或者也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地走人了。

    真是……一心一意看笑话的人到此刻都笑不出来,得了太子吩咐的那些人则似是挨了狠狠地一记耳光,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合着太子是完全不能控制局面。往后啊,这种热闹还是能躲就躲吧。

    炤宁披上斗篷,与韩越霖相形步出醉仙楼大堂,上马车之前,大老爷与三老爷匆匆赶至。

    她感激地一笑,“没事了。怪我思虑不周,让大伯父、三叔平白跑这一趟,实在是该罚。”

    “这是什么话,你平安无事就好。”大老爷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是失落: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合着自己已经沦落到实心实意想帮她都帮不上的地步了?

    三老爷一直满脸地笑,心思与大老爷一般无二。

    兄弟二人不论是何心思,还是要显得很平静地接受了此事,策马回了江府。

    炤宁上了马车,叫车夫从速赶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吩咐过随行的人手,并在半路下车。

    下车的时候,她已是一身少年郎的衣饰,利落地飞身上马,对随行的护卫偏一偏头,“走!”语毕打马离开。

    这事情还没完呢。

    太子的不安好心,荣国公的煽风点,即便是当场给了回击,还是恶气难消。

    在外流离期间,她早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遇到他们这种人,那就不妨用地痞的方式予以惩戒。他们绝对想不到,所以她才要出损招。

    **

    太子与荣国公共乘一辆马车,说着方才的事情。

    方才太子打算得好好的:林璐的事情不成最好,他借故命在场众人离开,留下他与炤宁单独相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还治不了么?待到她衣衫不整的时候,高文照引着众人回转,那么,她江炤宁余生只能做东宫一个任人耻笑的侧妃,真正的地位连他新添置的侍妾都不如。到了那时候,太子妃岂能容得下她?一定会与他达成无言无形的默契,将炤宁绑在身边寸步不离地予以无尽的折磨。

    这样一来,炤宁便是掌握着多少人脉都没用。连东宫都走不出,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至于燕王……横竖他们都已恩断义绝,那是他不需顾及的人了。

    岂料,荣国公竟临时改了主意,坏了他的好事!

    他不能不仔细询问因何而起。

    路上,荣国公也实在是没法子隐瞒,照实说了。

    太子气得狠狠地用力地按着眉心,很想把面前的人一巴掌抽下去。这个人,他还能用多久?这些德行有亏的事,万一哪一日捅到父皇面前,父皇又看他不顺眼的话……没个好。

    这烦躁至极的时候,后方有马蹄声急速趋近。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很快:

    太子的马车被迫得转入僻静的小巷,随行的侍卫逐一倒地昏迷。

    太子与荣国公万般狼狈地被人拎下马车,丢在冰冷的路面。

    炤宁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让她迄今为止最厌恶的男子,抬手一指荣国公:“别落下伤痕,往死里打!”

    “是!”

    太子与荣国公俱是一惊,这才知道这等惊天之事竟是她带头做的。

    只是,两个人根本来不及斥责,便被人用布团塞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地声响。

    炤宁的护卫用几件大氅盖住荣国公的身形,一通拳打脚踢。这样的话,荣国公便是伤得再重,身上也不会留下淤痕、伤痕。

    荣国公只得一张脸露在外面,神色痛苦不堪。尤其肋部、小腹被狠狠击中的时候,眼泪鼻涕齐齐落下,狼狈不堪。

    炤宁一直平静、漠然地观望。

    过了些时候,她冷声吩咐:“掌嘴!”

    他不是爱煽风点火么?他不是爱装得道貌岸然温文尔雅么?他不是乐于跑去江家说项么?

    她就让他说不出话,笑不出来!

    太子到此刻,已是满眼惊骇。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殴打朝廷大员,她还想不想活了?!

    炤宁对上他视线,挑眉,笑容清冽,“没人看到,没人知道。太子殿下有雅兴的话,只管去跟皇上告状。放心,你这种卑鄙无耻至极的人,做出怎样没出息的事儿,我都不会奇怪。”

    不要说太子无可争辩,便是有话可说,也说不出。

    炤宁目光酷寒地凝着他,“今日只是开端,不信的话,日后只管放马过来。”

    漆黑夜幕笼罩中的女子,宛若绝美的鬼魅。可是,她怎么能够做出这等事的?这是寻常官宦子女做得出的事?

    炤宁似是看穿太子心绪,微微一笑,“对付无耻之尤的人,我很乐意时不时做一次地痞无赖。上得了台面的手段,是给人看的,而你们,不配。”语声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深蓝夜幕中的星光,“日后小心些,别动不动就给人打得像猪头。下一次兴许就轮到你了。”

    太子完全安静下来,静默无声。

    “给你点儿体面,是因我等着看另一出好戏。”炤宁微微一笑,轻一挥手,“走,我请你们再回醉仙楼用饭去。”

    “好啊!”护卫们笑着应声,离开之前,有人尤不解气地踹了荣国公一脚。

 第060章 落定

    第060章

    早间,炤宁去了小书房,站在大画案前习字。

    吉祥在罗汉床上睡了会儿觉,开始自娱自乐,踌躇片刻,跳到了居中的黑漆小几上。

    小几上两个白瓷盘里放着苹果、桔子,还有一个猫儿玉雕,是炤宁昨日翻出来随手放上去的。玉雕的工艺寻常,但是玉质很好,炤宁打算摆两日,时不时看一看,说不定能有新主意,拿去玉石铺子请老师傅做个新的物件儿。

    吉祥坐在玉雕面前盯着看,眼神炯炯。

    炤宁无意间瞥见,笑。都说猫狗是天敌,但那只是假猫,吉祥总不会看不出。她继续凝神写字,过了一会儿,被玉石落地的声响吓得手一抖。

    抬眼看去,玉雕已落在地上,变成几块碎玉。

    吉祥嗖一下从小几跳到三围罗汉床上,又嗖一下跳下地,一溜烟儿地躲到了罗汉床后面。

    除了在后花园追着猫儿跑,炤宁就没见它动作这么利落过。

    她笑出声来,“吉祥?”

    吉祥没动静。

    红蓠闻声走进门来,一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抿着嘴笑起来,“韩统领总说吉祥应该叫败家,它真就对得起这名字。”

    “都是他念叨的。”炤宁将语声放得更柔,“吉祥?过来。”

    吉祥慢吞吞地转过罗汉床,坐在地上,底气不足地看着她。

    炤宁索性放下笔,走过去,把它肥嘟嘟的身形抱在怀里,“你怎么想的呢?那是假猫,你把它灭了也没人夸你有本事。”

    吉祥见她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又变回了欢实的小模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昨日在正屋折腾,打碎了一个花瓶,我训了它一通。您今日来这么一出,我昨日便是枉做了恶人。”红蓠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玉,一面笑道,“您就惯着它吧,这毛病不给它板过来,日后少不得闯祸。”

    “淘气点儿好。”炤宁把玩着吉祥圆圆的小爪子,“带你去后花园,咱们找真猫去。”她很喜欢听吉祥嗷嗷嗷的稚嫩叫声。

    红蓠笑得打跌,“赶紧去吧。今日府里有宴请,午膳之后人们要去后园,没你们撒欢儿的地方。”说着站起身来,拿过斗篷,给炤宁披上。

    吉祥到了后花园,立刻懒病全消,挣扎着跳到地上,很快跑出去很远。

    炤宁和红蓠随意游转。

    藏春阁的院中,不知何人在西面院墙上挂了一个练习飞镖的靶子,三两丈外一张桌案上放着飞镖。

    炤宁拿起一支飞镖,眯眼看着靶心,问红蓠:“赌一把?十两,正中靶心算我赢。”

    红蓠立刻摇头,“想得美,我才不赌。”

    炤宁毕竟是名将之后,又亲力亲为地督促过江予莫习文练武几年之久,这类小把戏根本不在话下。

    “好没意思。”炤宁将飞镖掷出,正中靶心,“太久没赌,手痒痒了。”

    红蓠笑着给她泼冷水,“去找徐叔,他会治这病。”

    炤宁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说笑间,白薇寻了过来,“大夫人要您过去一趟。”

    “好啊。”炤宁让红蓠等着吉祥玩儿够了带回房,自己和白薇往正房去。

    路上,白薇轻声禀明得到的一些消息:

    荣国公夜半遇袭受了重伤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更在朝堂上被人提及。只是有苦说不出,称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很多人疑心是韩越霖,但是顾鸿飞言之凿凿,说昨夜离开醉仙楼之后,他邀请韩越霖到了府中,鉴赏一本佛经,后来拱手相赠。韩越霖连一个随从都没带,不可能做这种事。

    东宫第二位侧妃三日后进门,那人是林千惠。

    林千惠进入东宫的方式很不光彩:昨晚出了醉仙楼,她去了东宫,整夜都未离开。今日一早,太医给皇后请平安脉的时候,提了提太子妃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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