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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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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连、蒋远已经要被气炸了。这几个人做的一场好戏!太子妃的话,分明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要命的是,这种话倒更是滴水不漏,经历事情多一些的人都知道,很多真相往往是耸人听闻叫人难以相信的,而彻头彻尾的谎言亦是不堪一击,而几成真、几成假的言辞混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反倒是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这事情对于江炤宁来说,是大事么?当然不。大事是她将太子惹得做梦都想杀她而不能如愿,是她出手揭穿荣国公的真实面目,是她让江家自发自动地站在她身后予以支持。他们被冤枉,于她只是小事一桩,甚至是带着戏谑、调侃的一个小举动。

    可就是这一件小事,最起码要断送他们十年二十年的前程,更断送了蒋家重振门楣的最后一线希望——不知不觉钻进的这个圈套,无从挣脱。人家有着身份尊贵的太子妃相助——在外人看来,太子妃怎么会自降身价冤枉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是投靠了东宫的人,她没道理自己拆自家的台。便是只凭这一点,他们都是百口莫辩,再加上两个被收买的原是他们亲信的人,再徒劳挣扎未免可笑。

    他们不说话了。

    刑部尚书自然当他们默认了,道辞之前,他迟疑地对太子妃道:“令尊的尸首——”

    “什么尸首?”太子妃蹙眉。

    “……”

    太子妃面无表情,“我不相信,那是假的。他还在沿街乞讨。”

    刑部尚书因为这句话生出满心的同情——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女,太子妃这是不肯面对生父已经身死的结局。

    他无从宽慰,当即起身道辞,急着回刑部着手了结此案——便是蒋家兄弟还是死鸭子嘴硬,他也要这么做,强行让他们签字画押,因为——

    他在上轿子之前,到了蒋连、蒋远面前,低声道:“没人要你们的命,老老实实认罪之后,江家不会不管你们,吏部尚书大人也会帮着给你们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大事化小,你们离京不被叙用。若是不知死活拒不认罪,也好说,本官将此案搁置,待得皇上回京之后,请皇上亲自赐死你们便是了。”

    大热的天,皇帝又不在京城,他只希望过几天清闲凉快的日子,手边的事都快些有个着落才好。

    蒋连听这话音儿,再想到自己陪吏部尚书去见炤宁那一日的情形,知道吏部尚书是拼着老命在自动自发地卖人情给炤宁,唯求自己的一份安乐。

    绝对的强弱局面之下,尤其是弱者栽赃污蔑别人在先的情形下,只有认命一条路。

    蒋连心头不甘、怆然,却还是率先点头,“我认。”

    蒋远见兄长如此,自然也不会再徒劳的喊冤。

    留在花厅里的太子妃估摸着时间,待连翘转回来的时候问道:“走了?”

    “走了。”

    太子妃转头看向炤宁,笑了笑,之后又看向花厅东侧的屏风,对连翘打个手势。

    连翘与室内几个丫鬟将屏风移开。

    屏风后面有人。

    那人蓬头垢面,蜷缩在地上,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满头满身都是汗——他已经饿了渴了很久,一点力气都没了,连寻常人在这时候的呜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他一身汗,是硬生生急出来的。

    这个人,正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在街头的荣国公。

    太子妃问炤宁:“这个人,还有桑娆,你还有用么?”

    “没用了。你想接手?”

    “嗯。”太子妃道,“我当初看中这宅子,一个原因就是地下有几间密室,关人存放物件儿都好。”

    “这好说。”炤宁抿唇一笑,“送你了。”

    **

    同一时间,太子遭遇重创——

    他近年来专用的王太医给他请过平安脉之后,战战兢兢地道:“太子殿下这脉象不妙啊……依微臣看来,怕是难以为皇室开枝散叶。”说着跪倒在地,“其实,这件事,微臣在一个月之前便想如实相告,却是一直惶恐,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可是,微臣到底与殿下有着多年的缘分,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宜隐瞒。微臣束手无策。日后殿下若是寻得到在世神医,兴许还有得治。微臣贱命一条,不需殿下劳心,会自行给您一个交待,只望殿下不要视作等闲,尽快好生医治。”

    “……”太子嘴角翕翕,说不出话来。他的感觉是瞬息间走入了酷寒的冰窖,让他冷,让他忽然间晕头转向。

    王太医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良久,太子终于能出声了,语声却是沙哑至极:“因何而起?”

    “是、是服食了水银之故,依脉象看,时日不短。”

    “……”太子心头似是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无一能够及时捕捉到。

    是谁?

    是谁这样恨他,要他断子绝孙?

    是谁对他下了这般的毒手?!

    服食水银……那便是膳食汤水里的问题了?是他最信任的人害了他?又是被谁收买或唆使的呢?

    是一名小太监略显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思绪:“王太医,皇后娘娘有点儿不舒坦,您过去瞧瞧?”

    “是是是,我这就去。”王太医一副逃命的样子,慌慌张张地给太子行了个礼,跌跌撞撞地走了。

    太子一惊,之后竟还是无法理清心绪,或者也可以说,他还不能接受亲耳听到的最残酷的实情。

    不能有子嗣,那他这太子还要来何用?

    父皇若是知晓,定会大发雷霆,命人详查此事,而之后,便要心意坚决地废了他、改立燕王为太子。

    那是他可以承受的么?

    他心头一半绝望一般愤怒,两方相交,瞬间几乎逼疯了他。

    日后要如何度过?

    是在绝望之境堕落消沉到底,还是因绝望而无所顾忌地疯狂行事?

    他要尽快冷静下来。

    太子转到盥洗室,舀了一瓢冷水,浇在自己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终于可以替换啦,还是很肥的一章吧?

    要是分卷的话,现在是结局卷啦,泥萌跟我说说,是想多走剧情还是想多点儿甜蜜戏?

    再有,逢百章要庆祝,等会儿给前两章留言的小天使发红包去,这章也一样哦,留言送红包,不要大意的用留言砸我吧~是回馈泥萌支持的一点儿心意。这文到现在,收藏各方面的数据不大好,难得的是你们一直欢欢喜喜或是默默无言的支持着,我一天天写过来也都是高高兴兴的,没为数据沮丧过,更没想过砍大纲早完结,也算是我写文过程中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_^

    文是我真爱,你们也是我真爱,么么哒!

 第101章 099·0099·%

    第101章

    傍晚。

    行宫,小山上的凉亭。

    景林、江予莫面前,站着的人正是太子从不曾疑心过的长福。

    寻常专侍膳食的男子,大多一脸憨厚的福相,长福却是不同。

    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秀,身形精瘦,穿着一件石青色长袍,一派斯文相。整个人与他的名字、差使都不搭边。

    他神色平静得近乎木然,眼神透着阴沉。

    景林道:“将你带到这里晾了半日,是不想看你被太子杀掉。你在他膳食里放水银的事情,他已得知。”

    长福漫应一声,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景林弯了弯唇,“你可知那行径是下毒?”那简直比让太子吃砒|霜还严重。

    长福道:“知道。”

    “为何?”

    “理应如此。”长福垂着眼睑,“还有荣国公,应当用最残酷的法子折磨。”

    “明白了。”景林道,“你为佟念柔不值,所作的事,是为她报仇。”

    长福依然垂眸看着地面,神色却变得很是痛苦。

    景林没错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顿时明白过来。这个男子,对佟念柔有着真情实意。他为她不甘,因她的自尽而疯狂。

    “荣国公那边,你不需记挂,自会有人予以惩戒。他没死,但在世人看来,已然身死。”景林闲闲交代完,指一指不远处的一名手下,“你随他去,他会带你离开此地。”

    长福这才抬眼看向景林,“这事情不告诉皇上么?我一直在等那一刻。”

    “别急。”景林笑了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做成了一件大事,不妨休息一段时日。报复卑劣之人,犯不上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长福想了想,拱手称是,转身随景林的手下走远。

    一直没说话的江予莫到这时候才道:“事情到了这地步,那么,日后太子是不是要过继楚王的儿子?”

    景林凝视着眼前俊美非凡的少年郎,笑意缓缓到了眼底。

    若是换个人,此刻恐怕满脑子都是燕王可以就此将太子取而代之,那么江予莫的姐姐来日便能母仪天下。可江予莫费思量的却是太子过继子嗣的事情。

    为何?

    江予莫亦是太了解炤宁的人,自本心只要炤宁过得如意,而非得到无上荣华。

    “走一步看一步,如今不需理会那些。”景林道,“王太医那边,你是如何安排的?”这些事情他自然也可以安排,但如今更想试试江予莫办事的能力,若有疏漏,他可以点拨几句,若是办得好,往后有什么事便能二人合力。

    江予莫道:“让身手好的人帮他做了个自尽的样子。自然,他要吃些苦头,可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一条命。他是太医,凭空消失的话,皇上那边就不好交代。”

    “的确。”景林对这结果挺满意的,起身道,“走啊,我请你喝陈年竹叶青。你姐姐那个抠门的,我提了三次,她才叫人送来了两坛。喝完之后,你帮我再跟她要几坛。”炤宁现在不做酒鬼了,可酒窖里还存着很多陈年烈酒,他就好那一口,宫里的酒他是一口都懒得喝。

    江予莫闻言笑了,“我跟她要酒?她不炸毛才怪。但是无妨,我可以请人偷几坛出来。”

    景林不由轻笑出声,“偷来的酒更香。”

    **

    王太医自尽了。匕首插在心口,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太子赶过去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崔鑫也赶来看了看,随后神色漠然地吩咐小太监:“唤人找个地方埋了吧。这等事情,就别让皇上、皇后娘娘知道了。晦气。”说完才问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道:“不劳崔公公,此事交给东宫侍卫便可。”

    崔鑫无所谓,颔首一笑。

    长福平白不见了。这行宫里密道、暗室颇多,应是走密道逃走的。

    可是,还有没有人知情?他们可曾告诉过别人?景林到此刻知不知晓此事?

    不论怎样,景林这个人都不能留了。留着他,等于放了一条毒蛇在跟前。

    暗中精心培养的新一批死士,到此刻可以派上用场了。

    早在炤宁行至江南现身的时候,太子便知道自己手里的那些死士的能力不济,不论是为着除掉炤宁,还是为着日后遇事可以顺遂些,都应该尽快培养出真正得力的死士,让他们成为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匕首。

    为此,他请好友冯长青暗中筛选、招募习武的好苗子,在城外山中日夜不休地调|教、驯养。算算时间,已有三年之久,该成气候了。

    炤宁等人若是知道冯长青的存在,定会嗤笑:“你居然也有朋友。”

    没错,他也有朋友。前世做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今生的这个友人,是他刻意结交的。

    是在年少时奉命微服巡视地方的途中,他遇到了冯长青。

    冯长青今年三十六岁,本是行伍之家的子弟,家族败落之后,一身文韬武略派不上用场,索性做了杀手。十多年只用人命赚取银钱,换了谁都会厌倦。相遇时,正是冯长青想要洗手却不知日后何去何从的时候。

    有真才实学的人,一说话、一出手,在行的人便可看出斤两。太子因此放下架子蓄意结交,一来二去的,两人真成了忘年交。

    冯长青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身份会给太子带来麻烦,便一直暗中帮衬着太子做一些举足轻重的事。

    太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给他丰足的银钱,还帮他物色了娇妻美妾。

    一晃这些年,两人的情义更深厚,视对方的事情为己任。

    近期,太子身边的亲信不是背叛就是出岔子留不得,要是没有冯长青的相助,他怕是早已是非缠身——单是祝江那一件事,没有冯长青亲自带人去追杀,他当年谋害昭华的事情早已浮出水面。

    是夜,太子飞鸽传书冯长青:五日内务必除掉景林。

    **

    这一日,江锦言去正房请安的时候,大夫人和大老爷正在说蒋连的事情。

    事关自己以前的夫君,江锦言便是听了快意,却不免有些尴尬。和离之后,不论他过得更好或更坏,都形同于无形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因此,她略坐了片刻,便起身道辞,推说有点儿不舒坦,不能在正房用饭与家人一同用饭了。

    大老爷瞥了她一眼,道:“你从速与蒋连和离,是燕王府的意思。蒋连前程尽毁,是炤宁出手惩戒。”

    江锦言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得空去跟静欣说一声,别生是非。”大老爷沉声叮嘱道,“把心境放宽和,再去看待别人的得失。小家子气的事情不要再做了——如果还想安稳过活的话。”

    江锦言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她隐约明白了大老爷的意思:炤宁没追究之前的不快,是人家懒得理会,心思用来收拾蒋连、蒋远了。她与二妹再有本事,也比不得蒋连、蒋远,炤宁要是收拾她们,恐怕都不需设陷阱,只需发句话。

    大老爷的最终意思其实就是一句话:你们真找死的话,我便是有心,也保不了你们。

    他可不就是保不了膝下儿女,予茼、素馨不就是先例么。

    江锦言深深吸进一口气,继而现出一抹苦笑。她对这些其实无所谓,本就知道自己连掀起风浪的资格都没有,倒是二妹,她真得亲自过去提醒一番。

    炤宁的脾气不是好,不是坏,而是怪。这最要命,到了气头上,便什么都不管了,小疯子似的。二妹要是再生是非,处境怕是会比如今更坏。何苦来的。

    **

    同一晚,太子妃的别院,荣国公与桑娆被关押到地下的密室。

    他们所在的地方还算宽敞,中间用槅扇隔开,二人一里一外,有专人照看。

    衣食起居方面,太子妃自是不会刁难的,自然也不会叫人面面俱到。

    人被关起来之前,太子妃见了见他们。

    荣国公略进了水米,能够出声说话了。可是到了现在,他又能说什么?

    他亲耳听到的,自己已经死在街头。沦落到这地步的人,不论说什么,谁会听,谁会在意。

    太子妃凝视着他,视线森冷,语气则是轻描淡写:“恭喜你了,与亲人团聚,且是坐享齐人之福。”

    “……”

    太子妃继续道:“要不要我将佟三夫人、念柔的灵牌送到你面前?放心,我很乐意好人做到底。”

    荣国公继续沉默。

    桑娆则是定定地看住他。

    “怎么不说话?”太子妃挑了挑眉,讽刺地笑了,“也是我不懂事,你与桑娆应该正急着叙旧,怎么会有闲情理会别人。”

    荣国公抬眼瞧着太子妃,嘴角翕翕,眼中含怒。

    太子妃已不止是心寒的感受。到这时候了,他心中充斥的怕还是她不孝的恨意。

    要他对儿女生出愧疚,绝无可能。

    算了,日后将这念头放下,过几天轻松的时日吧。

    她勾唇一笑,透着残酷,“你我不必再见。今日权当是为你送行了。”语毕,轻一摆手。

    原本,荣国公一个人的错,不需要整个佟家陪着他落魄。

    她从头到尾想要的,不过是他打心底地对她说一声亏欠,辞官赋闲在家便可作为错误的代价。

    那样不见得能让她心里好过,更无从弥补她的损失,但在最初,她能想到也只能是这些。

    若如她所愿,佟家还在,佟煜、佟烨不至于落魄。

    但他们不肯。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真正在意过她因为荣国公受到的连累、遭遇的重创,甚至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以荣国公为耻。

    佟家的男子,在荣华面前,无一例外的残酷凉薄。

    他们可以只把她当成为家族谋取荣华的物件儿,没用了,换一个就是。

    但她不能够自轻自贱到那个地步。

    她狠,她毒,她不会否认。

    是他们有意无意、有形无形的逼她如此的。

    那一边,被带到密室的荣国公与桑娆对望着,一时间却是相对无言。

    荣国公在见到桑娆那一刻,便清楚她的计划大抵全部落空了。既是沦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问的。说一千道一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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