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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夫贵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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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自小就同她关系一般,现在见她不甚言语,自是不会主动去相谈。她十分了解曲兰心,心胸清高且敏感,遇到事了喜欢钻牛角尖,她若是主动了,会被视为炫耀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不主动,则是当了王后目中无姐。两者一权衡,她决定不自讨没趣,曲兰心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周梦鹤此时与傅元谌正在展示友好外交,晚间会有高规格高礼遇的欢迎晚宴,届时众臣将携妻眷一起出席。眼见得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傅元谌还拉着他谈棽月民俗,风貌,经济,他实在有些不耐烦。
傅元谌不是没发现他的隐忍,但这恰是他想看到的:开始担心风荷了吧?就不让你见,他心里得到一种微微变态的快感。这段时间以来,大臣上奏的帖子几乎有一半都是劝他纳妃的,说他后宫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唯一的陈淑妃也进了冷宫,死活不知。而他正是青年正当时,该为江山社稷娶上一堆老婆,生上一堆子嗣,这样那群家里有女儿的老头们才能安心。又有委婉的不知死活的大臣提议:皇上你看,人家棽月王年纪跟你差不多的,都要来大晋补办婚礼,你孤家寡人多么寒酸,快娶妃吧!这一下点到了他的死穴,发又发作不得,只能这时候找周梦鹤来报复。
“不知拓勃大王一路行来觉得我大晋风土人情如何?”傅元谌摆明了拖延时间的与他拉家常。
周梦鹤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礼貌的回答:“甚好,山水秀美,人杰地灵,大晋皇帝真是治国有方。”废话,我在你大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比棽月还熟悉,用得着假惺惺的问吗?他敢肯定傅元谌是故意的,从城外迎接到现在,他除了喝了一些茶水,就没完没了的被傅元谌热情礼遇着,眼见得太阳西坠了,连风荷一面都没见到,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有太监进来禀报晚宴已经准备妥当,半个时辰后便可入席。傅元谌终于放过了他,假装关心道:“大王可去看看王后,届时一起入席才好!”
周梦鹤立刻告辞,撒腿疾步去找风荷。
泰元宫里,早有宫人准备了一些清淡吃食——傅元谌还是担心这个宝贝妹妹的,舟车劳顿,又有了身孕,且与母亲团聚,肯定会消耗一些精力,于是用过了餐点,有宫人分别请去殿内休息。
风荷极为自然,曲夫人却是受宠若惊:这泰元宫乃是皇上的起居寝殿,居然能让自家母女三人暂歇小憩,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誉,天大的福气。她自动的转化为沾了风荷的光,看向风荷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幸得这些年待风荷不错,否则哪来今日的荣幸。
周梦鹤找过来的时候,守候宫人早已得到皇上的吩咐,自动的将他带到了寝殿内。傅元谌还是顾虑周到的,他没敢让风荷睡他的龙床,而是睡在侧殿的软榻上,全部换的崭新的明黄金丝软缎,焚的宁神静心的熏香,风荷舒服的窝在里面,一头乌发全数披下,睡得极为香甜。周围站着四个宫女,静静的等待着。
周梦鹤走进去,四个宫女立刻训练有数的行了礼,然后退到了帐幔外。
他轻轻的坐到榻边,伸出手拨开了风荷脸上的发丝,凑上去亲了一口——此刻见到人睡得好好的,他一颗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也是他过于担心了,其实傅元谌对风荷的关心不比他差,对这独一无二的妹妹,自然是好得没话说。
风荷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蝴蝶落在她的脸庞,痒痒的,气息温热,她被蝴蝶逗弄得笑了起来,然后直接笑醒了,睁开了眼睛:“唔……你来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立刻明白了梦里的蝴蝶是怎么回事。
周梦鹤抱着她坐起来,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她方才睡醒,浑身软软的,得有一会儿的适应期,周梦鹤抚摸着她的秀发,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恬静。
传话的小太监进来时,看到好些宫女都羡慕的看着里面这一幕,他刚要训斥“大胆无礼”,自己却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夕阳仅剩的余晖下,淡淡的金光透过窗棂,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曲风荷恬淡的微眯着眼,将头靠在周梦鹤肩膀,任由他的大掌一下一下抚在自己的背上,目光充满爱意和怜惜,丝毫没有朝堂之上威武凌厉的影子。
“拓勃大王!”小太监原本阴柔的嗓子此刻几乎要化出水来,眼里都是被感染到的温柔:“晚宴就要开始了,皇上问您时间可要延后?”
周梦鹤眼尾一挑:这恼人的大舅子还真会挣名誉脸面,此刻当着风荷的面就假惺惺的透露关爱,当即大手一挥:“去回复陛下,本王和王后随后就到。”
招来等候多时的宫女,命她们速速替王后打扮,换装。
待到夫妇二人进得招待晚宴的泰明殿,里头早已是歌舞待起,欢笑升平,所有大臣以及亲眷都位列在坐,连早先跟风荷一同歇息的曲夫人和曲蕙心都已经坐在了里面。风荷顿时有些嗔怪的看了周梦鹤一眼: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周梦鹤无所谓:想睡就睡,让他们等等又何妨。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进去。在座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风荷露出微笑,与所有人点头示意。
“这真是曲家三小姐么?居然生得这般美貌……”
有谁家女眷在曲夫人和曲兰心身后窃窃私语,曲夫人听到了,自豪的挺了挺腰杆:嘿,就算是风荷被查出了身世,可养了这么多年,感情和事实摆在那,连皇帝都默认还是她曲家的闺女,她这做娘的自是高兴又风光。
曲兰心看了一眼斜后方,原来是大理寺卿王贤的夫人和小姐,那小姐她原是认得的,叫王仪月,以前还与她一起举行过诗会,两人有些交情,这次回家,似乎有接过王小姐的邀请帖子。现在看着王家母女一眼不眨的看着风荷的模样,她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似乎一夜之间,风向全都转向风荷去了,羡慕的,巴结的,示好的,都是冲棽月王后去的,连娘亲和大姐都开始偏向风荷,眼里哪里还有她的存在?
淡淡瞅着那个被棽月王牵着的人,她心里有个东西正破土而出,掩也掩不住。
曲兰心不愿承认她心里这个东西叫嫉妒,她管它叫鄙视,或者不屑。她是正经的曲府小姐,不像风荷这种抱养来的野孩子那么没有教养,先同三皇子暧昧得全城皆知,后来又为了他跳城门楼子,这种丢人出格的事她可做不来,眼下能攀上棽月王,定是靠着那张让女人都赞叹的脸蛋吧?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个东西便消停了一点,没那么用力的往上拱了。她暗吁了一口气,自此一直尖锐的目光才放松了一点。
石朗带着御林军充当保卫工作,没能进得大殿,在殿外来回查巡,偶尔路过大殿,便能从窗口或者大门看到里面热闹的景象,惊鸿一撇之余,他恍惚记起大殿之上那个尊贵华美的女子曾经在风荷坞小院里爬墙头挖地洞的景象,两者差距太大,不由得“噗嗤”一声泄露了笑意。又惊觉自己失态,赶紧调整状态继续巡逻。
曲兰心借口方便,独自溜了出来——她今日之所以进宫待到现在,除了家庭原因不得不来,还有就是经常能看到石朗了。方才她眼尖的看到石朗带了一队人,从窗口走过,那一晃而逝的面孔,把她的心都从窗口吸引了出去。
外间廊下皆是宫人,侍从,她假意打听了一下方便之所,便一心朝着巡逻队的方向走去。
许是心虚导致步子太过急促,底下一个不稳,踩中了石板上的一个漏水的小凹坑,脚下一崴,摔到了地上,动静不小,引得有宫女跑了过来,左右将她扶了起来,因她今日待在宫里长久,其中有一个宫女竟模糊认得她,当即喊她曲二小姐,和另一名宫女要好心将她扶回大殿去。
曲兰心有心自己走,好挣脱她们去找巡逻队,可脚不争气,崴得有些厉害,走起来竟一瘸一拐了。那俩宫女赶紧扶着她回了大殿,曲兰心让她们不要声张,由一个宫女扶着送进了座位。里面人太多,没几个注意到她的不正常,曲夫人见她由宫人搀扶着回来,吓了一跳,细细追问下,曲兰心只道是去方便时不小心崴了脚,丝毫不敢说自己追赶石朗的事。
曲夫人一面心疼的查看,一面责怪她的不小心。曲兰心却心思不在此,只把那目光盯紧了窗户,期盼能再次看到石朗的路过。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
曲兰的期盼在晚宴结束时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风荷不愿住在宫里,怎么着都想回曲府去住上一晚,周梦鹤当然点头同意,反正去老丈人家里一可以增进感情,二可以睡一下风荷的闺房,何乐而不为?傅元谌拗不过,只好答应,但为了安危起见特意抽调了二十名石朗的御林军护送到曲府。倒是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夜晚所有人散去后低调行事,石朗骑着马,帅士兵护着棽月王夫妻的銮驾,后面跟着曲尚书和夫人小姐的软轿,以及曲蕙心和冯威共乘的软轿,被御林军簇拥着平安的到达了曲府。
因傅元谌的意思,石朗特意留在曲府守护着棽月王和王后的安全。曲尚书便命人替他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又念着上次他救了曲兰心的事,和夫人商量明日一早得好好招待石朗一番,聊表谢意。曲兰心在一旁听着,脸上笑得甜甜的。
在曲府,周梦鹤见只有家里人,便摘下了脸上的面罩,真面目终见天日。曲尚书将他细细打量,见他面容俊朗,器宇轩昂,并无甚伤疤缺陷,一颗端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见周梦鹤私下也不摆那皇帝架子,对风荷又体贴又呵护,更是喜得嘴咧得就没闭上过。
曲兰心也是刚看到这位妹夫的真面貌,初时一怔,俄而心底那块安静了两个时辰的地方又开始耸动破土——居然不是刀疤脸,那为何要戴个面罩?她妄图从周梦鹤脸上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找了半天却是徒劳。
曲夫人冷不防发现二女儿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她走到一边儿小声责备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姐姐,怎可放肆的盯着自己的妹夫看?”误以为曲兰心被周梦鹤吸引了。
曲兰心涨红脸绞紧了帕子,似有些被误会的委屈道:“娘亲想多了,我只是见他脸上并无疤痕,却要戴个面罩,一时有些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她才不会看上曲风荷的男人,要看也是看石朗那样的救美英雄。别过脸,看向院中正吩咐手下的男子,心里那股破土而出的冲动才平复了一点。
冯威一回来便送曲蕙心回了房间,她今日太累了,扛不住的实在要歇息去。冯威亲力亲为的伺候她沐浴更衣,上床后又守了一会儿,见她睡着了才出来,急急忙忙赶回大厅。
风荷原本也有些累,想着再说会儿话便回房去,此刻一见冯威出现,瞌睡一下全无,瞅着冯威笑道:“大姐夫伺候完了?”
冯威将拐杖往身边一靠:“那是当然。”对曲尚书作了一揖:“岳父大人见谅!”
曲尚书连连摆手,笑哈哈的:“贤婿哪里话,当然是以蕙心为重,见你们小夫妻恩爱,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看看冯威又看看周梦鹤,他今晚估计要跟曲夫人兴奋唠叨到半夜了。
“如何?”周梦鹤挪近他身边,悄声问道。
“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瞧,岳父岳母对我很是中意呀!”冯威得意洋洋的挑挑眉毛。
……
风荷拉着自家夫君,亲自带着他往自己住了十六年的闺房走去,近两年没回来,她脚步竟有些不稳和激动。周梦鹤扶住她:“慢慢走,为夫很是期待呢。”一语双关,风荷不由得红透了耳朵。
小巧的荷苑处在曲府的西南方位,与大姐二姐的院子隔得不远,因为其中一面墙靠着后花园,是以当年的曲风荷经常有机会偷溜出去而不被人发觉。回到荷苑里,风荷感叹且唏嘘,当她看向自己经常翻的院墙,试图找回青春的回忆时,无情的现实当空给了她一个霹雳——院墙不仅增高了,那颗经常爬的石榴树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我的树呢?”她挣开周梦鹤的手,奔到墙边仔细查看——地上一片平整,墙边种了一圈儿茶花,个个顶了个大花苞,她的石榴树却无影无踪。
“回小……王后娘娘,那颗石榴树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死掉了,老爷夫人回家后,府里作了大休整,园丁把树挖掉种了茶花,老爷又叮嘱把院墙加高点儿,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荷苑里的丫鬟回答她。
一听这话,风荷又折身往屋里冲,周梦鹤赶紧跟上。
推开门,里面早已点上灯,明亮柔和,屋内的摆设还同从前一样,没有一丝改变,风荷松了一口气,斜倚在周梦鹤身上道:“幸亏没变,我还以为面目全非了呢!”
“这就是你睡了十六年的闺房么?”周梦鹤抬眼轻轻打量,目光柔和极了——当年帮助他的小小丫头便是在这屋子里成长起来的,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风荷成长的见证。
陡然,他被窗边的一个空鸟架吸引了,走过去,看到那青瓷鸟食小缸里还有着早已脱水变干的小米。
“这是我十岁的时候养的八哥的鸟架,有天链子断了,八哥飞走了,我哭了好久,天天换水换鸟食,等八哥回来,可惜一直到我离开之前,它都没有回来。”风荷皱皱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讲出自己的幼稚行为。
周梦鹤莞尔,看着她逗趣道:“荷儿对一只八哥尚且这么有感情,那为夫若是离开几天,岂不要哭掉鼻子?”
“哼,你哪里比得上我的宝贝八哥,”风荷撇撇嘴,得意至极:“每天早上起床,它都会夸赞我又聪明又美丽,让我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这话谁教它的呢?”周梦鹤忍住笑问道。
风荷一愣,有些讪讪:“我教的,怎么啦?”
“为夫觉得,娘子实在是有先见之明,教得太对了,你的确又聪明又美丽……”周梦鹤捧着她的脸,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末了,淡不可闻,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
烛光里,两个人影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曲兰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知道石朗睡在主院的客房里,每隔两个时辰会出来检查一遍,这份责任心让她动容,也让她辗转反侧不成眠,仲夏的夜晚,空气中萌动着细微的芬芳,花园中夏令时节的花儿正沐浴着星月精华,柔和细腻的花香便在这月色里飘到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偶有金铃子躲在花叶下震震翅膀,发出欢悦的细鸣,这微小的声音便穿透了夜幕,钻进睡不着的人的耳朵里来,于是,睡不着的便更加睡不着了。
曲兰心忍着心口的躁动,掀开薄被坐起身来,灯烛虽然早已熄灭,但月色奇佳,银光如瀑,她连屋内的摆设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悄悄下床,穿好鞋子,没有惊动丫鬟,溜出了门。
像这样的特殊时刻,石朗睡眠都极浅,偶有风吹草动都能感知得到,曲兰心的脚步很轻,可走在寂静的深夜里,却犹如重锤擂在了他的耳朵里。本就是和衣而卧,他迅速睁开眼,飞身闪了出去。
曲兰心刚走到主院门口,石朗便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落在她面前,轻盈且鬼魅。“二小姐为何半夜还未休息?”他低声相问。
“睡不着,”月色下,她看着他,心头火热:“将军不是也没休息么?”
听她突如其来的唤自己将军,石朗眼神缩了缩:“二小姐还是唤我石首领较妥,听着顺耳些。”曾经也有一个如花般娇媚的声音唤自己“将军”,只可惜,那声音的主人转首便投进了商贾巨富的怀抱,用同样娇媚的声音唤那个巨富“老爷”,是以他现在都还难以接受有女子这样唤他。
“那我唤你石大哥可好?”四周无人,她的胆子也大过了面皮,可就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人便极速发热起来,头也垂了下去。
石朗一怔,半天无话,看着曲兰心因害羞而低垂的头顶,目光冷淡且复杂。
勇气只是一瞬间的事,用完了便只剩下惶恐和不安了,曲兰心等得久了,心头的火热一降温,骄傲和自尊心便冒了出来:他这么久都没有回答,莫不是看出自己的爱慕之意了?难道他不想接受自己的感情,因此才不做声的?
“二小姐,”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石朗缓缓开口了:“石某只是一届莽夫,不敢受小姐一声大哥,若是小姐愿意,唤我名字便是。”他不是没看出来曲兰心的心意,只是,有些事,他暂未放下,也无法放下,哪里还能接受另一份感情?
曲兰心浑身一颤,有如凉水兜头浇下,火热的心变得冰凉,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兰心明白了,不再打扰石首领,告辞!”不待石朗说话,她转过身便往回走,才走两步,泪水便模糊了眼睛,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石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负手而立,看向空中皎洁的明月,任思绪万千,与星辉同去。
曲兰心病了,第二天一早,曲尚书夫妇便收到了这条消息,前来传递信息的是曲兰心的贴身丫鬟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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