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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红莲(又名:泊涯动心)第一卷(悠久之呼唤)-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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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一些,抬起头来,发现黄翎羽坐在隔着篝火的那一边,正冷眼看着他。

  “现在什么时候了?竟然都忘了做晚饭,没有饿坏你吧?”

  但是黄翎羽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给阎非璜的水壶里灌了半壶凉茶水,走了过来递给他。

  阎非璜有些怔忡地喝了下去,这气氛的不寻常让他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黄翎羽才道:“再多喝些,多加了些甘草,能解药毒。”

  “呃?”

  “三片白加黑,没吃死你也算不错。”

  “什么?”白加黑是感冒药,但是阎非璜几年都没感冒过,更何况吃药。

  “我把中午的粥煮糊,其实是为了给里面加几片白加黑的安眠片。”黄翎羽灼灼地盯着他,“你却因为见粥糊了,和以前一样二话不说全抢吃完了,还给我另煮了一锅。……为什么?一边这么对我,一边又搞了这么多是非?”

  “呵呵,别开玩笑了,我绝对没有心!可以指天誓日!”

  “聪明如你,在小地方也很大意呢。还没发现吗?你现在拿着的水壶,是在汉阳那里丢失的那个——其实不是丢失了,而是干脆放在盗墓人那边,让他们帮你保管,方便‘干活’时喝水的吧——你们的关系已经熟络到能如此信任的地步了吗?”

  “你!”

  黄翎羽看着他抓着铁皮水壶的手握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说道:“我是知道了,那又怎样?这里就我一个人,要杀人灭口随时欢迎。”

  “什么时候的事?”

  ——真是直接的男人。就连做错了事,就连被揭穿的时候,眼神都这么直接,毫不逃避地震慑人心。

  “去年,汉阳。”黄翎羽说了谎,“你知道,我对小事一向不会注意,却能记得你手里这个丢失了一年多的水壶,是因为那时就已经发现你交给他们保管。”

  ——其实是对你的事比较留心,即使小事。其实是前几天里听到你们的谈话,才知道汉阳,也是你们搞的鬼。

  “为什么现在才……”

  黄翎羽打断了他:“我是想当作没发现,是想让你自己觉悟脱离他们,但是只能说,我们好像志向有异……这次让你帮弄一瓶氯仿,其实不是要捉什么见鬼的野兔。你那些盗墓的同伴,已经被我捆着呼呼大睡了——所谓被卖还要帮数钱,大概说的就是你这样。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家里并不缺钱,那么究竟为了什么?”

  阎非璜合上眼,深深地呼吸了数次,忽然惨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

  当他张开眼睛时,黄翎羽知道两人的摊牌要开始了。

  果然,他不再掩饰地道:“为了这个社会的不公。”

  第三十九章 墓外雷声

  篝火的噼啪作响取代了语言。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对于社会现实的理解,贫富差距的悬殊,两人曾经争执过不知多少次,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终于,黄翎羽俯视着捏着铁壶的阎非璜,慢慢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因为他们的穷困,所以教他们如何盗墓?你太幼稚了!” 

  “那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的生活吗?你受过那种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苦吗?二十九的村子,全村才百多口人,就有八十多人因为卖血患了艾滋,他想打工换些钱给村子,但是不满十六岁,哪个厂子也不敢雇他,就算有敢雇的,也拼命地压价。”阎非璜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站了起来对视回去,“平头长大的地方,从来就没建过砖瓦房,十多年来只有女人往外嫁,从来没有外面的女人愿意嫁进来。他想攒钱让村里人都移到其他地方,但是谁能满足他的愿望?这个社会的蛀虫难道还不够多,他们能够贪污腐败吃好喝好,为什么这些人凭自己努力挖一些墓葬就是罪该万死?窃钩者盗贼,窃国者诸侯,你学历史你应该最懂!” 

  “你的看法太灰暗了,为什么就不能看到些明亮些的东西呢?阎非璜,既然你对这样的现状不满,干嘛不参与进去改变,反而要在外面说一些怨言,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这就算是仁义了吗?” 

  “小黄,你为什么总是看不清现实?就算为这些物件着想,流入私人藏家手里也要更好一些。那枚哪个皇帝的金玺不就是被上级领导摔坏的吗?难道你忘了,那官员下去视察博物馆,听说摸过皇印就能官运亨通就非要摸摸看,结果把金玺摔瘸了一个角,这还是你和我说的。”

  “都已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现在……”

  “现在什么?难道你忘了那些博物馆里,哪里有这么好的设备保管?地方一级的,馆藏实在太多了,干脆用报纸一包,就可以塞到库房的哪个角落里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流到私人藏家手里去,至少能好好保管,多少年之后又是一件传世之宝。” 

  “闭嘴!阎非璜,别再转移话题了。况且所谓文物,如果不能证明一段历史,就算它再完整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件没有灵魂不会说话的俗物,除了被人亵玩,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单为物件着想,也不能流出去!”黄翎羽仿佛这几年寡言少语的脾性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一样,越说越是激动,“现在是被我发现,要是真被抓了,判个无期,到时候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话说出,不单阎非璜,连黄翎羽都呆了。他忽然冲上一步捉紧阎非璜的衣领,把他掼在帐篷里的睡袋上,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恶狠狠地逼迫道:“太愚蠢了,实在是太愚蠢了,为了这种极端的念头,你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去自首,然后你把那几个人都抓过去。” 

  阎非璜没有还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抱了上去:“我难道会是这样的人吗?”

  “自首加上立功,想要减刑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你认为我会是这样的人吗?”沉默之后仍然是委婉的拒绝,拥抱却更紧了。

  漆黑。

  黄翎羽辛苦地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散发着潮腐的泥土气息。

  记忆出现了裂痕,又那么一瞬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后颈上激烈的刺痛一阵紧接一阵,一幕幕片断才涌了起来。

  争吵,但是毫无结果。这时候,沉闷的雷声在头顶响起,因为担心被捆缚在墓穴里的几个盗墓人被雨水溺着,他和阎非璜一起穿过黑暗的树林。

  但是墓穴里已经没有人,警觉地起身转头,看到的是闪电下沾满泥土的铁锹轮廓,还有另一边,阎非璜冷静的面容。

  黄翎羽轻轻地挪动着自己的手脚,发现喷出的气息竟然能拂回脸上,腰部以下似乎被埋在了什么里面,根本无法动弹。经过长期野地生活锻炼的本能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辨认出这气味来自于墓穴中的白藁土,眼前的黑暗,狭小的空间得到了解释,这里就是那个墓穴。

  大概是在他和阎非璜争执的过程中,那些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挣脱了束缚,尽管他捆绑得很紧,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愤怒油然而生,阎非璜那时的神情没有惊愕和提醒,就这么看着他被敲倒。到底是背叛了他的信任。

  然后,和同伙将他丢弃在墓穴里活埋。为什么没有当场杀死他,黄翎羽不想深究,也许是下不了手,也许是认为没必要。

  他用颤抖的双手扯下上身的衬衣,将后颈的创口紧紧地包扎好。

  尽管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是没有惧怕,下一刻也许就面对着窒息死亡的命运也不是不会让他担忧,但是心脏很剧烈地跳动起来,在这一刻,愤怒战胜了一切,不能就这么被埋在这里。

  双手的震颤也许是懦弱的惧怕,也许是激烈的怒火,但是在意志的强压下很快平息下来。

  阎非璜,这个痛苦,等我出去了要让你双倍返还。

  他就着狭窄的墓穴半折起身,白天进来过,还大致知道墓穴的走向形状。淮南王被发配到南蛮的两广之地,地位其实并不高,墓穴也比其他王侯气派要小得多。但是,足够了,墓室里的空间足够容纳从墓道中转移出来的泥土。

  在事后,他也不能回想得起那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用墓室里摸索到的陶碗碎片将填满墓道的泥土一块一块地挖出,抽出双腿,然后将泥土推进墓室,清理出能容他通过的墓道。

  最后一段路是最困难的,头顶的泥土之外传来很细微的响雷,紧接着泥土被南方的大雨湿润了。完全被洇湿的泥土成了泥浆,黄翎羽只能闭着眼睛堵上鼻子,蚯蚓一样在泥浆钻行。肺部因为缺氧而撕裂一样的疼痛,就在连他自己也几乎要陷入昏迷中时,钻行出去的指尖终于感觉到清洁的雨滴的凉意。

  天已经亮了。

  但是在暴雨中,天地之间仍然是浑沌的阴沉,野芭蕉的大叶疯狂地舞动,几截乔木的断枝落在林间仍然被倾盆的大雨蹂躏地不住震颤。

  黄翎羽跪在墓穴外,身后是一片泥泞,身上的泥土和指尖的血水渐渐被雨水冲刷干净。

  洞外已经再没有别人。

  是的,再没有别人……

  阎非璜斜倒在墓穴旁,手中还紧握着一个铁镐,而他的身边,滚落了一个水壶——黄翎羽的水壶。

  本来是想,如果阎非璜实在不愿意脱离那些人,他便将这水壶里的毒液倒入那些人的伙食中,伪造成误食勾吻的意外事故。怎么也不能让阎非璜再被他们带得更远。

  但是,却是阎非璜喝了。

  ——你拿着铁镐在做什么?你用我的水壶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日的疑问,也许是黄翎羽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日。但是再也没能得到答案,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黄翎羽抚着他已经冰凉的惨白的脸颊,伏倒在他身上。

  第四十章 尘土归烬

  省区最大的医院里,透过大厅的落地玻璃往外,满目都是绿茵茵的草地,家人扶着身着患者服装的病人在阳光下散步。

  “经过检查,你的眼睛和视神经都没有受到损伤,视力之所以忽然下降,也许是心因性的原因。但是相对的,脑电图显示你的听觉区域却比常人要活跃许多——我还是建议你再去一次精神科……”在短袖衬衣外披着白大褂的医生停了下来,问道,“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吧?”

  一直在斜对面沙发上沉默着的黄翎羽看着医生背后的落地玻璃,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

  “算了,我倒是比较关心你那件事情,最后准备怎么处理?”年轻的医生又问道。

  “检察院那边就已经决定不起诉处理了。即使被起诉,大腐也会做我的辩护律师,他说无罪辩护完全没问题。” 

  “是吗?大腐啊,听说他现在在刑事辩护方面也混得小有名气,当年我们理科班也只有你和大腐大学考入文科系里面去了。现在真有些怀念当时为高考拼得昏天黑地的日子呢。”

  “是吗。”

  “真是够糟糕啊,我原听说你在考古界干得很不错,竟然遇到了这种事。”

  医生还想说话,安静的诊室里忽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接着黄翎羽应答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即站起来道:“刑侦那边叫我过去问话,能和你见面时很开心,但是就先不打扰了。”

  “等等,”医生站了起来,“那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为什么这样问?” 

  “虽然违反规定,但是我还是向精神科那边问了你的状况,你是不是有些记忆已经混乱了?”

  “……”其实不是混乱,而是什么都不想说。

  “短短的时间就忘记,只能说明是你自己不想记得。还有视力的突然下降,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这么明显?”黄翎羽摊手笑笑,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放在陌生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是我们毕竟是老相识了,你以为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手机又震动起来,黄翎羽看看来电显示,是刑侦那边在催了,于是转身就往门口走。

  医生追上几步,几乎拌在茶几上才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挡在了门前:“黄翎羽,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帮老同学。以前麻烦你这么多,偶尔也想为你做一些事。” 

  不论是什么样的学校,都总会有被欺负的人,医生因为生有洁癖,曾经被班级同学特别看不惯,甚至进而排斥,那时的班长就是黄翎羽。

  医生还记得在他们所就读的那所中学纪律特别糟糕,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当个吃力不讨好的班干,黄翎羽就是赶鸭子上架一般被赶上去的。但是做事极其认真的黄翎羽很快就和他们这些被排斥的同学结成了队。别的同学嗤笑他自甘堕落,他却反而去把那些同学一起拉进来。

  医生知道,和其他的同学一样,这个老同学其实也看不惯很多东西,但是他不会因为看不惯而去排斥,去反对和毁坏,而是默默地接受,然后潜移默化地去改变。

  黄翎羽回握了他的手,紧了紧,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挣脱了出来,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还坐着很多等候叫号的患者,他挥挥手离开了医生。

  “最好还是换个工作,如果可以,换个城市更好。”医生站在诊室门口说道,但是心里也不认为他会这样做,因为他知道的黄翎羽从来没有逃避过什么问题。

  黄翎羽走出医院主楼,自动玻璃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回。他伸出一直插在裤兜的右手,还在打着颤。

  张开,里面是一枚刻着九宫文的草绿色玉璜,那一日挂在阎非璜脖子上的,只有这个出自他之手的玉璜。

  “换个工作吗?” 

  这个玉璜,佩戴的人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他站在医院的观景池前,视线有些模糊。手臂放下的时候,玉璜滑落入碧绿的池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看不清了也好,没有必要看得太清楚。或者,如果他可以什么都不发现,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也许阎非璜的结局会好很多。

  看来是必须要换个工作了,那些铁镐和泥土,是他再也不想接触的事物。

  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

  自从晚间从皇宫里出逃,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六个时辰。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往西戗族人的据点驰去。莫谙、团猴儿各乘一骑,慕容泊涯则是将黄翎羽揽在身前共骑一匹,另有三匹换乘的空马紧随三骑之后。

  一晚发生的事如此之多,已经出乎慕容泊涯所料。尤其意想不到的是,黄翎羽竟在他与二哥会面时,在莫谙和团猴儿面前自认曾与阎非璜相识。

  他低头地审视着靠在胸前的黄翎羽的侧脸,在熟睡的此刻,消去了清醒时的明朗,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冰冷。和已年过不惑的阎非璜不同,黄翎羽十分年轻。

  ——莫非西戗族的那个流传数千年的传说是真的?阎非璜是从别世转生而来的也就罢了,但是他的痴念竟然还能将别人的灵魂也带来吗?怎么想也是荒谬绝伦。

  就在昨夜,黄翎羽引燃了膳食房的大火。那种效果,和当年阎非璜制做出失传已久的火药一样。

  如果黄翎羽真是被阎非璜所等待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在阎非璜都不抱希望甚至丧失了生念的多年以后的今日,才表露身份? 

  慕容泊涯忽然感到手背上被冰一样的东西溅湿了。这才注意到,黄翎羽的脸颊上还留着两道湿润的痕迹。

  他不由得胸口一闷,似乎在许久以前,还是童稚年岁的自己也曾见到过类似的情景。

  那个亦师亦友的人在看完西戗族圣碑上记载的掌故后,扶着乌黑的碑石呆怔了许久。那时他的脸上也是如此。虽然毫无表示,却让人不由得心神悸动。

  “人前的开怀不代表无人后也能开怀,幸事可以分享,而不幸则只能自担。”那个人曾在酒后这么对他说。

  阎非璜为什么会对一个人有如此的执念,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追随的目光?也许黄翎羽能给他一个答案。

  胸前忽然一震,是黄翎羽醒转过来,原来他不觉间举袖掩了后者的双眼。

  黄翎羽只觉眼前一片黑,光滑的丝缎贴面覆着,十分冰凉。

  慕容泊涯伸出手指顺着他脸颊的泪迹滑下,因为风大天干,只片刻就已经干涸。

  “在人前哭得这么惨,未免太难看了吧。”慕容泊涯忍不住捉弄道。

  黄翎羽瞬间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失态,但也立即反击了回去:“没听说过鳄鱼的眼泪吗?这是排毒啊排毒!” 

  “鳄鱼?排毒?” 

  “长江下游不就有一大群鳄鱼吗……算了,孤陋寡闻如皇亲贵胄者估计也没见过。”黄翎羽揪着慕容泊涯的贡缎衣袖擦干净了脸,而后甩了他个鄙视十足的眼神。

  冰冷的北风不断的吹来,鼻腔里都被冻得刺痛,但是能够从过去的记忆中醒来真是太好的感觉了。

  一旦想起当时的事,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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