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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4卷 北海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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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职司所在,呆会儿还要在考场里转悠,哪里有闲功夫。”

  “大人头一次领这个差使,所以不知道,其实入了考场,便不用太过操心。”沐铁以为这位年轻的权贵不清楚会试的潜规则,陪笑说道。

  范闲忽然转而低声问道:“这次去北齐,沐大人去不去?”

  沐铁一愣,对于他的转话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下意识里回答道:“院里还在安排,不过应该是四处那边的事务,我可能插不上手。”他忽然眼睛一转,想到这位小范大人会写诗却不爱写诗,偏生喜欢做些小生意,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范大人是不是准备在北边进什么货?那个我可以帮助安排一下。”

  范闲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只是随口问问。”旁边有下属端上茶来,范闲向沐铁让了一让。沐铁好奇问道:“范大人,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范闲唇角微翘,瞳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情,似笑非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半晌后才轻声说道:“其实……我一向以为,读书而不用考试,乃是人生最大乐趣。入京之后,我最怕的便是会试,没料到一年时辰,我竟然成了居中郎,能读书,而不用考试,更能轻松无比地看着读书的同仁们辛苦考试,原来,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圣旨至,奉炮鸣,香案撒,院门闭,一年一度的庆国春闱会试正式拉开了帷幕。范闲听着考院的重重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心里一阵恍然,前世之时的高考,自己也没有参加过,当时以为是人生最大的缺憾,今世之时,这会试自己又无法参与,虽说轻松,但心中也是犹自些小遗憾。

  “拜见大人。”入了大堂,春初寒风从门口处涌了起来,范闲向坐在正中的礼部尚书郭攸之行了一礼,说道:“院门已闭,无大人手令,不得再开,此时院中各路郡州县的学子已经拿到了试卷,开始做题了,负责送吃食用水入内的角门处,由监察院沐大人及礼部大人们共同把守,应该无虞。”

  郭攸之看着下方的这位年轻五品官员,看着他那张清俊的面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旋即满脸微笑道:“小范大人辛苦了。”接着对身边两位座师吩咐道:“依往年规矩,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下场巡视一番。”

  这两位当年春闱的座师一位是太学正,一位是同文阁的大学士,都是陛下钦点,听着郭尚书发话,点头应道:“听大人安排。”

  郭攸之又转向范闲说道:“小范大人,你的职可是考场秩序,协助两位提调,不定时巡场,还要留神角门处动静,随时准备接旨。”

  这位礼部尚书叹了口气,对天抱拳一礼道:“春闱之试,为国择良材,不可不慎,诸位大人各自用心些吧。”

  随着郭尚书的发话,考院之中的各色官员们都各归其职,一股严肃而紧张的气氛悄然无息地弥漫在考院中的每个角落里。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帝陛下在数次北伐之后,已经将治国的重心转移到了文治之上,所以对于每年一次的考试,显得格外重视,甚至前些年还曾经有过微服视察的先例,所以谁也不敢大意。

  而且此次春闱对于那些正埋案伏首疾笔的学生们来说,更是人生中最紧要的一个关头,若能顺利通过,那便是跃上了龙门,若是不行,只能黯然回乡,准备来年的乡试,一折一返,不知会消磨掉多少人的青春年华,更有那等倔傲之辈,一旦落第之后,竟是缠绵居于京中不肯归乡,颓败者有之,浪荡者有之,更多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乃国之大典,此乃士子之生死场。

  范闲站在石阶之上,闭目听着考院里四面八方响起的沙沙之声,想到太子诸人递来的纸条,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四卷北海雾第九章春风化雨入春闱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驱散了考院里的寒意,那些紧张的学子们终于有机会可以暖一暖自己的身子。他们不停地搓着手以保证落在纸上的笔迹不会显得过于生硬,这试卷书法也是评分标准之一,所以虽然已经开考良久,但大多数人还只是在打腹稿,并没有急干动笔,看来这考院里的士子们,大多数都是曾经有过痛苦经历的可怜人。

  范闲满脸微笑地在考场里行走着,脚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打扰了这些学生们的。说来也奇怪,学生们破题之时往往最是害怕考官在自己身边经过或是打量自己的试卷,但当这些学生们发现站在自己身边驻足观看的,竟然是考院门口那位赫赫大名的小范大人时,每个人却不免生出些许自信来。

  因为范闹不像那两位座师和提调一般满脸肃然,反是挂着如谈谈阳光般的笑意,所以但凡敢抬头看范闲脸的学生,总是会觉得小范大人脸上的笑容是在鼓励自己。

  在考院的每一处走了一遭,范闲回到了角门处,沐铁早就已经泡好茶等着了,看着他坐到椅子上,才压低声音笑道?“挺闷的,范大人选在这儿歇脚,倒是最合适,角门这里要与外界交通所以倒不怎么难受。”

  范闲一笑,心想自己如果真回正厅与郭尚书坐在一起,只怕对方不高兴,自己也会不舒服。一边饮着茶,他一边却想起了一椿很蹊跷的事情,太子那边给的名单只有六人,但却没有贺宗纬的名字。他入京之后便知道贺宗纬是大学士的学生,而且是东宫潜臣,按理讲,今朝应该是要参加春闱的。

  他暂且将这事放下,将目光隔着数重小门,又投向考院的最里处,心里生出了一丝慌谬之感,自己只不过是借着酒疯演了下李太白,出了本诗集,居然就能坐在这里监考,这人生果然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那些犹在奋笔的学生们,如果知道堂堂舍试的结果,早已经被朝中宫中的那些大人物像分西瓜一样地分好了,他们的心里会有怎样的想法?

  时间似平过的极慢,范闲已经快要在角门的椅干上睡着了,才发现日头刚刚移到了正中。相关衙门已经派人送了中饭过来,角门自然有人接着,细细查验过食具之后,发现并无异常才将其中六份食盘抬到了中厅。

  范闹去了中厅与那几位大人一面用着午饭,一面听他们讲上午的情况,东南角那里被提调大人逮了个舞弊的学生,提调摇头叹气道:“见过舞弊的学生,没见过这么舞弊的学生,居然堂而皇之将整本破题策放在书案下面抄,以为四周有隔幕就不会有人发现,哪里知道四处巡视的官员眼睛是尖的。”

  此次春闱总裁礼部尚书郭攸之忽然皱眉道:“这书是怎么带进来的?”

  范闹知道这是自己的失误,微笑应道:“先前检查太慢,监察院那边的官员催丁一下,所以下官有些着急,怕误了圣上定的时辰,所以出了纰漏,请大人恕罪。”他这话请了罪,却将责任推了一半到监察院方面,倒是油滑。

  郭攸之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倒没有难为他,毕竟这种小事历朝历代的科举都无法杜绝,也不能以此来攻击范闲,只是声说道:“小范大人初历此事经验不足,你们几位大人要事帮一些。”

  范闲笑着向四周的几位大人拱手一礼,尤其是对着自己的直属上司太学正说道:“学正大人,下官才疏学浅,请多多看护。”

  太学正便是那日殿上受陛下眼神所指的舒大学士,他本是庄墨韩的学生,但是毕竟深以自己是庆国人为荣,所以倒不怎么记恨殿前范闲将庄墨韩激得吐血一事,反是呵呵指着范闲笑道:“奉正大人,若你才疏学浅,这庆国上下哪有人敢自称有才?”

  另一位座师和提调也纷纷笑着附和,拿范闲打趣:“堂堂庆国第一才干,若非学识惊人,小范大人此时应该在场中奋笔疾书饿了啃两个干馍,哪里能坐在此处用饭。”

  这话一说,连郭攸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范闹的才学究竟如何,范闲自己是没有丝毫信心,但看来不论是在京都官场,还是在庆国天下,众人对范闲的信心倒是比他自己还要强烈许多。

  考院里的学生们依然在紧张恐惧地做着试卷,天时也渐渐地暗了下来,范闲在场中走了几圈,看了众人试卷还真发现丁几个有真材实学之人,不免多驻足看了看。虽然他在澹州时也曾经通读这个世界的经书,但毕竟设有想过经科举入仕途,所以真要做起这等文章来,怕是还不如大多数人,毕竟泄为人,夸张点说也是博览群书之徒,眼光还是有的。

  他暗中将那几个人的名字记下,然后走到角门处,假意打呵欠,一偏头,发现沐铁已经是半躺在椅上快要睡着了。他不由失笑,心想这个沐铁也是个妙人,做事的能力自然是有的,不然陈萍萍也不会让他代掌一处部分权力,只是做人的本事就差了些,也许是刚刚开始学习拍马屁这种事情,每次看见范闲就无比恭谨,无来由地让范闲有些不自在。

  “大人角门开不得。”看见居中郎范闲走到角门旁一个偏僻处,一位监察院官员面露为难之色,上前拦住,说道:“除了送饭送水,角门必须一直关闭。”

  “本官知道这规矩。”范闲笑了笑说道:“只是想随便走走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话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合体统,堂堂国朝大典,皇皇春闱之试,身为考官的范闲却想在考院里寻些好玩的东西。但是很奇怪的是,那位监察院官员听着这句话后,却是微微一笑应道:“院子里好玩的东西挺多,大人以后常来。”

  范闲平静了下来,看着这位官员普通的脸庞,忽然开口说道:“我要找的就是你,”

  “不错,提司大人。”那位官员低头道。

  范闲看着他的双眼,知道这位监察院官员官职不高,但肯定是陈萍萍安插在一处的亲信,不由微笑说道:“陈大人说了具体的时间没有?”

  “春闱之后,三日之内。”那位官员轻声应道。

  “好,我还有件事情要你帮忙,我需要查几个人的来历。”范闲将自己先前记的人名告诉了这位官员,静静说道:“不查家世,只查为人如何。”

  “是。”那位官员轻声道:“请提司大人出示令牌。”

  范闲自腰间将那块帮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的监察院提司令牌取出,在官员的眼前晃了一晃,然后温言问道:“记清楚丁吗?”

  官员柔声应道:“记清楚了,不过此事下官会上报院长。”

  “明白。”范闲温和笑道:“封卷之前,我要你的回报。”

  “是。”

  “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用。”那位官员轻声说道:“下官只是院里一位低层官员,不敢劳烦大人费神记名。”

  太子要在朝廷里安排自己十几年后的人手,大皇干或许也是如此,至于岳父和枢密院那边,则是典型的奸官行径了。想到这里,范闲不由苦笑了起来,自己这位老岳丈还真不肯给自己省些事啊。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官场里的常态,而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倒是有些变态。

  范闲有些唏嘘,心想再过些年,等自己年纪再大些之后,是不是也应该安排些自己的人,进入这个像游戏场一样的官场?但眼下他还无法做这些事情,首要的是要与监察陆军配合好,将此次春闱的事情处理完美,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麻烦。

  在成功地用言将长公主逼出宫后,他一直很平稳地处理着一切。如果不是这次东宫方面拉自己的手段太过霸道,或许他还会依然忍下去。而且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并不怎么冒险,先不论明面上的力量,自己身后的黑暗之中站着一位大宗师,站着一方恐怖的院子,这都是很多人不曾知晓的力量。他相信自己只要不去触动庆国皇室最根本的利益,在这个看似强大,实则互相牵制的官场上,自己大有可为之地。

  既然重生之后要抡圆了活一把,自己就能过于退让,不然岂不是白瞎了母亲大人留下的这多香喷喷帮手?那些皇子高官们能做的事情,自己凭什么不能做?自己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漂亮。

  “我骨子里真是个很混帐的人啊。”范闲看着考场里那些辛苦的学生,满脸微笑,心想着:“和尚摸得,凭啥自己不能摸,自己不但要摸,还偏不让和尚去摸。”

  (范闲是春风,是阳光,是雨露,是指路明灯,是……好恶心) 

  第四卷北海雾第十章你糊我糊大家糊  “胡闹台!”

  陈萍萍咕哝着骂了一句什么,桌旁那几位监察院的头目有些畏惧地看着院长大人发脾气。陈萍萍将膝盖上的毯子扯了下来,咳了两声,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没有一丝美感,说道:“院里的规矩很清楚,宫里的事情我们不能插手,除非陛下下旨。”

  四处头目言若海苦笑摇头道:“只是未免可惜了些,以往倒是查过科举舞弊之事,但这种事情都是发生在高门大院之中,我们安插的人手不足,难以找到线头。今次得了这几个人名,顺藤模瓜,不难将事情背后的官员揪出来,只是想不到竟然会牵连到东宫。”

  监察院内部的说话向来极其大胆辛辣,除了对于皇帝陛下的无上忠心之外,这些密探首领们根本不在乎旁的人。

  陈萍萍推着轮椅来到窗边,花白的头发与窗上的黑布一映,显得格外分明,他冷冷说道:“这位提司大人的命真好,陛下昨夜才决定今年要查科场弊案,他就送了这么份礼物来。”

  言若海对于那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提司也是极为好奇,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能拿到那些名单,轻声应道:“早该查了。”

  “嗯。”陈萍萍一挥手,让这些属下自去各府安排,准备数日后的大动作,却将言若海留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寒寒说道:“知道提司身份的,有很多人,所以这件事情根本无法保密,陛下还想给太子留些颜面,所以东宫那边的人我们不要动。”

  “那宰相?”言若海忽然间灵光一闪,猜出了提司的身份,不免有些震惊无语。

  陈萍萍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当然知道,他的岳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的。”

  “其实这些人都不能动。”言若海苦笑道:“除了太子之外。一位是宫中的贵人,一位是宰相,还有一位是枢密院的元老,我们院中与军方关系一向良好。总不能为了这些小事把关系撕破了。”

  “嗯。”陈萍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三条线都要动,但是都不要追到根上,不然朝野震动,连陛下都无法收场。这些做臣子的啊,或许就是猜到了陛下不可能因为科场弊案而穷治天下官吏。所以这些年才会如此大胆。”

  他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些阴寒:“但他们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的胆子比他们还要大。居然一反手就卖了这么多人。”

  言若海皱眉道:“范提司此举大为不妥,一下子得罪这么多贵人,如何收场?”

  “他这是把题目交给老夫在做。”陈萍萍的脸色不知道是怒还是狂燥,总之心情不怎么好:“他知道老夫不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上,之所以给这名单过来,只是告诉我,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要我帮着处理!”

  言若海不敢接话,心里却是更加震惊,那位司南伯的大公子究竟与陈院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居然敢如此行事?而且看大人的表情,竟似真的准备按照他的方略去做。

  陈菏萍回复了冷静,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免有些尖锐难听:“有意思,果然有些意思。”

  言若海好奇问道:“范提司这样做,对于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怪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处做事的。”陈萍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少见的尊敬神情,这种神情,言若海甚至在院长提到陛下时都没有见到过。

  “请大人示下,此次查科场弊案,最上可到哪级?”

  陈萍萍微微抬头,寒声说道:“陛下觉得郭家把持礼部够久了。”

  “明白。”

  “一处目前没人,沐铁不够聪明,所以此事由你领头。”

  “是。”

  ——————

  春闱已经进入了第三轮,范闲拿起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眼角,发现最近几天确实有些疲乏,眼屎都多了起来,不由苦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再细细去看那些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心想连自己这做考官地都如此辛苦,这些学生只怕更是可怜。

  今日是春闱会试的最后一天,范闲已经在礼部二衙的考院内呆了好几天,虽然家中时常送些醒神的东西和吃食过来,但身体和精神也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他打了个呵欠,走到那个杨万里的身边,细细去看,这些天里,他发现这个叫杨万里的学生倒是老实得很,夹在衣服里的那些东西还真是一动未动,不免有些高兴。

  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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