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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飘出门去，周瑜推开窗，目送她离开自己府邸。
　　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全心全意对自己，是他之幸。

　　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幸，因为一只纸做的鸽子从窗口扑棱扑棱飞进来，在他的桌子上顺毛。
　　周瑜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刚刚他注意过这只鸟，它停在树上也离得太远，竟没看出来竟然是只纸鸟。

　　“哟，周大都督。”眉纱的声音毫不意外的从里面传出：“趁着璇歌不在你身边我来看看。放心，我不会亲手杀你，我可没那个兴致和她反目成仇。”
　　周瑜的神色略略缓和，不过和一只纸鸽子对话实在太过奇怪，他什么都不会说。
　　“不说话？那我也不多耽搁时间，那只狐狸的速度可快得很。”眉纱低笑道：“奇怪曹操的大军都去了哪里是不是？告诉你，如果你现在还守着柴桑的话，你要护着的孙家主子可就要死喽。曹操七十五万大军留守十五万，近六十万人竟然只有这么点儿来围攻你柴桑，你就没想过？”
　　周瑜一怔，不是其他人都守在江北，还有攻打交州吗？
　　“江东水军强盛，你是否知道外海相连一说？虽然说……呵呵，的确是我给曹操的提醒，但他有这样的船才最重要。”眉纱的声音越来越小：“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见到的不是你的灵魂，周大都督……”
　　周瑜的神色忽青忽白，过了一会儿，竟然连汗都下来了。
　　他不知道眉纱的话该不该相信，照这样说的话，难不成曹操直接从海上去攻打建业？不，不可能的，没人能那么做！
　　他在这边满头大汗，璇歌走进来，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别告诉我突然打摆子，发了病。”
　　“我没事，我只是忽然……璇歌，你说曹操可不可能绕过柴桑，直接去建业？”
　　“你不是派了斥候？江东虽大，但要攻打建业少说要十万兵马才能造成威胁，这么多人怎可能绕过你的探查？”
　　“我知道，可是刚刚——”周瑜摇头：“我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建业？”
　　周瑜的精神好像？璇歌立刻并指点在他额间：“喝！”
　　周瑜身体一震，逐渐清醒过来：“啊……璇歌？我……”
　　“你被蛊惑了，差点儿失了心魂。”
　　“刚刚有一只纸鸽子。”
　　“啊，那是我教给眉纱的人偶术，妖术分支。”璇歌阴沉着脸：“这个混账女人，她说过她绝对不会插手！”
　　“我以为对你们来说，出尔反尔很正常。”周瑜捂着自己的脑袋：“我头好痛……”
　　“我刚给你强制解开，你当然会头疼。”璇歌慢慢给他揉按穴位：“你怎么会听眉纱说话？”
　　“她说的话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不能不听。”
　　“就是你刚才问的，曹操会不会去偷袭建业？”璇歌手顿了顿：“不管会不会，你都不用理会那么多。眉纱的话，自有我来处理。”
　　从眉纱那里得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自然也由他来决断。
　　“曹操大军失去踪影已然有半个月，璇歌，若我们无法抓紧时机的话——”
　　“我知道，三天之内我给你一个肯定的消息。”璇歌吻吻他脸颊：“你守着柴桑就好，我往荆州一行。”

　　荆州，一个经历了重重战火的地方，身处关卡要道，让它经受了无数争夺易主。
　　这地方并非十分荒凉，但人口却不太多，军队驻扎在这里之后，让它显得热闹了起来。

　　诸葛亮把战报放在一边，揉了揉额头。
　　最近忙着约束士兵不要骚扰民居民宅就够麻烦，还要顾及着郭嘉他们那边的行军，牵制周瑜的势力……
　　问题是这位周都督很聪明，若他发现不对劲的话，要怎么阻止他带兵离开柴桑？
　　若他放弃柴桑，带兵直奔建业的话，自己手里的兵力要拦住她就吃紧了。
　　“七万兵马，十五万要分兵五万攻打和驻守，只有十万去追击……”
　　算计来算计去，虽然会让周瑜损兵折将，但他还能领着三万左右兵马突围。在纸上勾勾画画，他还是找不出能将周瑜七万人马全歼的合适计划。
　　最好的就是他固守柴桑，可周瑜不是白痴。

　　“有人求见。”外面突然传来卫兵的声音，有些奇怪。
　　诸葛亮没在意：“进来。”
　　脚步声慢慢步入，然后门被关上。
　　“有人求见。”
　　这回是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然后他身边和整个议事厅的窗户都被“砰”地一声撞得结结实实。
　　诸葛亮惊愕抬头，看见了璇歌阴沉的表情，还有隐隐杀机。
　　“是璇歌小姐。”他立刻收敛了自己的一切神情，柔声道：“没想到璇歌小姐会来我这里，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我倒是不喜欢你这副故意掩饰自己震惊和防备的腔调。”璇歌坐在他面前：“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眉纱呢？”
　　“我也不知道，眉纱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和其他人说，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们的分量不足，没办法掺和我们的事。”璇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你多少知道些端倪，和我装傻可不是好选择。”
　　“璇歌小姐说得对，你和眉纱之间的事情，我的确没有插手的必要。”诸葛亮也变得严肃：“但我军与江东军必分一个高下，无论你还是眉纱，都无法干涉我们的决定。说到底你们并非属于这世间，又何必多理会是非？”
　　“何必多理会是非？这句话你留着去跟眉纱说，不过我们卷入是非自然有我们的理由。”璇歌忽然用力一拍桌面：“公瑾若因你们谁而死，我就杀了你们之中的谁！”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如有机会，我自然不会手下容情。”
　　璇歌早已被眉纱弄得精神紧张，再听诸葛亮这么说，就算明知他说的的确有理，也忍不住一尾巴抽过去：“那我就成全你！”

　　白皙透明的手掌在诸葛亮咫尺之处，一把握紧白色丝绦。
　　璇歌杀气腾腾看着那只凭空出现在半空的手臂：“你终于肯出来了吗？”
　　空间划出一个黑洞，现出眉纱的身影。
　　“你的火气可真不小，还好我回来的及时。我说璇歌，你就那么想要宰了我？”
　　“你也知道我这一下抽得是你啊？”璇歌哼笑：“先想想你做了什么！”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些，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点。”眉纱放开手中白丝绦：“收回去吧？还是你真想和我不死不休？”
　　“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你再气我一气就差不多了。”璇歌用力抽回尾巴，重新化为衣饰别在腰间：“我承认我没你那么多弯弯肠子，你从来就没人能看明白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可是这次你如果不跟我说明白的话——”
　　“威胁的话就别说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只要不想说，再怎么也不会说。”眉纱拉着她到一边坐下，才慢慢悠悠说出能气死人的话：“现在，我就是真的不想说。”
　　“你——！”璇歌气得冒烟，最后也只能不住点头：“好，你好，我什么都不和你说行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拂袖就要离开，眉纱侧头看着她，又凉凉加了一句：“如果到时候周瑜真的横死，别再来找我帮忙哦，我可没办法了。”
　　“……哼！”
　　璇歌狂怒着离去，明明没有多说，空气中却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啸声。
　　“啊！”诸葛亮捂住自己耳朵，蓦地倒向一边。
　　眉纱启唇吐出一声“破！”，那啸声到他身边之后自动消无。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两扇红乌木大门突然变黑，化成飞灰消散在空气中。红色火星闪了几闪，也消失不见。
　　眉纱看看诸葛亮，再看看那片灰：“这下真的把她气大发了，如果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理会我了怎么办？”
　　惑儿默然半晌，才道：“你活该。”
　　“不能这么说嘛，我不能让她发现我去封神世界啊。”眉纱立刻反驳：“这样……算了，我再小小推动一下吧。”

　　汉献帝建安五年春，曹操攻打江东孙权势如破竹，于四月围孙权军建业。

　　大军黑压压一片，能看到头看不到尾，连营接连营，马声嘶鸣尘烟滚滚，都为城中众人带来相当的压力。
　　纵使城中军马有十二万之多，若做一拼也不是冲不出去，士气却始终无法上升。
　　穷途末路……孙家，恐怕完了。

　　又一次的议事之后，周瑜和陆逊联袂走出，皆是愁眉不展。
　　“都督，不如去我府第一叙？”陆逊问。
　　周瑜挥挥手：“我还是去城墙看看，曹军一直没有攻城，我放心不下。”
　　“此时去看也无用，大将都在城上，都督不需要担心。”陆逊说：“何况主公此时亦信得过都督，何必如此紧绷？”
　　周瑜仍旧摇头。信得过？陆逊还是太年轻。
　　诚然，自己从璇歌那里得到消息后毅然放弃柴桑，想方设法保全军力回到建业，拦住曹军偷袭，此事孙权记了他一大功。但是每每提及柴桑陷落，他虽然面色不改，却可见眼底阴郁，只是自己这决断恰恰救了他一命，他才不好追究罢了。
　　“伯言，你为新任水军都尉，做好自己之事便罢，无需理会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虽名义上是我上司，实则与师无异，我若能说不挂念就不挂念那还好了呢，也没这么多麻烦。”
　　“就算挂碍着，又如何？他若有一日要杀我，你一样无所作为。”
　　“公瑾禁言！”陆逊立刻道：“你若不是每每提到主公全无敬意，主公又怎会一直耿耿于怀？”
　　周瑜摇头：“我心中主公惟那一人，他人无法取代。更何况……”他顿了顿，才道：“我与他之间为何如此，你又怎么会知道？”

　　自从孙权绞杀孙策之后，他们之间再无同路。
　　耿耿？呵，没到有死无生、有他无我的地步，已然算是不错的。

　　“我还是上城看看，你记住以后莫要再与我谈论此事。”周瑜压低声音叮嘱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陆逊站在原地看着，待注意到有两道人影悄声无息蹑在周瑜身后时，才深锁了眉头。
　　主公果然还在派人监视吗？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瑜上城正是时候，当他上去时，外面正在喊话——诸葛孔明请周瑜周都督一见！

　　“卧龙先生。”周瑜向下看着那羽扇纶巾的人，神色冷漠：“久仰。”
　　曹军仗着将他们困于城内，日日大张旗鼓在城下呐喊招降，一名名将领逐一劝说，借以打击江东士气。他正想办法应对，没想到今日就轮到他了吗？
　　还真是讽刺。
　　“今日又一次得见都督真颜，孔明幸甚。”诸葛亮远远抱拳：“却不知都督如今在城墙之上见我等百万大军，有何感想？”
　　“纵有军百万，又待如何？若能攻城，你便就可见我如何应对了。”周瑜冷言相对。
　　“都督胸有千计，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吧？”孔明神色诡异：“想那孙权其人并不值得辅佐，都督心中自明。既如此，何必屈就在这种人之下？只要都督肯投诚明公，在下愿以其位相让。”
　　周瑜看着城下的孔明，心中惊疑不定。他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孙策的真正死因？不过很快他便淡定，该是眉纱说的。
　　“诸葛孔明，多说无益，我们只待战场上见。”周瑜有些疲惫地回答，便打算下城去。
　　“是吗？”诸葛亮胸有成竹摇着羽扇，忽然拔高声音：“都督可知如今伯符身在何处？”
　　周瑜听到这句话几步跑回来的时候，他早已经隐入阵中。
　　“伯符……”周瑜喃喃。
　　他真的还活着？而且难道、难道在曹军阵中？一定是了！否则卧龙不会说出那种话！
　　却不知今日曹操攻江东，伯符在其军中会受多少苦楚。
　　不对，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显露出来任何端倪，否则万一让孙权得知伯符如今还存活的话，又会生出一阵大风波！
　　可是诸葛亮明摆着拿伯符的性命要挟，他……

　　这些日子的疲惫、压力、辛劳，似乎在这一刻积压到极点，琴崩弦断。
　　他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城上。

　　城下夏侯淳的眼力好，看到之后咧开腮帮子大笑：“军师，周瑜吐血倒了。”
　　“理所应当。”诸葛亮摇着羽扇说。
　　一个人杀了你一心效忠的主公又心心念念合计着想杀你，你不单不能反抗还得在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中为他拼死拼活的卖命……
　　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自己本来的主公没死还在敌人手里的消息，如果他是周瑜，只怕这口血喷得比他还远。
　　想起曹操挨不过眉纱说的那句——“时日无多，加快行军”，他微笑：“夏侯将军，我们还可以等等周瑜的反应。而后，三天后攻城。”

　　周瑜最后也没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反应，这让诸葛亮失望。
　　但是军战刻不容缓，于是三天时间一过——攻城！

　　士兵一层接一层的叠上去，密密麻麻全无空隙，城上的滚石箭矢洒下来，死尸便堆成一片。
　　在战场上，死亡司空见惯，没人对身边的死人多投注目光，每个人都通红着双眼，沙哑的嗓子喊着杀声，义无反顾地向前。
　　强攻！
　　诸葛亮坐镇后方，夏侯淳亲自带兵上阵，没有任何计谋和花招，只是强攻。
　　如今只剩这一个城屹立在前，孙权就在里面。只要这座城陷落，曹操的霸业就等于真正站稳脚跟，再没有任何需要顾虑。

　　霹雳车连发，巨大的石块不断打在城墙上，建业却始终不动不摇。

　　“左翼绕道南侧，全力攻打南城！三万军马到城西，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从这城中逃出来！右翼军呢？损伤如何？”诸葛亮一道道命令不断发下去，双眼从没离开前方战场。
　　“真忙啊。”眉纱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出现，贴在诸葛亮身后：“我发现璇歌没有插手哦，那你是不是还需要我帮忙？”
　　“眉纱！”诸葛亮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你们全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赵云呢？”
　　“在前面战场，西门。”诸葛亮道：“他沉稳武勇，只有让他去断孙权的退路我才放心。”
　　“喔……”眉纱也看着战场，诸葛亮这个高台不错，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以你的能力去战场绰绰有余，何必在这里与我这个文人一同旁观？”
　　“文人？呵呵，说的好听哦，你在这里不是旁观而是落井下石吧？好个纵观全局的大军师。”眉纱忽然挑起他下巴：“最后一战，曹操在哪里？郭嘉和贾诩在哪里？竟然只让你主持大局。”
　　“我主持大局有什么不好吗？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诸葛亮有些不自在的避过眉纱的手指，转移话题。
　　“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这边战斗的时候带着其他兵力去许都夺权。”眉纱凉凉道：“曹操不错啊，这种事情知道瞒着我了，而且还瞒得很严。”
　　“呵呵……这不是没瞒住么？”诸葛亮笑道：“主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不希望你麻烦。”
　　“是啊，我不会再麻烦了，我有其他地方要去。”眉纱眯起眼睛：“只要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再看看子龙……”
　　“你可以现在上去看。”诸葛亮建议。
　　事实上，曹操瞒着眉纱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如果她早点离开反而更好。
　　“现在上去？你是希望我把江东军和你的军队全部杀掉吗？”眉纱紧抿着嘴唇，时不时伸舌轻舔，忍耐不住的杀气不时透露出来。
　　“遇到血腥，还真是让我忍耐不住呢……”
　　诸葛亮撇撇嘴：“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啊，你也妨碍不了，你只是不想让我妨碍到你们而已。孔明，你果然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呢。”眉纱慢慢漂浮到半空：“你慢慢玩，如果有人力的军队做不到的地方，就拿着这个牌子去你曾隐居的山谷。”
　　“你是说——”
　　“呵呵，我留了五千人给你，你去了就知道。”眉纱在天空轻盈的转了个圈，上空出现黑洞。
　　“你是杀周瑜，不杀周瑜，我都无所谓，但……你最好小心自己的性命。”

　　诸葛亮一直目送眉纱离开：“真的就这么走了？……罢了，也好。”
　　转身，却见传令兵在自己身后已经很久，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眉纱离去的方向。
　　“怎么？”
　　“啊……回孔明大人，我们攻破城门了！”
　　诸葛亮精神一振，终于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大将军府中的周瑜也是一样的想法。
　　诸葛亮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他，而不是孙权。

　　“周都督。”诸葛亮很快扫视一圈：“看来不少江东重臣都在争斗中死去了。”
　　“你应该看得很清楚，这场仗曹操赢了。”
　　“是，主公赢了，但却不是真正的胜利。”诸葛亮笑道：“孙权竟然抛下你们所有人逃走，你有什么想法？”
　　周瑜摇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半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