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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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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是你自己想岔,拿钱去量了,少了你平时的爽快劲儿,同我客气。”遗玉忽悠起来程小凤,是不费什么工夫的。

  程小凤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一巴掌拍在她肩头,差点把她打厥过去,“行了行了,你送我就要。白给的谁不要啊。”

  “嘶,轻点,你这是铁砂掌啊。”

  “什么是铁砂掌?”

  程小凤虽然好武,可朝堂毕竟远离江湖,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习自程父,哪清楚江湖上的流派,遗玉西南一行见识不少,又和萧蜓那种级别的高手在深山老林里相处半年,平日没事就当故事听萧蜓讲了那另外一方天地的故事。

  “就是一种武学,传自篙山的少林寺,是用铁砂……”

  一个铁砂掌就让程小凤听入了迷,缠着遗玉又说了巡游在外别的见闻,只道自已外出那一年过的无趣,对她是满心满眼地羡慕。

  她们和程小虎在湖边见着说了几句话,分开后到竹楼坐下,遗玉喝了杯茶润喉,便不肯再和她讲了,这周围坐的都是妇人小姐,被哪个听见她们满嘴江湖野外的,影响未免不好。

  今天不比昨日清闲,这前后左右的妇人是把遗玉给认了出来,既有人上来打招呼,遗玉便不能再装蒜,和程小凤离席拜见了几位,也只是那么几位,不是遗玉拿乔,而是她如今身份,真等和李泰大婚后,怕是除了宫里头,再没几个能让她拜了的。

  重新在位置上坐下,听见第一遍钟鸣,遗玉正低头检查着惯用的毛笔,忽觉得浑身不自在,抬头远远望着斜对面的梅楼,就知道这不自在是打哪来的,李泰眼神的杀伤力不可谓是不强大,隔得这么老远瞧她一眼,也能看得她脖子发麻,他的意思清晰地传达过来,这便是要她现在就过去那边。

  过去干什么,就是近处看上一眼罢了,遗玉窘迫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着,李泰眼下待她,说的不雅些,就像是狗护食儿,吃不吃暂且不说,可必须得瞧见在他盘子里才行。

  普沙罗城那一年的相隔,他们还是上个月才又在京里相见,中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满打满算回来以后,在一起不过四五回,还有两次都差点把她给囫囵吞了。

  李泰对她什么心思,遗玉想不明白都难,这人在外头正经非常,私下也是一张冷脸,但把她亲亲抱抱的事真没少干,俨然一副就算吃不了也要闻着味儿才行的心态,她一没他力气大,二又对他硬不了心肠,这便总是半推半就。

  可李泰的护食心态似有愈发严重的倾向,就拿前几天地怄气躲着他,昨天被他逮着后,好啃了一顿来说,遗玉是半喜半忧的,喜的是他是比一年前待她更重,忧的是……这还剩下半个月大婚,老是待一起,可怎么平平安安地混过去。

  从梅楼上见了李泰下来,刚好敲了第二遍钟鸣,遗玉就直接拎着书袋去了围楼当中的空场,五纵十行,五十个位置已有一半多人落座,她左右看了,扫见几张熟悉的面孔,诸如长孙夕这样的“熟人”,有意同他们隔开,便挑了对角的位置走去。

  坐下后就听见周围窃窃私语声,遗玉听不清也知道议论的是自己,连同那些各式各样投过来的目光,有同韩拾玉那碎嘴小姑娘一年的相处,她已是练就了一身充耳不闻的好本事,不管是好的坏的只当做听不见,该干嘛还干嘛。

  钟声再次鸣响,楼角的巨幅白卷垂挂下题目,遗玉看了几眼,又思索了一阵,便挽了袖子去试色,矮案上的朱砂和水墨都是现成的,每人都有独一份,另有备用的毛笔几根。

  比起两年前,她绘画又有长进,这还要归功于在朴桑村研究药理时候整理手稿,每天都要画些图样出来,只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的画艺在这人才涌进的国子监不算什么,这便气定神闲的画自己想画的,入了神,自然心无旁骛,直到身后一声碎响,才堪堪回神停笔,扭头看去——

  就见后头桌上那张完了一半的画上,翻倒着一只朱砂盒子,染红了半边画,那女学生一手还保持着托盒的姿势,呆愣地抬起头,圆圆的脸上险要哭出来。

  第97章 有人佼佼

  遗玉认出后面坐的就是昨天在兰楼下头见过一回的小姑娘,因为那本《晴雪贴》让她印象颇深,她穿一身与自己相同的墨灰常服,也是书学院的学生。

  在画艺比试上打翻朱砂盒子,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那盒子倒扣在了将成一半的画上,山水的画面糊成一团粘腻的红色,而远处主簿看管的香柱消去一半了。

  这边动静引得四周侧目,有的人是冷眼瞅了一下,便又静心去作自己未完成的画,更多是幸灾乐祸,待命的书童很快就端了一盒备用的朱砂小跑过来,在小姑娘面前摆了,再快速跑开。

  遗玉见她有了新朱砂,这才收回已经摸到盒子边缘的手,回过头继续用细笔添补着画中细节,听见斜后方有好几个人小声唤道:

  “安安,你没事吧?快别发呆了,赶紧画呀。”

  “是啊,安安别发呆,快收拾下重新画,你想拿最差啊?”

  这小姑娘人缘看来不错,遗玉分神想着,最起码是比她当初要好,这场景叫她想起来有些久远的相似事件,当初她的人缘的确不怎么样。

  “我、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赶紧画吧。”

  听见身后故作镇定的嗓音,遗玉不免对这叫做“安安”的小姑娘生了点好感,这画艺比试她没想过拿最优也不怕拿最差,又过了半盏茶不到便完成,检查一遍,落印之前,不由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一下就让她暗暗皱眉。

  眼前的画纸又换上了一张崭新干净的,晋潞安咬着嘴唇想要冷静下来,可她拿着笔的手还是在不停地抖,一落到纸上,便划出一条长长的丑陋的痕迹,似是在嘲笑她先前的沾沾自喜,本来得心应手的题目,却在快要完画的时候失手油了朱砂墨——还在“她”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她紧握着发抖的手,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前面的纤细背影,更可笑的是她此时半点记不起刚才画的是什么,看着远处燃的袅袅的香烛,只有更加慌乱,在国子监待了一年,亲眼所见,她再清楚不过,五院艺比若是被评最差,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无休止的嘲笑和捉弄,同院人的孤立,还有朋友们的疏远。

  四周恶意的眼神她一一收到了,尝试了几次都勾勒不出想要的形状,直到嘴里有了甜腥的味道,她这才重重地用笔在纸上拖出一道又浓又长的墨痕,停笔后,眼里最后一点挣扎也消失,眼角没出息地涌出了湿意。

  她松了手指,呆呆地看着毛笔在案上滚动着身子,带着墨星朝案边角蠢笨地爬离,她真恨不得同这支笔一样,能够逃离这里,可她怎么逃的了,就像这支笔一样,在将要爬出案时,被一只沾了细墨的手掌按住捡起来,递还到她面前。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想想来看你观比的家人,想想你不愿让他失望的人。拿着,就是画不出来也要画到比试结束。”

  这轻轻的声音略细哑,语调是冷淡且严肃的。

  晋潞安呆呆地伸手接过那根笔,再抬头又是一道纤细的背影,她扭过头望着论判席上,哪怕人影模糊,也可以想象祖父那张年迈的脸上该是怎样地担忧。

  她狠很地拧了一下大腿,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唰”地一下收起了面前的纸张,胡乱拿袖子擦了擦案边的墨汁,铺上一层崭新的画纸,执笔落下,再不是丑陋的痕迹。

  是啊,果真得了最差,那丢人的可不知她晋潞安一个,还有、还有,那位小姐当初不也是这样么,那场书艺比试,她被人泼了墨,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却赢了所有人,她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为何就自甘这样!

  听着楼上接连念了两个不认识的名字出来,一片嘘声一片喧哗,遗玉低头擦拭着她磨旧的学生印,确认干净后,才收进随身的荷囊,三角口的荷囊里面另外还躺着一枚玲珑可爱的玉印,这是李泰赠她的“珏”印,舍不得用,也没场合用,至今没见红。

  “好险啊,安安,还好你不是最差!”

  “刚才真是吓死人,好好的朱砂怎么打了?”

  “对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昨夜回去又熬夜看书了吗,真是的,少用功一天又不会怎样!”

  “画完了,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我、我也吓了一跳,就是走了神。”

  听着身后小女生叽叽喳喳的抱怨,还有那个慢吞吞的回答,遗玉不由就笑了,收拾着纸笔,也没发现后头几个小姑娘渐渐小了声音,交头接耳她偷瞄着她,相互推搡了几下,扭捏不敢上前,好不容易有个挠着头被推了出来,正要同遗玉搭话,却被人抢了先。

  “卢二小姐。”

  遗玉对这个称呼,尤其是中间那个“二”字,很不感冒,通常情况下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两种人,找她事的,和准备找她事的。

  她站起身,看着在众人明瞄暗窥下,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近的两个人,左边那招人眼的长孙夕就不用说了,她身旁那个要年长两岁的女子,模样不错,就是头顶上一枚明晃晃的金钗显得俗气,可也就是这枚金钗,让遗玉认出来人。

  “长孙小姐,楚小姐。”看着那金钗少女的神情,遗玉就知道没认错人,这不就当初参与设计迷晕她关了小黑屋,差点被迷药的后劲儿给憋死的楚晓丝么,想当初她可是长孙娴的跟班来着,只是那件事后被推出来做替罪羊,名声臭了就被长孙娴一脚蹬掉,眼下又同长孙夕混在一起,看来她不在这两年,当真错过不少好戏。

  “贵人多忘事,难为你还记得我这旧时同窗。”楚晓丝一脸亲切的笑容,就跟遗玉曾经同她多要好似的。

  遗玉现在身份,实在没同她假客套的必要,便不置可否地一笑,低头涮洗毛笔,李泰怕是马上就要下来,她得赶紧走,免得被抓到,想起早上到梅楼和晋启德打招呼,那么会儿工夫,一旁坐的李泰还借着袖子的遮掩捏了她手指把玩,就心惊肉跳的。

  “明天就是书艺比试,这可是卢小姐的长项,不知你准备地如何?”长孙夕问道。

  “还好。”她就是势在必得,也没必要同不相干的人说吧。

  “看来卢小姐是胸有成竹了。”长孙夕自行解读了遗玉的意思,扭头对楚晓丝笑道,“这可难办了,这书艺的牌子我今年本来也打算要的,谁知卢小姐会在大婚前突然回来参比,这次艺比我是预拿三块木刻,又不想同卢小姐争,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听周围人惊讶低语,遗玉暗笑,好大口气,三块木刻,她当这次五院艺比是她个人的专场么,还有什么叫不想同她争,这话说的,倘若她卢遗玉这回真拿了书艺比试的木刻,还要算她长孙夕相让的不成。

  “呵呵。”楚晓丝目光怪异地瞧一眼遗玉,接了长孙夕的话。

  “夕儿可不要这么说,你才拜了虞先生做老师,若是艺比输了,岂不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

  长孙夕拜了虞世南为师!?这下遗玉可着实惊讶了,看着长孙夕那愈发晃眼的美貌点头道,“还未听说此事,恭喜你了。”

  “谢谢。”长孙夕是没有半点得意的表情,态度很平常地对遗玉道,“先生还说,他对卢小姐的字印象颇深,赞你写得一手新字,娟秀齐整,尤其是同其妹周夫人的善体,有五分相似,倒是难得了。哦,对了,据说你及笄礼上,周夫人也曾到场,不知你是否曾得过她指教?”

  一语双关,这便是又在暗指遗玉的颖体是仿抄虞世南的亲妹周夫人,又在试探曾未她添笄的周夫人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遗玉手上动作一顿,便又涮洗毛笔,同时盯着竹筒里浑浊的水,轻笑道,“三小姐谬赞,我那一手不过是精简小楷,怎敢担得新字之名,周夫人出自大家,我对她亦是敬慕,只可惜夫人长居异地,她的善体我未能有缘一见,不然倒是可以和你探讨一番。”

  “哦?”长孙夕眼中掠过异色,早知遗玉难缠,但被她两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划去她话中下套,还是意外了,疑了一声,便又道:

  “那我真是好奇,据说卢小姐少小时候生在乡野,这一手好字却远胜常人,究竟是习谁而来,难道那乡野之间,也有名家大师不成?”

  “噗哧”一声,楚晓丝笑开,随即佯作尴尬地掩了下嘴,嗔怪长孙夕道,“大师们被你一说,倒成了穷乡僻壤都有的怪人了。”

  竹筒里的清水已被墨染,遗玉又搅了两圈,听见四周窃窃私语,连眼前懒得抬,可她忍得住,不代表别人也忍得住——

  “有鱼不在江深,有江不在山高,有山不在天阔,有人佼佼于世,何须问其师承!”

  这人声突兀,但字正腔圆,珠玑句读,理浅易析,四周暂静,遗玉这才有了兴趣抬头,看向横身立在她前头,侧面隐怒的圆脸小姑娘,本来意兴阑珊,忽就被激起了那么点冲动来,恰是长孙夕温声接道:

  “言之有理,可我非是质问,不过好奇罢了,若卢小姐不便相告,不必答我,这位小姐也不必过激。”

  晋璐安一头脑热,便这么被水浇了下来,她到底还是年纪小,又没长孙夕的道行,一句话便让四周视线变味,或讽或嘲,正是面红耳赤的时候,就听一声轻语浅笑:

  “怎么长孙小姐在国子监三年都没听说过吗?”

  扭头就见那位水墨画般的小姐,一只白玉素手,从竹筒里提了毛笔出来,轻甩两下水珠,正面向长孙夕一干人等,挑起眉熏,下颌轻抬,一双灼灼眼眸不无傲色:

  “虽出身乡野,然我长兄卢智幼习四书,少时又涉琴棋书画,无师自通,凡属文类,无一不精,教我这么一个小妹,有何难的?你问我师承何人,我答你,我只一兄长,便胜过旁人拜得名师大家也。”

  话毕,不理众人怔怔,仰头看了一眼梅楼上立在栏杆边的修长人影,拎了书袋,这便扬长而去。

  晋璐安和几个小姑娘两眼发亮地看着遗玉远走,脸上红色再不是尴尬所致,而是兴奋。殊不知遗玉出了君子楼大门,左右一望,见到四下无人,便溜着河边拔腿小跑起来,生怕刚才楼上“狠狠”盯了她一眼的李泰,会下来逮人。

  第98章 又有来人

  且说上午艺比罢,李泰瞧着楼下的遗玉正大光明地溜走,听着身旁虞世南和几名博士说话,尽管心里有点儿不悦,还是没去逮人。

  他一直都知道在这丫头心里面,从某方面来讲,就是她亲娘也比不过她大哥的分量,同一个死人又没什么好计较的,可见她那么骄傲地说着卢智的样子,就是会不舒服,哪怕他自认为在她心里已是不亚于卢智,但他所要的不只是这样。

  “哈哈,那就恭喜虞老喜得佳徒了,长孙小姐资质佳绝……”

  李泰转过身,几人停下了说话声,刚才楼下闹那点儿动静是没引起几人注意,可见李泰要走,还是起身相送,虞世南冲几人摆摆手,紧跟着李泰就下去了,就落晋启德和查济文在最后,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扶须而笑。

  明天书艺比试可有看头,太学院和书学院是要叫板上,一个是五绝新徒长孙家的嫡女,一个是长安城新晋的才女准王妃,又有虞世南和李泰两人在场,这谁胜谁负可真说不准。

  李泰从国子监出来,直接回了延康坊,魏王府前夜遭了贼偷,虽然没丢什么东西,李泰也没罚人,可是库房西处一溜门锁被撬,还是让负责门庭的侍卫们感到心焦,这两日明显紧张起来,前后院不分白夜地巡视,换岗换地是更勤快了。

  阿生昨天被李泰遣到了洛阳去接被放养了一年多的银霄,平彤平卉又被送去龙泉镇,梳流阁里空荡荡的没见下人,换到别府哪容这种现象,可李泰却一个人进门,一个人上了楼。

  进了遗玉常耗着的那间药房,走到高大的药柜旁边,在空墙上随处按了几下,只听“吱呀”一声,白愣愣的墙面上竟翻了一道小门出来,刚好能容一人通过……这是一间暗室无疑了。

  借着外头光亮,可见暗室里面没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两只靠墙的花木小柜子,里头横七竖八摆着些盒子,水条纹的地毯上有几个灰灰的脚印,当中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有一方烛台未亮,嵌木的墙壁上空落落的,连个字画都没挂。

  李泰就在屋里站了会儿,看着两面空墙,尤其是当中那堵,脸色有点儿难看了。

  “主子。”身后头突然多了一道人影,李泰也没回头,道:“抓着了?”

  “属下无能,沈剑堂好像已经出城了,不是要派人到醉江南去守着?”

  “不必,人就在京里,继续找。”

  “是。”

  远在洛阳,正在哄着脾气见长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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