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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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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背转过身,抬手指了指遗玉的心口,“你这里,容得下一位帝王吗?”

  遗玉心口猛地发胀起来,平阳指过的地方,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沉得她竟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魁星楼回来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思索着卢智的那个问题——李泰肯不肯为了她放弃江山。

  平阳的话,一语中的,点破了她心中的畏惧,她的爱其实无比自私,不然也不会坚持要李泰只有她一个女人,而现在,却有人明白地告诉她,要想做明君,李泰就不可能将她放在首位。

  她知道那样的想法很愚蠢,但她也有平凡女人的一面,希望在爱人的心中 最重要的存在,而不是排在江山,排在黎明百姓的后面。

  她真的有长孙皇后那样的胸襟,去包容一位帝王吗?

  看着远处秀丽的江河,遗玉迟疑了。

  “主子,主子?”

  遗玉回过神,才发现平阳没了影,去问侍女,“公主呢?”

  “公主离开有半晌了,这里起风了,主子您也下楼去吧,仔细着了风寒。”平彤上前,将披风罩在遗玉肩上。

  遗玉又眺望了远处一眼,将万千思绪压在眉下,转过身:

  “走吧。”

  第三九七章 舍得

  李泰忙了一日,傍晚回到芙蓉园,回房没见到遗玉,只有平卉一个人在整理柜里的衣裳。

  阿生看了看李泰脸色,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去芳林苑看小郡主了。”

  李泰衣裳都没换,便转身去了芳林苑。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暖阁门外不知为何不见侍女,掀了帘子,阿生守在外头,李泰进去,听到里面低语,来到内室门外,隔着一层纱帘往里看,就见大的抱着小的睡在软榻上,盖着一层松软的被子,遗玉低头在睡着孩子额头吻了吻,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

  “。。。母妃对不起你。”

  李泰拨开帘子走了进去,这动静惊动了遗玉,仰头见是他来,赶忙压下头去拭了拭面,才轻将小雨点放下,坐起来。

  “你回来啦。”

  “嗯。”李泰撩了袍子在对面的茶桌边坐下,一臂放在桌上,看着她。

  遗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掀了被子,给小雨点捂好,走下软榻,到桌边给他倒茶,找着话说,眼睛却不看他。

  “白天平阳公主来过。”

  “嗯。”

  “今天园子外面来拜访的人太多,帖子门房都放不下了,你不在,我身子不便见客,就把他们晾着了。”

  “嗯。”

  “累吗,是先用晚膳还是先歇一会儿?”

  李泰喝了茶,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站起身向外走。

  “先用膳吧。”

  夜里,遗玉坐在妆镜前梳着头发,回头打量着正靠在床头看书的李泰,一不留神,就痴了去,抓着一缕头发,直到胳膊麻了才将梳子放下。

  她走到床边坐下,去抽他的书,“别看了,咱们说说话。”

  李泰松手让她把书拿开,侧身护着她上了床,两人并肩靠在床头,李泰背后垫了两只软枕,遗玉则挨着他。

  “今天平阳公主和我提起了长孙皇后,说她敬佩长孙皇后为人,你儿时在宫里住,对长孙皇后有印象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是个聪明人,”李泰将被子拉到她胸前,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比你聪明。”

  遗玉笑道∶“长孙皇后贤明远播,是流芳史册上的人物,我比她不如自是当然。”

  李泰握了握她的肩膀,“你也会是个好皇后。”

  遗玉向他怀里靠了靠,没接话。

  李泰在被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父皇为满贞观二十年,明年二月退位,我六月举大典,欲将朝堂搬往大明宫,你以为如何?”

  “这些事,你做主就是。”遗玉交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修长的指骨,忽然道:

  “殿下,你我是几年相识的?”

  “壬辰年二月,在蜀中。”

  “至今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吧。”

  “嗯。”

  回头细数,才发现这一路坎坷,竟已走过了十多年。

  “十二年四月大婚,十四年六月我生下小雨点,转眼咱们的女儿都五岁了,当初我一心想要帮大哥报仇,现在还是立诏退位,你就要做皇帝,我也终于见到了大哥,争了这么些年,尘埃落定时,一夜之间就没了追求,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李泰道∶“那就不要什么追求,安心地陪在我身边。”

  遗玉轻笑,“人啊,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李泰揉了揉她的发顶,“早些睡吧。”

  “嗯。”遗玉把脸埋进他胸前,抱着他的腰,嘴唇开阖,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李泰又捡起了床头掉落的书本,翻到刚才那一页继续看,不知过了多久,胸前的呼吸稳了,他才放下书,动了动肩膀,让她的脑袋滑落到他臂弯,露出睡脸。

  低叹一声,他曲指将她眼角擦干,又细细吻了她圆润的额头,一挥袖,将蜡烛拂灭,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早晨,遗玉侧卧在床上,枕着手臂,隔着半层纱帐,静静地望着正在戴冠披衣的李泰,眼中闪着些莫名的东西。

  等他穿戴好,才温声唤了一句:

  “殿下。”

  李泰将袖口折好,走到床边,“睡吧,还早。”

  “。。。。。”遗玉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什么?”

  李泰弯腰,刚低下头,就被她伸手勾住了脖子使劲拉下去,他反应极快,两手撑在她脸侧,下一刻便有一团温软的东西紧紧贴上他嘴唇。

  这一吻是李泰从没见过的热情,前半段他微微失神,反应过来,便占据了主导,也不理身后还有服侍的丫鬟,便扳住了她热乎乎的脑袋,更加汹涌地回吻了过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额头相抵,李泰留恋地轻舔着她的唇角,哑声道:

  “晚上——”

  “吾爱。”

  听她沙沙地说出两字,李泰心口一颤,忍不住重重咬了她的嘴唇,听她细哼出声,撑在她头顶的拳头握紧,骨节泛白,才抑制住某种冲动,蹭了蹭她冒汗的鼻尖,低语道:

  “下朝就回来,等我。”

  遗玉捧着他的脸,两手微微发颤,李泰会意的闭上眼睛,感觉她的吻轻轻落在双目,却看不见她这一刻挚诚无比的脸。

  今天出奇的冷,阿生没有驾车,同李泰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没有驶远,就停在朱雀东大街的路边上。

  能感觉到李泰今日不同以往的沉闷,少说有半个时辰过去了,阿生局促地动了动腿,轻咳一声,道:

  “主子,你其实该和太子妃说清楚,就算她去了红庄,也未必就能逃过这一劫,属下知道您瞒着她这几年,是不想让她担心,但这毕竟是关乎太子妃的事,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再添油加醋的,少不了要误会您一片苦心。”

  “她不会。”

  不会走,更不会误会他,这么多年,若她还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那未免让他失望。

  他是个贪心之人,一直都在等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若她不能给,哪怕她逃过这一劫,将来皇位之上,生性多疑的她只怕会同自己渐行渐远。

  只要她肯给,不管前路如何,哪怕身为帝王,他也誓将穷其一生去尊重她,保护她,纵容她,宠爱她,并且给予她同等的信任。

  阿生听着李泰焉定的语气,忍不住脱口道:

  “这可说不定,太子妃将大公子看的极重,大公子开口,没准太子妃误会了您,就跟着他走了。”

  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阿生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嘴贱。

  “她不会走。”

  嘴上这么肯定,那干嘛不上朝,大冷天杵在这路边上等着消息,还不是怕人跑了,阿生悄悄腹诽,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街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就在他们车边停下,阿生嗖地坐直了身子,咽了下嗓子尖的唾沫,拨开一角车帘,问外面:

  “什么事。”

  这时候跑过来,千万别说是太子妃走了。

  “启禀太子,太子妃带着平彤和平卉姑娘,坐车离开芙蓉园,往城南去了。”

  看着李泰黑下来的脸,阿生简直想哭,他揣着一丝希望,追问道:

  “太子妃带了侍女吗?”

  “只有一名车夫,还带了几包细软。”

  完了完了,没带上平彤平卉,还拿了细软,这分明是要走!

  阿生瞅着李泰紧绷的快要僵掉的下巴,想到他堂堂的一朝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就这么被一个女人一声不吭地遗弃了,突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正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就听见李泰冷的掉渣的命令声:

  “给我追!”

  城南

  卢智又看了一眼停在边上的马车,放下窗帘,笑容从眼角漾开,撩了车帘,伸手扶遗玉上来。

  遗玉在他身边坐下,摘下冒兜,呼了一口哈气,疲倦道∶“有些东西在车上,大哥让人拿过来吧。”

  “不留。”卢智唤了一声,粘了一撮胡须扮成马夫的楚不留便撂了缰绳,跳下车麻利地将遗玉带来的两只包裹都拎了回来,放在车内一边的空位上。

  马车调了头,丢下空空如也的那一辆,车行缓缓,不多会儿,就出了南门。

  长安城外,一条平坦的官道上,一纵快马疾驰,为首者一袭银裘,宽大的衣摆,在阵阵萧瑟的北风中上下翻飞,呼呼作响,划出一道又一道银光。

  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缓慢行驶着,悠悠然不知后方正有人策马追赶。

  “停下!”

  马车猛然受阻,在路边被人拦下,车内,遗玉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耳朵动了动,身侧的车帘便被人从外面扯开来,一阵风扑进来,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吹得刺痛,鼻尖嗅到一些冷香,她打了个突,转过头,就看见一张阴测测的俊脸:

  “谁给你的胆子跑。”

  遗玉这辈子还没见过李泰对她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傻乎乎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来。”

  看着他抓过来的手,遗玉摇着头下意识地就往车里缩,看见她这动作,李泰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掉,抽的他生疼生疼,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各种悲愤,握住车门,好声好气道:

  “你下来,跟我回去,什么都好说,你不想做皇后,我便陪你去红庄,总之到头这江山也要传给别人,这皇位不要也罢,乖,你下来。”

  遗玉眼睛忽闪了两下,看着李泰委曲求全的模样,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嘴角动了几动,没能忍住,噗地一声便笑了出来,心口又酥又麻又烧的快要化开,她擦着哭出来的眼泪,紧紧抓住了李泰的手,笑骂道:

  “我没有要走,你这傻子,大哥说的没错。。。”

  李泰抓牢了她的手,目光一晃,这才迟迟发现,车中哪有卢智的人影,只她一个,连包袱都没有见到。

  第三九八章 新生

  卢智确实不在车上。

  站在车门外,李泰看着遗玉啼笑皆非的样子,用力地捏了下她的手掌,僵硬的五官还不能松懈。

  “真的不走?”

  遗玉使劲儿摇了下头,甩掉两滴眼泪,她本来就没打算要走,刚才听到李泰那番表白,别说是能活到明年,就算是明天会死,她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红着眼睛,挺着个肚子,探身到车外去搂李泰的脖子:“我不走,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我离不开你,你这傻子,我怎么离得了你。”

  “嗯。”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低应。

  “到附近守着,不要靠近。”

  丢下一句话,李泰坐上了马车,遮严了帘子,将遗玉捞进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下去,从她嘴角到耳根,下巴到脖子,听着她发出细小的低吟。

  他的手从衣摆滑进她身上的裘皮大衣里,隔着两层轻柔的布料,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缓慢地上下滑动,呼吸渐沉,不一会儿竟是拉扯起她的腰带,一手往下探。

  遗玉就坐在他腿上,最是清楚他身体某处的变化,怕他真一时气下就在车上处置了她,顾不得腰酸腿麻,张嘴就在他脖子上咬下去。

  李泰动作一停,埋在她胸前哑声道:

  “我问过太医,可以行房。”

  闻言,遗玉耳朵发热,也有些意动,不过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腻歪,断然是不行的,于是在他肩膀上蹭蹭眼睛:“那也不能在外头,回去再说。”

  “忍不了。”李泰又去扯她裙子。

  “忍不了也得忍,正事还没说呢,”遗玉又凑到他脖子上去咬,李泰也不躲,任由她啃了几口,动作也不见停下,三两下扯掉遗玉的裙子,又去解自己的,这期间免不了肌肤相触,挨到了碰着了,几乎能擦出火来,正在兴头上,却听见她低叫一声,软趴趴地靠在他肩膀上抽冷气:“疼。。。嘶,疼。”

  李泰立刻就停了下来,紧张地抱好她,低头去问:“怎么了?”

  “肚子疼,好疼,啊!”遗玉惨兮兮地叫了一声,打了个哆嗦。

  李泰顿时熄了火,三两下把人捂好,“忍忍,这就回去。”

  说完就对着车窗方向沉声道:“来人,速回城,快马将李太医接到芙蓉园。”

  不一会儿马车就动了起来,遗玉趴在李泰怀里,哼哼唧唧地叫着疼,眼里头却藏着笑。

  云雨后,遗玉仰面枕在李泰臂上,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心跳不能平静,脑袋还有点儿不清不楚的。

  他们从城外回到芙蓉园,李太医已经在候诊,开了张安胎的方子就走了,遗玉本想借机和李泰说说卢智的事,奈何李泰反应过来被她坑骗,直接将人摁到了床上。

  大约是晓得她不能劳累,李泰很有节制地要了一回就罢,只是这一回当中的苦乐滋味,足让遗玉永生难忘。

  平复下来,遗玉才侧了侧身,点点李泰胸口,声音细哑道“大哥去了红庄。”

  李泰抓住她的手指,道:“怎么回事?”

  “为了小雨点,大哥说,他要到红庄走一趟,”遗玉满心愧疚道,“我们对不起孩子,这本该是为人父母做的事。”

  她今天在城南和卢智见面,拒绝了同他一起去红庄,不同于那晚在魁星楼密室中的强硬,卢智没有强迫她半分,只提出让她送他一段路。

  就算遗玉不去,他还是坚持要到红庄,因为同样的劫数,不只会应在遗玉一人身上,还有小雨点。

  他说,既然她不能去,他就替代她去,五年,十年,假如他回不来,就不要把他还活着的事告诉娘和二哥。

  遗玉没有挽留卢智,因为在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当年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的选择,固然爱的自私,可是回不了头。

  李泰的眼神变了变,捋着她的长发,每一下都带着珍惜。

  她有多爱孩子,他很清楚,她有多敬重卢智,他也很清楚,她选择留下来,究竟舍弃了什么,他更是清楚。

  他没有太多的情感去和她一起愧疚,因为全部都已给了一个人。

  “说实话,我是存了侥幸之心,你瞧,祖母和娘都不是和红庄的族人婚配,到了我这一代,血脉就稀薄了,没准那个什么十年的劫数,不会发生在我们母女俩身上,对吧?”

  听出她声音里的不确定,李泰有些心疼,收紧了臂膀,低语道:“莫怕,我会陪着你。”

  一如得到了某种保证,遗玉安心地闭上眼睛。

  十一月底,工部着手修缮大明宫。

  贞观二十年,正月,吴王李恪被废庶人,流放肃州。同月,去年私通高句丽谋害太子一案查清,长孙无忌被从大理寺释放,但因怠慢军务,停职半年。

  上元节后,百济,新罗,西突厥特使入朝请婚,求两世安好,太宗许西突厥,回绝新罗、百济。

  二月初三,太宗退位,在位期间,勤政爱民,开盛世局面,执政二十年,功德圆满。

  初四,太子领六玺,继位,加黄袍,入主大明宫,因先皇犹在,择天祭时,将登基大典压后于六月。

  大明宫紫宸殿

  二月的艳阳高照,正午时分,暖阁门外的长廊上,跪着一地的宫女太监,噤而无声。一群蓝服青革的太医候在门外头,没有旨意,不敢冒头。

  一身朝服的卢俊焦急地在门外打转。

  几名葱衫枣裙的大宫女端着热水茶盘忙进忙出,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

  朱檐碧瓦,斗拱高粱,满室煌色,李泰就端着一杯茶坐在外间,一进门便能看得到的地方,一身赭金冕服,正冠玉绶,显然是一下早朝就赶了过来,每每有人从门而入,便先被他这尊大神晃了眼。

  一室之隔,正断断续续地传出痛呼声,间有女子的安抚声,纵是隔着门帘窗帷,还是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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