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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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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该好好休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萧蜓在外面敲门,遗玉推推李泰,想要从他怀里坐起来,李泰却揽着她不动,开口让萧蜓进来。

  “药好了,小口喝,不要烫着。”萧蜓端着药碗走进来,见李泰拥着遗玉坐在床头,并不觉得尴尬,态度很自然地将药碗递给李泰,站在一旁等候。

  李泰用勺子搅了搅碗底,看白烟往上冒,就从覆面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遗玉嘴边。有萧蜓在旁,遗玉不好意思地张嘴享受了李泰的服务,可喝到第二口,就发现了不对。“这是什么药?”

  正常情况下,她光闻味道就能判断出药材,更何况是直接喝到嘴里,萧蜓这药当然不会有问题,可这药分明是用作 ——“是安胎药,你有孕了。”李泰平静的将勺子放进碗里,空出一只手,在被子上覆住她的手背。

  遗玉脑袋蒙蒙地扭头去看萧蜓。

  萧蜓轻叹一声,思及当中惊险,不免责怪:“有三个月了,你真是不小心,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得,还好这孩子坐的稳当,才没有出事。”

  遗玉脸色登时有些发青,紧紧抓住了李泰的手,心里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被她的手劲捏的手指发麻,李泰自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就便将药碗放在一旁,摸着她的头,低声哄道:“是我考虑不周,不怪你,孩子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定州去住,等王都攻下来,我们就回长安。”

  在李泰的安慰下,遗玉总算缓过劲儿来,松开李泰的手,由衷对萧蜓道:“幸而有你在,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萧蜓不说,遗玉也清楚,这胎能够保下来,是全靠了她,算上昨天她救自己于箭下,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已经被萧蜓救过两回。萧蜓看她自责的模样,知她是吓着了,便笑道:“这是好事,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真想谢我,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认我做个义母好了,你肚子里这孩子是福大命大,我就厚颜借风沾些福德吧。”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那就是胆大妄为,不知道退了,李泰的孩子,姑且不论男女,尊贵可想而知,然萧蜓出口,遗玉却是欢欢喜喜地应下了:“如此甚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耽误这一会儿,药又凉了,萧蜓任劳任怨地重去热过,屋里就剩下两人,遗玉才转身抱住李泰的腰,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汲取温暖。

  “我想咱们女儿了,这都半年过去,不知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调皮,我把小雨点丢给娘,同你跑到辽东,有了身子也没注意到,差点…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不及我娘半分。”

  李泰没接话,拍着她的肩膀,借此告诉她,他在听。

  “你说咱们两个这是什么命啊,小雨点是你去高昌打仗前我怀上的,这一胎又是在战场上,这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来的,真会赶时候凑热闹。”

  遗玉嘴上虽是这么发牢骚,但字里行间难免透露着欢喜,她生下小雨点后,又等了五年,这才迟迟怀上第二胎,李泰又陪在她身边,她真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小雨点出生的时候,李泰不在场,这是遗玉一生都觉得遗憾的一件事,现在能有弥补这个遗憾的机会,叫她如何不欢喜。

  “啊!”正在冲李泰发牢骚的遗玉突然大叫了一声,慌忙推着李泰的胸口坐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泰不明所以,扶着她坐好。

  “坏了坏了,你快派人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个女人,我抓了个女人!”

  第三八五章 将军

  一大早,城主府前院的议事厅中,就坐满了人。

  为了争那灭国大功,众将经过一夜,该私下交流的,都私下交流过了。

  肉只有那么一块,都想吃是不可能的,与其吃不着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提前卖个好,至于这好要卖给谁,众人心中自有考量。

  昨天呼声最高的是李世绩,张亮,李道宗和长孙无忌这四个人。

  张亮原是李世绩的部下,两人现都是独当一面的大总管,若这功劳落在张亮头上,又要把李世绩往哪摆,可不派张亮去,又怎么把张亮麾下的卢俊给捎带上,卢俊身为太子内兄,明显是太子这边的人,太子虽是激流勇退了,但众人不会就不识好歹地以为真的可以不用给太子面子。

  再来说李道宗和长孙无忌,虽一个皇亲一个是国戚,但这两个人关系不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挺了长孙无忌就是得罪了李道宗,挺了李道宗就是开罪长孙无忌。

  按本说这就难选了,可再往上一推,论起圣恩,显然是长孙无忌更为皇上所重,瞧瞧吧,前面正是连连捷报的时候,硬塞了五万大军,粮草都不带就来了,皇上这不是摆明了要给长孙国舅累功的么,能悖谁的意思,也不能悖了皇上的意思啊。

  众人这么前后合计过,本着两头卖好,两头不得罪的原则,达成了共识,是推举长孙无忌带兵,以卢俊为先锋,去攻打高句丽王都。

  当然,就在李泰出现在议事厅门外时,众人还都是这么打算的。

  “大督军。”

  “免礼,坐,”李泰撩摆,在城主位上坐下,一臂搭在扶手上,扫了一眼座下众将,道:

  “前去攻打王都,想必诸将心中已有人选,在此之前,本帅先有一件要事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李世绩起身问道:

  “不知是何要事?”

  李泰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手指在木质的扶手上叩了叩:

  “带上来。”

  众人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就见大厅门外,几名禁卫押送着一男一女分从左右入内。

  “跪下。”

  女子无力地跪倒在地,披头散发,垂着脑袋,如行尸走肉一般。

  男子拒不肯跪,被禁卫连踢腿窝,依旧摇摇晃晃地站着:

  “李泰,你要杀就杀,我杨万春不是个怕死之徒!”

  听见他怒吼,四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

  李泰摆手,示意禁卫停下踢打,就让那杨万春站着说话。

  “杨城主,本帅问你,是谁通敌与你,要你假借投降,骗本帅出面,借机行刺。”

  闻言,下座哗然,大多数人都不知前日攻城内情,只是听从军令,哪想这当中又有故事。

  通敌?谋害太子?真的假的?

  “哼,想要你死的人多了,你自己猜去吧!”杨万春很不配合地一吼,却恰恰印证了确有其事,除了李泰,没人注意到这时那死气沉沉的女子身体动了动。

  众人这下脸变,视线来回游走于这被带到厅上的一男一女,揣测着端倪。

  李泰把目光转向那名女子身上,道:

  “沈姑娘是吗,你若肯交待是谁指使你前来私通敌国,本帅便饶你死罪。”

  杨万春转过头,看了那同他一起被带进来的囚人几眼,面露惊讶,似是这才发现对方是谁。

  “你——”

  “是。。。是长孙大人,”女子趴在地上,缓缓抬了头,“我是受长孙无忌大人之命,诱骗安市城主杨万春,要他伺机杀害太子。”

  众人唰唰齐声扭头,看向座在前方,面色阴沉的长孙无忌。

  “啪!”

  “放你的屁!”有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乃是长孙无忌麾下一名将军。

  “王豪!”长孙无忌低喝一声,制住那武将,随后站起来,对着城主座上的李泰,脸色有些铁青:

  “启禀太子,下官并不认识此人。”

  任谁遇上这等有可能被抄家灭门的指认,都不可能冷静以对。

  对面坐的李道宗凉凉一句:“既不认识,何故无缘无故指认你。”

  李世绩:“殿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哈哈哈!”杨万春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指指长孙无忌,又指指李泰,众人当他是疯癫,无人理会,最关心还是李泰的反应。

  “沈姑娘,你如何证明,是长孙无忌派你私通敌国。”李泰问。

  “几个月前,长孙大人派我携带大量珠宝财物赠予杨城主,许诺他事成之后,另有好处,我以姬妾身份在城主府后院住下,这里一些下人都识得我,那批珠宝现就存放在城主府库中,太子可以派人去搜查。”

  女子话没说完,下面早已乱成一团,同长孙无忌不睦的,都偷偷幸灾乐涡,和长孙无忌交好的,一面替他着急,一面又怕受此事牵连。

  “兹事体大,仅凭只字片言,本帅不能决,”李泰叫了众人静下,看着长孙无忌道:

  “本帅会派信回京,事情明了之前,暂且委屈长孙大人——来人,将长孙无忌带下去收押。”

  听这话,长孙无忌神色猛地变幻,很快又归于平静,没再做声。

  事情到了这份上,明眼人都知道不能再劝了,有几个不服的,都被李泰的气势压了下去,场面安静下来。

  长孙无忌在众人瞩目下,对着李泰揖了下手,转身自觉地跟着禁卫离去。

  那一揖当中的含义,也只有他和李泰心知肚明。

  看着长孙无忌被带下去,李泰侧身,一手搭在膝上,换了个坐姿,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诸如遗玉和沈剑堂,才能凭借这几个小动作,看得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关于先前所论,派兵攻打高句丽王都之事,诸将心中可有人选?”

  城主府女眷阁室

  “原来你同沈大哥五年前就走到一起了,”遗玉听完萧蜓讲述过这些年的经历,感叹一声,又埋怨起李泰,他同沈剑堂一直有联系,知道萧蜓的消息,却从没和她提起过。

  萧蜓见她神色,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一面弯身去倒茶,一面解释:

  “起初居无定所,后来有了欢儿,才在定州落脚,我亦不曾向公子打听过你的事,只盼有缘能再和你见到,没想这一别就是九年。”

  “你们两个跑来帮忙,孩子呢?”听她提起,遗玉便关心道。

  沈剑堂和萧蜓育有一子,取名沈欢,算来今年方才三岁。

  萧蜓提起儿子,眉目间尽是柔软,“不碍,有人照顾他。”

  两人闲话家常,不自觉就将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遗玉十分好奇沈剑堂和萧蜓的儿子会是哪般性子,萧蜓也对遗玉口中温诺可爱的小雨点十分感兴趣。

  不知不觉从早晨叙到中午,先找上门来的是沈剑堂。

  “我说娘子啊,别聊了,快去给为夫弄些吃食,跑了一上午,饿坏我也。”

  遗玉看着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沈剑堂,就想笑,三十好几的人,还像孩子一样爱撒娇,也不知萧蜓平时怎么惯的他。

  “桌上有点心,你先垫一垫,”萧蜓起身,对遗玉道,“我去看看早晨炖的参汤好了没有,等下给你端来,这高句丽的长参甚是滋补,你要多喝些。”

  昨天李泰让人搜查城主府,捡出不少药材,当中就有几味难得的长参,是遗玉看了都要稀罕的东西,萧蜓见喜,今早就煮了汤。

  “蜓蜓,我也想喝参汤。”沈剑堂端着点心盘子凑了过来。

  “公子身体很好,就不用补了。”萧蜓冲他笑笑,端着遗玉喝空的药碗翩翩离去。

  “对谁都比对我好,”沈剑堂小声嘀咕了一句,扭头见遗玉坐在窗边笑他,挠挠头,道:

  “老四呢?”

  “还在议事没回来,你呢,上哪去了,昨天也没见你人。”

  “还不是那个奸细,攻城那天趁乱逃了,断着一条手臂不知躲到哪里去,害我亲自去抓他。”沈剑堂抱怨道。

  遗玉知道他是在说萧汉,便正了面色,“那人抓到了吗?”无错不跳字。

  “有我出马,他还能逃到哪,”沈剑堂这下又得意起来,“妹子不知道哥哥我是找东西的行家么,就连老四藏的东西我都能挖出来,更何况他那么大个活人。”

  “嗯?”遗玉撩起眉头,“殿下藏了什么东西?”

  沈剑堂意识到说错话,赶忙打哈哈:“没,没什么,同你说着玩呢。”

  遗玉正待再问,卢俊跟在李泰身后走了进来。

  “二哥,”遗玉一见到卢俊,脸上又有了笑。

  卢俊碍着李泰在边上,不好表露的太亲近,就冲遗玉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先盯着她的肚子瞧了两眼,才同沈剑堂打招呼:

  “沈兄。”

  “卢兄。”

  李泰走到遗玉身边,看了她气色,才转头问沈剑堂:

  “人呢?”

  他是也不问沈剑堂抓到没有,直接就管他要人。

  “丢给阿生了,看你要怎么处置。”

  李泰点头,对遗玉道:“你们先用午饭,不用等我。”

  遗玉默默地看着李泰带着沈剑堂和卢俊离去,没有开口叫住他。

  若是萧汉在城头上那一箭没有射出去,也许她真的会开口让李泰留他一命。

  无关乎利用的歉疚,仅是一点恻隐之心,现在也没有了。

  第三八六章 开解

  遗玉和萧蜓一起吃过午饭,卢俊一个人拆了回来。 “小玉。”他站在门口,看见萧蜓也在,踌蹰着是不是要入内。 “我去煎药,你们聊。”萧蜓善解人意地找了借口离开,让兄妹两人可以独处,。

  “二哥进来啊,来这儿坐,正好陪我聊聊。” “嗯。”卢俊抬脚入内。 虏人的屋舍建的低,窗台只有两尺多高,地上铺了软褥,天气暖和,倚着窗台晒太阳很是舒服,兄妹两人坐在窗边说话,遗玉看得出卢俊有心事,并不开口去问,聊了一会儿,卢俊便忍不住,自己开了口:“今天上午议事,我被派做先锋去攻打王者,明早出发。” “这是好事啊,”遗玉高兴地问道,“哪位大将军带兵,是张亮还是李世绩?” 卢俊撇过头,“我不大想去。” “啊?”遗玉惊讶,“这是何故?”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遗玉狐疑地瞅着他,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伸手推了他一下,气道:“你何时变得跟我一样多心,告诉你,我压根提都没同殿下提起过这事。” 卢俊被她说中了心思,闷声道:“就算是我多想了,但这次能打先锋,还不是因为我是你哥,是太子内兄。”

  遗玉嗤笑:

  “你能打先锋,我不好说这里头有我几分关系,但你当这等灭国大事,是随便派个猫狗就能打头阵的吗,若没有真本事,你以为那些老将都是吃素的,他们会肯咽下这口气,让你去贪这功劳?别说你是太子内兄,你就是他亲兄弟都休想他们买你的账!”

  被她毫不客气地训斥一通,卢俊老脸微红,正要辩解几句,又被遗玉堵了回去。

  “我来问你,打从到了定州,到现在,大大小小,你打过几场仗?”

  “十、十多场是有的。”

  “做过几次先锋开路?”

  “多半都是我打头阵。”

  “杀敌多少?”

  “这个。。。千百人是有了吧。”

  “现这十几万大军当中,可有比你更勇猛的先锋大将?”

  卢俊把眉一扬,气势又回到身上,“自是没有。”

  “这不就结了,你还烦恼个什么?”遗玉把手搭在卢俊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二哥,与其说你是因为太子内兄的身份得了这机会,不如讲是因为这身份让你没丢掉这个机会,两者的区别可就大了,你常年在军中当差,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的利害,还用我再多说什么吗?”

  卢俊早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听完遗玉这番开导,别扭着的那根筋就捋直了,拍着额头失笑道:

  “我真是吃饱了撑着的。”

  遗玉心知,卢俊这些年走的太顺,越往高处就越容易自我怀疑,今天不和他讲明白了,这点日后肯定会成了他的心结:

  “二哥的官路是比大多数人来的顺当许多,坎坷无几,实话说,这当中的确有殿下的助力,但若二哥自己不争气,不上进,便是殿下能帮你再多,你也不会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日,既然咱们兄妹两个今天说开了,我不妨就再敲打你几句,你看这满朝文武,能站到上流的,有几人没有仰仗,就是那长孙无忌,没有皇上的偏护,他长孙一门能亨通如斯吗?”

  卢俊若有所思地看着遗玉,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二哥,你就记住,别管它借了多少外力才能功成,你问心无愧就行了。”

  这份了悟,是遗玉从李泰身上学到的,那个自信、骄傲的男人,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可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卢俊向来最听遗玉的劝告,尽管现在还有些地方想不通,但还是认真记下了她的话。

  不想今日这一番点拨,竟成他从一个单纯的武将,到日后位极人臣的转变开始。

  快到傍晚,遗玉才见到李泰,沈剑堂没跟着他,萧蜓送来晚饭就走了。

  攻下安市城头几日,李泰要处理的军务繁杂,直到今天,才有空闲和遗玉坐到一起吃顿晚饭,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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