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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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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没说话,身后另外一名少卿小声嘀咕道:“这是不认就能了的事么。”

  “过两个时辰再审,适量用刑。”李泰道。

  对太子用刑?

  几名官员对了个眼神,没一个敢说不合宜的,现在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哪个不晓得魏王有三万精兵在金光门外驻留,皇上病重,太子倒台,眼下这长安城里谁是老大,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出了后院的监牢,前庭便有几个人结伴迎上来,看清楚来人,李泰身后的官员连忙行礼。

  “见过长孙大人,房大人。”

  “几位大人。”房乔回了一礼,就地询问起起这几名大理寺职官有关太子谋反一案审查的情况,而长孙无忌指了远处树下,对李泰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李泰看了他一眼,便率先走向树下。

  房乔一边打听着情况,一边关心地看向树那边,离的远,听不见他们谈什么,就能看见长孙无忌正比手画脚地对李泰说话,大概说上七八句,李泰才会开一次口。

  就这么过去一盏茶时候,两人谈到了尾,李泰夹着卷宗面无表情地从长廊离开,长孙无忌皱着眉扭头对房乔摇了摇头。

  打发了眼前几名官员,房乔走过去。

  “怎么样?他怎么说?”

  “唉,”未声先叹,长孙无忌头疼道,“魏王态度很是强硬,他说太子行刺他在先,后又威逼大明宫,反贼是他派人捉拿的,这件案子他会和刘大人一同审理,不需我们过问。”

  “呃,你没告诉他,这样不合礼法?”

  长孙无忌摆摆手,“都说了,魏王说他今早进大明宫去请示过。”

  房乔一惊,左右看了一眼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他去过大明宫,那他知道了?”

  皇上身体情况的确不好,前一阵子还偶尔有清醒的时候,这几日是干脆昏迷不醒,太医署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个个都提心吊胆,除了宫里头,知道这件事的满长安不过五个人。

  出了昨晚的乱子,监国的太子都被扣押在牢中,魏王一时势大无人能及,他们原还想着用大明宫那头压一压,可李泰竟是借着今早的乱子,先进宫去探了。

  “唉,知道了,都知道了。”长孙无忌又叹气,同房乔两个人在冷风嗖嗖里干站了半晌,想想金光门外没有散去的三万精兵,就觉得如芒在背。

  这真是世事难料,谁想魏王会立功回京,谁想太子会逼宫谋反,谁想皇上会卧病不起?

  第三二七章 哪里跑

  太子逼宫是一桩难办的大案,李泰在大理寺耗了半个时辰,才将具体事宜安排妥当,看看时辰,不多留,带着几份卷宗离开,在门口,遇见找过来的杜楚客,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王爷,这一次可是老天都在助您。”杜楚客精神极好,大概没几个人比他更愿意见到李泰得势,他同杜如晦一门关系不亲,因而并不担心被此事牵连的杜荷。

  老天么,李泰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脑海里晃过一张人脸,“谋事在人。”

  “听说您早上去大明宫探望过皇上了?”杜楚客别样关心道,“皇上身体如何,对太子一事可有什么指示?”

  李泰摇摇头,“父皇病重,昏迷不醒。”

  听见这个消息,杜楚客心跳一快,只觉得浑身的血气全都冲往脑门,他努力压住想要往外冒的声音,可还是没忍住:

  “王爷,这、这是机会啊。”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若论文,他们魏王爷编书造册,才名满京,若论武,驰骋西域,杀敌扩疆,这下文治武功都全了,想要登大位,就差出身不行,难及太子之位。

  要是等着皇上册封,那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王爷,但是现在太子倒了,皇上病危,他们手中握有兵权,不趁这个时候争上一把,怕是再难有此良机!

  “父皇还有一支精养的私兵,现应转到姑母手中,真打起来,胜负在五五之数。”

  李泰一盆冷水把杜楚客心头的火热浇灭,“啊,这、这…”

  “不要急,有人比我们更急,”李泰闭上眼,这一句话,不知是在安慰杜楚客,还是自己。

  路上两人没再交谈,直到魏王府门前。

  李泰下了车,杜楚客想想便跟了上去。

  “王妃回来了吗?”路过门口,李泰难得开口同侍卫说上一句话,守门的侍卫受宠若惊,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回来了。”

  “还没回来呢。”

  李泰停下步子,偏头用眼神询问,那两个侍卫对了下脸,一个摸着头冲李泰道:

  “早先回来了,不过又出去了。”

  李泰皱眉,往里走了两步,又转头问道:“同谁一起?”

  “是莱国公,杜大人,听话说,好像是要到大理寺去。”

  闻言,李泰就这么在门口站了片刻,在杜楚客的惊讶中,沉着脸转过身,又大步上了马车。

  “王爷,您这是上哪去?”

  遗玉觉得自己这短短七天来所受的惊吓,是比过去在河北待那一年还多。

  她坐在马车上,撩着帘子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城郊风景,很想感慨一句:越是到了最后,越是不能放松。

  “这可真够意外的。”

  杜若瑾就坐在她对面,面对她的坦荡,既歉然,又尴尬:

  “抱歉,等魏王退兵之后,我会亲自将你送回去。”

  遗玉觉得自己现在是想气都气不起来,突然有点能理解早晨长孙夕看到阿五翻脸时的感觉,这滋味可真是难以回味。

  “这是谁的指示?皇上,还是三公主?”遗玉扭头看向一脸为难的杜若瑾,“不方便说就算了。”

  不等杜若瑾松一口气,又自顾分析道,“看来皇上真的病的很重。”

  “……”杜若瑾撇开目光,总觉得在她那双清明的眼睛中无所遁形。

  “其实你们多此一举了,”遗玉嗤笑一声,“王爷根本就没打算谋反。”

  李泰的心气之高,怎愿做个反贼,他筹谋了这么多年,不动声色将一个个竞争者踩在脚底下,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能正大光明地接替那个位置。

  在这一点上,谁都没有她看的清楚。

  “我们是——”

  “不过你们这样逼他,说不定他会改主意反了呢。”

  “……”杜若瑾沉了口气,压住忽上忽下的无力感,道:“我知道这样做对魏王不公平,可是长安经不起战乱,哪怕是一点可能。”

  “昨夜偷袭王府的是太子,派刺客到大明宫去的也是太子,怎么你们都没防着他呢?”

  “这——”杜若瑾语塞。

  “好了,不要说了,”遗玉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若真是为了长安的安定,我劝你最好是将我原路送回去,王爷刚刚立下大功,又平息了一场宫变,你们这样防贼一样防着他,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在,何况他心高气傲,怎堪你们一再欺压。”

  遗玉心里有气,怎么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要拿她来威胁李泰,把她拎来拎去的,当她是什么。

  “抱歉。”杜若瑾闷声道,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呵呵,杜兄是块石头,你劝他,不如劝我。”

  一声笑,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马车不知何时在路边停了下来。

  遗玉扭头看着车外探头的人,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等在后头。

  “今天是什么日子,莫不是家家都揭不开锅,做王爷的都和国公爷一起当绑匪来了。”

  “哈哈,”李元嘉又笑,拍了拍杜若瑾肩膀,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杜若瑾有些迟疑,他是觉得由自己亲自看护遗玉比较妥当,但在李元嘉的笑容下,又不好拒绝。

  遗玉也不想让杜若瑾离开,毕竟比起李元嘉,她还是觉得杜若瑾比较好糊弄一点,没准被她说动,就放她走了,她更不想让李元嘉留下来,因为觉得这人不好对付。

  可这里不是她说的算,杜若瑾最终还是下了车,换了李元嘉上来,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

  “轩德,是我们不对,你让着她些。”

  李元嘉点了下头,放下车帘,等马车跑起来,才收起一脸的笑容,盯着遗玉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来。

  遗玉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蹙眉道:“韩王自重。”

  “七日前,京中并无李泰立功的消息传来,你是怎么知道他打了胜仗,是他送了信给你?”

  遗玉眼皮跳了跳,皮笑肉不笑道:“王爷没有送信给我,我那时也不知道他打了胜仗。”

  “你若是不知,为何会有恃无恐地回京。”

  “有恃无恐?若不是平阳公主相助,我也不敢冒然回京,你也知道,文学馆还有《坤元录》是王爷的心血,我怎能看它付诸东流。”

  李元嘉轻轻摇了下头,抬手指了指额头,“这里和你一样,都不是摆设,皇姐回京,是因为皇上事先嘱咐,你去找她,并非偶然,我现在好奇的是,你到底是怎样逼的太子先动手。”

  听见这番质问,遗玉心中暗惊,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会让李元嘉这个局外人看出猫腻。

  “你十月回京后,见过的人,我这里都有一张名单,确实没有什么可疑,倒是齐夫人,无缘无故地跑到西市去了一趟,是给你送信吗?你要找的是谁,是不是那个帮你逃出皇宫的人?”

  “小凤都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遗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元嘉,“你问我怎么从宫里逃出来的,是太子淑人阎婉放了我。”

  “阎婉?”李元嘉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想了想,道:“之后呢,你就藏了起来,坐等着李泰到宫里去要人?”

  “是汉王妃带走了我,”遗玉不客气地将长孙夕供了出来。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遗玉一脸郁闷道,“我才是受害者,要不是我机灵逃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去找汉王妃问,不要问我。”

  长孙夕是知道一点,可李泰一定会拿捏住大理寺的主事权,由得她乱说话吗?

  遗玉是铁定了心思,只要她不承认,任凭你再怀疑,都不是事实。

  李元嘉倒真的不吭声了,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两声,很有节奏,他看着遗玉的目光发亮,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有些微妙,有些奇特。

  “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回魏王府如何?”

  遗玉扭头掀了车窗,看起风景,并不信他。

  “太子可曾欺负了你?”

  遗玉浑身一僵,想要镇定,可他这一句话却霎时唤醒了那天上午噩梦一般的经历,她极力忍耐,可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还是忍不住紧握成拳。

  “没有。”

  她是干净的,在宫里险险地度过几日,干干净净地出来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李元嘉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车板,对车夫道:

  “原路回去。”

  “是。”车夫一应,毫无意义,调转了车头。

  遗玉惊愕地转头看他,“你…”

  “心细如发,胆大妄为,哈哈,真是不错。”

  李元嘉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不开口,坐着车陪她原路折返,直到车夫咳嗽了两声,车子停下,才将左手探入袖中,取了一张皱巴巴的字条出来,递给她,冲她眨了眨眼睛,待她恍恍然地接过去,便转身下了马车。

  遗玉看着车帘飘飘地落下,低头抚平手中字条,赫然见得一行小楷:

  薇媚,二人言于宝盖之下,三水复点之,未折先淹,枝尤护花,且人焉?

  正是她让程小凤送去给裘二,又转呈到魁星楼向卢智求助的藏字信,怎么会到了李元嘉的手中!?

  “他是——”遗玉心中百般错愕,一时想到,一时糊涂,正在云里雾里时候,忽闻车外马蹄践踏之声,想是有人不放心又追了过来,惊的她当即回神,连忙将这字条塞进袖子里,拨了车帘跳下马车,也不回头,看准了一处小树林,拔腿就往里面跑。

  只是双脚快不过四蹄,眨眼间,那马声就到了背后,遗玉但觉腰上一紧,在她暗呼倒霉之际,已被人拦腰从地上抄了起来,腾空置于马上,背后紧贴上一副健硕的胸膛,低沉的嗓音压着耳根传来:

  “往哪跑?”

  她大吸一口气,那熟悉的薰香气味,让她想要落泪。

  第三二八章 一家三口

  疾驰中,马背上风声呼呼的,一张嘴就有风入口,遗玉不说话,就侧坐在李泰身前,两手紧紧地抱在他腰上,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如鼓的心跳,是管不得这一路从朱雀大街上跑过去,会招来多少人视线。

  不知不觉已到魏王府门外,李泰勒马停下,先翻身下了马,而后托着遗玉腰摆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握住她一只手,将缰绳交给迎上前的管事,拉着她往里走。

  遗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偷偷看上李泰一眼,只得一个面无表情的侧面,重逢的喜悦顿时被心虚掩去一半,她心里打鼓,猜他是不是会气她不顾他叮嘱回了长安,又冒然参与到他针对太子的计划中。

  从前庭到翡翠院这一段路,稍微显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路过的下人远远见到他们,都识相地避开,没一个敢不长眼睛往上撞的。

  “王爷,主子回来啦。”平卉见两人进屋,行了礼,赶忙准备去端茶倒水,却被平彤一个眼色揪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李泰把遗玉拉进了房里,门在面前“嘭”地一声关上。

  卧房里,李泰一进门,就松开了遗玉的手,独自走到床边,大马金刀地坐下,抬手解了圆领襟子上一粒襻扣,抬起头,绿幽幽的眼睛一点不客气地盯在几步开外的遗玉身上,从她头发丝儿起,一寸寸挪到到脚尖。

  遗玉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越来越心虚,竟不敢正眼瞧他,只能用余光瞄着,这出去一年打仗,他人瘦了些,面皮晒黑了些,总还是自己日日夜夜想念的那个人,就坐在那么近的地方,她心里头十分想被他抱一抱,亲一亲,而不是跟个犯人似的,被钉在这里罚站。

  她想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听一听他的声音。

  “我、我二哥也回来了吗?”

  “为何要先回长安。”

  就知道他会秋后算账,遗玉暗自嘀咕,面上干笑道:“就、就走着走着,就回来了啊。”

  看她装傻,李泰目光又沉了一些,那天在公主府乍一听闻她被太子扣留在宫中多日,他一时冲动,便带兵围了宫门,在城门下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清醒了一些,后来见到平阳露面,才惊觉到这次事件的发生,遗玉所起的作用,察觉到这样一次事件的背后所隐藏的机会。

  在西域,他刻意让侯君集误会他通敌,刻意送给了远在京城的太子这个把柄,大胜后,回程的路上,也是他派人拦下了一封封传回京中的捷报,为的就是让太子栽跟头,再一次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李泰不是没想过将李承乾拉下马,然而出身和父皇的心思,让这件事变得尤为不易。

  岂料,那个被许多人当成是他弱点的小女人,却铤而走险,算尽人心,将扳倒太子的机会,送到他面前。

  他应该高兴,应该庆祝,最应该好好地褒奖她这个最大的“功臣”,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好好站在这里,平安无恙的女人,他却只想用这世上最严厉的处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好发泄萦绕在胸中,挥之不散的惶恐。

  “过来。”

  遗玉看着李泰朝她伸出的手掌,小心地审度了他依然泛黑的脸色,仿佛能够嗅到危险的味道,摇摇头,后退了两步,挨到门边,只要他脸色不对,随时准备着落跑。

  李泰大约是知道自己脸色难看,吓着了她,放松了僵硬的肩膀,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过来,一年了,让我抱抱你。”

  听见他温和又熟悉的语调,遗玉眼圈就是一红,各种委屈往外冒,哪还记得什么警惕和提防,抽了下鼻子,撒腿跑过去,飞扑到他怀里,两条胳膊在他颈后打了个结,将人死死地搂住,生怕他会长了翅膀飞走一样。

  千言万语憋成一句哽咽: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泰被她冲过来的力道撞了一下,一手撑在身后,一手稳稳圈在她腰上,被她藤条一样地缠在身上,听着她忍住哭腔,半晌才说出一句甚至称不上抱怨的抱怨,胸中莫名地就发起疼。

  刚才还想着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把人骗到怀里,却又舍不得,打,怕她疼,骂,怕她哭,能让他这般莫可奈何的,世上再没第二个人。

  暗叹了一声,李泰将弯腰弓背的她抱在膝上坐着,扯不下她胳膊,便退而求其次低头贴上她冰凉的耳朵,手掌一下下轻抚在她背上,起先是安慰,后来就慢慢成了抚摸。

  毕竟是在军中做了一年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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