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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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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常年在外,但这长安城里的大小事还是知道些的,你同李泰走的近,又多有流言说你倾慕于他,你说这传言到提真是假?”

  被未来的夫君指出同其他男子有暖昧,长孙夕冷哼一声,且:“我不过是将他当成兄长来看,故而亲近几分,却被小人以讹传讹。他们也不想想魏王妃与我家仇怨,流言止于智,身正不怕影斜,你若以为我同他有什么,大可以去禀明皇上,求他退婚。”

  见她面带怒容,李元昌眉目一变,又成笑脸,一下拉住她摆在膝上的柔夷,温柔哄道:“夕儿不要生气,这婚事是本王好不容易从皇兄那里求来的,怎么舍得退掉,我会有此一问,不过是不放心,怕你心里还有别人,只因那晚,才迫不得已许我。”

  长孙夕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恨色,僵声道:“莫要再提那晚。”

  “好好,不提不提。”李元昌口中应许,手指却在她细滑的皓腕上轻轻揉搓,回忆起那晚艳遇,口舌微燥。

  他自云运气不错,那晚更是,原本是找了李泰出来借船走海,半道上听说长孙夕醉酒,开始也仅是想着过去看看,岂料会正撞见一个衣衫半解的醉美人儿。

  香色艳艳一团娇躯,他本就是喜好风流的人物,又早对长孙夕存有几分倚念,同处一室,几乎是没有想过后果,便上前搂了她一亲芳泽,任凭她醉里推拒,仗着男女力气悬殊,若非是后来侍卫查到房外,他是差点就得了手。

  后来两人的事被皇上知晓,李元昌是有几分有特无恐,他这皇兄因早年害死过几个兄弟,为博名声,对现存的几个幼弟都是宽厚之极,即便是他染指了皇嫂的侄女,也没能让他降下半点责罚,反倒是寻了长孙无忌商谈,将这长孙府的掌上明珠许给了他。

  人即已是他的,见得着碰不着,也不符合李元嘉为人,当中几次缠了长孙夕出来,或多或少都有沾些香腻,只可惜,若要真得这美人儿,还需得三个月后婚礼。

  长孙夕从小便受多了瞩目,怎么会看不出李元昌心怀轻薄之意,原本没有招惹上之前,她只当这位七叔是个和善人,现今才识他亦是好色之徒,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只在心里更记恨遗玉三分,将她错选良人这一笔也算在了遗玉的头上。

  “夕儿别要恼我,听说今晚卖场上有好东西,你看中了什么,只管开口,权当是我买来向你赔罪。”

  李元昌好哄了一阵,长孙夕脸色才略有缓和,不动声色地将被他捏了半天的手臂抽回来,道:“这还没有开始,我到外面去透透气。”

  李元昌不好拦她,目送她离开,将手掌凑到鼻下,轻嗅一口上面沾染的香脂,浑身便起了燥意,唤了随行的一名侍女进来,帘子放下,抬抬手,那容貌娟秀的侍女羞答答地坐进他怀里,攀着他肩膀任由他将手探进她衣里,一边细喘,一边怯声道:“王爷,叫长孙小姐看见,奴婢可不活了。”

  “别怕,本王最是疼你,谁来了都不管用。”

  ……

  卖场开始前一刻钟,竞卖的物品单子送到了李泰手上,遗玉好奇地要过去看了,就见几页纸册上,罗列着琳琅满目的卖品,从衣料脂粉,到钗环锡串,从书画古董,到琴棋谱册,样样俱全,统共是有百来件。

  就连出自遗玉手中的那味碧露丸也名在纸上,价格居高不下,十粒装的小瓶,底价竟要一百两。

  每样卖品下头都标注有两串数字,一个是底价,一个是估价,贵重珍稀,一目了然。

  翻了两页,她直接掀到最后一面,去看今晚的三样压轴。

  “咦?”遗玉惊讶了一声,捧着那册子,晴些失态地低呼道:“《荐季直表》!?”

  《荐季直表》,乃是三国曹魏的大书法家钟繇的代表作大作,是钟繇晚年向曹丕推荐有功旧臣季直的表奏。

  作为小楷的创始人,擅长博众家所长,钟繇是与晋时的书圣王羲之齐名的人物,却比王羲之成名更要早一百多年,遗玉的颖体便是多受他启发,可谓是她最为尊崇的一位书法大家之一。

  然而这位书法家在四百年后的今日,现存世的真迹却是少之又少,就连一幅临摹的单本,在市面上前能叫到千两的高价,真迹不用说,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出世便会被人疯抢,得手的怕都当成命根子瞧。

  换句话说,真正沉迷书法之人,若能得一份钟繇真迹,便是少活十年都乐得,所谓终身无憾事,当是如此。

  遗玉早年从卢老爷子那里得了一小箱真迹字帖,有王羲之的传作,有卫夫人的私信,却是连钟繇的一张摹本都没有。

  知晓今晚有《荐季直表》要卖,她当下脑子就空了,只留一个念头——一定要拿到手!

  “殿下。”遗玉捉住李泰衣袖,冲着他眨巴眼睛,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倒也不是遗玉有心要吃大户,可她存那点钱,当真是吃不下这份钟繇真迹。

  李泰见她兴奋地红了脸,两只眼睛发光锃亮,要过册子看了一眼,这《荐季直表》底价标的是一千两,估价为两万,名列今晚倒数第二件卖品。

  “想要?”

  “想要。”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正要将这宝物价值再于他详说一番,劝动他买下,李泰已经唤了阿生进来。

  “你回府一趟,支五万两钱来。”

  阿生仅是迟疑了一下,便应诺退了出去,快步离开。

  遗玉知道李泰这是答应了,估价两万,五万两怎么也能将其买下了,这钱虽花的太厉害,可绝对物有所值,要知道这种宝贝的身价,向来只增不减。

  摇了摇李泰手臂,嘿嘿傻笑了两声,仿佛已将那《荐季直表》拿在手上,她兴奋地连灌了三杯茶,赞口不绝地同李泰细数着钟繇的书体笔法,又拿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同他道:“买回去,我先摹上一阵子,到时候挑两份最好的,一份放到你文学馆去,一份放到墨莹,供人赏阅,若有慧根的学生能因此在书法上精进,也算一桩妙事。”

  李泰被她说动了心思,临时起念,道:“大书楼中藏书甚多,然还没有书帖专立之处,不妨寻个时候,收拾一间出来,收录各家名帖摹本,供人学习阅览。”

  有名的书法家多是敝帚自珍,像样的名家摹本不是书生买不起,就是有钱买不到,想要在书房上有所进益的文人,无不是吃尽了苦头,不舍吃穿,存上几个月的银钱去买一本好贴学习,这种现象屡见不鲜,但不管是国子监,还是文学馆,都从没有过解决的想法。

  遗玉一拍巴掌,十分赞同,“好啊,那就等年过了,这些年我也收集有不少好东西,摹本也存了许多,我拿一部分出来,再登门去请几位大家捐赠,收拾一间字馆出来并不难,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操持?”

  小时候,兄妹两个读书极难,卢智常年要早起跑到十几里地外的私学旁听,遭人耻笑,她写字之初用的纸张都是卢智写过的废纸背面。

  经历过这样的困境,能让文人易学,是遗玉十分乐见的,尽管预料到此事辛苦,她却满是干劲。

  李泰想了想,此事交给她做再合适不过,“也好。”

  这下夫妻两个各有愿偿,心情大好,这便凑在一起商讨起来字馆的布置,外面的人看不清这纱幕里头,有主意李泰这边动静的,也只能隐约听到里面嗡嗡细语,不知说甚。

  就在李泰和遗玉的讨论中,竞卖开始了,上来头一件小玩意儿便卖了小三百两的高价,两人看了大半场的热闹,拍到那碧露丸时,遗玉还同李泰感慨道:“这药方上的白鹤草难寻难养,这天价的药丸怕他们卖不了几日。”

  话刚说完,便有人来通禀,纱幕外头躬身立了一名楼子里的管事,正是前头给夫妻俩引路的那个。

  “我家楼主有请魏王妃上二楼一叙,敢请魏王妃赏脸。”

  遗玉皱眉,再过几件便轮到《荐季直表》,心里不愿离场,可一想起卢智同这楚老板说不清的关系,略一沉吟,扭头询问李泰:“殿下?”

  “就去看看吧。”李泰代她拿了主意。

  第235章 今晚清场

  打那回遗玉在马场受伤,楚不留派人到魏王府去讨药方,两个人此后就再没见过,时隔半年再见,面对亲切如故的楚老板,遗玉即便是有疏离也很难表现出来。

  两人寒喧了几句,遗玉便直接道:“楚老板有话不妨直讲,我今日是同王爷一道来的,离开久了不安。”

  同李泰成亲前还能顺势叫她一声楚姐姐,但现在,就是她敢叫,楚不留也不一定敢应,客套些,对谁都好。

  楚不留不动声色地将还没伸出去拉她的手又收回来,笑道:“我是有件买卖要同王妃谈,既然王妃赶时间,那我就长话短说——据悉魏王府下的文学馆,每个月都有药例发给学生,当中一件叫做明目水的,听说效果奇佳,想来必是王妃手笔。”

  遗玉并没想过要隐瞒此事,于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的确是我拟了方子,派人给做的。”

  “既是您的方子,那便好说了,我这买卖谈的便是这明目的药水,敢问王妃,这药水的方子,您多少钱肯卖。”

  遗玉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不用说了,这方子不卖。”

  她可没忘记李泰的警告,李世民正在等着揪她小辫子,平阳那边给药她都是偷偷摸摸的,这明目水的原形得自姚晃,几种类似蒸馏的制药手法都是出自红庄,魁星楼的皇帝的手下,难保不被看穿,她不敢冒险,为赚点小钱,因小失大。

  楚不留皱眉,似是没料到,连那碧露丸的方子她都能卖,这价值远远不如的药水,她却不肯松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收购成药,遗玉却依然不答应,见楚不留面露疑色,也不同她解释。

  并不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要拿出来卖钱,在她看来,现在就这样挺好,只有他们文学馆有的东西,外面卖都没得卖,既能叫馆里的学生多一份归属感,又能帮她和李泰稳固人心,这可是钱买不来的东西。

  话不投机,楚不留劝几句,便没再勉强,遗玉见她似有心事,便试探问道:“楚老板这生意做的挺好,我这明目的药水虽然有用,可也卖不上什么大价钱,你这魁星楼日进斗金,怎还看上我这点小东西了?”

  楚不留道:“王妃说笑了,日进斗金实不敢当,魁星楼里物价贵,进价也高,赚的虽多,却也搁不住花费。我手底下另有几宗药铺,原本每月也能盈余许多,当成周转,然而京城最近多了家药行,据说是从南方搬迁来的,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经营奇特,明明有大夫坐诊,卖的却是成药,不光药方稀罕,药效也显着,关键是价格订的太低,客人日日见多,是快将我的生意都挤走,再这么下去,过几个月我就要做亏本买卖了,这才想要收几张好方子,也开始转卖一些成药,故而求到你帮忙。”

  遗玉差点就以为楚不留已知道那五柳药行有她掺和,正在试探她,好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想到生意都是方航在打点,每个月的账目也都是卢东悄悄过去收点,就连店铺里的伙计都不晓得有她这个东家,不该有半点风声溜出去,她这才放心许多。

  面上安慰了楚不留几句,隐约表达了李泰不喜欢她同魁星楼交从过密,对她爱莫能助的意思,心里却记下,回头就要寻方航商量商量个对策,这价钱不能改,可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同皇帝的人抢财路,惹急了魁星楼,吃亏的肯定是他们五柳药行。

  楚不留识相地没再抱怨,又聊了几句,遗玉没敢多问半点题外话,生怕牵连到卢智,一盏茶后,被她送出了雅间。

  ……

  长孙夕从外面透气回来,一楼买卖已进行了半场,走到香廊下,一撩帘子,就听李元昌道:“可是回来了,正要派人去寻你,再不来,好东西可让人挑完了。”

  “小姐喝茶。”跪坐在李元昌身后的年轻侍女斟了茶小心递给她,脸蛋儿有些娇红未褪,因是在暗处,倒也看不清楚。

  长孙夕不觉这二人有异,随手捡起了放在桌上的卖品册子翻了翻,视线落在最后一页上,心思一动。

  “诶?竟是有这个。”

  “什么?”李元昌凑过去看,见她手指着上头一处,瞄了眼底价和估价,问:“夕儿喜欢这个?”

  “的确是合意的东西。”长孙夕修剪的圆润的手指头尖拨了拨那几个小字,看的李元昌心头痒痒,轻咳了一声,爽快道:“既然喜欢,待会儿本王就卖来送给你。”

  等这趟借了船出海,要多少银子有多少,还差这两万么?

  ……

  遗玉一出门,便听见楼下喧哗声,叫价声此起彼伏,她边往楼下走,边竖起耳朵来听,目光远远落在空荡荡只有一张矮桌的展台上,那桌上放的看也看不清的一样卖品,让她一时间心跳加速,两步一个台阶地下了楼。

  “八千两!”

  “八千五百两!”

  “八千六百两!”

  遗玉快步回到座位,阿生已从王府赶回来,撩开帘子侧身迎她入内茶案上多了一只尺长的桐木钱箱。

  呼出一口气,遗玉紧张地看着外头,侧头询问李泰,“怎么样,是不是抢价的人很多?”

  “嗯,”李泰待她坐下,一手拥在她肩头,指着外面几个方向,道:“是来了不少人,临川和城阳都在叫价,孔颖达,虞昶监和莫夫人刚到,应该是听了风声赶过来的。”

  一份宝物出世,自然几家相争,王爵公主,更不少书法名家,就连弘文馆的十八学士都闻风到了四人,快要赶上一年一度学士宴的派头。

  “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一百两!”

  随着价格节节攀高,一些人的声音弱下去,一些人却愈发来劲,虞世南之子虞昶监加入到争夺中去,张口便叫出了,今晚头一个估价:“两万。”

  “两万一百两。”作为大儒后人,孔颖达毫不相让,虽是添了一个零头,却虞昶监这一叫一加,吓退了一半人去。

  两万两银,折合成铜钱是二十万,可以买什么?可以在西城挑一间好风水的大宅子,可以风光地置办一套嫁妆。

  眼见叫破了估价,遗玉心里有些耐不住,看看还没准备张嘴的李泰,正寻思是不是要催催他,便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叫价:“两万一千两。”

  想到隔壁坐的是李元昌同长孙夕,遗玉就觉得有点不妙,谁晓得李元昌会不会因为要讨好长孙夕出手争这《荐季直表》,她可没忘,长孙三小姐是虞世南亲收的关门女弟子,见了钟繇真迹,能不动心?

  “两万一千一百两。”孔颖达还是加了个零头,他坐在前排席次上,那里灯光通明,遗玉能清楚着见,孔夫子是个六旬上下的老者,背脊直挺,发光冠正,风范不逊于她曾见过,同为十八学士,现在文学馆当职的苏勖。

  孔颖达一开口,场上一半文人没了声音,足显出对他敬重。

  “两万五千。”这回出声的是莫夫人,曾在及笄礼上同遗玉有一面之缘,坐在香廊下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若非李泰指出,遗玉真不一定知晓谁是谁。

  莫夫人开了口,临川和城阳都没了声音,场上女客,几乎都选择了避让。

  若是可以,遗玉也想避过,可是她望着展台上那薄薄的一份文书,却是怎么也移不开眼,她两世加起来,就这点爱好,不比其他人当成乐子,写字练字,占据她每日闲暇的多半时间,是她生活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少了十几个声音,场面一下安静不少,李泰的声音更是清晰地传了出来:“三万两。”

  咕咚,遗玉喉咙滚动了一下,紧接着,窃窃私语声便从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是魏王……魏王也出价了。”

  “这下可好,该到的都到了,虞先生,孔先生,莫夫人,现在汉王和魏王也来掺一脚,这《荐季直表》是要卖出天价啦。”

  “嘶,前面几位还好说,这汉王和魏王,争这东西做什么?”

  “你来的晚了,没瞧见汉王是携了长孙三小姐来的,魏王也是带着王妃到场,该都是冲着这钟繇真迹来的。”

  “可不是嘛,这三小姐是虞大家的亲传弟子,魏王妃的书法是一价难求,半年前更有卖出过万两的高价,看来今晚汉王同魏王,是要博卿一笑了。”

  “哈哈,有趣有趣,光竞价有什么意思,非得是这样才好看,来来,咱们下注,赌赌看这花落谁家,输的人今天晚上做东,包了大家酒席。”

  “要我说,当是虞先生所属无疑。”

  “算我一个,我赌魏王。”

  “也算我一个,我压汉王。”

  “三万一百两。”孔夫子今晚是同一百两杠上了,不管谁出多少价,他都只添这么一个零头。

  “三万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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