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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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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曾设想过和巴枯会面的情形,但是无论他如何设想,都想不到会在漆黑一片的一个地窖之中!
楼梯走完,两个人中的一个道∶「在你面前有一张椅子,请坐!」
原振侠用双手摸索著,摸到了椅背,他坐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巴枯大师习惯在黑暗中见客人?」
那两个人并没有回答,原振侠听到的是一阵脚步声。显然是那两个人,又循著楼梯走了上去,接著,便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原振侠对於处身於一片浓黑之中,倒不是没有经验的。在《鬼界》中,他曾在一片浓黑的山腹之中,和受困於地球磁力的一群可怜的外星人在一起。在《精怪》中,他在黑暗的大屋中,四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和青蛙结合的怪物。这些经历都够可怖的了,然而,现在,当他处在一片浓黑之中时,却格外心悸。因为他是一个阴谋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身上有隐降,隐降要对付的人,恰恰又是降头大师巴枯!
他的气息在不由自主之间,变得有点急促。也就在这时,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又老又乾涩的声音∶「在黑暗中看人,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原振侠震动了一下,这时,他自然不会去争论那句话有著逻辑上的语病。他的声音听来有点发颤∶「是¨¨¨巴枯大师?」
那苍老的声音道∶「是,你是史奈派来的?」
在那一刹那间,原振侠心头所受的震动,实在是无可言喻。因为他绝料不到,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和巴枯相会,更料不到巴枯一开口,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还要假设,这时他虽然甚麽也看不到,但同在浓黑之中的巴枯,是一定有办法可以看到他的,所以他不能露出半丝惊骇的神色来!
他只停了极短的时间(这是对一个不明白的问题的正常反应),就反问∶「史奈?史奈是谁?」
那苍老的声音,听来如同一阵阵阴风∶「你认识储君,会不知道史奈是谁?」
原振侠在黑暗之中摊了摊手∶「不知道。我不喜欢在黑暗中交谈,我并不是来求甚麽,而是给了亲王极有价值的情报,来交换有关降头术的知识的。请你弄点亮光出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不必故弄玄虚,使我处在如此不愉快的境地之中!」
他一口气说完,心中已经镇定了很多。
在黑暗之中,传来了巴枯的三下冷笑声。紧接著,便是一团昏黄色的光芒,在他面前亮起。原振侠立时看清,那是一个其大无比的地窖,整个地窖中,几乎空无一物。
除了他所坐的那张椅子之外,只有在他前面,约十多公尺处,另有一张椅子在。椅子上坐著一个穿著灰白长袍的老人,那老人瘦得可怕,脸色也是灰白色的,一双深陷的眼睛,射出一种幽森森的慑人光芒。
那一团昏黄色的亮光,发自一支蜡烛,就放在老人的身边。老人这时,正微微扬起右手,手指又瘦又长,手背上满是皱纹,看起来诡异之极。
原振侠连忙站了起来,他知道在刚才那一刹那间,巴枯如果要向他下手的话,至少已可以向他下十七、八种降头了!在如今的情形下,只好相信降头师,尤其是有地位的降头师,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向人施降头术这种说法了。他站了起来,十分恭敬地行礼∶「巴枯大师!」
巴枯那双阴森森的眼睛凝视著原振侠,原振侠只好心中暗暗祈祷∶史奈的降头术要高明一点,别让巴枯那一双鬼眼,看穿了自己身上有隐降存在!
在被巴枯注视著的时候,原振侠的感觉,就像是有千百条奇形怪状的毒虫,在他身上到处乱爬一样,难受之极。
过了好一会,巴枯才用他那乾涩的声音道∶「王子在你的医院中,做过身体检查?」
原振侠吁了一口气∶「是,他患的是一种极度的神经衰弱症,怀疑自己会活不长久!」
巴枯声音更难听∶「他没有说甚麽原因?」
原振侠摊开手∶「根本没有原因!」
巴枯发出了几下冷笑∶「他没有向你提及,他可能中了降头?」
原振侠回答得十分小心∶「没有,向我提也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懂甚麽是降头。也正由於这一点,所以我想向大师学习一点有关降头的常识!」
巴枯闷哼了一声∶「亲王答允你可以见我,并不等於我会传授你有关降头的知识,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原振侠忙道∶「是!是!」
他这时的回答,真是由衷的,自从和巴枯见面後,那种不舒服感,真是难以形容。那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再在这种情形下,维持精神不致崩溃。这时,如果巴枯将他赶走,他虽然无法完成任务,但也会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而且,原振侠也感到,自己要完成任务,绝不是容易的事。直到如今为止,巴枯对於那个被禁锢了的血鬼,一点表示也没有,史奈的预计,不一定准确。更使得原振侠心中不安的,是在见到了巴枯之後,他感到关於巴枯,史奈并不曾向他作详细的介绍,可能史奈为了利用他,还隐瞒了甚麽!
而在降头术的世界之中,他是完全不设防的,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这不能不使他在加倍小心之馀,仍然有不寒而栗之感!
巴枯缓缓地站了起来∶「老实说,降头术的一切,实在太复杂了。而且,有许多──几乎是全部,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是所谓现代科学的范围以外的。我不认为你能学到甚麽!」
原振侠十分诚恳地道∶「是,大师,我事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我是想,大师是不是能教我几种最简单的降头术?」
巴枯翻了翻他那双阴森的眼睛,然後向一堵墙走去。地窖除了四面墙,全是由一块一块的石板铺成之外,便看来空无一物。但巴枯来到墙前之後,伸手一推,将一块石板揭了开来。
在石板後面,原来是一个隐藏著的、有著许多小格的柜子,每一个格子中,都放著些式样不同的瓶子或盒子。那些瓶子和盒子不会比拳头大,单是那块石板之後,就有三、四十个之多。
巴枯顺手拿起了其中一苹用竹根制成的小瓶子来,那竹根瓶看来历史悠久,已经成了赭红色。他取了在手,转过身来,向原振侠招了招手。
原振侠的头皮有点发麻,因为他感到巴枯的一双眼睛,简直可以看穿一切──他心中的秘密,所说的谎话,根本巴枯是全都洞察的!
他大著胆子向前走来,来到了巴枯的面前。巴枯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十分诡异的笑容来。这种笑容,更使得原振侠遍体生寒,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可是原振侠这时的害怕,比起巴枯随即讲了的几句话,他听了之後的反应来,简直不算甚麽。巴枯接下来所讲的那几句话,使得他整个人,都像是跌进了冰窖之中一样!
巴枯的声音十分低沉∶「唉,那麽多年了,史奈的功夫并没有甚麽大进展。他在你身上下了隐降,别人看不出,我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原振侠虽然早已隐隐感到,自己心中的秘密,对方可能早已知道了。但感觉是一回事,陡然之间,被人当面揭穿又是一回事!
原振侠一生之中,有过不少惊险绝伦的经历,可是从来也未曾像现在这样狼狈和尴尬过,而且,在极度的狼狈之中,他也有极度的惊惧。一时之间,他只像泥塑木雕一样地站著,张大了口,冷汗自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沁出来,很快地在他的背脊上流著,也自他的额上淌了下来。
巴枯在讲完了那几句话之後,仍然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一句话也不说。
原振侠足足僵硬了好几分钟,勉力地镇定了心神,感到这种尴尬场面,非得由自己来打破不可。所以尽管他的喉头发热,他还是勉力道∶「大师真是好眼力,不错!我见过史奈大师──刚才我欺骗了你。史奈大师说为了保护我,才在我身上下了隐降的!」
巴枯连声冷笑∶「当然不是为了保护你,是想藉你来害我。可是他也太没出息了,怎麽会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向你施术下降头呢?」
原振侠苦笑∶「或者,他¨¨¨另有企图?」
巴枯来回走了几步。在他来回走动之际,他身上那灰白色的长袍,带动了烛火,烛光明灭,以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幽灵一样。
原振侠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这时,他也不禁在心中叫著∶「快让我离开!离开这诡异莫测的降头术世界,让我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巴枯倏然站定,转过身来。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我身上有隐降!你是不会对我不利的,是不是?」
巴枯冷笑了几声∶「你不懂,没有话说,史奈明明是懂的,却还要拿这种话来骗你。虽然你身上有隐降,但不论多麽厉害,我只要随便找一个人替代,隐降就转移不到我的身上了,我何必一定要自己直接向你下手呢?」
原振侠这时,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依附的昆虫一样,他感到自己一直在跌进一个深渊之中!
这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可是在史奈对他讲的时候,由於史奈的计画十分周详,讲得又头头是道,原振侠对於降头术又不是懂得太多,再加上他的侠义性格,容易冲动,所以终於答应了下来。
现在再一回想,真是愚不可及。而且,史奈的话中,又不是没有漏洞,偏偏他自己听不出,直到这时,才想了起来!
史奈曾说及过,作为一个隐降的媒介体,在隐降转移了之後,额上和太阳穴的部位会现出一条红丝来。就算一切照史奈的计画进行,巴枯也立即可以知道,自己身上的隐降,已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喘著气,饶是他有应付各种恶劣处境的本事,可是此际,除了喘气之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而巴枯在这时,伸出鸟爪一般的手,在原振侠的肩头上,轻拍了两下。
那两下,拍得十分轻,可是却使得原振侠像是傻瓜一样,直跳了起来。
巴枯道∶「你上当了!不过史奈派你来还是对的,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一些事始终要解决的!」
原振侠声音苦涩∶「我会¨¨¨成为你们两大降头师斗法的¨¨¨工具?」
巴枯停了一停∶「不,你可以成为两大降头师停止斗法的媒介。」
原振侠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麽意思。不过巴枯的口气并不太凶恶,这倒又叫他镇定不少。巴枯又道∶「对於史奈和王子之间的事,你知道了多少?请告诉我!」
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振侠别说撒谎的勇气,连说谎的技巧都完全消失了。他据实地答∶「很多,几乎全知道了!」
巴枯直视著他,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把他所知的,择要地说了出来。巴枯听了,一点也没有惊异之感,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史奈是知道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身上有隐降。他下的隐降,的确是天堂花的毒降,可是他更知道我不会中计!」
原振侠又惊又怒∶「他¨¨¨为甚麽要这样害我?」
巴枯却摇头∶「他不是害你,那正是他计画中的一部分,只不过没有告诉你而已。我想,他是怕先告诉了你,你就不会答应来见我。」
原振侠感到自己在两大降头师间,简直就像是婴儿一样。
巴枯又道∶「史奈很清楚我的目的是甚麽,我也很清楚他的目的是甚麽──我要得回血鬼,他要解救王子。他要你来,多半是除了你之外,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他并没有害你之心,只是在某些细节上骗了你。」
原振侠听巴枯的语调愈来愈温和,他抹了抹汗,又镇定了许多。
巴枯又来回走了几步∶「我对你说的话,你回去转告史奈,要听清楚,一个字也不能记错。」
原振侠小心道∶「我会记住。」
巴枯站定了身子∶「这个月的月圆之夜,恰好是在子时过後,他放血鬼,我会在这里施术收回来。」
他讲得十分缓慢,原振侠在他讲完了之後,立时重复了一遍。
然後,巴枯才把手中那苹竹根瓶交给了原振侠∶「消解王子所中毒降的解药在这里。如果他不先放血鬼,就给王子服食解药,那解药非但没有效,而且还会令王子立时毒发身亡。」
原振侠又重复讲了一遍,然後口唇掀动著,想问甚麽而没有问出来。
巴枯道∶「你是想知道,为甚麽时间和动作,会对解药的作用产生影响?」
原振侠点了点头,巴枯道∶「史奈是一定知道的,在解药之中,我混进了两种毒药。一种毒药会在月圆之夜,子时过後丧失毒性;另一种,则在血鬼解脱禁锢之後失效。如果史奈不照我的安排去做,王子不能有生存的希望。」
原振侠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又重复了一遍。巴枯道∶「好了!我们的会面到此为止了!」
原振侠听得巴枯这样说,有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忍不住问∶「史奈是早知道我见了你之後,事态会这样发展的?」
巴枯道∶「我想是!」
原振侠苦笑∶「其实他对我照实说,也没有关系,为甚麽他不照实说?」
巴枯翻著眼∶「他照实说了,你会相信事情那麽容易解决?我会那麽好对付?」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巴枯的分析也很有道理,但是他真正迷惑了,根本无法判断一切事态。史奈讲的话是真的呢?还是巴枯讲的话是真的呢?他们全是顶尖儿的降头师,原振侠不但肯定他们不是普通人,甚至有他们是不是人的怀疑。
巴枯在原振侠来到地窖的门口时,熄了烛火。原振侠推开门,才走出了一步,那两人就又陪著他,离开了那幢洋房,上了车子。
一回到了酒店,原振侠立时和储君联络,并且十分严厉地要求和史奈见面。储君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三十分钟後,原振侠已走进了储君所住的酒店顶楼豪华的套房中。
一进房间,原振侠就看到头上裹著面幕的水灵,像一苹小猫一样伏在王子的膝上,王子的手在她乌光闪闪的柔发上,轻轻地抚摸著。而史奈大师,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原振侠是充满了怒意走进来的。当他看到了王子和水灵亲密的神态时,他略怔了一怔,心想自己不论如何受利用都好,至少为这对恋人做了一件好事。这样一想,气也消了不少,但是他在向史奈望去之际,眼光依然是充满责备的。
史奈忙站了起来∶「原医生,的确只有通过你交出文件,才能使亲王相信,使你见到巴枯!」
原振侠「哼」地一声∶「第一,你所谓计画,是一片胡言。第二,你为甚麽不直接和巴枯联络,而要利用我?」
史奈从容不迫∶「第一,我的计画只不过向你隐瞒了一小部分,事实上,我肯定你绝不会遇害的。第二,我和巴枯之间的恩仇太深,无法直接联络。原医生,巴枯可是愿意和解?」
原振侠取出那苹竹根瓶来。本来,他是想把竹根瓶向史奈直抛过去的,可是想了一想,用听来十分疲倦的声音,将巴枯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後放下了竹根瓶∶「请你把下在我身上的隐降收回去!」
史奈收起了竹根瓶,十分讶异∶「为甚麽?隐降在你身上,不会有半分害处,可是却能使你得到极大的保护!」
原振侠态度十分坚决∶「不,请你收回去,我不想再和降头术世界有任何联系。我承认自己无知,降头术世界不是属於人间的,那是巫术和鬼灵的世界!」
史奈没有再说甚麽,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原振侠双手摊开。他走了过来,双掌用力拍在原振侠的掌心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提起来。原振侠看到,在史奈的双掌掌心之中,各有漆黑色、指甲大小的一点,但似乎在一闪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原振侠吁了一口气。王子轻轻推开水灵,站了起来,十分诚恳地道∶「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虽然,日後我空有国君的地位,而实际上无权无势,可是我会记得你,一直感谢你。而且,只要有水灵在我的身边,虽然我是一个废人,也永无遗憾。」
原振侠一怔∶「掌握不到军事实权,也不一定就是废人,你可以当一个很快乐的国君。」
王子口唇掀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史奈叹了一声∶「为了水灵¨¨¨王子唯恐他总有一次,会不小心看到水灵的脸,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在解除了毒降之後,由我施术,使他变成瞎子,那样¨¨¨」
王子用十分平静的声音接了下去∶「那样,水灵在我的心中,就永远是那麽美丽、那麽动人!」
当他在这样讲的时候,水灵伏在他的背上,发出激动莫名的声音来。
原振侠也不禁呆了半晌,王子这样的决定,真是太动人了。这也令原振侠的好奇心再度被挑起,他用激动的声音道∶「或者先让我看看水灵现在的面貌,或许可以有别的方法¨¨¨」
王子的喉间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声音,他立时走进了里间,把门用力关上。而水灵则盈盈来到原振侠的面前,用她春葱一般的手指,揭起了面幕。
原振侠一直在想,如果抚摸上去,一点不觉得变形的话,那麽,「鬼脸」一定也可怕不到哪里去。所以当水灵揭起面幕之际,他心情并不如何紧张。
可是,当水灵揭开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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