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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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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败了,吴老太君就是这么安排的,他们这时候就算想掀起风浪来,也要掂量掂量轻重。
谁也不干净,真的闹起来了,定远侯府伤筋动骨,谁能置身事外?
鱼死网破?
即便练氏留在府里,都不敢打这样的主意,何况是穆连诚和穆连慧。
败了,就要有败了的样子。
按照自己想的,按照老太君和穆元谋为他们安排好的路,继续往下走。
杜云萝是双身子,依着规矩,无论是风毓院还是柏节堂,都只到院子里,并不进屋里,府里摆了灵堂,她也不进去,在外头放了垫子,跪下来磕了头。
至于穆连慧,她的肚子见不得光,自然避不开,她也不甚在意,这些规矩礼数,她真要在乎,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做法事的和尚们进府,整日整夜都是诵经的声音。
慈宁宫里使人来上了香,族中众人、姻亲府中、簪缨世家,来往的人极多,嘴里都说,母子两人一道上路,黄泉路上,倒也有个搀扶的人手,又说吴老太君白发人送了那么多黑发人,挨不住了也是寻常。
杜云萝听了不少,心里沉甸甸的。
那时候闪过脑海却又没有想明白的事儿,突然之间就通透了。
这便是吴老太君说的,她带来的不好,她都带走,就跟当初她想亲手送走穆元婧一样。
这是吴老太君为她在考量。
吴老太君当年几次劝说她,让她为了定远侯府对二房多加忍耐,图的不单单是表面上的平静,而是有些事,老太君不愿意让杜云萝沾手,也不愿意操之过急。
从练氏受伤、青松调到穆元谋身边,直到穆元谋病故,老太君一环扣一环,费了两年光景。
彼时穆元婧走了不久,穆连喻又战死北疆,若老太君当年下手太快,穆元谋早早病故,又送走“重病”的练氏,会被人说是家宅不宁。
娶妻不贤,家宅不宁。
蒋玉暖进门早些,又没人敢说庄珂的不是,只杜云萝这个当家的新媳妇,要受流言之苦。
流言虽是流言,却也是刀子,割在身上的滋味,杜云萝前世品尝过。
吴老太君说过,时间太短了,留给她的时间太少了,就是这个意思。
老太君是真的挺不住了,否则她会拖得更长,如今,总还是短了些。
杜云萝穿过庑廊回韶熙园,低声问锦蕊:“乡君病着?”
“是,好几日没出满荷园了。”锦蕊答道。
杜云萝心中了然。
穆连慧不敢日日去跪着,一来是怕身子吃不消,二来是怕叫人看出端倪来。
四个月的肚子,亏得是秋冬衣服多才不明显,可也耽搁不了太久了。
吴老太君也是为了穆连慧考虑了的,穆连慧的肚子是拖不得,不管她再如何称病隐瞒,平素里可以不见人,逢七是躲不开的,等断七的时候,穆连慧的肚子差不多六个月了,真是一日也耽搁不起。
因着是冬日,天寒地冻的,也不缺冰,停过了五七才出殡。
穆连潇是承重孙,规矩重。
杜云萝支着腮帮子问他:“是不是累得慌?”
穆连潇闭目养神,闻言低低应了声,隔了会儿,又道:“还好,也不是头一回。”
杜云萝伸手抱住了穆连潇的腰身,两人都没再说话。
永安十四年初,迎灵回京那次,才是真的压得人喘不气起来。
老侯爷、穆元策、穆元铭的白事,穆连康的失踪,阖府上下都是哭声。
穆连潇最是辛苦,对穆元策,他是独子,对老侯爷,他是嫡长房嫡长孙,穆元策不在了,他就是承重孙,一切以儿子的规矩办。
杜云萝没有陪着穆连潇走过那段时光,如今想来,定是格外艰难。
如今能做的,唯有在此刻,给他一些支持和助力。
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吴老太君为了定远侯府、为了他们两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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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携手(正文完)
已然入了腊月,府里却没有多少要过年的气氛。
在丧期里,能简的都简了。
腊月二十七,做完了断七,白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除夕家宴,上的全是素食,席间安静。
守夜时,杜云萝依着穆连潇昏昏入睡,她孕中嗜睡,这些时日总是睡不够。
天蒙蒙亮的时候,杜云萝被锦蕊唤起来梳洗更衣,府中是大孝,朝中规矩却也不能废。
慈宁宫里,皇太后的精神也不好,拉着杜云萝的手,叹道:“她倒是走在哀家前头了,哀家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光景……”
这话不好接,杜云萝只有垂着头。
皇太后反倒是笑了,她看得开,不忌讳把生死挂在嘴边:“哀家听说,嘉柔要去庵堂?”
“是。”杜云萝答道。
断七那日,府里就传了消息出去,等开年了,穆连慧就要去庵堂里了,她到底是平阳侯府的儿媳妇,少不得要知会一声。
理由倒也充分,穆连慧本就是寡居,为亡夫、为祖母、为父亲诵经祈福,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正月初五,穆连慧收拾了行李出城了,去的是婆驼山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庵堂,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杜云萝没为难穆连慧,答应了吴老太君的事儿,她自然是要做到的。
上元佳节,府外热闹非凡,府里没有挂花灯,只后院里的腊梅盛开,远远就闻到香气。
延哥儿牵着允哥儿,站在梅花树下,催着丫鬟折枝。
彭娘子含笑站在一旁,道:“还是哥儿心细,知道夫人喜欢什么。”
延哥儿捏着手中花枝,点头道:“母亲很辛苦的。”
边上的允哥儿也不知道听明白多少,跟着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着脑袋。
许是这几月操劳,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折腾了,杜云萝吃什么都没味道,连平素喜欢的甜口,用不了几勺子就要撤了。
不仅如此,还闻不得胭脂香露的味道,梳妆台上的那些瓶子,早叫锦蕊给撤了。
唯一还喜欢的就是腊梅香气了。
早上从园子里过,清幽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延哥儿人小鬼大,听了就记住了,催着彭娘子领着来园子里折腊梅,允哥儿喜欢跟着他屁股跑,也就一并来了。
兄弟两人手牵手回了韶熙园,献宝似的送到了杜云萝跟前。
杜云萝的心软得一塌煳涂。
锦蕊捂着嘴笑:“哥儿们这都是跟侯爷学的。”
屋里丫鬟婆子都笑了,每每院子里云萝花开的时候,穆连潇都会摘下一串搁在窗边,杜云萝歇午觉起来就能闻见花香。
杜云萝嗔了锦蕊一眼,啐道:“赶紧把腊梅插上。”
穆连潇回来就看到了一瓶腊梅,晓得是哥儿们折来的,也笑弯了唇。
月上柳梢头,夫妻两人牵着手在院中慢慢走着消食。
寻香而行,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梅林。
杜云萝望着月下红梅,莞尔笑了,微微垫着脚尖,附耳与穆连潇道:“侯爷头一回牵着我走的时候,也是腊梅花开的时节。”
穆连潇微怔,低头看去,那双杏眸如水,全是他的身影。
他不由得就跟着笑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握住杜云萝的手,是在那年青连寺,两人静静站了会儿,而那年望梅园里,他借口怕她摔着,紧紧牵着她走了一路。
当时种种,一一映在脑海里,从不曾忘怀。
初见之时,就将她记挂在了心中,几年相处,愈发舍不得松开她。
他的云萝,笑了哭了恼了,百般情绪,百般风情,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二房算计良多,唯有替他定下了杜云萝这一桩,让穆连潇庆幸万分,而她青灯古佛五十年的“黄粱一梦”,更是叫他心疼不已。
那五十年,追无可追,只余今生,穆连潇应过她,会陪着她到老,不叫她孤零零的。
丫鬟婆子们早就避远了,穆连潇轻轻将杜云萝抱在怀里,嘴唇擦过她的耳垂,有些凉,他抬手替她揉着暖着。
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隔着厚厚的冬衣,依旧能听见沉沉的心跳声,杜云萝弯着眼睛笑了。
笑了会儿,抬头想说话,还未出口,杜云萝的眉心就皱了皱。
穆连潇看在眼里,柔声问她:“怎么了?”
杜云萝抿唇,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声音娇柔:“小东西好像动了一下。”
穆连潇挑眉,手掌覆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这几日才刚刚有些隆起,并不明显,除了孕吐和吃食挑剔,刚刚那一番动静,是小东西头一次彰显她的存在。
杜云萝轻声细语说道:“我听单妈妈说,祖母准备了不少东西,姐儿的名字都取好了,要不是个姐儿,就没名字了。”
提及吴老太君,穆连潇多少有些伤感,却被杜云萝一句“没名字了”给逗笑了,低头啄她额头:“总会有姐儿的。”
杜云萝咯咯直笑,白皙素手扣在穆连潇的手上:“我觉得,应该是个姐儿,延哥儿想要妹妹。”
延哥儿喜欢妹妹。
府里两个都是姐姐,延哥儿和沁姐儿分开时年纪还小,这会儿都不太记得了,倒是姐儿,他每回见到都说妹妹好,连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允哥儿也是张口闭口就是妹妹好。
穆连潇也盼着是个女儿,又娇又俏,儿子要收拾,女儿是捧在掌心里的,跟杜云萝一样。
夜深了,穆连潇牵着杜云萝往回走,嘴里道:“明日就开印了。”
虽是孝中,但圣意军令都不可违,倒是不用再去蜀地,可每日去兵部点卯,时不时到御书房回话是少不得的,蜀地世家的事儿,穆连潇摸得最清楚。
衙门开印,就是年节过去了,新的一年的忙碌要开始了。
杜云萝应了一声,下意识拂过肚子,新年,新生,挺好的。
新的永安二十六年,她知道一些事儿,却也有太多不知道的事儿了。
来年皇太后会薨逝,三年大孝之后,定远侯府要分家,一桩一桩的,将来如何,这会儿说不上来。
可杜云萝觉得踏实,只要穆连潇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她就踏实了。
她所求的,原本就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求一个平顺,父母长辈安好,夫妻携手赴老,有儿有女,仅此而已。
善始也善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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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抓周
夏日的天亮得早。
杜云萝迈出屋子,一眼就看见练功的穆连潇。
身形颀长,剑眉入鬓,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看得人挪不开眼。
穆连潇的身边,延哥儿扎着马步,倒也有些样子了。
见了杜云萝,延哥儿喜笑颜开,唤了声“母亲”,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半蹲着。
反倒是允哥儿,闻声扭过头,眼睛骤然亮了,扔下了手中的小木剑,飞扑过来。
杜云萝一把将允哥儿抱了起来,接过垂露手中的帕子,仔细替幼子擦汗。
允哥儿到底还小些,没到能学武的年纪,从前穆连潇做给延哥儿的木剑,现今到了他的手上,叫他爱不释手,每日里跟着延哥儿一道起床,延哥儿扎马步,他就在后头胡乱挥舞着木剑,玩得不亦乐乎。
抱着杜云萝的脖颈,允哥儿咧着嘴直笑,他正是爱说话的年纪,一个人叽里咕噜的能说上好久,这会儿更是停不了嘴。
偏生他说得极快,杜云萝认真听了,也还有一小部分听不清楚,好在,大致的意思是明白了的。
允哥儿在问外祖家的长辈们什么时候来,会不会给他带好吃的。
杜云萝捏了捏儿子的鼻尖,眼底全是笑意。
刚要说话,突的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娘”,她赶忙循声望去。
才周岁的娃儿粉雕玉琢,扎着两簇小辫子,迈着小腿儿奋力朝她跑来,身后的奶娘弯着腰架着她两条胳膊,根本不敢让她的脚胡乱蹬地。
杜云萝还没动,允哥儿就扭着身子要落地,嘴里唤着“娴姐儿”、“娴姐儿”。
等姐儿跑到了近前,允哥儿凑过去搂着妹妹吧唧就是一口。
杜云萝笑意更浓了。
姐儿的名字是吴老太君过世前就取好了的,老人彼时精神不济,写在帖子上的字却还是挺拔如松。
杜云萝临盆生下姐儿的时候,单嬷嬷把帖子送了过来,一并送来的,还有老太君备着的姐儿抓周时要用的东西。
这是老太君念着想着的姑娘。
取名为“娴”,意为雅也,盼着姐儿柔美娴静。
老人们总说,小娃儿在襁褓里的时候要包裹紧实些,以后才会乖巧可爱、文静秀气。
偏生姐儿出生的时候正是盛夏,襁褓哪里裹得住?
娴姐儿免受其苦,以至于一日比一日皮。
刚会翻身的时候,就在榻子上不停动,刚能爬的时候,就撅着屁股各处爬,要不是丫鬟婆子们看着,兴许就从罗汉床上摔下来了。
眼看着学会了站立,摇摇晃晃能走几步了,更是闲不住,恨不能有力气追着哥哥们跑。
可她连路都走不稳,又有哪个敢让她跑?
只是娴姐儿不肯,奶娘便整日架着她,让她蹬几步又架几步,模样滑稽。
杜云萝想管,穆连潇不让,说娴姐儿才丁点大,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是姑娘,那也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将来要学着骑马,玩儿投壶,淘气就淘气了。
一通话说得杜云萝这个只能坐在马背上装模作样的娘无言以对。
延哥儿深以为然,他的妹妹,那是怎么样都好,允哥儿一向唯延哥儿马首是瞻,哥哥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杜云萝被他们爷三个说得没点儿脾气了,转头跟锦蕊说:“祖母取的这个名字,娴姐儿是差远了。”
锦蕊捂着嘴直笑:“夫人,老太君若是还在,肯定比侯爷和哥儿们还纵着姐儿。”
杜云萝忍俊不禁,笑过了之后,又忍不住感慨。
吴老太君毕竟是不在了。
今日是娴姐儿周岁。
府中大孝未出,一切从简,娴姐儿满月、百日时都很简单,这回抓周,一样也简单。
杜云萝只给族里、杜家、周家那儿递了帖子。
人陆陆续续来了,见到娴姐儿,各个笑得合不拢嘴。
甄氏本就偏爱姑娘家,抱着娴姐儿“囡囡”、“心肝”唤个不停。
唐氏牵着姐儿,掩唇与杜云萝说笑:“自从有了娴姐儿,你就再不是母亲嘴里的‘囡囡’了。”
杜云萝笑着啐她:“哪里是自从有了娴姐儿?分明是有了姐儿之后,我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嫂嫂知我心伤,还来笑话我。”
唐氏扶着六个月的肚子笑个不停:“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这般不知羞。”
杏眸笑弯了,杜云萝抱着姐儿不放手,也许是前世情感作祟,即便她自己生了个姑娘,在她心里,这世上最最惹人疼的姑娘还是姐儿。
到了时辰,依着规矩摆了香烛祭拜,姐儿坐在拼起来的八仙桌上,周围摆满了各式玩意儿。
娴姐儿是个不肯歇的,双手往前一撑,蹬着小腿儿撅着屁股就要爬起来,逗得众人笑个不停。
一双乌黑的眼睛到处看,似是什么都喜欢。
允哥儿看得目不转睛,嘴上问着延哥儿:“哥哥抓了什么?”
延哥儿想了想,答道:“母亲说我抓了虎符。”
定远侯府的嫡长房嫡长孙,抓了个虎符,传到了宫里,连慈宁宫里都夸赞不已。
延哥儿前些年不懂,这一年多又是练功、又是开蒙,多少晓得了些道理,对肩上的胆子亦有点儿懵懵懂懂的,对自己抓周时的表现,隐隐是雀跃的。
杜云萝听得清楚,抬眸去看穆连潇,见他亦是转眸看过来,一手做拳,抵在唇边,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看来也是想到了延哥儿抓周时的事儿了。
分明过了好几年了,却还跟昨儿个一样清晰。
只是他们夫妻笑闹时说的话,谁也没告诉过延哥儿罢了。
延哥儿起手抓了个虎符,又要伸手去抓时,就被穆连潇抱开了。
穆连潇说,延哥儿是要抓胭脂了。
往后,准跟他一样,是个疼媳妇的侯爷。
杜云萝想起那些话,就忍不住嗔了穆连潇两眼,心里哼哼着“厚颜无耻”,比她的脸皮可厚实多了。
花厅里人人都关注着娴姐儿,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夫妻的小动静。
允哥儿又在低声问:“我、我抓了什么?”
延哥儿摸着鼻子嘿嘿直笑。
允哥儿抓周的时候,那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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