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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雅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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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训万民(5)
“唉,这真是一个把生命耗费在酒和路上的民族。天主离他们有多么遥远啊!”杜伯尔神父感叹道。
“我们来了后,他们的天国就近了。”罗维神父说。
“可是我们现在连自己的本堂都没有,似乎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学说藏话。”杜伯尔神父抱怨道。他们当初来到藏区时,踌躇满志地认为可以立即当一名令人自豪的本堂神父,可是却被教会告知,眼下的藏区没有那么多的堂区,许多传教点在藏族人的反对下,都收缩了。他们在教堂村待了一年多,唯一的收获就是学会了藏语。
“伙计,不要着急嘛。”罗维神父说,“我想,中国政府如果打败了日本人,有力量来治理藏区了,我们这儿的治安状况就会好起来的。那时,也许传教会的神父都不够派遣呢。”
杜伯尔神父答非所问:“有一天我从学校回来,忽然问我的母亲:‘妈,将来我长大了,做神父好还是做警察好?’我母亲回答说,‘警察是定人罪的,神父是救人灵魂的。’亲爱的罗维神父,你瞧,我们现在肩负主耶稣神圣的使命,却在全世界最遥远的乡村教堂里听肖邦的音乐,和藏人一起喝他们的酥油茶。主啊,什么时候他们才会把自己的灵魂交给我们?”
“噢,亲爱的杜伯尔神父,不要着急。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总是从慢开始,并且越来越慢。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圣召产生于哪一年呢?”
“大约四五岁吧。”杜伯尔神父还沉浸在怀旧里。
“哈哈,我还以为你是要跟我对着干,才去修道院的呢!”罗维神父用大哥对小弟弟的豪爽说。
杜伯尔神父脸上一下不自然起来,他知道他们心中又都想起了露西亚。许多年以后,罗维神父才会明白,杜伯尔神父并不是要和他对着干才发愿做一个清贫的神父,而是因为他对露西亚深藏不露的爱。有种爱,只是一场永恒的守望。离得越远,时间越久,守望得越深。
上个月他收到母亲的一封来信,母亲在信中对他说:“自从你走后,今年我们就没有心情过圣诞节了,除非等你回到家乡。”
杜伯尔神父想,圣诞节就要到了,不知家乡的人们都在做些什么样的准备呢?母亲肯定是不会去参加圣诞舞会的了,她会独自在家为我祈祷的吧。尽管这里离天国更近,是一个神父履行圣职的地方,但面对家书,他的眼泪还是不止一次流淌出来,为远方的故乡亲人,为离别万里的姑娘。而每当情绪平息之后,孤独的神父又常常在心中忏悔,请求天主的原谅——不应该这样将自己个人的情感置于爱天主之上。
杜伯尔神父的母亲是阿尔卑斯山脚下一个善良而平凡的农妇。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经济拮据,一年下来,家里没有人饿死,大家就心怀对天主的感恩。杜伯尔神父曾经对教堂村的藏族教友说:“我们的童年清贫得只有依靠天主的怜悯。于我可怜的母亲来说,生活只不过是一场和贫困、饥饿、税收、债务这些人间漫长苦难的较量,是一个人默默的奉献和坚韧的牺牲。苦难让人们离天主更近,祈祷让穷人充满活下去的希望。”开初那些教友们还不相信,可是当他们看见杜神父也会做下地收割青稞、到牧场上放牧、给马厩出马粪这些农活时,他们从啧啧称奇,到充满同情,再到敬佩:神父们原来也是农人出身,跟我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心中有天主,并要求我们也要有。
其实,杜伯尔从小就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做一个体面的人。他是那种从不轻易言输的家伙,出身的卑微让他试图以一个神职人员的虔诚、克己、奉献、冒险来赢得家族的荣誉,改变自己的命运。按他的话来讲就是:以额角的汗珠,来挣得天国的光荣。而到西藏来传教,是走向这份光荣的最佳捷径。
劫梦纪(1)
异乡的月亮啊,
请照着我的爱人,
让我看清她可人的面庞。
异乡的乌云啊,
请让一让路,
我的歌声里不能没有月亮。
——康巴藏区情歌
一只青蛙在宁静的湖边沼泽地甜美地唱歌,它的声音清脆而单调,有些像夏天的蝉鸣,又有点像牧场上孤独的牧羊人的歌声;它的周围,鲜花齐人的大腿高,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一直铺展到湖水边缘……
有一条青色的蛇潜伏在花丛中,用脉脉含情的小眼睛打量着这只青蛙。蛇在想:它唱得多好听啊。等它唱完了,我再一口吞吃掉它。
青蛙知道了蛇的心思,它已经逃不掉了。于是青蛙拼命地唱,将心中的歌儿从日升唱到月落。
有一只鹰从天边飞来,鹰背上骑着一个身穿白麻布衣裳的人。他像驾驭一匹战马一样在云端驰骋;它从青蛙和蛇的上空飞过,越飞越低……
很多的夜晚,央金玛就做这同一个梦。青蛙,蛇,骑鹰的白衣人,他们就像她梦里的朋友,总是在后半夜至黎明时分,准时来到她的梦里。甚至有些时候,她还能和他们对话。
每当央金玛从这不知是吉祥还是凶兆的梦里醒来时,扎西嘉措总是守在她的梦边。他已经基本康复了,只是行走还有些困难。他们住在教堂前四合院楼下的一间小屋子里,神父们住在他们的楼上,托彼特在他们的隔壁。央金玛总是说,要是这里有个会说梦的喇嘛就好了。他们总有办法说清楚人们梦里的东西,吉祥的梦带来的好运,就给人留住,而噩梦就念经禳解,比如可以把喇嘛上师加持过法力的东西在睡觉前放在枕头下,厄运就被赶走了。
扎西嘉措告诉她:“我们现在的日子,不会再有喇嘛上师了。因为他们是跟康菩土司站在一边的。”
央金玛眼睛里便现出深深的忧虑。她不是扎西嘉措这种哪儿黑哪儿宿的天涯浪子,生活环境的改变还一时让她不太适应。尤其让她在扎西嘉措面前也难以启齿的是:每当那个骑鹰的白衣男人出现在梦里,或者在天上跟她说话时,她常常发现自己*。有一次,这个男人还从她裸露的胸前强行摘走了一朵盛开的花儿。
其实,见多识广的扎西嘉措知道,按喇嘛们的说法,青蛙和蛇出现在女人的梦中,是女人怀孕的征兆。可是自从他受伤以来,他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能和央金玛像在康菩土司的核桃树上那样*快乐了,尽管央金玛天天陪在他的身边,他们只是静静地依偎在床上,任由双方湿软的手,相互温存。一个抚平对方身上的累累伤痕,一个舔尽爱人脸上满脸的泪珠。
扎西嘉措去问过罗维神父,梦里的青蛙和蛇以及天上的鹰,在耶稣那里怎么解释?罗维神父沉吟半晌才说:“毫无疑问,蛇是邪恶的象征,它带来了人们的原罪;青蛙和鹰嘛,嗯,我认为,它们如果不是梦中的天使,就是现实中的朋友。”
“那么,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呢?他是魔鬼还是天使?”扎西嘉措追问道。不知为什么,他认为老是出现在央金玛梦里的这个家伙,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某个暗中的敌人。
“我亲爱的扎西兄弟,”罗维神父说,“为什么不和你的爱人一起,跪在耶稣的圣像前忏悔自己的罪过呢?我相信,这有助于赶走央金玛梦里的魔鬼。请接受我们神圣的洗礼吧,领受圣体、享有圣灵的人,天使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劫梦纪(2)
“你们所说的天使,就是我歌中的爱神吗?”
“爱神?”罗维神父说,“噢,我的朋友,信仰就是爱。耶稣基督为了爱我们,把自己都挂在十字架上了。难道还有比他更具备爱心的神吗?”
关于是否要信奉洋人的宗教,扎西嘉措持无所谓的态度。他和央金玛私下里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感到央金玛虽然感谢洋人神父救了他们的爱,但要她自愿跪在洋人的神灵前,好像还有许多的障碍。这就像你贸然去认一个刚结识不久的男人为父亲。
但是托彼特告诉央金玛:要享有天主的护佑,首先要把神父们当成我们的父亲。虽然亲生父母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但神父却引领着我们的灵魂上天国。就是这样。
央金玛曾经问扎西嘉措,那个骑鹰的白衣男人是不是在他们相恋时出现过的爱神?过去听说过潜心修佛的喇嘛上师能见到在天上飘飞的人,但凡尘中人,是很难修到这样的佛缘的。扎西嘉措对此的解释是:修行的喇嘛上师见到他们的佛,正如深爱的人也会得到爱神的护佑一样。神的天空里也有爱神的席位,说不准哪天就撞上他了,不是在梦里,就是在月光下。
可是,真正把央金玛的梦照亮的,却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映红教堂村的火把。央金玛奇怪的是先是梦中的青蛙被一团火燎着了,青蛙倏然不见了踪影;然后是那条青蛇,它在红色的草丛中逃窜,身体很快就被烧黑了;而天上却是火烧天般的绚烂,使她想起童年时看见的一场烧了半个多月的山火,大地和天空都是血红色的,连澜沧江里流淌的都是红色的江水。
央金玛在梦里感叹:好大的火啊!
扎西嘉措喊她:“央金玛,快跑!他们攻破教堂村啦!”
于是央金玛懵里懵懂地随着大家四处逃窜,她看见神父们也衣衫不整地随着村民们东躲西藏。杜伯尔神父在慌乱中找自己的眼镜,像一个瞎眼老奶奶在屋子里捉一只到处乱飞的鸡;老神父古纯仁上衣都没有扣好,露出干瘪苍老的胸膛;而罗维神父脚上只有了一只靴子,手拿一支洋枪,却不知道往哪里放枪。这些洋人神父平常总是衣衫整洁、一丝不苟,像有教养的贵族。只有在梦里,才可以看到神父们原来也有狼狈不堪的时候。
还有许多在梦里看不到的情景呢。一队队康巴骑手从梦的深处冲出来,试图抵抗的人眨眼就被他们冲倒了、砍杀了……到处是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们格斗时的喘气声,以及刀与刀相撞时血脉贲张的呐喊。
反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神父们已经被制服,被刀枪逼到教堂大门外的一棵大树下,教堂村的村民也像牛羊一样地被圈在一堆,瑟瑟发抖。央金玛被扎西嘉措的手紧紧抓住,她感到他的手冰凉。她想:赶快醒来吧。这个梦又意味着什么呢?明天好好问问扎西哥哥,梦中的他为什么手会是冰凉的?
四周都是燃烧的火把,火光映衬着场地中央那些仿佛是传说中的好汉,看上去冷漠又凶悍。一个年轻人被好汉们簇拥着来到神父们的面前,他高大健壮,头发蓬松鬈曲,不太浓密的胡须随意地飘在那青春的脸上,他的眼窝深邃,目光犀利,但与其说让人感到害怕,不如说将人吸引。如果说扎西哥哥的眼睛里总是盛满柔情让人骨头发软的话,这种野性十足的眼光,则让人找不到自己了。
“不要紧张,今天还不到杀你们的时候。”那个强盗首领懒洋洋地说,似乎杀洋人神父这样天大的事,不比宰杀自家牧场上的牛羊更复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劫梦纪(3)
身材和那个强盗一样高大的罗维神父挺直了身子,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他把古神父和杜神父挡在身后说:“如果你需要财富,也许你走错了地方。我们是穷人的教会,这里没有你要掠夺的。”
强盗首领用手里的马鞭不断拍打着自己的手心,潇洒得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围着神父们转了一圈,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价值几何。“你们没有多少钱财,我好像也知道一点。洋人老爷,谁叫你们管了别人的闲事呢。”
罗维神父说:“我们是瑞士国来华的传教士,是为你们的灵魂而来,把耶稣的福音带给你们。这是主耶稣交给我们的使命,不是闲事。”
“哈!我们的灵魂要你们来操心?笑话!”那个强盗回头对他的那帮弟兄说,“你们愿意把自家的灵魂交给这个洋人魔鬼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吐痰声和讥笑声。
“你有一个堕落、邪恶的灵魂。天国近了,罪人!现在悔改还来得及。难道你不怕地狱的烈火吗?”杜伯尔神父忽然高声说,连罗维神父都为他的鲁莽而担忧。
强盗首领把腰间的盒子炮抽出来,顶住了杜伯尔神父的太阳穴,“你们的地狱我不知道,如果你认识路,”他打开了扳机,“就请尊贵的洋人老爷走在前面吧。”
“请等一等!”罗维神父高喊道,“生命比钱财重要,灵魂又比生命重要。骑士,我们不是老爷,是来帮助穷人的传教士。万事好商量。”
强盗首领转过头,用枪指着罗维神父,“你叫我什么?”
“骑士,”罗维神父镇静地说,“在我们那里,骑士是指那些扶弱济贫、勇敢而有教养的武士。”
“噢,骑士……”强盗首领似乎在口渴时猛然咽了一块冰,既感到舒服但又被噎得有些难受,这让他收起了枪。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交出一颗骄傲的心的人,他强作自负,“我可没有你说的那种教养,我连天上的星星都数不清呢。你得还给我两个人,我要带他们走。”
罗维神父说:“这里都是主耶稣挑选的子民,受我主耶稣的神授与护佑。我们不会让你带走任何人的。”
“我可不管你的主子是谁。我只要带走我的人。一个叫扎西嘉措,一个叫央金玛,叫他们出来,跟我走。”
罗维神父说:“你没有权利带走他们。我们不会答应的。”
强盗首领给了罗维神父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他让手下的人把神父们都捆起来,吊在树上。被圈在另一边的村民们骚动起来,想过去救他们的神父,但是强盗们用枪和刀把他们逼了回去。
央金玛直到听见那个强盗首领叫出她和扎西嘉措的名字,还在自己的梦里挣扎。快醒来吧,强盗们把好心的神父都吊起来了。即便是在梦中,我也不愿意他们为了我和扎西哥哥受苦。
但是她始终醒不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仍在继续。不像有些梦,当你的心实在承受不了时,噩梦忽然就结束了,你最多只是惊出一身冷汗。
神父们已经在挨皮鞭抽打了,教堂村的人们在嘤嘤哭泣。央金玛想:让这个噩梦早点结束吧。
央金玛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哎,那个强盗大哥,不要打神父们了,我是央金玛。我跟你们走。”
在央金玛的梦外,强盗首领格桑多吉提着马鞭,大踏步走向央金玛。在快要走到她的面前时,他好像是绊了一下,竟然一个趔趄,半跪了下去。
“大哥——”他身后的兄弟一片惊呼。
格桑多吉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他眼睛里的目光一下就被冻住了——既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见今后人生的路。
劫梦纪(4)
他看见了央金玛那张美丽清纯的脸,还有她梦游一般的眼睛。
“你……你叫我大哥?可、可我只是一个强盗。”他竟然有些害羞,不断用马鞭敲打自己宽大的手掌,而他的眼睛还被那张脸上惊世骇俗的美丽所封冻,连眼皮都忘了眨了。
“大哥!”他身后的一个兄弟喊。因为如果他不提醒格桑多吉,太阳都要出来了,尽管现在星星还很亮。
“哦呀!”现在是格桑多吉开始做梦了。他费劲地转过头来,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眼前只有那姑娘幽怨的、圣湖一般明澈的眼睛。他有中了一枪的*。过去,那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打下马来;现在,这一枪重重地打在他的心窝处,刚才只是让他摔了一跤,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哥,我把她捆起来吧?”他旁边的兄弟群培说。
“昏头鸟!”格桑多吉重重抽了群培一马鞭,打得这个兄弟莫名其妙,所有的人也都蒙了,呆呆地看着这个不可一世却又深陷梦境中的强盗首领。
“那个、那个拐走她的家伙呢?”他终于有些清醒了,用马鞭点着群培问。
“他早离开这里了。”央金玛说。
“哦……”格桑多吉心事重重地说,“那就请上马吧姑娘。”
“你要把我交给我姐夫吗?”
“唔,可能吧。抱歉,我受人之托,要讲信义。”格桑多吉低声说。
“我不会跟你走的。”
“那他们就要把你捆在马背上了,姑娘。”他并不是在威胁她,倒好像是在劝导。
“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的刀下,也决不回到康菩土司那里。”央金玛厉声说。
格桑多吉怔住了,不是因为央金玛刚才的话,而是他看见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此刻站了出来,来到央金玛身边。“我是扎西嘉措。好汉,拜托了,让我和她一起死吧。我向神山为你祈求:杀死我们不会让你下地狱。”
格桑多吉忽然感到自己长得太丑了,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俊美的男子!面对这样一匹骏马,所有的男人在漂亮姑娘面前都缺乏自信。
“你可真是个从月亮上走下来的家伙。”格桑多吉围着扎西嘉措转了一圈,语调有些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扎西嘉措问。
“不是谁下地狱的问题,而是谁可以永远生活在月亮上。”格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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