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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格涅夫-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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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会说笑话,鲍里斯。〃拉特米罗夫低声说。他唤〃鲍里斯〃也用英语腔。
〃伊琳娜?〃戴黄帽子的太太第三次唤她,伊琳娜连忙转过脸去瞥她一眼。
〃什么事?您叫我干什么?〃
〃以后再告诉您。〃那位太太装腔作势地说。这个女人长得其貌不扬,却经常装腔作势、搔首弄姿,有人挖苦她说:〃她在没人的地方也要撒娇。〃
伊琳娜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耸耸肩。
〃威尔第先生怎么了?怎么还没来?〃有一位太太大声说,把每个字的重音都拖得特长,这是大俄罗斯人讲话的特点,让法国
人听了觉得非常刺耳。
〃哎哟,是的,哎哟,是的,威尔第先生,威尔第先生。〃另一位太太抱怨说,听她的口音,她来自阿尔扎马斯。
〃你们尽管放心,〃拉特米罗夫将军插嘴说,〃威尔第先生亲口答应我,他一定来拜倒在你们脚下。
〃嘻嘻,嘻嘻,嘻嘻。〃太太们笑了,摇起扇子。侍者送来几杯啤酒。
〃是巴伐利亚啤酒吗?〃留连鬓胡子的将军问,故意装出男低音,还故作吃惊。〃早晨好。〃
〃怎么?帕维尔伯爵还在那里吗?〃一位年轻的将军用冷漠的口气无精打采地问另一位将军。
〃在那里。〃那位将军同样冷漠地说。〃不过是暂时的。谢尔盖就要去接替他的位置。〃
〃嘿!〃头一位从牙缝里轻蔑地嘿了一声。〃是呀!〃另一位也从牙缝里说。
〃我真不明白,〃刚才唱歌的将军说,〃我真不明白,帕维尔何必找各种理由替自己辩解。。。。。。哼,他不就是欺侮那个商入了吗?逼他归还原物。。。。。。这有什么了不起?他可能有他自己的。〃〃他怕。。。。。。在杂志上披露出来。〃有人嘟哝着说。
暴躁的将军火了。
〃哼,这可是再糟不过的事!杂志呀,披露呀!要是我说了算,在你们这些杂志上只许刊登肉和面包的价格,还有卖皮大衣和皮靴的广告。〃
〃还有贵族拍卖田产的广告。〃拉特米罗夫插一句。
〃是呀,在目前情况下。。。。。。不过,在巴登!在这古堡干吗要谈这些!〃
〃可是,你们说的都不对,都不对!〃那个戴黄帽子的太太嘟哝说。〃我就喜欢谈政治问题。〃
〃夫人说得对。〃另一位将军说,他长着一张像少女似的漂亮脸蛋儿。〃我们何必回避这些问题。。。。。。在巴登又怎么样?〃他在讲这些话时有礼貌地瞥了利特维诺夫一眼,还宽容地笑了笑。〃一个正直的人在任何地方和任何场合都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观点,对不对?〃
〃当然,〃暴躁的将军说,也用目光扫了利特维诺夫一下,仿佛想绕着弯子指责他,〃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
〃不,不,〃宽容大度的将军又温和地打断他说,〃方才我们的朋友瓦列里安·符拉基米罗维奇提到贵族卖田产的事,怎么?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如今想卖也卖不出去:没有人要!〃暴躁的将军喊了起来。〃也许是这样。。。。。。也许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必要。 宣布这一事实。这种可悲的事实比比皆是:我们破产了……这很好吗,我们的地位下降了……这也是无可争辩的;不过我们这些大地主,毕竟代表一种原则。。。。。。一种原则。我们有义务坚持这一原则。对不起,太太,您的手绢掉在地上了。当最高权威的头脑也有些糊涂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指出……毕恭毕敬地(将军伸出食指)……用公民的手指向他指出:我们正面临深渊:我们应该发出警告,我们应该毕恭毕敬而又态度坚决地说:往后退,往后退。。。。。。这正是我们应该说的话。〃
〃不过也不能完全倒退。〃拉特米罗夫若有所思地说。宽容大度的将军只龇牙一笑。
〃要完全倒退,完全倒退,我亲爱的朋友。退得越多越好。〃将军又有礼貌地瞥了利特维诺夫一眼。利特维诺夫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是不是要退到七大贵族执政时代,将军大人?〃
〃那也不错嘛!我发表意见向来不吞吞吐吐;应该从头来。。。。。。是了。。。。。。过去的一切都从头来。〃
〃连二月十九日也包括在内?〃
〃当然包括二月十九日……尽量改回去。这是爱不爱国的问题。农民的自由怎么办?有人又会问。您以为人民认为这个自由舒服吗?您可以去问问他们。。。。。。〃
〃您就试试看吧,〃利特维诺夫接下去说,〃您就剥夺人民的。自由试试。。。。。。〃
〃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将军悄声问拉特米罗夫。
〃你们都谈论些什么?〃胖将军突然说,在这个社交圈子里他显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还是那些杂志?还是那些耍笔杆子的?请允许我给你们讲一段有趣的故事,讲我是怎么跟这些作家打交道的……简直是妙极了!有人告诉我说:'有个报屁股文人写了一篇文章诋毁您。'不用说,我立刻就惩办他。让人把这个小鸽子找来。。。。。。我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朋友,作家先生,竟然写诽谤我的文章?是爱国主义弄得你非写不可?'一六一0年俄国与波兰交战,俄国被打败,七个大贵族囚禁沙皇瓦西里·舒伊斯基,与波兰妥协,是谓〃七大贵族执政〃。
一八六一年二月十九日(公历三月三日)俄沙皇宣布解放农奴诏书。
他说:'是非写不可。'我说:'那么金钱呢?你喜欢吗'他说:'喜欢。'于是亲爱的先生们,我就拿起手杖让他闻闻手杖把。'我的天使,你喜欢这玩意儿吗?'他说:'不,我不喜欢。'我又说:'你好好闻闻,我的手杖可干净了。'他说:'我不喜欢,用不着闻。'我说:'我的亲爱的,我可特别喜欢它,只不过不是为了用在自己身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UB?我的宝贝!'他说:'明白。'我又说:'那你就小心点儿,往后要学乖点儿,现在我给你一个卢布,你就回家吧,日日夜夜为我祈祷。'于是这位作家就溜之大吉了。〃将军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哄堂大笑。只有伊琳娜例外,她不但没笑,还皱紧眉头瞥了讲故事的将军一眼。
宽容大度的将军拍拍鲍里斯的肩膀。
〃你这都是瞎编的。我亲爱的朋友。。。。。。你才不会用手杖去吓唬人。你也不用手杖。你这是为了逗女士们开心。说说俏皮话。不过问题不在这里。我方才说过,要完全倒退回去。请大家理解我。我并不反对所谓的进步。不过这些大学生和神学院,还有平民学校,这些大学生,神父的儿子,平民知识分子,所有这些小家伙,所有这些败类,小私有者,比无产阶级还要糟(将军说到这里娇里娇气,几乎有气无力)。这才是我最害怕的。到这个分儿上就必须停下。。。。。。让一切都停下(他又和气地瞥了利特维诺夫一眼)。是呀,必须停下。不要忘了,我国没有人提出。任何要求,一无所求。比如什么自治呀,有人提出这个请求了吗?难道你们有这个要求吗?你有吗?你有吗?你们有吗?女士们!就是现在,你们不但自己管理自己,而且管理我们男人(将军漂亮的脸上露现出滑稽可笑的样子,显得更有生气)。我们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何必像兔子似的急急忙忙往前跑?民主让你们高兴,讨你们的好,准备为你们的目标服务。。。。。。可这是一把双刃剑。最好还是一切照,照老规矩要可靠得多。不能让老百姓自作聪明,应当依靠贵族,只有贵族才有力量。。。。。。真的,这样要更好,至于进步。。。。。。我这个人丝毫也不反对进步。只是我们用不着什么律师,什么陪审员,什么地方自治会的人员。。。。。。还有纪律,纪律可千万不能碰,至于大桥呀,堤岸呀,医院呀,你们尽管去建造好了,还有大街上为什么不用瓦斯灯照明呢?〃〃彼得堡四面八方都起了火,这就是你们要的进步!〃暴躁的。
将军咝咝地说。
〃我看你呀,就是火气太大。〃胖将军说,懒洋洋地摇晃着身子。〃你最好去当检察长,照我看,奥菲士下地狱就是进步的最大成就。〃
〃您净说些蠢话。〃来自阿尔扎马斯的太太笑嘻嘻地说。将军端起了架子。
〃太太,我说蠢话的时候,倒是最正经八百的。〃
〃这种话威尔第先生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伊琳娜悄声说。〃强权加礼治!〃胖将军喊了起来。〃特别要强有力的政权,译成俄语就是:客客气气,该动拳头还得动拳头!〃
〃你呀,真是胡闹,是个不可救药的捣蛋鬼!〃宽容大度的将军接下去说。〃太太们,请不要信他的话,他连个蚊子也打不死。他不过是想扰乱大家的心情,也就满足了。〃
〃不过,鲍里斯,你说得不对。〃拉特米罗夫跟妻子交换一下。眼色后说。〃胡闹归胡闹,可是这太过分了。进步是社会生活的一种标志,这一点无论如何不可忘记。这是一种征兆。这一定要注意。〃
〃是呀,〃胖将军皱起鼻子反驳说,〃事情很明显:你不过是要 奥菲士是古代希腊神话中的诗人和歌手,妻子死后,他下地狱去弹琴,要感动冥王释放妻子。
想当政府大员!〃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当的什么政府大员!真理总不能不承认吧。〃
鲍里斯又把手指伸进连鬓胡子里,两眼望着半空中。
〃社会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人民的发展,所谓祖国的命运都取决于。。。。。。〃
〃瓦列里安!〃鲍里斯有意打断他的话,〃有女士们在座。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些话,或许你想要进什么委员会?〃
〃谢天谢地,现在所有的委员会都关门了。〃暴躁的将军接下去说,然后又唱起:〃两个宪兵在星期天。。。。。。〃
拉特米罗夫用麻纱手绢捂住鼻子,优雅地沉默了。宽容大度的将军反复说:〃胡闹!胡闹!〃鲍里斯则转过身跟那位在没人的地方也撒娇的太太搭讪,既不提高声调,表情也无变化。他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满足他的爱情的火焰〃。因为他爱她爱得要死,正忍受相思的折磨。
在这场谈话的过程中,利特维诺夫越来越觉得不自在。他的自尊心,他作为平民知识分子的正直的自尊心渐渐被激怒了。他一个小官吏的儿子跟这些彼得堡上层贵族的军人能有什么共同之处?他所爱的一切正是他们所憎恨的,他所憎恨的一切正是他们所喜爱的。他过分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整个身心都感受到这一点。他觉得他们的玩笑平淡无奇,他们谈话的口气令人难以忍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装腔作势,他从他们谈话的温和语气里听出一种令人难堪的轻蔑……然而他在他们面前,在这些将军面前,在这些敌人面前,似乎有些胆怯。。。。。。〃呸,多么可恶!我在这里令他们不舒服,我让他们感到可笑。〃他在脑子里不住地想。〃我干吗还待在这里?我走,立刻就走!〃连伊琳娜在场也留不住他:连她也令他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大家告别。
〃您这就要走?〃伊琳娜说,然而想了想便不再挽留他,只是要他答应一定要去看她。拉特米罗夫将军仍然彬彬有礼跟他鞠躬作别,跟他握手,把他一直送到平台边上。。。。。。不过利特维诺夫刚拐进头一个路口,背后响起哄堂大笑。不过笑的不是他,而是笑大家盼望已久的威尔第先生。这位先生突然骑着小毛驴出现。在平台上,头上戴着罗尔礼帽,身上穿着蓝上衣,然而利特维诺夫听到笑声,热血往脸上涌,内心非常痛苦:仿佛苦艾粘住了他紧咬的牙齿。〃这些卑鄙庸俗的家伙!〃他叨念着,并没意识到他在这些人的圈子里只待这么一会儿,没有根据下这么厉害的结论。还有伊琳娜也落进这个圈子,他从前的伊琳娜!她就在这个圈子中周旋、生活和发号施令,她为这群人牺牲了自己的人格,牺牲了最美好的感情。。。。。。显然是命中注定:她显然不配更好的命运!幸亏她没问起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不然,他不得不在〃他们〃面前,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自己的一切。。。。。。〃无论如何不能跟他们说!永远也不能说!〃利特维诺夫低声说,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顺着下山的路几乎小跑向巴登走去。他心里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他的亲爱、善良、神圣的塔吉扬娜,在他眼中她有多么纯洁,多么高尚,多么诚实!他一想到她的容貌,她的话语,她的习惯,就产生一种真挚的感动。。。。。。他多么急切地盼望她回。到身边!
一路疾走使他的神经镇静下来。回到住处,他坐到桌前拿起一本书,又突然扔掉,甚至打了个寒战。。。。。。他怎么的了?什么事也没有,然而伊琳娜。。。。。。伊琳娜。。。。。。他突然觉得这次跟她重逢有多么意外,多么奇怪,多么不同寻常。怎么能发生这种事?他遇见伊琳娜本人,还跟她说话了。。。。。。为什么那一群人身上都明显地烙有令人讨厌的上层社会的印记,而伊琳娜没有呢?为什么他觉得她似乎很寂寞或者不大快活,或者为自己目前的处境而苦恼呢?她是在他们的阵营里,然而,她不是敌人。是什么原因促使她那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约他去做客呢?
利特维诺夫突然精神一振。
〃啊,塔妮娅,塔妮娅!〃他热情地叫了出来,〃只有你才是我的天使,我的善良的天使,我只爱你一个人,而且永远爱你。我不会再去见她,去她的吧!让她跟那些将军寻欢作乐去吧!〃利特维诺夫又拿起书来。
利特维诺夫又拿起书,但是读不下去。他走到外面散一散一、步,听一听音乐,还到赌场去看看,然后又回到房间,又想读读
书……仍然读不下去。好像时间过得特别慢。皮夏尔金来了,就是那位善良的调解员,坐了有三个小时,跟他交谈,向他发一通议论,也提出各种问题,涉及各种题目……忽而谈论高尚的题目,忽而又谈有益的事,讲得枯燥无味,可怜的利特维诺夫心中暗暗叫苦。要讲说话枯燥的本领,皮夏尔金可以说举世无双,他能讲得让你烦死了,你只会感到冷漠、毫无出路并陷入绝望之中。连那些道德高尚的清谈名家也望尘莫及。只看看他的仪表……头发剪得整整齐齐,梳得油光水滑,浅色眼睛呆滞无神,长得端端正正的鼻子……就不禁感到丧气,再他那慢吞吞好像睡不醒的男中音,似乎天生为了说教,为了发表尽人皆知的言论,比如二二得四,既不得五,也不得六,比如水是湿的,比如品行高尚是值得称赞的。在金融业务方面,私人跟国家一样,国家也跟私人一样,都免不了要借债,如此等等。不过他是个大好人!在罗斯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我国的大好人都令人感到枯燥乏味。皮夏尔金刚走,宾达索夫又来了,一见面就厚着脸皮借钱,向利特维诺夫借一百盾。利特维诺夫对宾达索夫不但不感兴趣,甚至厌恶他,明明知道这笔钱有去无回,还是借给他了。而且利特维诺夫自己也不宽裕。那么读者会问:那他干吗还要借钱给别人?天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点上俄国人是没说的。读者可以扪心自问,自己一生中做过多少类似的事,除慷慨大方再也找不出别的优点。可是宾达索夫(特维诺夫连个谢字都没说,还要了一杯巴登的红葡萄酒,喝完酒一走了之,连嘴唇都不抹,还故意把皮靴跺得格登响。利特维诺夫看着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发红的后脑勺,只有生自己的气!将近傍晚,他收到塔吉扬娜的来信,说是姑母身体不适,五六天之内来不了巴登。这个消息更令利特维诺夫心情不快:令他更加气恼,他就在这种极恶劣的心情中早早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过得也不比头一天强,几乎更糟。一大早便有一大群俄国同胞挤满了利特维诺夫的房问,其中有:巴姆巴耶夫、伏罗希洛夫、皮夏尔金、两个军官、两个海德堡的大学生,他们都一拥而来,直到快吃午饭还不走,尽管想说的话早已说完,连他们自己也明显地感到无聊。因为他们无处可去,随便来到利特维诺夫的住处便坐着不走。开头他们谈的是古巴辽夫又回海德堡去了,应该追随他也到那里去;然后又高谈阔论一番,谈到波兰问题;然后又谈起赌博、妓女,讲起各种下流故事,终于谈到大力士是什么样,胖子是什么样,大肚汉又是什么样。把一些老掉牙的故事都搬了出来,说是一个姓卢金的辅祭跟人打赌,一下子吃了三十三条鲱鱼,说有个枪骑兵团长伊兹耶季诺夫胖得出了名,说有个士兵能用额头撞断牛骨头。接着更是胡说八道了。皮夏尔金也打着呵欠讲他认识一个小俄罗斯女人,死的时候体重二十七普特外加多少磅,他还认识一个地主,吃早饭就吃下三只大鹅和一条鲟鱼;巴姆巴耶夫突然来了精神头,说他自己也能吃得下一只全羊,〃当然要加调料〃。而伏罗希洛夫突然冒出一句,说他在军校有个同学才力大无穷普特约合十六点三八公斤。
呢,只是说得太不着边际,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不语了,面面相觑,一声不吭,拿起帽子纷纷走了。剩下利特维诺夫一个人,他刚想干点什么,但是脑子里像一团糨糊,什么正经事也干不下去,整个晚上白白浪费掉了。第二天早晨他刚准备去吃早饭,听见有人敲门。〃天哪,〃利特维诺夫想,〃大概又是昨天那些朋友中有谁来了。〃声音不免有些颤抖地说:〃请进!〃
房门轻轻打开,走进来的是波图金。利特维诺夫一见是他,喜出望外。〃这可太好了!〃他说,紧紧握住这位不速之客的手。〃真得谢谢您!我本想一定去拜访您,可是您不愿意告诉我您住在什么地方。请坐,把帽子放下。快请坐!〃
波图金对利特维诺夫的亲热寒暄毫无反应,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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