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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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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只是些抄写的作业,而且练的是正楷,笔迹上也没什么大的出入,这才瞒过了齐长春的眼。
  谁知齐宝儿食髓知味,经常让齐敏儿做这种事了。
  “好敏儿,你替我写了吧,我去采映日果来给你吃好不好?”
  映日果就是无花果的别称,齐家对面不远处便有两棵果树,齐宝儿便以此来贿赂妹妹。
  齐敏儿从来没有出过门,听了一惊,却道:“你少瞎说了,那么高的树,你如何爬得上去!”
  齐宝儿说:“我去央福哥儿采些来,他经常采来给我的。”
  齐敏儿道:“好哇,他一定是让你带回来分给我吃的,你却全都吃了,一个也不给我!”
  齐宝儿忙道:“好妹妹,那树着实高了些,我怕分给了你,你年纪小说了出去,爹娘不免要怪我去让福哥儿爬高。”
  齐敏儿一听,便知这话断不是六岁的齐宝儿说得出的,定然是齐福关照齐宝儿不要被大人发现了,齐宝儿才依样画葫芦说了出来。
  于是便道:“我不爱吃这东西,若真是跌坏了,爹娘怕不是要打死你我呢!”
  齐宝儿道:“他爬得可利索呢!不妨事的!”
  此时已是九月,正是秋收的时节,也是无花果的秋实成熟的时候。齐敏儿依稀记得映日果便是无花果,但总不确定,心想便拿一个来也好,顺便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无花果树性喜湿热,大多种植在江南一带,长江以北也有分布,但也不会离长江太远,再北话,无花果就会因为寒冷而难以成活了。
  齐敏儿为了装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一直不敢问齐长春夫妇这个白河村到底是什么地方,所以听说村里可能有无花果树,便想看一看;就算不能确定确切的地点,哪怕知道个大概也是好的。
  第九章 齐家往事
  按方言来看,这个白河村应该不是江南的吴语区。前一世的齐敏儿,也就是于敏,是广东人,又在浙大上大一,所以她能分辨出这两个地方的方言,与这白河村是完全不同的。
  明代的官话,大体承袭了宋代的官话,也就是河南商洛地带的发音,然后辅以江淮地区的一些发音——这是因为朱元璋是这个地方的人,具体地来说,大约类似于现代的江苏北部和安徽中南部一带的方言。
  这白河村的方言,似乎就与明朝的官话相近,与现代的普通话也有共通地方,齐敏儿听起来也不吃力,而且时间长了,自然也学个神似。
  不过齐敏儿还是庆幸自己是胎穿啊,虽然那个时候不得不充当一个激情片的观众和听众,但好歹有时间学这个地方的方言。如果穿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哪怕是一个已经会开口说话的孩子的身上,那就只能装哑巴了。不然说出话来连口音都变了,岂不是要被人家当成鬼上身给打死?
  前世里齐敏儿之所以鄙视那些YY的穿越小说,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不管穿越者是什么地方的人,好像古代或异次元世界都是说普通话的一样,一点也没有沟通上的隔阂。
  有一次一个朋友介绍她看一部穿越成《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的小说,她当场就说,为什么穿成童年版的郭靖的这个人,用普通话与拖雷、华筝也可以交流呢?郭靖是应该用蒙古话跟他们说话的呀,而且汉语郭靖也只会江南的嘉兴土话,他操着一口普通话,江南七怪不把他当成妖怪或者冒充的打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听他摆布!
  一番话堵得她的朋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所以齐敏儿现在只能确定自己所待的白河村是一个江淮之间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而无花果是生长在长江流域附近的,如果这映日果真是无花果,那也算是一个线索了。
  于是齐敏儿便道:“既是如此,下次你们吃的时候,分我一个便了,也不必专为了此去采摘。”
  齐宝儿心里欢喜,拉起齐敏儿的手道:“我领你去村头吧,今儿有捏糖人儿的来,我领你去。”
  齐敏儿摇摇手:“我不去,你带一点回来给我吧。”
  其实齐敏儿对古代的这种劣制糖没有多大的兴趣,像这种乡间小货郎骗孩子的玩意儿,比在县城里走街串巷的还不如。所以齐敏儿也没什么大的兴趣,而且自己只有三岁,虽然因为灵魂的关系,时常锻炼使得腿脚灵便,走路与那些大孩子的没什么两样,但毕竟身材幼小,万一遇上什么歹人怎么办?
  好不容易在一家比较和善的人家里生活了,别又被拐子给卖了!
  齐敏儿已经对自己多舛的命运有点害怕了,还是老实点儿的好。
  齐宝儿却是不怕,回屋看了一眼,见母亲仍在午睡,便走到厨下,抓了一把米塞进口袋里,然后出了门。
  齐敏儿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用米去换糖吃了。心想还好那小贩一个月来不了两三次,不然你每次偷抓一把米出去,还不得让你爹发现了打花你的屁股!
  特别是现在,才刚刚九月初,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上来,家里的存粮又吃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少了,必定更容易被发现吧。
  好在齐宝儿年纪小,个子也不大,手也就生得细巧,抓上一把也不显眼,这才没有穿帮。
  齐敏儿觉得无聊,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也想回屋去睡,走到床边,却见文氏正撑着身子起来,见齐敏儿进来,便问道:“敏儿,什么时辰了?”
  齐敏儿摇了摇头,道:“太阳还高着呢,什么时辰不知道。”
  ——装个孩子真累!
  文氏听了也是哑然失笑——自己怎么问一个三岁的孩子这样的话,便出去看了看天,估计应该是申时已过了,算算时间,丈夫再过半个多时辰便该回来了,便下厨去做饭,口中还在兀自道:“怎么这几日总是觉得疲累,一睡便睡这么久。”
  齐敏儿也不管文氏,只管替齐宝儿写了几页字,然后就爬到自己的床上去,准备闭目小睡一会儿——她如今大了,也不睡摇篮了,夜间便与齐宝儿一起睡在新搭的一张小床上。
  只是与齐宝儿睡同一个被窝,让齐敏儿有点不大习惯——她前一世还没试过和别的人睡一个被窝呢,就算是有,也是幼年时没有记忆的时候了。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再拗过来让她和别的同睡,那可难了。
  而且关键的是,齐宝儿这个臭小子喜欢祼睡,常常脱得赤条条地钻进被窝,有时还好心地怕齐敏儿冷,过来搂着她一起睡。齐敏儿有时将他推开了,白天一睁眼,还是被这个祼身抱在怀里。
  齐宝儿虽然生得瘦小,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跟齐敏儿比的话,那还是很高大的——当然了,就某个部位来说,离“大”还差着很远。
  齐敏儿不知提过多少次,让他穿着衣服睡,齐长春和文氏却总是笑,说齐敏儿怎么这么多怪癖,谁家睡觉不是脱了衣服睡的。
  齐敏儿当时就汗了一个——原来古代的人都是祼睡的么?
  的确,齐长春倒是真的脱光了睡的,但那也好歹有条遮羞的短裤啊,哪像齐宝儿脱得这么彻底!看来齐宝儿也是有样学样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果然言传不如身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啊!
  前一世齐敏儿在电影里看到过,北方的农村汉子,多有光着膀子睡觉的习惯,但没想到华南地区的男子也有这样的习惯!
  但是齐敏儿的抗议提得多了,齐宝儿也总算和他爹一样,穿着条短裤睡觉了,让齐敏儿总算稍稍平衡了一下。
  齐敏儿倒也想过要各睡一个被窝儿,但是齐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根本也没想到齐敏儿这个三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忌讳,哪里会去再买一条小棉被回来!齐敏儿没奈何,只得继续和齐宝儿一个被窝里滚了!
  得亏现在齐宝儿还小,要再大一点,齐敏儿非囧死!
  听说有的男孩子六七岁就会晨勃的,幸好齐宝儿现在还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有的话,齐敏儿很难控制自己不发飙把它给切了!
  睡了一小会儿,齐敏儿发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齐宝儿。
  齐宝儿竖着手指对齐敏儿嘘了一声,道:“爹已经回来啦,你怎么还在睡。”
  齐敏儿坐起身子道:“回来就回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宝儿道:“可是你给我写的字还差几张呢。”
  齐敏儿道:“你都跑出去了,我若都写完了,咱爹也不信啊。”
  齐宝儿一想也是,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往齐敏儿唇边递来。
  齐敏儿把头一偏:“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再说马上就吃饭了,吃糖做什么。”
  齐宝儿把糖塞到自己口中,道:“那我先吃一块,我这里还有呢,你晚上想吃了,就找我要啊。”
  二人说着话,齐长春走了进来,对二人在一起说着话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径直走到桌前,点起灯来,然后拿起桌上齐敏儿写的字,道:“宝儿你下午又出去玩了,字也不好好写,才写了这几张……”
  然后看了看,又道:“写得倒是还可以,怎么有些绵软,等过几天地里忙完了,我再好好教教你。男人写字,怎么有些脂粉气!”
  齐敏儿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脂粉气?自己怎么看不出?
  不过齐宝儿的字着实不行,齐敏儿要是去模仿他的笔迹,只怕还模仿不来!
  外面文氏这时已经端上了饭菜,招呼三人出去用饭,齐敏儿随着齐长春来到外面,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齐长春依着惯例,吃了一小盏酒,对文氏道:“今儿里长来找过我,说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过连春回来过,问我他现在在哪儿。”
  文氏道:“那你怎么说?”
  齐长春道:“我还能怎么说,只说他回来讨饭吃,被我和大哥赶走了!”
  文氏道:“他没有去找大哥么?”
  齐长春道:“便是去找了,大哥也只会这么说。”
  文氏道:“说得是呢,他舍得把那一顷地再分出一半来给三弟么?”
  齐敏儿那日听着齐长春说他爹齐老爷子本有两顷地的,心想却不知是个怎么分法,却原来老大长永春得了一半,那也不多啊,怎么文氏如此记恨他家?不过看齐长春家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一顷地的人啊!
  齐长春叹道:“你也休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爹为了替三弟打点官司,把那两顷地折卖了一多半去,后来大哥又卖了二十亩,为的凑钱给咱爹看病,结果留下的一共才三十亩地,哪里还有一顷两顷的!”
  第十章 食言寝语
  文氏道:“我还不是怕三弟知道田地都卖的,家道中落,心里更加难过自责么!等他住下了,自然会慢慢知道,若是不留下,他也能落得一个自在。”
  齐长春笑道:“你这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不让他住下?”
  文氏道:“三弟的性子最是受不得人白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不会久住的!”
  停了一停,见齐长春不置可否的样子,便又道:“再说了,我不就是气不过么!大哥当初说他是长子,本就该多分得一份,又说三弟年轻,还未娶妻,自然也得多分一点,还有当时他已经有了福儿,是爹的长孙,自然又要多分,七弄八弄的,咱只得了五亩地,还多是贫瘠的。如今三弟回来了,他又霸占着原先说好替三弟照看的田地,真不知他的良心哪里去了!当年三弟失手打死了王占财和王有富兄弟,还不是因为他取笑大哥娶了个母夜叉!三弟为了大嫂出头,大嫂却这样待他,真是作孽!”
  齐敏儿听到这里,才明白齐连春是犯了过失杀人的罪。明初的刑法执行极严,往往重判犯人,齐连春连伤二命还能捞回一条命来,也算是齐家打点了不少,殊为不易了。不过看来他很能打啊,不会是什么江湖大侠的徒弟吧?也许就是因为太能打了,齐家大嫂才怕跟他有牵连而不肯见他吧!
  齐长春道:“唉,这事就别再说了,咱家有五亩地,也该满足了。你看村里的那几家,有个两三亩地的,便能够一大家裹腹了。我们家里人口少些,日子过得也更轻松。再说大哥其实也时常周济我,农忙时,他也叫他那里的几个佃农帮我一起干农活,也省了我去雇人。再说原本里中要定我为中户的,还不是大哥托的关系,才定了我下户!”
  文氏道:“他自己有二三十亩田,原该定他个上户的,不也才定了个中户?帮你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不然兄弟两个差着这么多,都是中户,说出去岂不让人骂么!”
  齐长春道:“总是我欠着他的人情,你也该放宽心些才是。再说大哥还是甲首,做事总要顾些体面的,不能总照顾我这个兄弟。”
  原来明朝对于农民,有按着田地和收入的多少来划分上、中、下三种户籍等级的做法,越是高等的,便要缴纳更多的粮税。齐永春有着二十多亩地,收入也算小康,家中甚至有一两个仆从和丫环,虽然出入没有车马,但是由于有两头耕牛,定他个上户,也不为过。当年齐家没有分家时,就是上户。
  而齐永春分家后贿赂了里长,定为中户,而齐长春也被齐永春顺便一起带携着定了个下户。实际上二人应该定为中户和上户的。
  不过由此看来,这个白河村是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因为明代的户籍,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其中十户为甲首,一甲首管十户人家,然后再另设一个里长,总管这一百一十户人家。
  通常这一百多户人中,难得有一两个上户的,而里长往往就是在这些上户里选。有些穷苦的村子,甚至有中户人家做里长的。而这里的齐永春,以可以做里长的身家做了一个甲长,也算是少见了。
  这倒不是齐永春不愿当官,主要是因为这个里长得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处理一些小的民事纠纷,还要维持里中的治安,万一出了事他就要受到责罚!
  而且官府有了什么差役或临时增加的赋税什么的,里长都要主动积极地配合,不然就要受罚。而且他治下的人如果脱籍做了流民,或者暗地里转了业做别的营生,他都要受到重罚。这也是白河村的里长听说齐连春回来后急忙赶来查询的原因——万一出了事,他是要负责的!
  相比之下甲首的职责就小的多,只要每半年登记一次黄册,也就是户口本上的常住人口或壮丁之类的给里长汇聚成册就行了,所以齐永春才会答应做这个甲首。
  这时齐长春喝完了杯中酒,让文氏去盛饭,等到饭盛了上来,他又道:“若是三弟真的从他那里分里十来亩的地,多半要与我们暂住在一起。我看那里长的意思,多半是想定我个中户呢!”
  文氏道:“我想也是如此。三弟这一去,倒是省了些麻烦!”
  齐长春却叹道:“三弟如今的性子变了好多,想来也是受了苦的,我也不忍心马上让他分了出去自立门户呢!他执意要去从商,也不知到底如何。”
  文氏道:“算啦,咱们家也不是很富裕,给了他十两银子,还不够么?”
  齐长春道:“也该着他来得不凑巧,若是晚一两个月回来,等地里小麦熟了,卖些钱,也好多给他一些。”
  文氏道:“就是你心肠好,也不怕自己饿肚子。”
  齐长春道:“咱们毕竟还有地,一年里又是稻麦两熟的,便是借些钱渡日,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还上了。三弟出门在外,岂能不多备些钱!”
  齐敏儿听到这里,越发确定这里是靠近长江的江北地带了。因为东北的小麦是春小麦,是春种秋收,齐长春断不至说出让齐连春晚归一两个月便能收获地里小麦的话来。而中原地区和长江流域乃至再南的地方所种植的小麦是冬小麦,乃是秋天七八月里播种,第二年的三四月间收获,这样正好符合齐连春回来的日子和齐长春的话中之意。
  齐敏儿在大一时,曾略为研究过中国古代的粮食种植,所以知道这小麦与水稻的一些知识。
  看齐长春农忙的时间,以及他收上来的作物里还有水稻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他是以冬小麦和水稻间种,以期获得最大的粮食产量的。而水稻,基本要到秦岭和淮河以南才有种植。
  所以如今齐长春下地,也不过是查看抽苗的情况和防虫罢了,故此也会说些地里的活不忙的话来。
  齐敏儿总算能大致确定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齐宝儿却是不管父母在说些什么,只管吃饭。齐敏儿如今的饭量小,而且只有三岁,小手连筷子都抓不住,只得用勺子吃饭。齐宝儿如今对这个妹妹也是关爱有加,见父母只顾说话,便也时常挟菜添到齐敏儿碗里。
  齐敏儿对齐宝儿的示好也很乐意地接受了——文氏的厨艺不错,一桌子的素菜,也是做得有滋有味。
  晚间二人到了床上,齐宝儿趁着父母还在外间洗脚,摸出一块糖来,对齐敏儿道:“只剩一块了,你吃吧。”
  齐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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