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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容岁雪正忙着往叶九卿的碟子里夹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真的……”尹洛儿惊讶之下声音也微微拔高，被坐在身边的母亲按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又道：“可是，怎么从来没有听姑父说起过？”
　　“义父并不清楚，我和他是三年前在临安相识的，后来我家出了一些事。”容岁雪压低了声音给尹洛儿解释道。
　　“……”尹洛儿听到容岁雪提起家里出了事，便不敢再问下去，她认识容岁雪时，容岁雪便是容澜的义女，不曾提起过半点家里的事。三年来容岁雪一个人住在霖州，想也知道容岁雪家里出的事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点，尤其是看到叶九卿无神的双眼，更不会觉得那是一桩小事。
　　容岁雪倒是没有尹洛儿所想的因为提起过去的事伤心，三年了，若是让人提一提就能牵动她的心绪，她也不用想着报仇了。只是顾着照顾叶九卿，一时倒是没有顾上尹洛儿的表情。
　　容岁雪给叶九卿夹了许多她喜欢的食品，才抽出空打量坐在上面的姜皇后。姜皇后如今也就四十出头，听闻在陈应誉上面还有一个女儿，可惜早年得了病没了，如今就只有一子一女，便是陈应誉和明月公主。昭明帝拿几个儿子无法，对几个女儿倒是多有几分疼爱，不过容岁雪瞧着，几个公主今日的兴致似乎都不甚高。
　　

☆、第二十章

　　尹洛儿安静了片刻，便又凑到了容岁雪身边，低声说悄悄话，道：“阿雪，你听说没？我们大陈要跟西云国联姻。”
　　“跟西云国联姻？”容岁雪倒是有些意外，联想到几位公主的兴致都不高，不由道：“要嫁公主和亲吗？”
　　“岚亭郡主说的，听说会在三位公主当中选一个嫁过去，明月公主年纪最大的，只是皇后娘娘大约不舍得女儿嫁到西云国去的。”因为容家与陈烁云以及姜家的关系，尹洛儿对他们也没有好感，说起这个还颇有些遗憾。
　　“将皇上的亲生女儿送去和亲的似乎不太多，大多不都是宗室女子吗？怎么一定要在三位公主中选？”容岁雪有些意外道。
　　“若是以前的凉国，或者再西边的图兰国，那就是许个宗室女子就罢了，勋贵家的女儿也是有的，可这回不同，西云国与大陈比起来也不差多少，何况联姻的还是西云国太子本人，若是不将真正的公主嫁过去，人家太子能愿意吗？”尹洛儿颇为深沉的点点头，“听说西云太子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要说咱们几位公主嫁过去也不委屈，就是远了点，想回趟娘家都不容易。”
　　“说起来我跟几个公主倒是都不熟，反而若非如此，嫁过去的多半就是岚亭郡主了。”容岁雪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于哪个公主嫁过去她并不关心，倒是对岚亭郡主多有几分好感罢了。
　　“你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最后会是哪个公主嫁过去。皇后娘娘将明月公主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必定是不舍得的；明心公主的母亲珍妃娘家也不弱，恐怕珍妃娘娘若是求一求，也不会选上明心公主，倒是明慧公主的生母死得早，如今教养明慧公主的瑾妃娘娘又不大受宠，说不好就落到明慧公主头上了。”尹洛儿在京中长大，对几位公主也比较熟悉，闻言也感叹了一声。
　　容岁雪抬眼看去，三位公主她都见过，明月公主跟尹洛儿不对付，见面就要互相讥讽几句，也算印象最为深刻的。明心公主是三个公主中长得最好的，一向存在感都不低，而明慧公主不如明月公主受宠，也不如明心公主好看，她对她印象倒是不深。此时看去，明慧公主安安静静的坐在瑾妃旁边，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容岁雪莫名的觉得，三位公主中，大约是这一个最为深沉。
　　尹洛儿将一碟子桂花糕放到叶九卿面前，见容岁雪观察着几位公主，不由道：“阿雪，你瞧着几位公主做什么？”
　　“我瞧着，这嫁到西云国的公主一定不会是明慧公主，你信吗？”容岁雪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尹洛儿抬头看了三位公主一眼道。
　　“你不信，那我们打个赌呗，若是明慧公主嫁过去了，你生辰时我送你一个蜜坊最好看的蛋糕，若不是明慧公主嫁过去，你给我买成德记的烤鸭。”容岁雪信心满满道。
　　“好啊！到时你可不能赖账。”尹洛儿也是信心满满道。
　　尹洛儿话音刚落，皇后娘娘便吩咐几个公主去隔壁给皇帝送上寿礼，当然也是隐晦的跟前来和亲的西云太子见上一面。容岁雪抬头看去，姜皇后虽然端着一贯的雍容笑意，但难以掩饰眼中的一丝愁绪，大约就是为了和亲这桩事愁的。
　　容岁雪还真没有猜错，因为早早夭亡的大女儿的缘故，姜皇后一向对明月公主格外疼爱些，甚至超过了寄予厚望的儿子。正是因为这份疼爱，明月公主已经十七了，婚事上挑挑拣拣的不愿意定下来，她也由着女儿，没想到拖到现在竟然遇上了和亲。
　　对于公主来说，和亲也算是一种责任，尤其西云太子以太子妃之位前来求娶，论起来实在是说不上委屈了大陈的公主们。明月公主年纪最大，又是皇后所出，无论怎么说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也是她特意叫三个公主一起过去献寿礼的原因，若是西云太子提出迎娶别人，明心公主或者明慧公主，自然是最好的，皇帝要达成两国的交好，不可能拒绝西云太子的这个要求。
　　隔壁的宴席明显比这边要热闹得多，虽然一样是看歌舞表演吃东西，但那边时不时传来几声不大清楚的高谈阔论，而不似这边一般，大家都低声的说话，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说话声。容岁雪听着尹洛儿跟叶九卿讨论琴和箫那个比较好学，默默地给叶九卿剥了些花生，叶九卿纤细的小爪子准确的抓着花生仁送到口中，突然道：“姐姐，洛儿姐姐，公主们回来了。”
　　“嗯？”容岁雪抬头看去，果然一片淡蓝色的衣角从殿门进来，正是明月公主，脸上带着薄怒，虽然在人前克制了，但还是能看到熊熊燃烧的怒火。紧随其后明慧公主似乎有些踌躇的拉了拉明月公主的衣袖，只是被明月公主一抬手甩开了，脸上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而走在最后的明心公主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平静如水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明心公主长得漂亮，然而平日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如这样一般平静如水的样子，与意向长袖善舞的珍妃完全不同。几位公主平时都有不少的闺秀围在身边，就如明月公主，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前面开路，就连明慧公主，也有不少人跟在旁边恭维，唯独明心公主一向冷淡的样子，一开口却比刀子都厉害，以至于鲜少有人敢往她身边凑。
　　见到这一出，刚刚还气氛愉快的宴席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许多人小心翼翼的看了明月公主一眼，便都假装自己在安静的用膳。而姜皇后见明月公主这个表情，不由得皱眉，招招手将明月公主招到自己身边，以免明月公主做出当众发火的事。作为公主，发个火似乎不算什么大事，但姜皇后想得比较长远，明月公主若是不和亲西云，总是要选个驸马，而明月公主拖到了现在，别说让人主动提亲，就是她跟人提一提，从前热络的夫人也都要找个理由推脱一番，若再添上一些劣迹，只怕更加难。
　　姜皇后是多年的人精了，哪能看不出许多人在暗地里看笑话，心里恼明月公主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一些，也只得说几句话转移旁人的注意力。
　　宴席结束之后，容岁雪带着叶九卿去找陈烁云。她自然想将叶九卿留在身边，但她如今是容澜的义女，若是再带个妹妹一道，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虽然她知道陈烁云一直对叶九卿很好，但以前见不到就罢了，如今见到了，怎么也要叮嘱几句。
　　叶九卿乖乖的跟在容岁雪身边，看不到姐姐的表情，却抿着小嘴道：“姐姐，你想见姐夫直说就是了嘛，不必拿小卿当借口的，小卿保证绝对不会笑话姐姐。”
　　容岁雪看了一眼脸上明显是笑意的妹子，总觉得自家妹子跟了陈烁云三年，再也不复当年的呆萌可爱，若是再跟陈烁云呆一段时间，会不会更加不讨人喜欢？
　　“姐姐，你是在默默地说我的坏话吧！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我感觉得到的！”叶九卿丝毫不知收敛的再接再厉。
　　“……”容岁雪按了按叶九卿的脑袋，到底下不了重手，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陈烁云便风度翩翩的走来，一向冷峻的脸上，在见到姐妹两个的时候露出一丝笑意，仿佛拂开云雾的明月，格外的皎洁动人。
　　“姐夫！”叶九卿这三年来早已习惯了陈烁云的脚步声，不等陈烁云和容岁雪开口，就先向陈烁云打招呼。
　　陈烁云上前摸摸叶九卿的脑袋，道：“小卿今日可开心？”
　　“开心！”叶九卿点点头，笑嘻嘻的拉了如意的衣角往外走，道：“姐夫和姐姐说话吧，我去马车上等姐夫！”
　　话是这样说，但人来人往的地方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容岁雪对上陈烁云的笑容，嘴角动了几下之后，终于道：“这三年来，谢谢你替我照顾小卿了……”
　　陈烁云闻言却摸出一块红玉来，看材质与当年送给容岁雪的那个是一样的，但当年的那个雕工说得上拙劣，如今的这个，却算得上一流的手艺。陈烁云将玉塞给容岁雪，道：“我花了三年的功夫雕成的，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容岁雪结果玉来，手心传来淡淡的暖意，细细看去，玉小小的一块，不过是婴儿手掌大小，雕刻了双鲤的图案，一对鲤鱼仿佛要从玉中跃出一般活灵活现，叫人爱不释手。陈烁云的指尖没有离开，轻轻点在鱼尾上，声音带着一丝明媚，道：“我雕了三年，就盼着双鲤鱼能将我的牵挂传给你，到前几天终于雕成，没想到竟真的将你给我带回来了，岁雪，将来我们若有了孩子，叫鲤儿好不好？”
　　陈烁云这话几乎是贴着容岁雪的耳朵说的，旁人听不到，见得这般耳鬓厮磨的模样，有羡慕的，也有暗地里说世风日下的，但容岁雪算是彻底打上了陈烁云的标签。容岁雪听得陈烁云的话，只觉得耳朵一热，连脸上都红了，却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好。”
　　陈烁云的目的就是给容岁雪打上他的记号，想到自己几个侄儿居然动了容岁雪的心思，他心里就不痛快，恨不得将几人揍上一顿。如愿的达到了想要的结果，甚至从心爱的人口中听到了想听的话，陈烁云还是知道分寸的，所以容岁雪醒悟过来，受惊的小兔一般跑开的时候，陈烁云并没有拦着，理了理衣角，往外面走去。
　　往豫亲王府行的马车上，叶九卿对着陈烁云撇撇嘴，道：“姐夫，你不是日日都盼着见姐姐吗？怎么见到了，说两句话就走了？”
　　陈烁云把玩着当年从容岁雪手中拿到的玉佩，摸摸叶九卿的脑袋，道：“话不在多，有用就行，你姐姐都答应给我生孩子了，难道还等着她回过神来将我打出来吗？”
　　“……”叶九卿眼睛看不见，一双眼却睁得圆乎乎的，一脸惊讶道：“姐夫，你这样诓骗我姐姐，真的好吗？要是姐姐反悔了可怎么办！”
　　陈烁云侧头看窗外的白云，皇帝说，他能说通容澜，就给赐这个婚，原本他想了许多法子应付这位未来老丈人，没想到只简单地一句话，容澜就应下来了，虽然让他意外，可这桩婚事真正的定下来是他最大的心愿，自然不会多想。而容岁雪既然应了他那一句话，自然就不会反悔，那么，现在大可不必多想容澜的心思，嗯，可以考虑考虑聘礼还有媒人的事。
　　

☆、第二十二章

　　陈烁云哪里知道，容澜自从容岁雪及笄，就在操心着容岁雪的婚事。容岁雪认他为义父时就已经十三了，照理来说是该考虑婚事了，只是因为叶家的事，他也不好问。到容岁雪及笄了，他思量着叶家的事也过去有两年了，在耽搁下去，如花似玉的闺女可就要养成老姑娘了，开口一问，容岁雪却道早就定了亲了，不能悔婚。
　　容澜对叶家的事都了解了，也知道容岁雪那时正准备跟沐家小儿子定亲，问到了那里也就没再问下去，心想着容岁雪有那个心，就等上三年好了，三年期满，容岁雪也不过十六，寻一桩婚事也不算晚。话虽然这么说，但当爹的哪能不操心女儿的婚事，容澜早就暗地里打听着，就怕容岁雪不愿意，就在这时陈烁云老实交代他与容岁雪的事，容澜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容澜当年成婚没多久，妻子尹氏就早早地去了，他与尹氏青梅竹马，结成夫妻也正是恩爱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去了。容澜这么多年再无心娶妻，认了容岁雪这个女儿，一是怜惜容岁雪的身世，二是虽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容岁雪与年少时的尹氏却有着四五分的相像，让他一见到容岁雪，就想到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正因为这个缘故，容澜对容岁雪没有半点作伪的疼爱，容岁雪的终身大事更是时时放在心上。
　　这次回京来，他旁敲侧击的问容岁雪的心意，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哪能不明白容岁雪不肯吐露名字的未婚夫在她心里的位置，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容澜那时就下了决心，只要那个人是个大活人，管他什么身份都一定要成全女儿。至于这个人放在陈烁云身上，除了出自皇家这一点，旁的几乎无可挑剔，所以陈烁云颇有诚意的上来跟他提亲，容澜也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下来了。
　　姜皇后努力克制着自己，捱到宴席结束了，才将明月公主带到内室，遣散了宫女们，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母后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是堂堂公主，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你今日那般行状，叫旁人怎么看你！”
　　“我是公主，旁人能说什么？那就是藐视皇家！”明月公主不服气道。
　　“你……”姜皇后气得拿手戳明月公主的额头，“你十三四岁，母后就给你相看驸马，你眼光高，说什么都看不中，母后说你，你给母后绝食，否则，如今能落到和亲的地步吗？”
　　“母后，我不要嫁给西云太子，你叫明慧嫁，她那样的出身，嫁个太子都是抬举她了，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明月公主一向被姜皇后宠着，在宫里养大，可心眼还赶不上普通人家的姑娘，姜皇后一提起和亲，明月公主就炸毛道。
　　姜皇后到底偏疼自己女儿一些，再是恨铁不成钢，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道：“母后自然不会让你去和亲。可明月，你年纪不小了，不可再任性了，等和亲这一场风波过去了，母后就为你寻一个驸马，看着你早日成亲生子，母后就安心了。”
　　“母后何必担心这个，我是公主，看上谁是他的福分，还愁嫁不出去吗？”明月公主有些不满道，她自小就是被高高在上的捧着，打小就觉得未来的夫婿必定要最好的，这几年来姜皇后为她精心挑选的人选，无不是被她百般嫌弃最后不了了之的。
　　姜皇后微微皱眉，这些话在明月公主年幼时，她曾经拿来哄明月公主，却实在没想过女儿会这么多年还记在心上，以至于对婚事半点都不上心。事实上哪里有那么乐观，公主想要嫁个好夫婿，比起普通的闺秀只会更难，要么指给功勋世家，要么嫁给寒门新贵，最后甚至还可能和亲嫁到别国。按理来说，陈应誉有争夺皇位的心，明月公主也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陈应誉曾提过用明月公主来拉拢官员，只是姜皇后疼爱女儿，在陈应誉面前挡了回去。
　　姜皇后看着长到十七岁，仍然不知愁的女儿，终究叹了口气，没有戳破明月公主的幻想泡沫，心道等和亲之事过去了，便为明月公主定一门亲事，若再耽搁下去，只怕更难了。
　　容岁雪跟容澜回到容府，容澜便将容岁雪带到了书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叫容岁雪坐下，似乎犹豫了片刻，道：“雪儿，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女儿，可这几年来，为父是将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容岁雪坐在容澜对面，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一听容澜说这话，便知道容澜必定是在外面替她做了什么决定了，多半这会儿还有些后悔，又怕她一个不高兴甩袖走开。“义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雪儿保证，绝对不会与你生气。”容岁雪看着容澜背书一般将许多话说出来，还时时拿眼睛瞄她的表情，忍不住道。
　　“……”容澜闻言住了嘴，看容岁雪果真没有生气的意思，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九王爷跟为父提起了你的婚事……”
　　看着小心翼翼的容澜，容岁雪扯了扯嘴角，嗔怪道：“女儿的终生大事还不算大事啊，若是旁人提起，义父也要这样允了？”
　　容澜看着容岁雪脸上的红晕，便知道容岁雪并不生气，底气也就足了，道：“义父哪里会随便将你许给别人，当初太子提亲，义父不也是直接拒绝了吗？义父是瞧着他的玉上面的络子分明是你的手笔，这年轻一辈中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