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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张氏听见红秀说自己十七岁了，更是喜上眉梢，看着红秀的眼神更是热切了几分。一般来说女子及笄后便可嫁人，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李宝珠见红秀脸色尴尬的不行，便笑道：“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啊，以后慢慢再谈不迟。”
　　吃过饭后，几个人正坐在堂屋里纳凉说话，外面有人叫道：“娘，我回来了！”
　　张氏听了欢喜道：“这可不是说着人就回来了，这小子腿脚倒长呢。”
　　说话间进来个二十出头健壮小伙子，眉眼和王大壮有分相像，皮肤被太阳晒得微微发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这就是张氏和王大壮的独子，名叫王小海的，因为家里那几亩地吃不饱饭，常年待在外面给人做工。
　　王小海一边把搭在肩膀上的袋子放到院子里，一边大跨步走到堂屋里。猛一眼看到一屋子年轻姑娘，不禁愣住了。
　　李宝珠和宝瑞他是认得的，还有另外两个俏丽可人的姑娘，却是眼生得紧。
　　张氏见他傻傻站在门口不说话，忙一把拉过一边，嗔怪道：“回来见人也不说话，连你宝珠妹妹也不认得了？”
　　李宝珠前两次来看望张氏和王大壮时，已经见过了王小海，此时对他微笑道：“小海哥回来了。”
　　“宝珠快坐，”王小海终于反应过来，匆匆瞄了一眼红秀和柳絮，便对李宝珠说道，“这两日东家那里没啥活做，我便趁着空闲回来看看爹娘。”说起来王小海从小也是跟李宝珠一起长大的，王小海年长几岁，总是以兄长自居，处处保护李宝珠。只是后来家里实在穷苦，又要接济李宝珠家里，便外出打工去了，几年下来两人已是生疏许多。前两次见面见了李宝珠的巨大变化，两人从小培养的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只是李宝珠心里始终感激张氏一家，对王小海虽然没有任何记忆，却也愿意和他交好。　　　　　

　　☆、第七十三章　爱演的车夫

　　由于李宝珠来时雇的那辆马车已经被金捕头征用，原本打算等着王大壮回来后套牛车送她们回去，只是那时未免天要黑了。
　　现在既然王小海回来了，张氏便叮嘱着儿子小心些把李宝珠几人送到镇上。
　　几人又说了会话，李宝珠临走时留些银子给张氏，张氏怎么也不肯要，李宝珠笑道：“婶子不要这银子，可别怪我不尽心办小海哥的事哦。”
　　李宝珠意有所指，却正好戳在了张氏的心病上，张氏想了想，终于是叹着气把银子收下了，嘴里念叨着：“当初你爹娘不在了，要我们多多看护你们姐弟三个，如今却要宝珠丫头经常照拂我们，这可真是……”
　　……
　　等李宝珠四人终于坐上牛车时，太阳已经朝西边移动了。
　　王小海和他爹王大壮的沉默寡言不同，是个非常健谈的小伙子。一路上把在县城里做工遇到的那些新鲜事讲给车上几个姑娘听，逗得她们笑个不停。
　　牛车上柳絮抱着宝瑞坐在前面，李宝珠和红秀两人坐在车尾。李宝珠碰了碰红秀的胳膊，低声笑道：“红秀，小海哥怎么样呢？”
　　红秀回眸快速看了一眼王小海，耳朵微微发红，轻声道：“小姐说什么呢……”
　　“你若是也愿意的话，我就跟张婶说一声。”李宝珠不愿意做那等耽误红秀终身的人。在大明的习惯来说，即使是嫁入普通农户人家，也比在楼里做风月之人要好上百倍，那可是清清白白的自由平民。
　　当然这不包括那些想要攀权附贵的女子。
　　大明作为一个文官治国的地方，等级制度向来是士农工商，农民只是排在士族后面，按理说那些经商的人家，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委实不高，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富商人家拼命想要把族中子弟送入朝为官。
　　因此红秀也丝毫不会觉得张氏家里清苦，便委屈了她。这时听到李宝珠的话，才慌忙道：“小姐！奴婢暂时不想……只想跟着小姐，报答小姐的恩德。”
　　李宝珠笑道：“你急什么，又没让你现在就嫁人，不过是提个话头出来，问问你的意思。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慢慢来。”
　　红秀不吱声了。
　　其实李宝珠也有些舍不得红秀那一手做点心的绝活，反正十七岁也不大，让他们慢慢处着再说也不着急。
　　至于张氏的着急，李宝珠可就爱莫能助喽！话已经说了，红秀愿不愿意还要看她自己的。
　　牛车走得慢，等到了杭集镇太阳已经彻底到了西边，远处天空的一大片彩霞，预示着每天又将是一个晴好的炎热天气。
　　李宝珠让王小海留下来用过晚饭再回去，王小海却坚决不留，对这么倔强的人李宝珠也没办法，只能在街上买了点烧饼给他带着路上吃。
　　和王小海告别后，李宝珠便准备带着几人回家，却看到前面路口出现个熟悉的身影。
　　李宝珠心中暗笑，正是到了算账的时候。她让柳絮先带着宝瑞回家，自己领着红秀朝那人走去。远远便听到不停的吆喝声。
　　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下了工的男人蹲在巷口路边斗蛐蛐，大明朝律法，严禁民间随意赌博，因此这个时候盛行的斗蛐蛐不过是闲汉们的消遣玩意。
　　正在战斗的双方正是那年轻车夫和另外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车夫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那只蛐蛐，嘴里不停叫道：“上，快上，给我咬死它！”
　　正在紧张时刻，半空里突然出现一只脚，一脚踢在蛐蛐身上，刹那间便把那蛐蛐踢了出去。蛐蛐得了自由，三两下便逃的不见踪影。
　　车夫大怒，跳起来叫道：“哪个混蛋……”
　　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没了声息。眼前李宝珠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到白天的雇主，车夫立刻萎了下来，呐呐说道：“原来是姑娘你啊，你怎么放跑了我的蛐蛐呢……”
　　其余几个闲汉看到李宝珠和红秀搅了斗局，不满道：“这里哪里来的小娘子，怎生如此蛮横……”
　　有个观战的连忙拉了那人袖子道：“算了吧，那姑娘是济世药铺刘大夫的得意弟子，咱们招惹不得她。”
　　那确实招惹不得，况都听说刘大夫尤其护短，连铺子里的小伙计都不许让人欺负，何况是亲传弟子？几个闲汉老头便都挪了地方，把车夫一人抛在了原地。
　　不讲义气的东西！车夫心内骂了几句，对着李宝珠露出笑道：“姑娘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记得这事呢啊？这个轮不到你操心。”李宝珠伸出手，“拿来吧！”
　　车夫一愣：“拿啥子咧？”
　　“当然是车钱！你装什么傻？事前可是说好了雇你一天，你却半道上跑去给别人干活了，把我们几个仍在乡下，这算怎么回事？”
　　车夫听了脸色一苦，说道：“这可不能怨我啊，那金捕头的恶名你也听了，我哪能违抗他的命令？”
　　李宝珠哼了一声，“我看你打家劫舍干的很欢快嘛，想必得了不少好处？”
　　车夫面上一红，嘿嘿笑道：“没多少，没多少。那您说这事该怎么着？”说到底确实是小车夫做的不地道，只能认怂。
　　“好说！”李宝珠微微一笑，“我一共花了三钱银子，也不难为你，还回来二钱就行。”
　　“二钱！”车夫一声惊叫，惹得路人看向这里，忙压低了声音，“姑娘您这还不叫难为我？我可就指望这个营生啦，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
　　“哎呦我天，你快闭嘴吧。就你这样的还三岁幼儿？你成亲了吗你！”
　　车夫忙道：“您看我这嘴，说错了。是这样，我娘刚给我说了门亲事，就等着娶过门了，可是没银子啊。姑娘您忍心断人姻缘？”李宝珠听这车夫满嘴跑马，没一句实话，终于不耐烦了，脸色一板，喝道：“到底拿不拿出来？不想给也行，咱们就去车行里说道说道。走！”看李宝珠那意思真要去车行，车夫哭丧着声音道：“您这是要逼死小的啊，那三钱银子除了要交给车行掌柜，剩下的早都进了小的肚子了……”　　　　　

　　☆、第七十四章　买宅子无望

　　看那车夫声泪俱下的模样，倒好像李宝珠是个杀人放火的恶霸一样。连红秀也面现不忍，劝道：“小姐，要么先宽限他几日罢？”
　　得！这还有个拖后腿的，李宝珠想了想，终是舍不得她那二钱银子，半晌道：“好吧，这次饶了你，就把那银子抵债，以后给我免费用几次马车。”
　　车夫这才面露喜色，连声道：“好嘞！我叫戴春生，您要用车时就说话，小的保证随叫随到！”
　　李宝珠点点头，说道：“这蛐蛐有个什么玩的？不如回去陪陪你娘。”
　　戴春生脸上又是一红，挠挠头嘿嘿笑道：“刚才那是瞎编着玩的，小的从小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哪来的老娘。”
　　红秀看了他的滑稽表情，噗嗤一笑。
　　难怪这么滑头。李宝珠也笑了起来，既然已经谈妥，李宝珠也无意和他多说，带着红秀回家去也。
　　等回到家，窦氏已经做好了饭菜，刚好金老伯也从外面慢慢踱步走进院子。李宝珠匆匆吃了饭，便到院子里找金老伯说话。
　　“姑娘要买下这宅子？”金老汉听了李宝珠的话，惊声问道。
　　这才租了将将半年时间，她就攒下买宅子的钱了？
　　李宝珠点点头，笑道：“我也不知够不够，先向老伯打听打听，要买下这宅子要多少银子。”
　　如今李宝珠带着宝链宝瑞，又多了柳絮和红秀，确实需要个安身立命的稳定居所。
　　金老汉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袋，这才说道：“不是老汉舍不得卖，实在是这宅子卖不得……”
　　李宝珠奇道：“为什么卖不得？这宅子原来的主人不是已经……”
　　“老主子确实发配去了边疆，其余家产都充官了。这处宅子因为是老主子家的祖产，朝廷特赦留了下来，让老汉我在此留守。若是普通宅子，卖也就卖了。只是……”
　　李宝珠听懂了，感情那是人家供奉祖宗的祖产，即使连朝廷也不会轻易没收了去。她算是打错了主意了。
　　既然这处宅子买不了，只能再慢慢寻摸别的地方，谁知道哪一天这宅子就会被赦免回来的主人收回去呢，世事难料啊。
　　吃过饭后左右无事，李宝珠先去木棚里巡视了一番碧玉草和才种下不久的紫灵芝，长势良好，心下略微放了心，便回了自己房间，拿起刘世珩给的医书慢慢琢磨。看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宝瑞的声音。
　　“宝链哥，你衣衫咋坏了？”
　　“嘘……别让姐听到，哥带你去外面割草给兔子吃去……”
　　李宝珠心中纳闷，宝链向来是个珍惜东西的孩子，从不会随意糟蹋衣物食物。便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出去一眼看到宝链正拉着宝瑞小手向外走去，肩膀处的袖子裂了长长一道口子。
　　“宝链！”李宝珠叫住宝链，“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宝链虽然站住了脚，却不转过身来，嘴里应道：“我不小心刮到了，我先出去帮宝瑞割兔草，回来再跟你说。”
　　李宝珠觉得不对劲，快步走到宝链身边，朝他脸上一看，发现他眼角和脖子处都有不少淤青和血痕，心里又心疼又生气。拉着他问道：“你脸上和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宝链低着头不吭声。
　　李宝珠把他拉到屋里坐下，拿出碧玉草药给他细细抹到伤口上。柳絮和红秀也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宝链的模样，忙都过来查看。
　　柳絮把宝链的外衣脱下来，拿到一边慢慢缝补，红秀忙着拿来煮熟的鸡蛋，给他敷脸上的淤青。
　　等收拾完了，李宝珠当着柳絮和红秀的面问道：“现在说吧，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宝链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此时听见姐姐问话，终是点了点头。
　　李宝珠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你去书院念书是为了什么？”
　　“为了读书科举。”宝链声音低低的说道。
　　李宝珠叹道：“姐姐并不是指望你能中举做官，只希望你能过你想过的日子。既然你不愿意读书了，便回家来吧！”
　　宝链猛地抬起头：“姐……我没有不愿意读书啊！”
　　“那你为何和别人打架？你看看你自己，这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吗？”
　　宝链头又垂下了去，低声道：“金宝和吴兴旺欺负同学，我看不过去，再说他们还骂我没爹没娘，就……我下次再不敢了，姐姐不要生气……”
　　“等等！”李宝珠忙道，“金宝和吴兴旺是谁？”
　　宝链解释道：“他们都是在书院里读书的，金宝就是那个该死的金捕头的儿子，吴兴旺不知道，但是听说他家在镇上也挺有钱的……”
　　连清水村都有个有钱的周财主，杭集镇更是不必说，只是除了金捕头和谁都不敢惹的济世药铺刘师傅，李宝珠并不了解镇上权势的分布状况。
　　宝链见李宝珠低头沉思，心中有些忐忑，开口叫道：“姐……”
　　“好了，”李宝珠一挥手，“我问你，你们打架书院里的先生就不管吗？”
　　宝链愣了愣，低声嘀咕道：“先生自然是偏向金宝和吴兴旺他们，晚间不但打了手心，还罚了我们抄写。听别的同学说，他们家每年都送许多束脩给先生呢。”
　　李宝珠点点头，看了看宝链的手掌，一片通红。心里一阵心疼。
　　她摸了摸宝链的头，笑道：“刚才姐姐没问清缘故，错怪你了。快去吃饭，早点休息。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书院，找你们先生说说话。”
　　宝链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听了李宝珠的话以为她要去给自己出头，心中也有些兴奋，老老实实跟着柳絮吃饭去了。
　　李宝珠舒了口气，刚站起身，宝链又冲了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刚才忘记跟姐说了，明天是乞巧节，书院休息呢！”
　　明天就是乞巧节了吗……李宝珠点点头，慢慢走回自己房间。
　　事到如今，她仍然丝毫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身世。也许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和家人在一起等着过乞巧节吧，现在他们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小姐？”李宝珠抬起头，看到红秀和柳絮站在门口，遂微笑道：“怎么呢，还不去歇歇，今儿跑了一天呢。”红秀和柳絮相互看了看，最终柳絮开口道：“刚才听链哥儿提起，我们也才想起明天就是七月初七的乞巧节了。奴婢们想做些巧果儿，明天供奉织女用，不知可不可以呢？”　　　　　

　　☆、第七十五章　七月初七

　　柳絮和红秀都是身世可怜的人，如今跟了李宝珠，才有了一些家的感觉，听到宝链提及乞巧节的事情，心里便有些意动，只是担心李宝珠不同意，才过来小心的请示。
　　李宝珠又怎么会不同意？
　　她也希望柳絮和红秀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便笑道：“乞巧节这么重要的节日，当然要过。干脆多做些，明天约上窦嫂和鸳鸯他们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节。”
　　柳絮和红秀见李宝珠也在兴头上，顿时高兴起来，忙忙的就要去厨房，商量着做什么样式的巧果。
　　李宝珠忙笑道：“你们也太急了些，明天晚上才是正日子呢，明儿一早起来再做也使得，我也能跟着沾个光，尝尝红秀的手艺。
　　红秀这才罢了，和柳絮自去盘算去，直说到半夜才躺下。
　　翌日清晨，柳絮和红秀又早早的爬了起来。吃了窦嫂做的早饭后，便开始动手做巧果，还要准备茶和瓜果，忙得不可开交。
　　李宝珠看了一回，心里痒痒的也想上手捏两个面团，无奈她请假的时间已过，今天必须要去济世药铺做学徒去，否则难保刘世珩不会杀上门来。
　　刘世珩正坐在药铺里给病人看诊，见徒弟按时来了，微微点点头。便不再理会她。李宝珠左右看了看，也不知该做什么，就去坐在师傅边上，看他给人治病。
　　病人是个老妇人，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表明了这是个不甚富裕的人。刘世珩丝毫不嫌弃，指头搭在她的手腕上，认真诊脉。
　　看来师傅虽然有些贪财，还是很有医德的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德艺双馨了。李宝珠崇拜的看着师傅，忽听他问道：“只是精神不佳，晚上难以入睡吗？”
　　老妇人连连点头，应道：“刘大夫啊，我每天晚上总是睡不着觉，这可如何是好啊，白天总觉得没精神头。地里那么多活做不完，这可咋整啊……”
　　刘世珩点头道：“无妨，吃些药调理调理即可。”
　　老妇人感激的说道：“麻烦大夫开药吧。”
　　“这药可贵呢，”刘世珩提起笔准备写方子，又抬头对老妇人说，“里面需要灵芝这种珍贵药材，一副药要二两银子。”
　　二两！
　　老妇人惊呆了，她家里一年也花不了二两银子，她上哪找二两银子买药吃？忙颤巍巍的说道：“我不要灵芝就是了，麻烦大夫开些便宜的药材给我，”
　　刘世珩摇头道：“不加灵芝药效可就小多了，你这病症虽然不妨事，但难在不好根除，必须用汤药慢慢调治。灵芝本就是珍稀药材，我这里所剩的也不多，价钱方面实在不能少了。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