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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被害过一次，在没查到真凶前，长公主加倍小心也是应当。但李宝珠心中却有一些失落，她总是想到临走时豆豆的满脸泪痕，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呢……
　　正式成为寿宁县主的李宝珠摇摇头，一片细小的雪花刚巧落在她细长的睫毛上，衬着她越加肤如凝脂，仿佛冰雪般透明。
　　朱无忧离得近，一时间看呆了。
　　“既然办完差事就赶紧走！”沈少泽走过来站在李宝珠面前，冷冷看着朱无忧。
　　“世子爷见谅，陋室寒酸，实在不能招待您，天色还早，您和贵属下就回扬州安顿吧。”李宝珠从沈少泽身后探出头，露出一张笑颜。
　　朱无忧带夜赶路，就为了能早些见到李宝珠，但差事已完，总不能赖在这里，况且这里确实不是他能留下休息的地方。
　　好在回京城的时间宽裕，倒不急在一两日。
　　朱无忧想毕，笑道：“那寿宁何时回扬州？我给你带的礼物……”既然已经正式成为寿宁县主，朱无忧便干脆喊了她的封号，他觉得这样反而显得亲近。
　　眼睛瞧见沈少泽一脸不善，朱无忧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你保证喜欢，我在扬州等你，早些回来。”
　　送走了纠缠不休的朱无忧，周围村民还是远远围着看，根本不敢靠近。
　　刚才那年轻官老爷大声念的圣旨，他们不大听得懂，但却听清了最关键的几个字——寿宁县主。
　　也就是说，以前和他们一样的泥腿子李家丫头，真的成为了圣上亲封的县主了。
　　原先即便李宝珠富裕了，有了二百亩农田，在村民们眼里，也不过是比他们富裕一些的农户罢了。
　　还是他们能望见，可以平等相处的人。
　　可现在她一跃成为皇家县主，那就是贵族了，是有身份的人，还是他们这些庄户们能攀上的吗。
　　这下子不仅普通的农户，就连气势汹汹跑来为李家祠堂主持公道的七老太爷也不说话了。
　　当一个人和他差距不大的时候，他会嫉妒乃至要把她踩在脚下，但当她的地位升到他无法仰视的地步，那除了敬畏，便只有敬畏了。
　　现在的七老太爷和李忠义便是这种感觉。
　　他们想要兴师问罪，想要把李宝珠手中二百亩农田弄到手瓜分的心思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李二郎家的大丫头身上。
　　如果是李家祖上冒青烟，那也得是李忠义家的女儿啊！
　　可李忠义的女儿呢？
　　她正低眉顺眼站在辛浩社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大公子，县主。”辛浩社讨好的看着眼前一对璧人。一大早孔夫子就拎着鸿雁去飘香院提亲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权贵圈。
　　这是正经的纳采，也就是说，沈府是要把李宝珠八抬大轿娶回去当正经少奶奶的。
　　原本还都说沈家没脸，这样大的门户，居然娶个乡下丫头给嫡长孙当正妻。可转眼人家就成了寿宁县主，满扬州谁还能找出第二个有封号的贵人？
　　想来这位沈家未来大少奶奶必定不是简单的身份，那些等着看沈家笑话的人，可是要失望了。
　　不要旁人怎么想，李宝珠却是气定神闲，根本没把什么县主当作一回事。对她来说这所谓县主的名头，远不如那百两黄金更让她高兴。她带着宝瑞宝琏回到张氏的院子，旁人已经不敢跟过来，只能远远看着。“红秀，你把宝瑞带到屋里，我和叔叔婶子商量点事。”李宝珠随口吩咐红秀，却发现她双眼没有焦点，呆呆愣愣的。　　　　　

　　☆、第二百八十章　减租

　　“红秀你怎么呢？”李宝珠握住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
　　莫不是天冷受了风寒？
　　她握住红秀手腕要给她把脉，却见红秀眼珠动了动，眼神回到了自己身上。
　　“小姐……您，您怎么变成了县主了？”
　　红秀说的磕磕巴巴，显然被这件事震惊到语无伦次了。
　　“怪我忘记跟你说了！”李宝珠回来只顾着和众人团聚，竟是把受封这件事给忘了，没跟红秀她们提过一句话，竟然只有沈少泽一人知晓。
　　红秀突然见到这么隆重的钦差依仗，而自家小姐又突然变成了寿宁县主，这让她缓不过神来了。
　　“等回去我再慢慢跟你们讲。”李宝珠拍拍红秀的手，宽慰道，“你知道我会医术，无意救了位小公主，皇上赏的。”
　　会是这么简单吗？红秀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却重，总觉得这样天降横福不是什么好事……
　　且说李宝珠招呼张氏和王大壮进去，王大壮还有些拘谨，张氏却是一如寻常，拉着李宝珠的手，抹泪道：“宝珠丫头如今可出息了……”
　　“张婶您哭啥，这可是喜事哩！”宝琏满脸欢笑的说。
　　“婶子为你们高兴，高兴！”张氏牵着他们的手朝屋里走，丝毫没有因为李宝珠身份上的巨大转变而变得陌生。
　　李宝珠心中很高兴，本来这个所谓县主也不值当什么，都是子瑜和永宁长公主各有目的求来的。
　　旁人也就罢了，她不希望连张婶也因此和她生分了。
　　进得屋内，李宝珠接过茶碗喝了口热茶，伸手在炭火盆上烤火，觉得暖和些了才接过张氏拿出的账册翻看。
　　去年雨水少，农田的收成不算好，但除了缴租子，倒也勉强够庄户们过活，只是想吃好的却是不能够了。
　　如今一石粮食大概要四钱银子，但农户们卖出去的粮食自然不可能以这个价格来。
　　李宝珠翻着账册，三十亩田一共收了将近十五石租子。年成一般的时候，一亩地也就收一石多的粮食，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按照以前给李忠义的五成租子来收的。
　　李宝珠合上册子想了会，问道：“这十户人家过年还使得？”
　　租种李宝珠田地的包括王大壮一共是十一户人家，但张氏和王大壮时常有李宝珠接济，况且还有王小海拿工钱孝敬，倒是无须担心。
　　“这几户人家都有劳力顶着，宝珠丫头不必担心，只要熬过开春到六月的时候，到时田里收起来粟子，这一年啊又能熬过去了。”
　　民以食为天，庄户人家过日子只盼着粮食，熬过一年算一年。
　　江南雨水充沛没什么灾害还算好的，往北干旱的地界，一家子全都饿死的都是寻常。
　　李宝珠想着这些事，就又想起了明月带她找到的那些蓝色稻子，如果把这些稻子都让村民们栽种，来年一定能多收一些粮食。
　　蓝稻属于仙种，要种在灵土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但毕竟不是寻常种子，只要每亩田能多收哪怕半石粮食，也能让租户的日子好过许多。
　　“收来的租子呢？”
　　“都堆在你家那房子里呢。”张氏笑道，“宝珠丫头别担心，我把门锁上，庄户人多，没人敢动手脚。”
　　李宝珠点点头，心中不停盘算租子的问题。她往常也觉得李忠义收五成租子太多，逼的大家一年到头根本吃不上两口白面。
　　她虽有心减租子，却不知该减多少，她对这里的门道毕竟还是不懂。减的少了租户的日子得不到实际改善，减的多了，又怕引起其他什么不好的影响。
　　李宝珠抬头看向窗边，那里沈少泽正闲适的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不知哪里来的书，邹管事站在一旁伺候着。
　　似是感觉到李宝珠的目光，沈少泽抬头看过来，温声笑道：“不能低于三成。”
　　原来他竟是听着这边的动静的。
　　“你也懂农事不成？”李宝珠一直以为沈少泽这样不染尘埃的大少爷只会读书赏花的。
　　邹管事笑道：“姑娘说笑了，公子如今管着沈家一半的生意，那些庄子果园可不就是农事？到了耕种的时候，大少爷都要亲自下田巡看的。”
　　李宝珠又看一眼沈少泽，难怪去年春天他会到杭集镇来，想必也是巡视附近的庄子吧。
　　“你看什么？”沈少泽看着她笑。
　　看到沈少泽如画般的笑眼，李宝珠忽然心跳快了一些，别过脸，轻声道：“倒是没见你晒黑……”
　　惯常下田的人，都是要被太阳晒的黝黑的。
　　既然得了主意，李宝珠便干脆把租子降到了三成。那些田地都是子瑜赠送给她，眼下她也不指着这些租子过生活，倒不如让村民们过得宽泛些。
　　李宝珠让张氏出去和租户们讲这件事，并把收起来的租子都照着比例，每家退回二成。
　　张氏喜不自禁，只收三成的租子，租户们几乎可以过一个像像样样的年了。
　　外面的租户都眼巴巴的等着不敢离开，见张氏满面笑容走出来，忙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道：“他嫂子，宝珠……呃，那个，县主大人怎么说？”
　　众人不敢再称呼宝珠丫头了。
　　“大喜啊！”张氏眉开眼笑，“宝珠说了，往后的租子只收三成，今儿就把之前收的退回给大家！”
　　现在几乎清水村所有的村民都聚到了这里，百十户人口，也不算少了。众人一听到张氏的话，都惊呆了。
　　三成租子啊，那得是最最仁义的主子才愿意给的。
　　那十一户租种了李宝珠农田的人都乐疯了，这等于白拿了两成粮食，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啊！
　　他们一边感恩戴德的念叨着李宝珠的好处，一边乐颠颠的跟着张氏和王大壮去分粮食。把那些没有租种李宝珠农田的人给羡慕的眼睛直冒火。
　　他们去年租种的是周里正的农田，交的都是五成半的租子。虽然现在那些农田已经属于李宝珠了，可那也得明年耕种了再说啊。
　　余下的几十个农户就把眼睛看向了周里正。周里正只觉头皮一麻，被那么多双火热的眼睛盯着看，的确不是一件舒坦的事。不过李宝珠愿意把降租子那是她的事，他周单伟是决计不会把到嘴的肉再吐出来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周里正一甩袖子便想走人，眼睛瞟到站在人群后面的李忠义，以及圆滚滚的辛浩社县老爷和李翠玉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眼睛转了转，懒的搭理这些穷酸刁民，迈着四方步子便朝辛县令的方向走去。
　　清水村今日一下来了这么多大人物，村民们也都知道了那位水桶一般的胖老爷就是扬州地界的父母官，自然不敢靠近。
　　众人见周里正丝毫没有要减租的意思，只能叹自己倒霉，没早些去租种李宝珠的农田。要知道当初李忠义想卖掉农田的时候，他们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现世报啊！
　　虽然现在拿不到租子，转念想到现在这些农田都是县主大人的，将来自然也是依照三成租子收，只要来年把田侍弄好了，还怕没粮食嚼用？
　　庄户人家想的就是农田和粮食，立刻就又高兴起来，看着周里正的眼神也就淡了。
　　反正以后他们不再受他管制，何必再去讨好他！
　　“要说还是宝……县主大人仁厚，等开春了咱们也有盼头了。”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笑道，“我还想着把娃送到书院读书，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素日我就看县主大人是个好的，不然能有这等福气？不但当上县主，你没听说吗，县里沈家的大公子那可是正正经经上门提亲的……”
　　这句话是压低了说的，担心被后面的李翠玉听了去。
　　人家虽然是小妾，毕竟也是县老爷的小妾，动动小指头就能叫他们庄户人活不下去。
　　李翠玉虽然听不到村民的议论，可她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人们看她的眼神。
　　她心中何尝不苦？见了李宝珠的清美可人模样，又有沈大公子那样如玉的人儿时刻陪伴，李翠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从小她就长得不如李宝珠，现在她要整日屈意侍奉个老色鬼，李宝珠却是活的越来越好，这世间就没公平二字吗？
　　李翠玉站在辛浩社身边，看也不想看一眼自己的男人，思绪早就飞到了张氏的院子里。她不甘心就这样终身跟在辛浩社身边，她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样的境况……
　　……
　　等李宝珠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堆村民远远的围着张氏的院子，朝这边看着。见李宝珠出来，那眼神就有些怯怯的带着敬畏。
　　听说贵人们生气时都能随意杀人的，难怪当初宝珠丫头就敢拿菜刀砍人……
　　李宝珠虽不知道村民的想法，看那表情却也大抵猜得出来。她心中叹气，面上却带了笑：“叔伯们怎么还在这里呢？雪越下越大了，快都回家去吧。”
　　大年初一，正是庄户们一年到头最松快的时候。
　　原先她想着把蓝稻的事情和众人说说，但看到他们畏惧陌生的眼神，李宝珠又有些犹豫。
　　庄户们一年的吃食都在这几亩地里，若是她贸然让大家伙换成见都没见过的蓝稻种，他们一定不会愿意。说不定心里还会存了猜疑。
　　再者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让村民跟着她一起冒险。倒不如她先在自己的十亩田里实验了种起来，若是成功的话，村民们眼见为实，自然乐意栽种。若是失败了，损失也在可承受范围内。
　　心中打定主意，李宝珠把剩下的租子交给邹管事处理，就带着宝琏宝瑞准备打道回府。沈家家大业大，自然也做粮食生意，李宝珠把租子交给邹管事，让他依照市面上的价格收给沈家的粮铺是再合适不过的。
　　回去的路上，李宝珠见沈少泽扔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卷看，笑道：“人都说沈家大公子天赋异禀，才华奇高。却不会想到你也有如此刻苦的一面。”
　　沈少泽掩卷微笑，看一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道：“我虽喜欢诗文，却不爱这些八股文章。但因要参加春闱，勉力看着罢了。”
　　“你既不喜欢，又何必勉强？”
　　李宝珠一张小脸掩在毛茸茸的领子里，越发显得青稚剔透。
　　沈少泽就着透亮的雪光细细看着她，柔声笑道：“我是沈家的嫡长孙，总是要担着些责任的。”
　　他也不是旁人看起来那般生活优渥，没有烦恼。李宝珠便不说话了，偏着头看着外面的雪。
　　今年已经连续下了几场雪，来年应该会有好雨水。
　　回到仙踪林后，沈少泽下车看了圈，没有发现朱无忧的影子，这才放心让李宝珠进去。
　　“今天是初一，你要不要到府里探望老太太？”沈少泽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显然不舍得与她分开。
　　李宝珠抿抿嘴，却是没有说话。
　　“公子，如今小姐是定亲的人了，不好再到老太太面前去哩。”柳絮迎出来，恰好听到生沈少泽的话，悄声说道。
　　“是我疏忽了。”沈少泽俊脸微红，不舍的看一眼李宝珠，低低的说，“那么我回去和祖母商议迎亲的日子，过两日着人来交还庚帖和送聘礼，可好？”
　　“你瞧着办吧，和我师父商议便好。”李宝珠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儿，却是不太好亲自管着这些事，可叹她不但没有爹娘，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为她操办的女性长辈。
　　沈少泽心中多了许多怜惜，低语道：“嫁妆你不必操心，我会让人送来给你。”
　　女子出嫁到夫家，若是陪嫁的东西不够分量，到了夫家是要被嘲笑的。
　　沈少泽为她细心想着这些，李宝珠心中感动，笑道：“我如今可是县主，即便嫁妆寒酸，谁敢说什么？”
　　沈少泽走后，李宝珠记挂着沈府九小姐沈若雪，便让红秀和柳絮到厨房做纤细草的减肥药膳，她自己则趁着这功夫到街对面的济世药铺去探望师傅。
　　大年初一人人都走亲访友或者待在家里玩乐，况且大过年的都忌讳，药铺里也就冷冷清清的，一个病人都没有。
　　刘世珩一个人坐在小小的柜台后面，身上穿着褐色棉袍，头上戴着毛边的瓜皮小帽，低着头研究一张药方。
　　这身衣服还是李宝珠出事前让人给他准备的。听见脚步声，刘世珩放下药方抬头看过来，笑道：“珠儿来了？不是说要回村里吗，脚程倒快。”“对了，早上孔夫子来给大公子提亲，说老太太想把日子定在三月份，依你的意思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耻

　　“这个师傅定吧。”既然做了决定，日期什么的倒在其次了。李宝珠也不在意。无非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平日里该做的生意还要做，该学的医术也要学。
　　她想的是别的事：“师傅，今儿是初一，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药铺里，不在家里带着阅儿玩？”
　　老人家搬到扬州来，本是盼望着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没想到大过年的居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药铺研究什么药方。
　　李宝珠心里自然极不舒服。
　　“待在家里左右也无事，万一有病人呢，我便琢磨着过来看看……”刘世珩摆摆手笑道。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病人？扬州也不是只有您老一个大夫。”李宝珠不高兴，“咱们去仙踪林坐坐，晚上包饺子吃。吃完饺子我请师傅去听戏。”
　　一年到头的，这个日子好歹要乐呵一天。
　　刘世珩拗不过这个小徒弟，站起身抖抖袍子准备锁门要走，眼睛便瞧见儿媳妇陈氏牵着孙子刘阅摇摇晃晃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