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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江水自茫茫 第二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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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泽心急,当即就把包裹打开,取出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着。“太短了。”

    “呃,对不起,我没有实际量你们的身高,估算着作的。”杨乐仪看着那件外袍只及韦泽小腿一半处,至少少了一尺,原本还有些想炫耀自己,现在脸却红了起来。“那给我,我重新改下。”

    韦泽却摇摇头,“不用。我缩小就好了,乐仪,谢谢你。我以后每天都穿它。”

    “那,会穿脏吧。”

    “我每天睡觉之前洗。”

    “到了南方,天气湿润,晾不干的。”

    “我运功烤干。”

    “我们此去路途遥远,每天穿同一件衣服会很容易磨破的。”

    “我穿里面,就不容易磨破了。”

    杨乐仪无话可说,转头看去,小绿拿着包裹,眼睛里亮晶晶的,什么话也不说。

    “小绿,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姐姐,”小绿忽然冲过来紧紧抱住她,又很快放开,抽泣着绽开一个微笑:“谢谢你。姐姐作的,一定合身的。姐姐,以前数年没人送我新衣,你以后,每年都帮我做一套新衣服,好不好?”

    杨乐仪心道他多半触动以前在陈国被虐待的往事,忙点点头,顺手拭干他的眼泪,道:“好的。”又想想韦泽,觉得要一视同仁,便道:“以后每年除夕我都送你们一套我做的新衣服。”

    告别了二人,杨乐仪回到房间,只见师父斜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束起的银发早已解开,披散在肩上,一部分遮住了脸。

    “师父。我回来了。”

    “然儿。他们可还高兴?”

    “很高兴。”

    “哦,你也很高兴吧。”

    “是啊,第一次做衣服,虽然作得不太好,不过他们高兴我也很高兴。这还要多谢师父替我保密。意外的礼物,总是令人高兴的。”

    “嗯。”任明昭面色淡然,手却一下将身边站着的杨乐仪拉到自己怀中。“来打坐,继续练功。”

    “师父,今天是除夕,休息一天好不好?”

    “不好,以前我纵容你,结果你武功不佳,屡犯险境,我可不能再次犯错。”

    “可是,师父……”

    “然儿,没什么可是,练功。”

    “师父每天都帮我输真气,也很累的,师父也休息吧。”

    “我不累。”

    “我要送师父礼物的,练功以后没办法送了。”

    “礼物?为何如此说?”任明昭这几日只看见杨乐仪给赵臻和韦泽、小绿三人准备礼物,心里早是泛酸。

    “是……”杨乐仪轻轻吻上了他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然儿……”累积了多日的酸涩一扫而空,任明昭设下外人无法看到的结界,两人缠绵其中。

    谁也没发现,本来已经哄睡的臻,此时睁着眼睛,死死地望着房间顶棚上某处,本是天真无邪的脸上,却露出森然的笑容。

    她,是我的。

    我,是天命之子。

    娶她为后,我就会一统天下,比父王还有权势!

    大宗伯不会骗我!

    谁都不能阻拦我!

   

    旭之参商(完)

    幽蓝的天空中,群星闪烁。除了冬夜寒风的呼啸之声,万籁俱静。已是丑时三刻了,万物都沉入了梦乡,而秦国大宗伯府邸的观星台上,却长久地伫立着一人。

    那颗星,虽然光线晦暗,但有另一颗伴星护佑,她,应该没事的。

    已不知道多少次望着那颗星了。只要天气晴好,他每夜都会来凝望着它。

    星光闪烁,如眼睛一眨一眨;又如情人绵密低语,你,会看见我么?在对我说些什么?

    司空旭自嘲地摇摇头,望着那颗星星隐没在另一个轨道中,缓步走下观星台。

    “咳,咳!”自从那日在陈国为救她落下病根,这病吃了无数药,总不见好转。到了冬天,越发严重。要是狠了心,抛下这官职,到气候温暖一些的地方,会好很多吧。但是,责任,作为秦国王室后人的责任,他,没理由一走了之。

    “孩子,你聪明才智,在秦国王室中罕有,惜寿数不永。将来,你会遇到一异界来的奇人,你会因此人而活,却也会因此人而死。不过,你若用五行之术吸掉此人精气,却能长生不老。你会因此,改变秦国王室断绝的命运。”这是当年师父身故前告诉他的话。

    他当时不明白这番话。后来,遇到身形尚幼的她。她救了他,却因替他吸出毒液,中了余毒昏了过去。她的脉象十分奇特,竟似另有一二十多岁的人同时在她身上。是不是她故意装成幼童之模样,对他另有企图?

    他猜测着,看着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师叔后伤心难过的样子,忘记了才来的路上遭遇的诡诈与阴谋,将她搂在怀中。

    强烈的气息让他震撼!这是勾陈的气!

    她,就是师父预言中那异界之人!却不知为何,身形变小,看起来连记忆都全然消失。但,就在他想按照师父所说,吸她的精气时,一瞬间,闪过她昏倒前那甜甜的,毫无戒心的笑容。

    他没有吸她的精气,而是细细地吻了她。他想带走她,不只为她身上的勾陈之珠,而且,他想知道,异界的女子,会一直这么甜甜地笑么?不过,她的师父任明昭,阻碍了他。

    后来再遇上她,她却……

    眼前飘舞的白色,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望着簌簌而落的雪花,这才省起今日就是小雪的节令。小雪过了,就是大雪,大雪过了,就是冬至,然后是小寒,大寒,最后,就是立春。冬天过了是春天,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再见她之日,或许,就是自己寿命将尽之时。

    粉红的桃花开了又谢了,青色的枫叶红了又黄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封住韦泽的秘境,察看玄武之璜的精魄生长,不想却有一个重大发现,从玄武之璜残留的记忆中知悉了移魂之术。

    他,可以再活一次!

    但,移魂之术施展不易,依他的五行之力,必须集合六神器才能办到,没有集齐六神器,就需要将玄武之璜的神力纳入他体内,如此一来,除非他死,韦泽是不会醒来的。

    反正韦泽也只是神器化身,并非真人……

    对她曾许过妥善交与韦泽的承诺,可若打破承诺,能换回往后与她甜蜜相处的时光,他并不会犹豫。她或许会很生气,但会跟以前一样,心软下来原谅他吧?不,或许不会原谅他。她是那么地看重韦泽。她心里,有自己的位置么?

    还是让她来做决定。

    恨不得身插双翼飞去找她,秦国此时却进入多事之秋。

    那日,当咳嗽发作,身体暂时不能行动,被秦国三王子威逼时,意外地,她来了,虽然改容易色,可那熟悉的气息,他是不会忘记的。

    她果然是来找韦泽的,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不是为自己,心下微恼,又开始捉弄她。却忘了当初,自己碍于短促的生命,一直没对她认真表白过。

    “此人是夫是友?若是友,为师已看出他死于何处,……他生死,皆在汝一念间。”

    “是夫。”

    那场试验有了结果。

    差一点将手中算卦的筹策按断,他定了定神,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是她的抉择,也成了他的抉择。

    面前的酒色泽金黄,盛在白玉杯中更是晶莹发亮,浓郁的酒香,也遮去了毒药的味道。没想到尹成浩这么快就动手,先前还以为他至少需要自己这个大宗伯一段日子。也好,前日晚上将全身的功力悄悄传与了她,又用计逼走了她,她现在,应该和小绿在一起,是安全的。

    闲适地看着大殿上官员的百态,慢慢端起酒杯,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密语:“有毒,别喝!”

    他一惊,在一堆混杂的侍从中,看到了她。虽然误会并没有解开,可她还是来救他了,他微微一笑,看着暗处埋伏的众多刀斧手,一仰头,将毒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毒酒在体内发作很快,身体不停颤抖起来,她紧紧地搂着自己,仿佛是要将自己揉入她的怀中,替自己分担那毒发的痛苦。

    被你紧紧搂住的感觉真好,小娘子,想你再陪陪我,按照你的性格,也不会把我一个人置于陷境之中,扬长而去吧。

    他改变了一个人静静等死的主意,点燃了符咒,服下了药丸。那些,原本是师门流传下来,为防止掌门人猝死,师门法术没交待完就突然失传的。因此只要断气不超过一个时辰,饮下符水后,每吃一颗药丸,可延续一日性命。其间受再多的伤都不会死。当日他听到这里,突发奇想,对交待他的师父道:“这药这么好,那我多作些,每天吃,不就一直能活下去么?”

    “吃再多,也只能续三日性命。”他的师父叹了口气,“汝须知,服药之代价乃是身体灰飞烟灭,魂魄无处可依。徒儿,慎之,此法流传至今,我支系只有最初的掌门一人使用,故非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他还是吃下去了。

    这药的效力真强,活力马上回到了他的身上。但他明显能感到,身体从四肢到胸口渐渐发冷,如坠入冰窖之中,过了一段时间,又不断发热,身体都快被烧化似的,如此寒热交替,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终于回到师门,安全了。强忍着睡意,拉着她闲聊,为她弹琴,自己还是作不到潇洒放手么,所以想给她留下更多一些的记忆?

    将熟睡的她抱进房内放好,写下遗书,安排好一切,躺在那棵自己从小就爱攀爬的花树下。

    身体越来越轻了,一阵风吹来,白色的花瓣纷纷落下。

    望着明净如她眼眸的天空,想起他和她最初的相遇,后来的相知。但,他和她,最终未能相守。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若时光倒流,要第一个认识你,然后,带你……

  
    第五十四章乖孩子

    说也奇怪,自除夕之后,赵臻的病,反倒越发沉重,出发的日子只得一拖再拖。好在韦泽无师自通,用法术将燕烈翔的魂魄封在勾陈之内,保住其魂魄不散,倒也不着急出发。但赵臻还添了个毛病,晚上三番五次坐起,尖叫号哭,吵醒杨乐仪和任明昭。杨乐仪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白天多是陪他,夜里还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赵臻病情略有好转,只是晚上抱着她就不肯放手,一旦从梦中惊醒,见不到她就哇哇大哭。无奈之下,杨乐仪晚上只好寸步不离他身侧。

    这一日天色大亮,杨乐仪轻轻叫了下赵臻,见他仍是困倦,只得由他睡去,此时韦泽已作好早饭,因天气寒冷,遂端过来唤他们一同来吃。

    “谢谢咸与,辛苦你了。”

    “为你做事不辛苦。”杨乐仪闻言微感尴尬,却见韦泽眼神清亮,如往常一样将盛好的米粥放到她面前,不禁暗笑自己太紧张。

    “这粥太清,然儿你喜欢吃浓一点的,明日我来作早饭。”任明昭换个了位置,到她身边坐下,温和地看着她。

    “师父,你……”

    “怎么,你觉得师父作的不好吃?”任明昭微微一笑。

    “不是,我只是怕师父累到,想你多休息。”自从前段日子战火已接近离这里两百余里之地,任明昭为了众人的安全,特地命教众组织当地人兴建坞堡武装自卫。不过他毕竟不会行兵打仗,于是每日夜里都要作法,从勾陈之珠中唤出燕烈翔,跟他讨论局势,然后乘夜奔波至数百里之外的几处战略要地,不是阻击敌人,就是交待守军,前段日子他都是晚上回凌晨天未亮就走,十分劳累,这几天局势稍微平静了些,他这才从每日一去改为隔三日一去。

    “不妨事,然儿不必担心,来。”说着,任明昭端起她面前的碗,舀起一勺粥,略略吹了吹,送到她唇边。虽则已成夫妻,但众目睽睽之下,杨乐仪还是不太好意思,一语未毕,见师父眼中情深一片,赶快张口喝下粥。不料任明昭又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师父……”

    “你喜欢偏凉的东西,这粥太热,我怕你烫着。”

    “谢谢师父。”杨乐仪脸更加红了,还好师父也看出她的害羞,微笑着放下了勺子,没再继续喂她,只是吩咐她吃的时候小心些。

    “姐姐,我先出去给臻熬药。”低头一直默默喝粥的小绿吃完起身离开。

    “嗯,麻烦你了,小绿。”

    任明昭待杨乐仪吃完饭,在她脸上细细擦拭一番,却见韦泽仍无离开之意。“韦泽,你已食五碗之多,仍未解饥?”

    “没有。”韦泽又舀了一碗。

    “果然是粥煮得太清了。”任明昭淡淡道。

    正说着,突然响起一阵哭声,原来是臻醒来没看到杨乐仪在身边,又嚎啕起来,杨乐仪赶紧起身抱起他好言相慰。

    任明昭略一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从窗外飞进一只青雀,立在他肩头,他解下鸟儿脚上绑着的信纸,脸色微变,对杨乐仪道:“前方战事有变,我得离开,你好好照应自己。”

    这一日晚间,任明昭没有回来,但勾陈毫无异状,杨乐仪才不担心。直到第三日晚饭后,任明昭终于回来,身上血迹斑斑,杨乐仪赶忙给他包扎敷药。

    “然儿,别难过。”任明昭见杨乐仪眼神担忧,言语自责,遂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你放心,我要保护你,我决不会让司空旭的胡言乱语成真。”

    “可是,我也想保护师父,至少,和师父并肩战斗。师父或许不会受那么多的伤。”

    “然儿,有个好消息,这边围攻的羯人已被我们击退了,我还得知,秦国那边的羯人也在退却中。再过不久,虽则天下还不会完全平静,但你担心的“五胡之乱”应该不会发生。”

    “那太好了!”根据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和朝代推算,她十分担心这个世界也出现像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五胡之乱。在农业文明时期,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带来的灾难向来是最深重的,许多文明已经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农耕民族,由于军事力量弱,人口后续资源少,反而被文明处于低级阶段的游牧民族所消灭,野蛮战胜文明后,这个地区的科技、商业、生产全线陷入倒退,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作为一个现代人,杨乐仪虽认同大家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并不希望两者杀个你死我活,但也并不希望这里的汉人遭受外族入侵,被外族奴役。

    “然儿,胡人有时或骚扰中原,但整体兵力向来不如我们汉人,常是劫掠一空后就远遁回草原,你不必担心他们会鸠占鹊巢。”

    好消息带来的喜悦还没多久,一个噩耗却传来,那种类似黑死病的瘟疫在蔓延,好在臻的病这时倒有起色,他们立刻动身渡过长江,前往南方燕烈翔原埋葬之所。

    到了南方,楚国也是兵火连绵,虽没有外患,内乱却是不断。在未央教的教众帮助下,一行人才顺利到达江陵府城北的纪山。

    纪山之南乃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郢都遗址,又唤作纪南城,早已荒废数百年。燕烈翔当江陵王时就暗中利用纪山山腹中残留的几个遗址密室,苦心经营,打算以此为秘密基地。登上王位后,一度暂停,但自知不久于人世后,寻得巫师,密遣心腹,将其布置为祭坛。其本体也安放其中。只是助他离魂的巫师全都死去,他当日又是秘密出巡,因此王宫中竟无一人知晓他去了何处。见他迟迟不归,几派权力角力之后,终于宣布他病死,哪知其真正的身体一直在祭坛中长眠。

    眼下已是阳春三月,纪山上郁郁葱葱,草木繁盛,山路繁多。若不是按着燕烈翔说的记号,杨乐仪等人还很难找到祭坛入口之路。走了大半天,天色已暗,终于进入山腹中的遗址。任明昭担心机关伤到杨乐仪,将燕烈翔召唤出来,由他带路。几经曲折,终于到达密室中心的祭坛处。

    祭坛呈圆形,圆心中有一块高于地面两尺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具躯体,杨乐仪猜想那必是燕烈翔的本体。以石台为中心点,四个两尺见方的小圆均匀散布在祭坛周围,每个小圆的地面上,都盘膝坐着一堆白骨,黑洞洞的眼眶颇为吓人,再仔细看去,那白骨并非全白,上面还有不少血点。

    “他们就是当初助我的巫师。以去血离骨咒让我离魂。”

    韦泽按燕烈翔之说,解除了禁制,杨乐仪才得以靠近燕烈翔的身体。难怪上次他以那么隆重的装束出现在他梦中,看来,就是他死前的穿着打扮啊。

    在梦里还没瞧得太清楚,如今在这里细细看去,虽然那几乎完美的轮廓没有改变,但多年不见,眼前这人的白发又生了好些,他连闭着眼睛,都是蹙着眉头的,看上去,更像三十多岁的人。杨乐仪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轻抚平他的眉峰。

    再往下看去,他双手叠放于胸口,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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