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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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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年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直白了?
他哈哈大笑。
怀山探头,见程池只是拿着南屏送来的信大笑,然后面无表情缩了回去。
程池把信放在了长案上。
有风吹进来,信笺哗哗作响,如乘风而去。
程池随手拿块木头压住,喊了南屏进来,道:“你再去趟畹香居,就跟周家二小姐说,不妨派了人亲自将回礼送给阿朱小姐。然后再告诉她,朱鹏举五年前就已经成亲了。不过在成亲的第二年妻子小产伤了身体。之后药石无效,一直卧床不起,因为这个,她至今没有受封。今年三月。京城来的太医已言明她活不过今年冬天了。良国公府早已为她准备好了棺材孝衣。”
南屏大惊。
四爷。不是向来不管府里的这些事吗?
怎么……
她抬头。却看见程池清明的双眼。
南屏忙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只是快要走到亭阁门口的时候。又被程池叫住。
她静声屏息地等着程池的吩咐。
程池笑道:“你把集萤叫进来吧!我要制琴,需要个人端茶倒水。”
“四爷!”南屏望着程池,双眼闪动着水光。
程池的声音突然柔了下去,低声道:“你退下去吧!”
“是!”南屏沉声应着,出了亭阁。
程池陡然间觉得心烦意乱,他背着手走出了亭阁。
怀山低下头去。
程池长吁了口气,道:“你陪我在附近走走。”
怀山没有作声,默默地跟在程池的身后,沿着一旁的小径住南下去。
集萤出现在了亭阁旁。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程池和怀山,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进了亭阁。
信笺像被钉在长案上的蝴蝶,哗哗地舞动着翅膀。
她飞快地打量了亭阁一眼,再次确定没有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信笺。
不敢相信的,她把信又看了一遍……
集萤忍俊不禁,得意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道:“程子川啊程子川,你也有今天!我让你曲曲弯弯地说话,我让你鬼鬼祟祟地算计人,被人直言不讳地说听不懂了吧……要是传了出去,我看你程四爷的脸往哪里搁……”
她说着,神色骤然间一紧,回过身去。
刚才还不见踪影的程池和怀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到了亭阁的大门前。
“四,四爷!”集萤神色间流露出些许的惧色,慌张地道,“我,我……”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还拿在手中的信笺上……立刻像捧着个烫手的山芋般把信笺放在了长案上,还用块木头压在信笺上,还原成了刚才一模一样的场景,道,“我看见它飞了出去,就帮着捡了回来……”
她眼也不眨地说着瞎话。
“多谢!”程池微笑着点头,好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似的,道子,“我刚才又失败了,心情有些不好,就出去走了走,准备回来再继续制琴……我看这样好了,你既然过来,也别急着走,看看我制琴,说不定会发现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实在不行,帮我端端茶,倒倒水也行……我刚才才发现,原来制琴也是个体力活……”
“不!”集萤刹那间脸色泛白,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一副找着机会就会拔腿跑掉的模样。
程池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集萤嘴角翕翕,却是连刚才那声“不”也不敢说了,望着程池,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求饶,和刚才面对南屏时简直判若两人,哪里还有一丝冷艳的模样,如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会觉得她好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程池却好像没有看见,笑着走了进来,在木料前站定,开始挑选木材。
集萤哀求地朝怀山望去。
怀山眼底掠过一丝同情,却什么也没有说。低头走开。
集萤怨恨地盯着怀山的背影,好一会才呢喃地对程池道:“四爷,我……奴婢就在屋外候着,您有什么事,招呼奴婢一声就是了……”
“你在这里就行了。”程池继续挑着木料,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外面风大,要是让你着了凉可怎么办……”他说着,莫名就想起周家的那个小丫头。
眼睛清柔亮得像一汪春水,偏生满脸的紧张却又故作镇定……“阿朱说。刘永现在很厉害……池舅舅。你要小心点才是”……声音又软又糯,像过年时吃的酿酒圆子……她写信给自己说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这样紧张却又强装自若……他的表情就温和起来,笑容也变得亲切。道。“正好。我这里正好有一块做废了的松木,你拿了去就在这里给我沏壶茶好了……”
集萤看着胆战心惊。
程子川笑得越是温和心里就更恼怒……她不过是悄悄地跑进来看了他一封不要紧的信而已,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地就撞在了他的枪口上吧?
一声声的凿刻声响起来。
集萤巴不得死了才好!
畹香居的周少瑾。目瞪口呆地望着南屏,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朱鹏举成没有成亲,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池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朱鹏举的妻子没有受封……前世她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景,可也没有说因为小产生病就不受封的啊?
池舅舅这是要告诉她良国公并不像她们看到那样风光荣耀还只是单纯地告诉她朱鹏举的妻子没有受封?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朱鹏举的结发妻子去世,他再续弦的妻子就可以立刻凑请礼部,得到诰命了……
想到这里,周少瑾一下子跳了起来。
难道池舅舅是要告诉她……朱鹏举看中了她不成?
好像一个巨浪打过来,让她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自己会意错了!
中元节那天,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朱鹏举……不对,她第一次看见朱鹏举,是池舅舅和她在三支轩里喝茶的时候……如果他看中的是自己,怎么会到了今天才送她礼物,姐姐又是订过亲的人……难道是程笳……那李敬怎么办?
她打了个寒颤。
想仔细地问问南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看着南屏眼中含笑的娴静模样,她又觉得池舅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还问……也太蠢了点。
周少瑾只好向南屏道了声多谢,遣了丫鬟送她出门。
但等南屏一出门,她立刻顺手抓了一对荷包派了樊刘氏给良国公府的阿朱送去,并反复叮嘱她:“别人问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见了阿朱本人再亲手把东西给她。”
樊刘氏还以为是她们小姐妹们间的什么秘密,笑着应了,带着荷包去了良国公府。
周少瑾坐立不安地等着,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樊刘氏回来了。
她有些不解地道:“我把东西亲手交给了阿朱小姐,阿朱小姐很奇怪,还问我为什么要送两个荷包给她,我说这是小姐的吩咐,阿朱小姐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还让我带了两筐新上市的水梨回来了,说是有人孝敬良国公府的,让我带回来给您和大小姐、笳小姐,家里的长辈亲戚们尝个鲜。”
也就是说,礼物不是阿朱送的。
周少瑾心里拔凉拔凉。
她想也没想,就朝小山丛桂院跑去。
拦她的依旧是清风。
周少瑾道:“你别说不认识我……我要见南屏姑娘。”
她这样去找程池,他们肯定说他不在。
清风脸上露出愤然之色,正要说话,周少瑾恨恨地瞪在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你要是不去通禀,我就站在这里大声的喊……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把我的嘴堵了?”
名义上,她是客,清风是仆。
清风气得嘴角直哆嗦,拂袖而去。
周少瑾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
清风要是真的不跟她通禀……再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在这时乱嚷乱叫啊!
那,那也太丢人了。
她以后还要不要见池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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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是谁(粉红票660加更)
很快,南屏跟着清风疾步朝周少瑾走来。
“二小姐,”她不安地道,“您怎么过来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周少瑾看了清风一眼。
清风忿然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周少瑾拉住了南屏的衣袖,低声道:“南屏姑娘,我要见池舅舅……你别告诉我他不在。他若是不在,你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又传话给我……就算是刚才他不在,此刻也应该回来了。我有很要紧的事,真的很要紧!”话说到最后,她言语间已不知不觉地有了些许哀求之意。
南屏沉默了片刻,犹豫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周少瑾连连点头,感激不己。
南屏去通禀。
周少站在门厅前,忐忑地等着。
跑过来的时候一腔的热血,站在这里等候的时候,她却犹豫起来。
如果池舅舅不见她怎么办?
见了面不理她怎么办?
她应该怎么才能打动池舅舅?
周少瑾的手指绞在了一起。
南屏匆匆走了过来。
“二小姐,”她声音里带着几分让周少瑾不明白的诧异,“四爷说,让你去清音阁。”
周少瑾不知道清音阁在哪里。
她跟着南屏走。
绕过一半截发新枝的老桂树,看见一个亭阁。
灰瓦白墙,不过一阔,四面门扇镶着透明的琉璃,檐角挂着碗大的铜铃。门口挂着黑漆鎏金的匾额,龙飞舞凤地写着斗大的“清音阁”三个字。
周少瑾长长地吁了口气。
终于到了。
她们走了快两炷香的功夫,她的脚都有些痛起来。
这里应该是小山丛桂院的最里面了吧?
南屏推开门扇。
周少瑾看见了正在收拾凿刀等物的程池。
她一眼就看见了个初具模样的琴身。
难怪池舅舅不见客,原来他在制琴。
周少瑾释然,心情莫名的松了下来。
她上前给程池行礼。
程池笑道:“你来了!这里乱糟糟,我们去外面说话。”
亭阁里的确有点乱,木屑、木渣、刨花、木料满地都是,池舅舅的身上也满是木屑和木渣。
周少瑾笑着应是,表情却微微一滞。
她看见了集萤。
凌乱的亭阁里,她冷艳的面孔像明珠。就算是一时间没有看见。过了一会也会被注意到。
只是她此刻穿了件黑色的焦布比甲,大汗淋漓地颓然地瘫坐脏乱的地上,神色疲倦,目含惊恐。好像经历过什么大劫难似的。让周少瑾非常的不解。
程池看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明,拍了拍衣襟。径直走了出去。
周少瑾也只好当没有看见,跟着走了出去。
朗月和怀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个沏着茶,一个端着桌椅,很快,亭阁的庑廊下就有了个坐的地方。
程池将盛着热气腾腾的茶盅朝她推了推,笑道:“明前的碧螺春,你尝尝。”
香味清冽,汤色清澈,回味生津。
茶是好茶,可她哪有心思喝茶。
想着自己就算有比干的心窍只怕在程池面前也不够看,她索性丢开那些虚头假脑的,直言道:“池舅舅,这茶很好,可我惦记着良国公府的事……来找您,也是为这件……那朱鹏举到底为什么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和姐姐、笳表姐?您让南屏人我带些话,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吧?”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目如清泉,眉若远黛,神色间隐隐透着几分期盼,仿佛除了他,她再无所依。
程池的心猛地就跳了一下。
这傻丫头!
朱鹏举突然变得殷勤备致,他就起了疑心。只是一来他不耐管这些,二来是朱鹏举到底有什么打算,他还有些摸不清楚,这才静待事态的变化。之后猜朱鹏举不是看中了周少瑾就是看中了程笳……程笳他不管,若是周少瑾,无依无靠的,好歹在寒碧山房里呆过,走了出去,在别人眼里就是他们长房的人……若她真和程嘉善有那么点小女儿的情愫,他怎么也要指点她两句……免得闹出什么让人难以收场的事来……就算是嫁去了良国公府,也不至于两眼摸黑,着了别人的道……
谁知道这孩子却是个傻呼呼的。根本不知道顺着他的话去查一查。还大咧咧地跑到小山丛桂院来问他……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牙痛。
他长这么大,生平可是第一次拙了眼。
看上去这么聪明的小姑娘,竟然是个没心窍的。
他只好让南屏把话给她说明了。
她倒顺着自己提点去查了那礼物的来源,可落到实,还是跑到这自己这里来讨主意了,还威胁清风,不给她通报她就在门口大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怎么就长了副朝露明珠般灵秀的面孔呢?
程池在心里叹息,不由又看了周少瑾一眼。
乌黑的头发不算浓密,却顺滑亮泽,大大的杏眼,眼角上挑,让她天生就带了几分妩媚之色,若不是目光清澈,只怕就成了别人所说的桃花眼。鼻子挺直秀气,嘴唇粉粉的,小巧红润,像花瓣似的,偏巧又生了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衬得她娇娇柔柔的……不怪程嘉善和程相卿都追着她跑。
若她是程嘉善或是程相卿,只怕也难过这美人关!
程池就有些走神。
程嘉善不是地不知道轻重的孩子,却为了周少瑾把程辂带到了自己的圈子里,原来不是打算让程相卿出丑就是想让程相卿知难而退的。谁知道程相卿却不简单,程嘉善不仅没能让程相卿出丑或是知难而退,还被程相卿一席长谈说得改变了心意,把那程相卿当成了朋友,有来有往起来……周少瑾若是嫁人,程嘉善且不说,相貌家世人品都足以相配,就是那程相卿也未必就不是个好人选。反倒是朱鹏举,受身份地位的限制,不仅仅帮不到周镇。而且还会因为和功卿之家联姻有了攀龙附凤之嫌。反而会让周镇的仕途受制,反而不是个好人选。甚至是程家都会有所牵连。
可小姑娘家,通常都不会仔细地去想这些。
只觉得良国公府是世代的公卿,嫁过去就有了超品的诰命。以后子孙后代。福泽延锦。什么都有了,什么心都不用操了,只等着荣华富贵就好……
没有人语。风吹过来,树枝沙沙作响,四周一片寂静。
程池的沉默,让周少瑾心里没底,她绞着手指头,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不属于清音阁常有的窸窣的声让程池回过神来。
他看见了周少瑾绞在一起的指头。
纤细,修长,白皙,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像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已,她竟然能把几个指头乱七八糟的拧在一起,难道她就不痛?
还是她的骨头还没有长成,所以特别的软?
程池没有和周少瑾这种小姑娘接触的经验,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转了转就被抛在了脑后,他笑道:“若是朱鹏举看中了的是你……”
他的话刚说出口,周少瑾已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脸色煞白,目露惶恐:“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没有看中我……上次我在三支轩的时候见过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身子都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被朱鹏举看中了有这么可害吗?
程池不解,却看得出周少瑾是真的害怕。他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行!”他的话再一次被周少瑾打断,“我不嫁给他……”她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就慌了神,道,“我爹爹说,八月份的时候会回来的,我爹爹肯定不会把我嫁给他的……对,我还有爹爹给我做主,他老人家肯定不会把嫁给他的……”她喃喃地道,与其是在说给程池说,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打气。
周镇只要脑子没有被驴踢,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朱鹏举。而以他对周镇的了解,周镇不仅脑子没有被驴踢过,而且还城腹颇深,精明厉害得很!
怎么他的女儿却和他一点也不像。
也不知道周镇了解到自己的这个女儿是怎么样的性子后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程池在心里嘀咕着,却也无意去吓唬一个小姑娘家,忙道:“好,好,好。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听到他的保证,周少瑾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程池看着暗暗摇头,想了想,道:“儿女的婚事虽然是由父母做主,可也没有哪个父母不想孩子能嫁得好的。你不用担心,你好歹是程家的姑娘,程家就是再落魄,也不可能不顾你们的意愿就把你们随便嫁人。”
她姓“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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