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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狼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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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楚门的……”鹃儿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胆怯地看了一眼庄主。
  “对,楚门有毒医洛尘。”沁环替她说了出来,“可我和璋儿连这院子都没法踏出一步,又如何去见他。”
  一提起这个名字,裴朗行的脸色几乎要沉到谷底。
  “夫人,这真的是千层糕,不信你尝尝。”沁环伸直了手,将咬了一口的千层糕对准关袖倾。
  关袖倾的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道:“我不吃……这是蛊……”
  “若是毒蛊,如今我也该发作了罢?”沁环晃着千层糕道。
  “死不了人……”关袖倾眼神游移。
  “死不了算什么毒蛊?”沁环步步紧逼。
  “是……”关袖倾声音都抖了起来,“情蛊……”
  裴朗行挑眉,有些玩味地看着沁环。
  沁环勾起嘴角,“夫人,连我这没有养蛊的人也知道,情蛊得是活的,这千层糕中可有活虫?”
  关袖倾一听活虫便恶心,随即领会了什么,怒气冲冲地指着沁环,“你构陷我!”
  “夫人这话可真有趣,先是说我下蛊,如今又说我构陷于你。”沁环摆着脑袋叹气,“夫人不妨直说,您带着这二十几号人来我这小小的院子做什么。”
  “你!”关袖倾老羞成怒,横眉瞪着沁环。
  “够了。”看完戏,裴朗行冷声收拾残局,“夫人,既然此处没有毒蛊,你便先回房罢。”
  关袖倾瞧了瞧丈夫,又瞪了一眼沁环,才愤然离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灰头土脸而去。沁环心花怒发地点了点桌子,朝璋儿抛了个得意的眼色。
  鹃儿仍跪在地上,两肩止不住地战栗。
  裴朗行瞥了她一眼,道:“拉下去。”
  “庄主饶命!”丫鬟凄厉地大喊,“庄主!饶奴婢一命!”
  侍从将人拖了下去,沁环听着到了墙外仍然刺耳的哭喊,淡淡地撇了撇嘴。
  裴朗行让除了璋儿以外的丫鬟侍从全数退下,板着脸道:“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我又怎么了?”一句话说得自己何其无辜。
  “若非你故意漏了破绽,她又怎么会带人前来问罪?”裴朗行负手道。
  “既然她费尽心机安插了眼线,不弄些错处出来,那些眼线又怎么好向主子交代?”沁环扬起嘴角。关袖倾不过是个被养刁了的富家嫡女,连折磨人的手法都漏洞百出。而他混迹风尘,怎么会连这么一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
  裴朗行沉思了一会儿,道:“明日我便让人换一批丫鬟随从过来。”
  “用不着。”沁环耸肩,“我平日百无聊赖,也只有戏耍他们以及他们的主子这么一个乐趣了。”
  裴朗行捏了捏他的脸,“恶子。”
  “要我道歉么?”沁环坏笑着看他。
  裴朗行挑眉,眼中漫出无边的情潮。
  沁环张开双臂,任由这个男人将他抱了起来,直直往卧房走去。
  

  ☆、章三  猛药

  
  关袖倾是蠢,可惜她的靠山却不蠢。翌日早晨问安的时候,裴朗行便被老夫人多留了一会儿。
  “朗行,你这些日子可有去瞧瞧倾儿?”老夫人抚着窝在她腿上的小西施犬问。
  “去过一两次。”裴朗行答,前月确实去了一次,大吵一架又回了沁环的小院里。
  老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倾儿性子直,你身为丈夫,多受一些又有何妨?”
  “母亲说得是。”裴朗行恭顺地答。他对这位养母说不上疏远,可中间隔着一个老夫人亲生的清荷,总是亲近不来。
  “沁环仍是多病?”老夫人又问。
  “是。”裴朗行握着膝盖,心中有些怅然。
  老夫人摸了摸西施犬的脑袋,道:“他这恶疾缠身,你平日莫要去扰他清静。”
  这话是下了禁足令了,裴朗行默然。
  “新纳的两名姬妾你不喜欢?怎的不去瞧瞧她们?”老夫人的语气比方才严肃了些。
  裴朗行这才想起庄里的两个新人,其中一个倒是见过,可当时怒火攻心,也没看清她的长相。
  都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他却只想着旧人——还是个爱生事端的旧人。说不定真是被下了情蛊,当真魔障了。
  “有空多去瞧瞧她们,刚进门便独守空闺,也是可怜。”老夫人当初也是作为妾室进了绝情山庄,对这两人多少有些怜悯之心。
  “孩儿晓得了。”裴朗行带着敷衍道。
  “朗行,你作为绝情山庄独子,膝下无一子半女。待母亲到了黄泉,如何向你父亲交待?”老夫人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子嗣的问题。
  每每此时裴朗行便烦躁不已,当初他一心想要开枝散叶时,老夫人处处阻碍以巩固关袖倾的地位。如今他带回了洛潇,心思也不在女人身上,老夫人又催促他绵延子嗣。
  “母亲,清荷仙逝,我视潇儿为亲子。日后若我无嫡子,让潇儿继承山庄便是。”裴朗行道。
  “潇儿是我亲外孙,我自然疼惜。”老夫人想起过世的女儿和反叛的外孙,不由得叹息一声,“可外孙毕竟是外姓,怎好继承山庄。”
  您眼前的儿子可连外姓都算不上,裴朗行暗地里哼笑了一声。
  “母亲莫要着急,当年父亲年逾花甲才有了我与清荷,我如今正值壮年,何愁没有亲子?”裴朗行望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开口,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道:“你晓得分寸便好。”
  “是。”裴朗行答。
  “庄内事务繁杂,你先去忙罢。”老夫人抬了抬手道。
  “是,孩儿告退。”裴朗行起身,抱拳退下了。
  夏日炎炎,树上的蝉鸣让人烦躁。裴朗行挥手道:“将这些蝉全粘了。”
  “是。”随从应了一声便退下。
  裴朗行大步走进书房,管事已早早在那儿等着了。
  “昨日的账目如何?”裴朗行坐下问。
  “全在这儿了。”管事奉上账本,又退了回去。
  裴朗行大略翻了一下主要的账目,蝇头小楷记下的进账比起前几个月增了不少,可他却有些疑虑。
  如今还未秋收,海鱼丰盛的时节也未到,账目却出奇的喜人。诚然,楚焱继承楚门之后两派合作比过去融洽得多,钱财也滚滚而来。可有增必有减,绝无节节攀升的说法。
  “进账最多的是和楚门的渔业?”裴朗行翻着账本问。
  “是。”管事两手垂在身侧恭敬地答。
  裴朗行皱了皱眉,继续翻着账本道:“派人去查一查渔业的明细。”
  管事躬了躬身,答了一声“是。”
  处置好庄内的大小事务已是晌午,耳边虽没了吵人的蝉鸣,可日头还是晃得让人糟心。
  裴朗行看了看脚下分岔的小路,转身往两名姬妾的住处走去。
  按沁环的性子,应当不会生气。或是应当高兴才对,那日还伙同母亲骗他去卧房来着。
  想起那人做的好事,裴朗行便愤愤难平。
  当初挑他脚筋杀他前爱,的确做得过火。可这些年来自己补偿的也够多了罢?除了不能让他抛头露面,自己对他可谓是放纵宠溺。连正妻都要畏惧他三分,为何他就不晓得好歹?
  不过……昨夜沁环也被他折腾得够呛。裴朗行的步伐慢了下来。也不知他现下起身了没有。
  想着,裴朗行便对路边拿着笤帚的丫鬟道:“去瞧瞧沁环公子可醒了,再让人熬些血燕送去。” 
  “是。”丫鬟放下笤帚,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等等。”裴朗行又把人喊了回来,“我亲自去。”
  那人可从来不懂什么叫清静,他也就用不着忧心扰他清静了。
  裴朗行自我慰藉着,便转身又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沁环刚醒来不久,喝了药用了些饭,便坐下来与璋儿一起下棋。
  裴朗行进门,沁环手执冷玉,正抓耳挠腮地盯着棋盘。
  “你还真有闲情雅致。”裴朗行走到他身边道。
  “走开。”沁环往后挥了挥手道。
  璋儿好歹还给些面子,起身给裴朗行作了一揖。
  裴朗行回礼,让他坐下继续下棋。
  沁环捏着冷玉左右为难,最终放弃般地随意选了一个位置。璋儿笑着放下一子,五珠连成,“赢了。”
  裴朗行无语,合着他们这只是在玩连珠?
  沁环撅了撅嘴,边将自己的棋子捡回棋罐边问:“怎么过来了?”
  “这里可是我绝情山庄的产业。”裴朗行坐下道。
  “是了,庄主大人能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沁环收好了棋子,立即放了一枚白子在棋盘上,对着璋儿道:“我输了我先。”
  璋儿自然不能违逆,在白子旁边放下黑子。十几步下来,璋儿便布成了活三。裴朗行眼见沁环又没发觉,眼疾手快地堵了黑子。
  沁环仔细瞧了瞧棋局,才惊诧地喊道:“差点就输了。”说罢转脸对着裴朗行笑了笑。
  裴朗行撇嘴,连珠都玩不来,这人是怎么如何混迹醉仙楼的?
  想着,裴朗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璋儿揉着冷玉想了想才下子,裴朗行没再动手。不多久,白子仍一片散乱,而黑子又成了活三。
  沁环眼见着自己快要冲四,兴高采烈地下了子。璋儿将白子堵住,再一步,活四成。
  “啊!”沁环后悔地大喊,随即抓着脑袋问裴朗行,“你怎的不提醒我?”
  裴朗行挑眉,他也没想到这人能死在同一招上。
  沁环将手里的冷玉丢回棋罐,往后一倒,道:“不玩了。”
  璋儿立即起身,将棋盘棋子都收好,让丫鬟放回原处。
  “既然不善下棋,为何还要下?”裴朗行哭笑不得地问。
  “无聊啊。”沁环瘫在椅子上道。
  “若是无聊,我过些日子叫戏班过来。”裴朗行道。
  沁环把眼珠往上一翻,“唱戏我也会,有什么可听的?”
  “你会?”裴朗行颇有兴趣地问。
  沁环一甩袖子,指着裴朗行唱道:“沉香儿啊——方才进去不是儿的——不是儿的亲生母——华山上圣母是你娘亲——”
  裴朗行听着拖得极长的调子,一面感慨的确不错,一面又忍不住疑虑这人是不是在占他便宜。
  “哎,几年没有练声,都唱不稳了。”沁环摸了摸脖子。
  “还成。”裴朗行评价道。
  “还成?”沁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当年我的唱腔和花魁的琴艺可是醉仙楼的招牌。”
  一提起醉仙楼,裴朗行的神色又淡了下来。
  沁环见他脸色不佳,更加滔滔不绝,“花魁不过是比我早几年入了楼里,若我也学琴,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学戏也好,客人都夸我嗓子……”
  “住嘴!”裴朗行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怎的,庄主大人如今才晓得我是象姑的身份?”沁环眯着眼调笑道。
  裴朗行平静下来,却仍不肯看他,“如今你已不是花楼之人,不要再提过去之事。”
  沁环哂笑一声,道:“庄主可知饥饿难忍的滋味?”
  裴朗行不答。
  “飘零数月,没有一日吃饱肚子。”沁环笑得越发灿然,“被其他乞丐打了一顿抢了吃的,瘫在墙角连爬都爬不动,硬生生饿了三天。”
  裴朗行的肩头微微一动。
  “那时救你的哪怕是无常恶鬼,你都会感激涕零。”沁环收起笑意,鄙夷地看向裴朗行,“没错,花楼的确不堪。可至少,我在那儿从没挨过一鞭子,也没饿过一顿饭。”
  “我……”裴朗行有些混乱。
  “庄主,小的刚已经过吃饭,您若想用膳,恐怕得去别处了。”沁环漠然地道。
  裴朗行木桩似的坐了须臾,默默地起身离开。
  沁环坐在原处,看了看那人方才坐过的凳子,忽地喉口一甜,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公子?!”璋儿着急地上前查看。
  血丝从沁环的指缝中蜿蜒溢出,璋儿倒吸一口气,忙道:“我去叫大夫。”
  “不准去!”沁环放开手,喘着气小声道:“那老婆子大约是忍够我了,今日的药量还真猛。”
  璋儿扶住沁环,急急道:“公子……那药您就别再喝了!” 
  “不喝?”沁环满是血的嘴角往上勾了勾,“不喝那老婆子怎会放心?”
  璋儿看着沁环,眼里忍不住泛红,“公子,不如告诉庄主罢。”
  “还不是时候。”沁环的眼里泛起杀意。
  “可是……”璋儿带着哭声道。
  “放心罢璋儿,”沁环握了握黑血遍布的手掌,“会很快的……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章四  毙命

  
  那之后月余,裴朗行都未曾来过小院,可送进院里的东西却源源不断,库房放不完了堆在院角,一把火全数烧成灰烬。至此,裴朗行才有了来小院的借口。
  沁环靠在榻上,比起前些日子更为憔悴,脸也消瘦了一圈。
  裴朗行备好的那些指责之词瞬间没了用处,忙坐下来问:“怎的瘦了那么多?”
  沁环不悦地皱眉,璋儿边将他扶着坐起来边道:“公子又犯病了,头晕头痛,连着十几宿地睡不着。”
  “大夫怎么说?”裴朗行问。
  璋儿怯生生地瞧了庄主一眼,含混不清地道:“公子不想瞧大夫……”
  裴朗行只觉得一股怒气往上涌,大喊道:“你是不要命了?病成这样也不让大夫过来瞧瞧。”
  沁环这才不耐烦地瞪了裴朗行一眼,“瞧大夫有用么?除了说我积郁成疾便是中气不足,连个新鲜的词都没有。”
  裴朗行想来也是,这几年他给沁环请了不少名医,可一直不见起色,莫非……真的只能去找那毒医洛尘了?
  “不如我请毒医来给你瞧瞧?”裴朗行道。
  沁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对方这么说是在试探他还是已经有了把握。
  “你……看着办罢。”沁环压了压身旁的褥子道。
  裴朗行略作一想,又问:“送的东西不喜欢?”
  “没什么,放不下,干脆就烧了。”沁环垂下眼睑。
  “若是放不下告诉我一声便是。我让人把临近的小楼扫出来给你住,那儿背靠后山,景致比这儿好得多。”裴朗行道,小楼也是一处清幽之地,且离他的卧房要近一些。
  “就我这身子骨,换成琼楼玉宇也无福消受。”沁环淡淡道。
  裴朗行默然,或许当初就该给他安排个好一些的屋子,也免得如今为此烦心。
  见裴朗行不语,沁环便拿过放在枕边的信道:“潇儿写信给我,说已经到武当了。”
  “我晓得。”裴朗行接过信又放下,同行的侍卫早已向他禀报,信中的内容他大略也猜得出来。
  “这一去都要个把月,恐怕是难得回来了罢。”沁环喃喃道。
  “逢年过节总要回来的。”裴朗行道,洛潇虽顽劣,可毕竟是绝情山庄之子,再怎么着也不能放着不顾。
  沁环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孩子还是不回来的好。
  丫鬟莲步上前,行礼道:“庄主,公子该喝药了。”
  裴朗行点点头,起身让出了位置。
  璋儿接过药,小口小口地喂给沁环。那药似乎苦得厉害,沁环每喝一口便难受得皱眉。
  “拿些冰糖来。”裴朗行吩咐丫鬟道。
  丫鬟将托盘放在一边,福了福身便走了出去。
  沁环饮了一半的药,便苦着脸将药碗推到一边。
  丫鬟用小碗装了些冰糖进门,裴朗行舀了一粒喂给沁环道:“吃颗冰糖再喝药罢。”
  沁环含着冰糖,忽地神色一震,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裹着血污的冰糖滚落在裴朗行脚边,带出一行斑驳的血迹。
  “沁环!”裴朗行大喊,忙上前扶住他。
  沁环呼吸急促,瘫软地倒在裴朗行怀中呕血。
  “怎么回事?”裴朗行看着沁环衣衫上殷红的血迹,大惊失色。
  “去叫大夫啊!”璋儿连忙大喊,送药的丫鬟似乎没有料到,木讷地站了一会儿,才拔腿跑向外面。
  “裴朗行……裴朗行……”沁环茫然地喊着他。
  “沁环,没事的……大夫很快就会来了……”裴朗行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沁环眼中已经开始混沌,“裴朗行,我求你……一件事……”
  这话宛如遗言一般,裴朗行忙将他扶着坐好,两掌送出内力,“乖,等你好了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
  沁环仿佛没有听见,无力地指了指璋儿道:“我求你……将璋儿……和我的尸骨……送回楚门……”
  裴朗行没有回应,一心为沁环输着内力,“没事的,你别说话了,等大夫过来。”
  沁环笑了笑,声音更加微弱,“庄主夫人……是真心待你……老夫人……也一心替你着想……”
  裴朗行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两人,只觉得送出的内力宛如入了冰窖一般,无法燃起眼前人的命脉。
  沁环奋力转过头来,含笑道:“忘了我罢。”
  刹那,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裴朗行看着纤细的身子犹如丝带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唇边与衣衫上的血迹凝结成一幅绝美的彩画,绝望地送往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公子!”璋儿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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